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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隨侯珠 -【明月照大江】《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9:35 AM     標題: 隨侯珠 -【明月照大江】《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9-1-16 11:23 PM 編輯

【書名】:明月照大江

【作者】:隨侯珠

【內容簡介】:

  小白沙雕校園文一篇。

  離婚三週年前夕,江校長收到一份女兒送的離婚週年禮物,結果第二天就出了一場意外。

  一場機緣,校長變成混混學生,混混小子變成流浪哈士奇;一人一狗,經過共同努力,終於過上了人(驚)模(喜)狗(連)樣(連)的高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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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9:46 AM

1.Chapter1

  同江校長吵架賭氣離家兩個星期後,江眠認命地收拾好行李,從安莉的公寓打道回府。
  
  主要,她也快開學了。
  
  忘了介紹,安莉是她媽,江校長是她爸,目前兩人一個在S市工作,一個待在龍海市任教。但不是異地分居,而是各自生活。
  
  沒錯,就是已離婚的意思。
  
  她家江校長大名江之河,曾經也算人如其名,大氣磅礡氣吞山河,只不過現在是……越來越猥褻了。
  
  同樣也更難以琢磨了。
  
  她媽安莉呢,離婚之前被她爺爺奶奶家數落全身上下都透著小家子氣做事溫吞沒格局,現在是S市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一個人的單身日子過得別提多順暢,多揚眉吐氣。
  
  所以說,做人最重要是有錢,因為有錢就有底氣。不過這不符合社會核心價值觀的話可不是她說的,而是她那位掌管爺爺半數生意的小叔掛在嘴邊的至理名言。
  
  這邊她剛檢票下來,手機便震來一條江校長發來的消息。簡單乾脆的一句話—
  
  「什麼時候回來?」
  
  頓了下,又進來一條︰「快開學了。」
  
  江眠︰……
  
  不經意間,不管心裡還是面上都有些異樣的別扭。因為她已經趕在回家的路上了……這不,剛從檢票口下來。
  
  結果,江校長那邊還覺得她在耍孩子脾氣不願主動回家。
  
  開學季了,高鐵月臺不僅人多,大多還是年輕面孔。江眠是連人帶行李被湧上了車廂,身前推著拉桿箱,懷裡護著背包,趔趄著往前挪動。因為買到的是無座票,她先找了一個可站可靠的位置安頓自己,然後壓了壓頭上戴著的棒球帽帽檐,靠在拉桿箱截了一張手機裡她這列高鐵到點照片;
  
  正要發過去,撤回。
  
  換成手動輸入了一個字︰喔。
  
  一個喔,尚能保留兩分她僅剩的驕傲和尊嚴。
  
  只是,現在已經是18點30分,從S市到龍海需要三個多小時車程,抵達龍海高鐵站差不多就要夜裡十點了。夜裡十點對一個愛混酒吧的都市男女可能夜生活才剛開始,對一個還未成年的高中生來說,已經很晚了。
  
  這邊她收拾行李從S市回龍海,安莉也不知道。因為昨天就收拾行李出差清瀾去了……
  
  環視一圈,江眠考慮要不要將行李箱放在車廂行李架上,結果她就發一條微信的時間,車廂行李架下面的位置便沒空位了。只剩下最上面還有個空位。伴隨著一道清脆的「哐當」聲,一雙骨節明晰,手肌流暢的男人手正托著一個26號行李箱,將它豎放到了行李架最上層。
  
  行李箱很大,男人的臉被擋著,只看到一截煙灰色的襯衫袖口和米色長褲。江眠撩了撩眼皮,低下頭玩自己的手機。
  
  「謝謝你呦,大帥哥。」
  
  「不客氣的,阿姨。」
  
  前面的聲音來自阿姨的道謝,感激的語氣裡可以聽出是徽市口音;聲音裡的一絲興奮,真像是看到什麼賞心悅目的畫面。
  
  後面那位大帥哥的回應,倒也擔得上聲線明朗,且年輕。
  
  江眠是一個愛美的俗人,聽到大帥哥這個稱呼,不由地再次抬起頭看。十分遺憾,大帥哥剛好轉過了身,只留給她一個堅毅的後腦勺……
  
  和一絲剛剛夾在嘴邊又轉瞬即逝的禮貌笑意。
  
  高鐵緩緩啟動。
  
  江眠打算等大家都坐下來,看看前方車廂有沒有可以蹭坐幾站的空座,她提著行李箱挨過去。第一眼望去,第二排和第三排都空著兩座位,但第二排的座位卻被佔用,放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黑色皮質方箱。看起來還蠻貴重的。
  
  但是多貴重的東西,也不能佔多餘的空位啊。
  
  江眠欲要上前,卻被一個打扮時尚的女孩搶了先,女孩踩著細跟涼鞋走到第二排,面朝著對方,揚唇詢問道︰「你好,請問這個座位是不是沒人坐?」
  
  趁著女孩問話,江眠果斷選擇了第三排的空座,坐了下來。然而注意力,還停在右前方。原因是被詢問的那位座友——似乎有些無動於衷?
  
  江眠大腦自動跳出各類霸道乘客佔用多餘空位的新聞熱搜,忍不住又斜視了他兩眼。女孩面上有些不耐煩了,那位座友摘下耳塞,抬頭迎接女孩的掃視。
  
  有些俊。
  
  這是江眠的第一感覺。
  
  怕男生沒聽清楚,看到男生摘下耳塞後,時尚女孩又問了一遍︰「請問……這個座位上是不是沒人坐?」
  
  問話方式仍是禮貌客氣,語氣卻比前面要刻薄了一些。
  
  吃瓜群眾向來不嫌事多,何況兩位主角還都是顏值擔當。江眠歪著腦袋,觀察得很投入,想知道男生會如何回應。下一秒,男生嘴角扯起了一絲抱歉的笑意,但一看就是那種又假又敷衍的樣子。不過他開口說話的聲音卻比正常人要輕一些,反而顯得禮貌十足。
  
  「這裡是沒有人坐。」他先回答了時尚女孩這個問題。
  
  很正常的答案,江眠心裡下意識卻覺得有些奇怪。
  
  直到,他繼續說︰「但是你可能要再找個其他座位,因為我這個方箱必須放在平穩的座位上,當然這個座位……」
  
  「——我也買票了。」
  
  「……」
  
  「喔。對不起,打擾了。」女孩尷尬開口,面容不爽地提著包包走向了後面。江眠收回視線,打開手機英語APP裡的一檔英文電台節目,閉眼聽了起來。
  
  夜裡10點,高鐵停靠在龍海站,小城的燈火沉沒了半邊城。
  
  江眠提著行李箱從10號車廂下來,一塊下車的乘客比她原先預想得要多,結果視線轉了半圈,她又在下車的人群裡看到了那個給方箱買座位票的男生。
  
  他個子很高,身形修長卻不單薄,加上氣質很特別,人群中總是有些惹眼。他手裡除了大號行李箱,就是那個需要買票的皮質方箱。
  
  江眠跟隨人流上下電梯,來到出租車等候區排隊,口袋裡手機「篤篤」震了兩下,她拿起來查看,消息接連著彈跳而出。
  
  消息均來自她媽安莉,叮囑她晚上不要學習太晚,早點休息,不怕麻煩的話做個清潔面膜再睡覺。江眠回復消息,順便說了一個事︰「媽媽,我回龍海了。」
  
  「你回去了???」「一個人回去嗎?」「坐的高鐵?」一連串的問題,安莉在聊天框裡不停地追問她。
  
  「嗯,剛剛到。」江眠簡單回復,原因是後天她就要開學了。
  
  「……等會,我給你爸打電話。」
  
  「……」
  
  一會後,江眠發過去一個逗趣的表情包。
  
  安莉沒回復她。估計是給她爸打電話了,可能是讓她爸過來接她,也可能是單純交代一句。畢竟兩人離婚後,每次聊到她的問題,公事公辦的態度感覺她只是他們共同開發的一個項目,由於兩位合作方已經分道揚鑣,也只能關心關心項目進展了。
  
  至於項目好壞,似乎都覺得不太重要了。
  
  出租車等候區在火車站廣場外面,夜裡的龍海火車站對比S市,顯得空曠又安靜。車站出來,有人等候出租車,有人呼叫專車,有人等著親朋好友來接,原本一撥人三三兩兩便散了。
  
  那個男的就排在她前面,中間隔著兩個人,比起她將背包擱在行李箱,全程他都沒有將方箱子放在行李箱,而是沉沉地拎在手裡。
  
  這個方箱子裡面到底是什麼?還需要格外買張票?什麼盒子,是又方又正……還要買票的?
  
  江眠終於忍不住開始猜測起來,答案浮現在腦裡時,一陣涼風呼啦而過,她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僵直了脊背。
  
  ……大晚上的,她瞎想什麼呢!
  
  夜深人稀,浮想聯翩,不知不覺江眠已是冷汗淋淋。出租車候車區,她跟著隊伍緩緩向前走,由於排在她前面的兩位同前排兩位是家人,一塊鬧哄哄地上了一輛車,整個等候區就剩下她和男生兩人。人少了,等候區安靜了,江眠內心壓力反而更大了。
  
  就在這時,他還回過了頭,望了她一眼。
  
  「……」
  
  不明所以,她還是接住了他的目光。
  
  「你先上吧。」他開口,對她說。
  
  「……」
  
  原來是等候區還有他和她兩人,卻只剩下最後一輛出租車了。龍海的出租車向來是一陣一陣的,這次結束不知道下一批什麼時候過來。半會思量,江眠噢了一聲,接受對方的紳士精神;同時麻溜的,她從他左邊繞了一個圈,小心翼翼避開他手中的方箱子,登上了出租車。
  
  不過,臨走前,她還是道了一聲謝。
  
  「……謝謝。」
  
  一道輕得像是被風一吹就散的「謝謝」落進景照煜耳裡,景照煜稍微低下頭,算是謙虛地收下了。待出租車飛揚而去,他悠悠地呵了一口氣,換了另一隻手拎方箱子,見一時半會沒有出租車過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單手抖了一根出來,叼在嘴邊。
  
  接著,單手點燃。
  
  街頭私家車陸陸續續來往,對面的賓館招牌紅得惹眼,夜裡的霧氣籠罩著整個小城。待前方終於有一輛出租車駛來,景照煜微微攏起眉峰,往路口凝視了一眼,利索地掐掉煙頭。
  
  ……
  
  「骨灰盒可以隨身攜帶登上高鐵嗎?」
  
  江眠在出租車百度了一下,就得到了一個明確答案︰骨灰盒不在不得帶入車內物品的範圍內,是可以攜帶上車,不屬禁止攜帶物品。但要包裝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誤會。
  
  江眠︰……
  
  手機裡安莉又給她發來消息,問她是否坐上車,江眠回了一個嗯。心裡大致也猜到安莉可能和前夫溝通不善,不然以安莉的性子肯定會讓她留在車站等著她爸來接她。
  
  江眠打開她和江校長的聊天框,消息停留在她發送的喔字。後面也就沒有任何的關心和詢問了。莫名的,江眠對江之河有些惱火;惱火裡,還夾著一絲微妙的委屈,令她情緒不上不下,難以消化。
  
  好了,她和江之河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分可能更要雪上加霜了!
  
  今晚,班級微信群倒十分熱鬧。之前她一直遮罩群消息,但是今天不少同學@她出來,不免多注意了兩眼,原來這個學期班裡要來兩個新同學。因為她與江校長的關係,同學們都求她爆料內幕。
  
  不就是兩個轉校生,大家怎麼那麼激動?像是炸了鍋般。
  
  江眠翻了翻之前的消息,有些明白大家為什麼如此激動了。原來其中一個男生是從軍科大退學回來的……
  
  軍科大?是她知道的那所軍科大嗎?有「軍中清華」之稱的頂級軍校?
  
  大一退學來到她們班讀高三?!
  
  手機裡,她的同桌王賽兒給她單獨發來了消息︰「眠眠,關於我們班即將新來的軍校生,求打探消息啊!!!」
  
  什麼消息……
  
  她不僅不知道內幕,可能還是全班最後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因為沒什麼內幕可以提供,她只能給王賽兒提供一個新的表情包。
  
  不到一會,王賽兒又發來消息,還是語音。江眠點開來聽,隔著手機螢幕都能感受到王賽兒語氣裡的激動和興奮︰「軍哥哥啊,一定很帥有沒有!」
  
  江眠︰……
  
  她覺得王賽兒完全忽略了軍哥哥前面的定語,退學回來復讀。如果能考上軍中清華的男生是一顆璀星,那退學歸來,大概就是一顆……隕石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9:53 AM

2.chapter2

  洗手間的兩盆綠蘿長勢喜人,睫葉茂密,亭亭玉立的樣子顯得鮮嫩而翠綠;大清早的陽光也從打開的百葉窗放了進來,折射在淺黃色的地磚牆磚,清清淺淺,透著夏日特有的光芒。
  
  水聲嘩嘩……
  
  電動剃鬚刀篤篤篤……
  
  嘴邊小曲哼哼唧唧……
  
  江之河眼尾向上剔著,下巴高抬,一邊哼著曲子一邊立在洗手台前修理著連續三天未打理的面容,小心而細致。
  
  不然今天眠眠見到他又要抬杠一番。
  
  什麼不修邊幅,什麼越來越中年油膩,一臉老幹部的發福樣……損起人來完全不顧誰是誰的爹!
  
  作為一位「高齡」四十五的中年男人,江之河可以說是一個完全熟透了的老西紅柿,加上還是龍騰中學的校長,工作形式和學校環境都需要他時刻端著一張老臉,以至於面容越發莊嚴兇悍;事實年輕的時候他也是當地響當當的帥哥一枚,全街最帥氣的靚仔,高大帥氣,文氣俊挺。只是現在上了年紀外加發了胖,就自然而順利地從大帥哥變成了女兒眼裡的老幹部。
  
  不苟言笑、面容刻板嚴肅,一開口說話就是命令式說教的那種……老幹部。
  
  可是,江之河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何況,作為一個離異三年的中年男人,也不能對他要求過高。
  
  對了,忘了介紹,眠眠是他女兒,他和前妻安莉十七年前共同製造的愛情結晶,只是三年前,他和安莉還是由於性格不合適分道揚鑣。但由於這幾年的上學需要,眠眠一直跟著他生活。前陣子,眠眠去了安莉工作所在的S市玩,大概是太久沒見到媽媽了,女兒有些樂不思蜀。可是眠眠即將跨入高三,加上開學在即,不想回來也要回來。
  
  總之,江之河掐指一算……女兒應該是今天下午回來。
  
  對著盥洗台鏡子,江之河搖了搖頭,男人一旦過了四十很多事情都不想折騰了……可是他周邊那些哥們朋友,卻個個都不服老。有的開始健身準備二胎,有的開始了第二春,他們大多都已經有過一段婚姻,或還在苦苦經營或因為各種原因結束,回到自由的單身狀態。
  
  江之河是不幸又是幸運的後者,不同的是他是被離婚的……
  
  洗完臉,江之河順手翻起身上穿著的大背心,打算換掉直接丟進洗衣機,結果看到女兒江眠正一臉不爽地站在他對面。
  
  江之河︰「……」
  
  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江眠只是默默瞧了自家老爸一眼,繼續折回到廚房打開冰箱,打算找點吃的填飽肚子,然而冰箱空空,裡面唯一剩著的半瓶優酪乳,還是她離家出走之前留下的。
  
  「啪嗒!」江眠將冰箱裡的優酪乳丟進了垃圾桶。
  
  江之河也來到廚房,好笑地看著女兒發脾氣的樣子,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江眠無語地眨巴眨巴眼睛,故意用說話的方式發洩著心裡的不滿︰「早知道家裡什麼吃的都沒有,我還不如不回來。」
  
  「不回來?學不上了啊???」江之河悠悠反問,腦門寫上了三個問號。
  
  「不上了不上了,明天我就繼續去流浪。」江眠賭氣道。
  
  江之河那個無可奈何,可是他家閨女就是這樣,臉蛋很漂亮,大腦裡的思想卻很中二,加上性格倔強自尊心強烈,每次女兒出門在外他都擔心會不會吃虧。
  
  「流浪,你怎麼流浪呀?」江之河走到廚房,同樣打開冰箱看了眼,發現真沒有什麼吃的。主要上個月家裡的阿姨有事回老家,後面眠眠又去了安莉那邊,他自己一個人就隨便對付對付,自然而然冰箱就空了。但這有什麼,江之河回頭說︰「等會爸爸帶你下樓吃。」
  
  江眠已經在沙發坐了下來。
  
  江之河接著剛剛的話題,看到沙發旁書架後面擱著的小提琴建議說,「或許你可以背上你的小提琴,用街邊表演的方式賺一些路費。」
  
  「……」
  
  江眠更不想說話了,面無表情地往後靠了靠,過了好會,發出一道不服的嘁聲。
  
  江之河搖頭笑了一下,從沙發拿起昨天丟著的條紋襯衫,背朝著女兒扣上兩顆襯衫紐扣後,身體一轉,再次發問︰「昨晚回來的?」
  
  江眠仍是一臉的橫眉冷對,不然呢!
  
  真是一個壞脾氣的大姑娘,不知道以後要禍害哪家乖兒子……江之河繼續無奈一笑,還打算再問些什麼,門口的可視電話鈴聲驟響——
  
  他走過去接聽,螢幕裡小區的保安大叔正朝他微笑問好,然後說︰「江校長你好,有一位家長帶著她兒子要上門拜訪你,學生媽媽姓吳,學生叫什麼……張、大、賀…對,張大賀。」
  
  「張大賀?」江之河念了一下名字,想起對方是哪位學生,告訴保安說,「我知道了,你讓他們進來吧。」
  
  有人又要接受學生家長虛偽的吹捧抬高了……
  
  江眠走人了,往口袋揣二十塊錢,趿著人字拖,直接下了樓。一位十八線普通高中的普通校長,幾乎每天都有上門拜訪的學生家長。這個現象,很危險啊。
  
  所以出家門臨走前,江眠再次回過頭瞧了眼江之河,嫌棄的眼神帶點若有若無的警告。
  
  江之河心裡那個搖頭嘆氣,十七歲的女孩,思想逐漸成熟,卻到了最令人頭疼的年紀。明明即將步入高三學習,個子也拔到了一米六七,心性還就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說有想法吧,都是一些亂七八糟想法,說有思想吧,都是一些亞健康思想,完全的中二期!
  
  同時,行動永遠走在想法前面……很危險啊。
  
  ……
  
  江眠在電梯裡吐槽自家江校長的同時,沒想到自家老爸也在頭疼她。電梯門一打開,前方剛好走來一對母子。兒子大概一米七八,頭髮棕黃,穿著一身品牌的運動衫運動褲,腳上是一雙限量版球鞋,一臉吊兒郎當的臭屁樣,一看就是那種肱二頭肌發達於大腦的男生。旁邊的母親一米六出頭,體型偏胖,一邊拉扯著兒子,一邊不停地對著兒子念念叨叨。
  
  手裡還拎著兩盒登門禮。
  
  江眠基本猜到了他們是誰,不用說肯定是要來上門拜訪她家江校長。不過這個男生,她之前在學校好像從來沒見過。
  
  「你好,小姑娘,請問江之河江校長是不是住這2號單元呀?」男生的媽媽似乎還不太確定單元號,見她走出電梯便是順嘴一問。
  
  江眠不想助紂為虐,搖了下頭,冷漠道︰「我不知道。」
  
  「呵呵。」一道十分不屑的呵呵聲忽地從這位擁有著發達的肱二頭肌男生嘴裡發出來,江眠眼睛往上斜了他一眼,只見他嘴巴斜著,眼睛斜著,連鼻子都是斜著的。
  
  然後,因為這聲呵呵,她也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
  
  ……
  
  「媽,剛剛那位就是龍騰校長的女兒。」電梯間裡,張大賀對自己媽媽說。
  
  「啊!那你怎麼還不跟人家好好打個招呼?」張媽媽十分驚訝和遺憾。
  
  ……打招呼?怎麼打,沒看到對方一副傲上天的臭屁樣嗎?張大賀同學雙手抄袋,就在這時,他的袖子被他媽強行拍打下來。
  
  「如果不是龍騰校長收留你,你今年就沒學上了!」
  
  張大賀︰……所以說,龍騰中學就是一個渣滓收留所啊。
  
  江眠手機裡,群消息還一直在不停地刷屏,她打開班級微信群消息,從昨晚開始看。關於那位軍科大的消息都是她們全班男女同學心中女神兼班長阮南溪爆料的。同她一樣,阮南溪也是龍騰中學教職工的孩子,阮爸爸是高三組的語文老師,阮媽媽則是校圖書管理員,可見消息來源是真的可能性很大。
  
  「你們說,那位軍科大的為什麼要退學來龍騰中學復讀?」
  
  「……大概是考核過不了?四門全掛……」
  
  「不會吧,好可惜。」
  
  「可惜什麼,說不定人家明年又考上去了。」
  
  「不行的,軍科大只收應屆生。」
  
  「我是說明年直接考上清華。」
  
  「……」
  
  因為班裡要新轉來一位退學回來的軍科大,江眠突然覺得就算即將迎來最為煩悶的高三學習,班裡同學都多了一份期待。
  
  這份期待,姑且也可以稱之為……八卦。
  
  總之這位退學回來復讀的軍科大太有話題性,導致另一個也要轉到她們九班復讀的男生都無人關心了。
  
  然後,阮南溪繼續爆料︰另一位一塊轉學的男生的名字叫張大賀……
  
  張大賀……
  
  張大賀……
  
  江眠坐在樓下的早餐店,點了一份小籠和一碗龍海特色牛肉湯,吃飽之後,用筷子夾了最後一個小籠包戳了戳,心想張大賀這個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早餐店牆面掛著一本電子日歷,見江眠多瞥了兩眼,早餐店老闆笑問她︰「眠眠是不是要開學了?」
  
  江眠嗯了聲。
  
  「開學是高幾了?高二嗎?」老闆問她。
  
  江眠抬眼否認︰「不是,是高三。」
  
  「……高三,那可要抓緊了!」老闆溫柔敦厚地笑了笑,望著她說,「不過你學習好,肯定能考個好大學的。」
  
  「嗯。」江眠輕輕扯了一下嘴,點了下頭,站了起來。
  
  9月3號是什麼日子?江眠付了早餐錢走在小區路上,八月末的陽光落在她趿著人字拖的腳背,顯得腳背白淨而血管明晰,太陽投射晃下的影子長長地位於她的正西面。
  
  後天,是爺爺的生日;大後天,卻已是江校長和安莉兩人的離婚三周年……江眠之前在網上看到一句話,離婚三年的夫妻復婚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了。
  
  第二天傍晚,江眠將背包鎖在2號教學樓下面的車庫個人儲物間,拿了幾本今晚自習課看的書和習題冊,從樓梯口上去。
  
  傍晚五點半,天色仍是明亮而清透,唯有一片淺紅的霞光抹在樓簷的西邊。天際看起來又淡又遠。
  
  新的高三九班位於2號教學樓五樓最靠右邊樓梯的第二個教室,2號教學樓,也是龍騰中學最高的樓層了。江眠戴著耳機從樓梯走上了五樓,轉角上來的時候,有人從她左側快速擦肩而過;等她從樓道口走來,不遠不近,剛好瞧見一個高個子男生倚靠在長廊的圍欄上,弓著身,曲著腿,一副隨意而無聊的樣子。
  
  一入九月,太陽沉下後的晚風帶點溫熱的涼意。
  
  迎著傍晚的晚風,江眠的降噪耳機裡正淅淅瀝瀝下著秋雨︰雨水砸向瓦片,落在青板磚……下雨的聲音稀稀疏疏,密密麻麻。雨水匯聚在芭蕉葉上,越積越多,一點點壓低了寬厚的葉片,直至「啪啦」一聲,滑落的大片雨水在石上肆意飛濺,忽得驚起……
  
  ……前面斜靠在欄桿上的男生轉過了頭。
  
  男生有一頭極短的頭髮,鬢角修長,以至於露出額頭有些方闊,但是他眉眼深刻而俊秀,加上長腿闊背,整個模樣看起來無辜而帥氣,風流而不拘。
  
  江眠從小到大都有些臉盲,但是一眼認出了他——方箱子!
  
  「景照煜,歡迎你啊。」一道大方爽快的問候響在她面前。班長大人阮南溪從教室後面走出來,雙手相握地來到了這位景同學的面前。
  
  「謝謝……班長。」景照煜同樣禮貌一笑,輕輕一頓,叫出了阮南溪的班長身份。
  
  阮南溪愉快地眨了下眼,繼續說︰「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或不適應的都跟我們說,我們班同學都很好相處的。」
  
  「謝謝。」
  
  「……不客氣。」
  
  「嗨,江眠——」阮南溪叫住了路過的她,微微歪著臉,眼睛含笑地瞧著她。
  
  幹哈啊。她停下腳步,然後比起阮南溪,這位退學自軍科大的景同學先朝她丟了一句招呼︰「嗨,好巧。」
  
  「……」
  
  「……」
  
  「不記得了嗎?」他繼續自來熟地與她打招呼,一隻手搭在長廊圍欄,一隻手放在口袋,嘴角翹著,看起來像是很親切似的。
  
  「火車站。」他加了一句提醒。
  
  然後,江眠才回應道︰「……嗯,巧啊。」
  
  所以,眼前這位就是那顆墜到他們班裡的……隕石?這樣一想,江眠又抬眸掃了對方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看著可一點都不像隕石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0:16 AM

3.chapter3

  步入高三第一個晚自習,江眠狀態有些不對,強撐著做了兩道題,放下筆揉了揉發脹的額頭;她的同桌王賽兒的狀態也有些不對,眼睛一直往某個方向飄,然後也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那位大學生長得挺好看啊。」王賽兒低聲同她交流起來,不忘用左手擋住嘴遮掩一番。
  
  江眠大腦發脹,不想評價王賽兒這番掩耳盜鈴的行徑,懶懶地嗯了聲。
  
  晚自習上課鈴聲已經響過,田老師還沒有過來,加上今晚是高三新開學第一個晚自習,教室仍是一片交頭接耳的聲,阮南溪喊了兩句安靜,依舊效果不大。龍騰中學,大概是唯一一個高中不分重點班的學校,好生差生聚集在一個班,班級的學習氣氛就不那麼統一了。
  
  這個學期,帶他們的班主任仍是田長勝田老師,主課老師換了兩位,她喜歡的趙老師楊老師都不再帶高三。目前座位是隨意坐的,不過田長勝是一個排座狂魔,加上班裡又進來兩位新生,肯定要重新排座。
  
  江眠和王賽兒坐在靠走廊的倒數第二排,因為她和王賽兒都算是班裡個子比較高的女生,她一米六七,王賽兒更高,一米七一。與王賽兒身高體型不太匹配的是——雖然王賽兒樣子頗為壯碩,卻長了一顆實打實的少女心。
  
  田長勝還沒來之前,江眠和王賽兒說了一會小話,直到有人喊了一句︰「校長來巡邏了!」
  
  頓時,班級鴉雀無聲,個個低頭開始看書或寫卷子……
  
  王賽兒坐在靠長廊窗戶的座位,用餘光瞅了瞅長廊走來的一行人,又話癆地冒出一句︰「乍眼一看,還是你爸最帥。」
  
  江眠︰……
  
  今天晚自習來紀律巡查的除了江之河,還有兩位副校長和教導主任。見他們班班主任不在,兩位副校長進來繞了一圈,江之河和教導主任一塊立在門口,大致瞧了一下。
  
  江眠沒有去看自己老爸,也沒有裝腔作勢寫作業,至於王賽兒,視線又飄到了教室窗外。一不小心,視線還同路過他們班窗戶往裡掃進來的江之河撞在一起。
  
  這道來自校長爸爸的特意凝視,就這樣被王賽兒截胡了。
  
  「哈……」
  
  王賽兒下意識推了江眠的瘦胳膊,見江眠毫無反應,自顧朝著江校長嘿嘿一笑,得到江之河嚴肅的點頭回應,激動地拿出了一本書,稍微傾過身,十足做作地攤在了江眠的面前︰「眠眠,我們討論一下這題吧。」
  
  江眠︰「……」
  
  王賽兒是一個大叔控,這是她自己說的話,同樣還表達過她爸是她最喜歡的理想型男人。每每王賽兒說這樣的話,江眠都很想送給王賽兒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真不知道王賽兒是視力問題還是腦子問題。
  
  「對了,不是說我們班要轉來兩位新同學嗎?還有一個呢?」王賽兒瞅瞅掃視了一圈問。
  
  「不知道。」
  
  「誒,難道不來了?」王賽兒又看了看坐在最後面的軍大生,只見他轉向旁邊坐著的章一新,兩人一番對話,章一新立馬「恭敬」地從抽屜拿出一本數學書奉上。
  
  軍大生接過了書,大致了翻了翻,瀏覽的目光像是與這些書久別重逢似的。不知道為什麼,王賽兒看得十分熱血澎湃……
  
  其實,剛剛的情景和對話是非常稀鬆尋常,景照煜網上買的課本習題冊都沒有寄到,就找旁邊的章同學借一本書看,不然單坐著太無聊了,然後章一新就問他想看什麼書。
  
  他說都可以。
  
  章一新就拿了一本數學書出來。
  
  「要不要做張卷子感受一下?找找手感什麼的……」章一新再次頂著自己憨厚老實的臉在新同學面前刷好感。對於這位坐在自己邊上的軍哥哥,章一新從晚自習開始就處於一種興奮外加受寵若驚的復雜心情,只是兩人坐了好一會,交流還停在前頭的兩句「你好」上面。
  
  終於,軍哥哥開口跟他借書了,章一新更加努力彰顯自己「熱情待客」的友愛之心。
  
  「好。」景照煜回道,頓了下,不得不又麻煩了對方,原因他還需要從章同學這裡借一根筆。
  
  半分鐘,章一新在班級私群發了一條消息︰「軍哥哥從我這裡借了一根筆!!!」
  
  「……」
  
  「……」
  
  「……」
  
  連筆都沒一根的人……這位軍哥哥真的是回來復讀嗎?一時之間,不少同學都對這位景照煜懷疑上了︰長得挺像好學生的樣子,難道只是像而已?還是真的是他們之前猜測的那樣,四門全掛被軍科大退學了?
  
  但是軍科大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考上的大學,作為一所最頂級的軍校,錄取的分數不輸國內最頂級的那兩所大學,對身高體格還有嚴格要求……
  
  噢,他們好像又自覺地忘記了,那位叫張大賀外校轉過來的新同學。
  
  田老師終於來了,班級再次自覺地進入各自學習的狀態。經過兩年的磨合,全班同學不僅非常熟悉田長勝的處事風格,更熟悉田長勝的走路聲響。
  
  待田長勝來到教室,一半同學都放下手中的筆或書,默契地抬頭看向講台前方——
  
  講臺上除了一如既往面容嚴肅的田老師,還跟著進來了一個男生,只見他吊兒郎當地杵在講台另一側,頭髮棕黃,上身是logo明顯的大T恤,下身也是寬鬆的大褲子,鞋子AJ,青春的面容捎著一絲不屑和拿捏的帥氣。見底下打量自己的眼神多了,嘴巴往上一斜。
  
  沙雕……
  
  這是江眠某一刻裡內心最為真實的感受。
  
  「大家可能前兩天就知道了,我們班這個學期多了兩位新同學……」田長勝開口說,不過大概是不想兩位新同學分走他們過多的注意力,話鋒一轉道,「不過具體我也不介紹了,久了大家自會熟悉。」
  
  「老師,那就讓他們做個自我介紹吧。」有人提議說,聲音期待。
  
  「……行,好吧。」田長勝同意了,目光同最後的景照煜踫了踫,轉頭看向左邊,
  
  「張大賀,那你先來吧。」
  
  「沒問題。」張大賀照樣斜著身,聳了聳肩後,開始介紹自己,內容和語氣還有兩分幽默︰「我……張大賀,之前是龍五中學的,對,就是安定區的龍五中學……簡單來說我這個人學習不怎麼樣,人也不怎麼樣,不過我打架還可以,很榮幸轉到你們學校你們班……以後如果我們班被欺負……」
  
  「如果真有這樣情況,希望你可以先來告訴老師。」田長勝及時攔住了張大賀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張大賀倒也是一個臉皮厚的,立馬笑了笑接話說︰「當然……我也是這樣想的,田老師。」
  
  「好了,大家歡迎張大賀。」田老師總結說,拍兩下手以示歡迎。在田老師的帶頭上,同學跟著鼓了掌,稀稀疏疏。
  
  「景照煜,你也上來吧。」田老師喚了最後一排的景照煜上來。
  
  全班同學︰……!!!!
  
  不同張大賀,景照煜顯然更吸引班級同學的眼光和注意力,一方面是他的上學經歷,軍科大歸來復學;另一方面,比起張大賀身上那種顯性的小弟氣質,誇張虛浮。景照煜身上則帶著一股隱性的大哥氣質,內斂而生動;可能也是在軍校上過一年學的經歷,身姿比常人更英朗挺拔,卻也沒有過度堅毅,反而有一絲與身俱來的親切隨性。
  
  親切這東西,放在顏值一般的人身上就是親切;若放在顏值高的男人或女人面上,很容易就化成半分風流……
  
  不過,即使同學對景照煜更有好感,但是比起張大賀,景照煜明顯還是更有距離感的那一個……怎麼說呢,張大賀雖然誇張虛浮,同學裡偶爾也有這樣類型的,但是景照煜這樣的,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從最後座位走到講台,景照煜從講台桌上拿了一根粉筆,一轉身,直接在黑板寫上了自己名字,從景字開始到煜字結束,字跡大氣而工整。回過身,他將粉筆放在粉筆盒,正要開口介紹,響起了一道篤篤篤的手機振動聲。
  
  ……誰的電話???
  
  班級是不允許帶手機進教室,偷偷帶手機過來的同學基本也是將手機調到靜音狀態,所以這個電話是誰的?
  
  手機振動的聲音貌似還是從講台傳來。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景照煜對田長勝道,禮貌地點了一下頭,出去了。
  
  ……
  
  ……
  
  ……真他媽的社會啊!
  
  景照煜走出去某一刻裡,江眠覺得田長勝的臉是完全僵硬狀態,一會後,他動了動嘴巴朝向全班開口︰「好了,大家自己看書,明天正式開課,都高三了,都拿出高三該有的樣子來。」
  
  高三該有的樣子是什麼?反正不會是景照煜和張大賀這種……
  
  20點50分,晚自習結束的鈴聲準時響起。比起其他高中,龍騰中學的晚自習時間不算晚,走讀生基本這個時間回家,住校生可以再自習一節課,或自己到宿舍或自習室繼續學習。
  
  龍騰中學裡走讀學生和住校學生大概是一半一半,下自習後的校大門還是比較擁擠,尤其是高一新生,幾乎一擁地喧嘩而出。江眠王賽兒鄭澤陽一個小區,距離學校騎車不到五分鐘,從車棚取車到路上,江眠和鄭澤陽一塊等著王賽兒在路過的攤子買炒冷麵,前面王賽兒弓著身,不停說著︰「老闆,多加辣椒,多加點孜然。」
  
  鄭澤陽奇怪道︰「王賽兒,你媽夜裡不給你做宵夜嗎?」
  
  「做啊。」王賽兒回鄭澤陽,「如果我學到十一點,我媽還給我熬燕窩呢!」
  
  鄭澤陽嘴巴一張︰「那你還能吃下那麼大一份冷麵!」
  
  「嘿嘿。」王賽兒提著老闆裝好的冷麵上來,朝著鄭澤陽眉頭一挑,「看樣子你就沒喝過燕窩,燕窩那玩意能頂飽嗎?」
  
  「對,我沒喝過燕窩,誰喝那女人喝的玩意。」鄭澤陽不客氣回擊,然後看向江眠,「你們女生晚上都喝燕窩嗎?」
  
  「我沒喝。」江眠回話,清清淡淡道,話裡卻有一份強調,惹得鄭澤陽哈哈大笑。
  
  龍騰中學出來就一個路口,三人從路口繞彎時,伴隨一道挑釁的口哨聲,一道影子快速地一閃而過,王賽兒眼尖地抓到一抹背影說︰「那不是張大賀嗎?」
  
  「裝貨!」下一秒,王賽兒評價說。
  
  「人家怎麼你了?」鄭澤陽不同意地說,「比起來,那位叫景照煜不是更裝——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嘖嘖嘖,那口氣還當自己大學生呢。」
  
  「我說鄭澤陽,你是不是羨慕人家大學生啊。」
  
  「我羨慕?我羨慕他被學校開除回來復讀嗎!」
  
  「鄭澤陽,你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啊,嫉妒人家身高,還嫉妒人家長得帥……」
  
  鄭澤陽側過頭︰「王賽兒,你有沒有審美。」
  
  「我沒審美,難道你有審美?」
  
  雖然已經有些生氣了,鄭澤陽還是拿出了自己的幽默基因與王賽兒懟話︰「我跟你們說,男人太帥並不好,只要一點恰好的帥最最好,尤其像我這種有點小帥的男生最受歡迎,正所謂小帥怡情,大帥不安寧,當然不帥也不行……對不對,江眠?」
  
  江眠︰……
  
  「嘔!」王賽兒將買來的一盒冷麵掛在車手把上方,同時做了一個快要吐的表情,回擊鄭澤陽說,「那真是不幸,你屬於不帥那種,畢竟以你的身高,分數夠都上不了軍科大。」
  
  鄭澤陽驀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王賽兒,不過也沒說什麼,拿出了君子不跟女人鬥的風度,兩腳一蹬,加快車速騎在了她們前面,遠遠甩開了她們。
  
  「……生氣了?」王賽兒問江眠。
  
  江眠告訴王賽兒說︰「難道你不知道鄭澤陽的理想大學就是軍科大嗎?」
  
  ……
  
  「賽兒,我到前面藥店買個藥。」路過小區南門,江眠對王賽兒說。
  
  「買藥,買什麼藥?」王賽兒念了兩句,回過頭問她︰「要陪你一起嗎?」
  
  「不用了,明天見。」說完,江眠騎著車穿過了小區南門,來到距離小區大門一百米左右的一家連鎖大藥房,停下單車,進了藥店。
  
  「歡迎光臨。」
  
  ……
  
  「歡迎光臨。」
  
  藥店大門裝著感應開關,每有客人進來買藥都會自動播報一遍歡迎光臨,江眠拿了一盒消炎藥一盒感冒沖劑,準備付錢的時候,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門外進來。
  
  老實說,看到景照煜從外面進來,江眠心裡很驚訝。不過她可能天生對不太熟悉的人具有警覺性,表現出來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真巧,你也買藥?」景照煜主動問她,口吻十分清爽,自然。
  
  「嗯。」江眠點頭,覺得不夠禮貌,加了一句解釋,「我就住著這小區。」
  
  「常青藤嗎?」
  
  「……是。」
  
  「我也是。」
  
  「……」
  
  那還真巧的,誰能想到那天同坐一列高鐵的人會成為同班同學,現在又成為了同個小區的鄰居。不過也沒太意外,龍騰中學好多走讀生都住常青藤小區,甚至之前不住常青藤的,為了方便照顧孩子,家長也在常青藤租了房子。
  
  比如鄭澤陽爸媽就是這樣。
  
  付好錢,江眠沒有等景照煜,拿著藥騎上單車就走了。騎車進小區大門,無意回了一下頭,見一百米外景照煜慢悠悠從藥店出來,下意識反思了一下剛剛她的無禮行為。
  
  ……作為同班同學,她是不是應該等一下他的,就算不等他,也要說聲再見什麼的。
  
  算了,她又不是班長阮南溪。
  
  快到家了了,江眠從單車上下來,當她提著藥見到坐在小區樓層大廳的安莉,眼皮就不只是簡單一撩了,而是瞪大雙眸;唇角更是難以置信地往上一撇,訝異道︰「……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0:26 AM

4.chapter4

  天氣預報提醒明天夜裡有台風登陸龍海,今夜龍海市的夜空依舊是一望無際的清澄,江眠抬頭望去,幾顆遙遙懸著的星點彷彿與她親切對視。
  
  小區單元樓下面,站著一對人,是安律師和她的校長前夫。
  
  今晚安莉是清瀾出差回來順道過來看看她,同時給她帶了好幾袋子的禮物,可憐江校長連一根草都沒有。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離婚的夫妻便如同陌生人,但母女總歸是母女,有天然的血脈相連。
  
  只是,不知道底下這對「陌生人」在說些什麼呢?
  
  江眠坐在臥室靠窗的飄窗臺,歪著頭看向底下這對Divorced couple,安莉穿著黑色職場套裝,高跟鞋,長髮剪短到及耳,原本離婚前溫婉的賢妻良母穿上一身俐落的女士西服,站在人高馬壯的江之河前面,已經沒有半分失勢。
  
  反而她家江校長,條紋襯衫短袖,老式西裝褲,皮帶外扣,一手公事包,一手保溫瓶,一如既往的中年直男風裝扮。
  
  夜風習習,兩人站在小區草坪旁,蚊子多得有些惱人。一塊聊了兩句女兒的話題,安莉想起剛剛女兒買回來的感冒藥,開口問︰「眠眠是不是感冒了?」
  
  為什麼要問江之河,因為剛剛她也問了眠眠,但是眠眠告訴她沒有,說是買著有備無患。可是,作為一個媽媽,尤其是一個不跟女兒生活的媽媽,對女兒的關心往往是緩不濟急還無從下手。
  
  「眠眠感冒了?」江之河有些不相信,對妻子,喔,不,前妻說,「沒有吧,傍晚去學校還挺精神的。」
  
  江之河這樣一說,安莉就知道江之河也不太清楚女兒情況,面上自然一沉。
  
  結果,江之河還相當不要臉地來了一句︰「前兩天我倒是感冒了,眠眠回來那晚我就是……」
  
  咳,安莉沒聽江之河說下去。因為手機響起來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的號碼,對前夫說,「我走了,等會上樓還是給眠眠量個體溫吧。」
  
  「……好。」
  
  「眠眠有什麼情況,麻煩及時跟我說。」
  
  「……好。」
  
  「辛苦了。」
  
  這句辛苦,江之河慢了半拍回答,望著安莉這雙要與他劃清界限的眼睛,同樣強調一句︰「照顧自己的女兒,不辛苦。」
  
  ……如果,江眠聽到樓下這兩人聊天內容,絕對腦袋一轉,撇撇嘴角發出一道不屑的切。
  
  安莉要走了,江之河開口說︰「我送你。」
  
  「……不用了。」
  
  江之河還是送前妻安莉到小區後面門口,然後發覺安莉並不是跟他假客氣。小區後門停了一輛奔馳車,車窗落下來,裡頭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朝著安莉揮手致意。
  
  長得那個油頭粉面。
  
  「他誰啊?」江之河眉頭一橫,下意識問。
  
  「同事。」兩個字的回答,說完便走上了車,平飄飄的解釋像是恩賜給他似的。
  
  江之河牙齒一咬,收了收腋下的公事包,目送奔馳車子揚長而去。
  
  當安莉還是江太太的時候,江之河覺得「安莉」這個名字有著說不出的溫柔可人;只是當安莉成為了安律師,感覺就很不一樣了。
  
  記憶裡,安莉一直是一個溫柔細膩的小女人,細聲細語地說話,萬事好商量的處事態度,外加一副柔軟心腸,簡直是最好的妻子形象。自然,安莉也做得很好,十年如一日地操持好家裡的一切,默默無言到江之河差點忘了安莉除了是自己的妻子,眠眠的媽媽,她還是一個女人,也有自己的脾氣和想法。
  
  只是這一切,等他有這個意識已經晚了,安莉非常堅決地跟他提出了離婚……
  
  上樓之前,江之河站在小區的垃圾桶旁抽著一根煙,他已經是二十多年的老煙民,安莉懷孕那陣子戒過一次,眠眠小時候聞不了煙味又戒一次;然而事不過三,兩次都沒有戒掉,後面江之河也就不為難自己了。
  
  一根煙了事,江之河回到家裡,江眠還在臥室看書學習,他想起安莉的叮囑,上前敲了敲女兒臥室的房門,關心道︰「江大眠,你要不要出來量個體溫?」
  
  然而語氣,像是問要不要出來吃個宵夜一樣。
  
  ……
  
  半會,裡面響起江眠沉悶的回答︰「不用。」
  
  「確定不用?」江之河追問。
  
  「確——定!」江眠加重聲音回道。
  
  好,江之河不再打擾女兒用功學習了……
  
  房間,江眠腦袋一仰,頭戴耳機,重重地落在了柔軟的枕頭上。耳機裡,響著是霹靂巴拉的重金屬音樂……
  
  ——
  
  第二天下午,江眠坐上小叔江之海的車子奔向老江家,給爺爺慶生。今天是爺爺八十歲生日,加上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颱風登陸龍海,爺爺奶奶就讓小叔叔過來接她。
  
  至於江之河,需要開完會才能趕過去。
  
  「你爸怎麼比你這個高三生還忙啊。」江之海說。
  
  江眠敷衍回答︰「他是校長嘛。」
  
  「校長又不教課。」
  
  「不教課才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事。」
  
  「咳,的確。」
  
  ……
  
  今天下午江眠上完最後一節正課就跟田老師打了聲招呼,提前走了;結果田長勝在江眠走之後,重新進行了課桌排位。
  
  這是一輪大換洗,每個人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基本以B類生包圍A類生的排座思路。江眠和阮南溪成為了同桌,景照煜坐在阮南溪後面。至於張大賀,一個人被分配到了最前面。
  
  緊緊挨靠著講台的左邊。
  
  隨著一道不滿的「靠」,教室進入大規模搬動桌椅的場面,桌椅相互踫撞,又與地面摩擦,發出一道道撕拉聲。外頭刮起了風,原本大大敞開著的教室後門,嘎地一聲響,直接被關上了。
  
  立馬,教室裡的喧鬧聲重了。
  
  因為今天有颱風登陸龍海,所有年級的晚自習都已經取消,走讀生回家學習,住校生到宿舍自習。對於學校而言,比起成績,最重要還是學生安全。
  
  「……江眠的桌子在哪兒,誰幫忙搬一搬啊。」阮南溪突然一聲喊,微微笑著環視一圈。阮南溪性格是全班公認最好的女生,但是性格好不一定適合當班長。由於大家都在忙,一時間也沒人理會阮南溪,阮南溪頓時尷尬地站在最中間。
  
  就在這時,路過的張大賀賤兮兮地開口說︰「校長的女兒就是不一樣啊,不僅提前走,課桌也讓別人搬,了不起啊。」
  
  「咳……」張大賀這樣一擠兌,阮南溪更尷尬了。
  
  「而且座位也在最中間,這個待遇真是不得了呦。」
  
  咳,對比張大賀緊靠講台的座位,江眠的座位的確處於中間黃金區。
  
  「我說班長,你就不能縱容這樣的不良風氣,就應該讓校長女兒明天自己回來搬桌子,大家都是平等的,憑什麼要為她效勞?」張大賀繼續挑事。
  
  「張大賀……你……」張大賀一句又一句,阮南溪完全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隻手落在張大賀的肩膀,同樣新來的景照煜對張大賀說︰「讓一讓。」
  
  景照煜的手勁有些大,而且有意收了收。張大賀條件反射地轉了個身,像是一條炸毛的狗撒潑在景照煜對面︰「你幹什麼!」
  
  景照煜只是下巴略微一抬,面帶笑意,然後以一種玩笑又挑釁的口吻說︰「沒什麼,就是過去幫忙搬個桌子,順便宣揚一下助人為樂的班風班訓。」
  
  說完,俊秀的眉眼還衝張大賀一挑。
  
  這份隨意,這份刻意,這份作秀!
  
  張大賀︰「……」
  
  然後,不等張大賀反應,景照煜已經俐落地越過張大賀,留張大賀立在課桌之間的走廊,痛、心、疾、首!
  
  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的面子完全被景照煜給賺走了!
  
  TMD!這廝段位很高啊!
  
  同為新來的同學,原本景照煜在張大賀眼裡就是好學生一枚,即使不知道他為什麼從軍科大退學回來;但是能上軍科大的,自然不會是差生。所以既然是好學生,那有個共同點,好的不起眼。
  
  結果,居然還有景照煜這種,助人為樂都那麼高調!總之張大賀覺得自己很沒面子,因為——這位新來的「人民解放軍」居然比他這個流氓混混還囂張!!!
  
  ……
  
  江眠手機裡,收到了王賽兒特意發過來的新座位表;座位表田老師寫在黑板上,王賽兒用手機拍下照片。緊接著,王賽兒對她說︰「江眠,你的課桌是我和軍哥哥一塊幫你搬的誒。」
  
  「……謝謝。」江眠在微信裡道謝說。
  
  王賽兒又發了一條︰「看到沒,軍哥哥就坐你後面。」
  
  江眠︰「……看到了。」
  
  王賽兒又發來一串話,遺憾她和她不能坐在一起了。江眠不知道回什麼,習慣丟了一個表情包過去。耳邊,繼續江之海的念叨。
  
  一路上,江之海都在給她講所謂的人生大道理,江眠全程嗯嗯吶吶地應著,腦袋靠向另一側。她很奇怪,小叔明明比她爸小十多歲,外人眼裡正經八百的青年才俊,怎麼就是一個話癆?
  
  「不過,你爸也不容易。」江之海又開始總結道。
  
  江眠真是聽多了這句話,因為只要是江家人與她說話,都會與她強調這一點︰你爸不容易。似乎對一個男人來說,離異帶孩子是一件特別辛苦的事。即使她吃住全是阿姨負責,偶爾生個病也是她自己去校醫院拿藥,心情好與不好全靠自己消化。
  
  當然,她爸也關心她,那就是在學習上。每次模擬考成績出來,就找她各種分析問題。讓她覺得,她爸也只有在學習問題上對她上點心。
  
  「我爸怎麼不容易了?」江眠忽地反駁江之海。
  
  江之海一頓,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然後默默地,拿起操控臺上的依雲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江眠抿了抿唇角,望著車外沉沉的雲層自顧說了起來︰「我知道的,像我這種父母離異的孩子,對任何一方都是一種負擔。」
  
  「……」
  
  江之海喝水的時候差點嗆住了喉嚨。剛好前方轉彎紅燈,他側頭看向江眠問︰「……眠眠,告訴小叔,你心裡不是真這樣想吧?」
  
  江眠回視了小叔一眼︰「不然呢,你們每個人都對我說我爸不容易,這不是告訴我,是我讓我爸不容易嗎?」
  
  咳……
  
  江之海不否認,他剛剛的確有這個意思,對於江眠這位侄女,他關心不多,也瞭解不多。平心而論他更喜歡她小時候的樣子,像是一個漂亮的小公主,可愛聰明到人人誇;連他不喜歡小孩的人每次看見了都要逗一逗。可是女大十八變吧……他大哥和大嫂離婚後,江眠就變得沉悶而敏銳。
  
  事實,如果大人一直將身邊的孩子當小孩看待,一般是不太喜歡孩子的敏銳,即使她敏銳得很準確。
  
  「哈哈,哈!」江之海輕笑了起來,然後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大哥……是的,眠眠在我這。我先帶她回老江家,你好了就過來吧。」
  
  副駕駛上,江眠偏了一下頭,將手機放回懷裡的背包裡。手機短信顯示,她寄出去的快遞門衛已簽收……
  
  江眠雙手相握,抬頭看向前方道路。
  
  車裡的電台播放著今天的颱風情況,不過這次颱風對龍海的影響並不大,龍海市區街道依舊車來車往,唯一能感受颱風過境,就是城市道路綠化樹廣玉蘭搖搖曳曳……
  
  ——
  
  龍海的市樹就是廣玉蘭,連龍騰中學都種植了不少廣玉蘭,校園門口門衛後面就有一棵幾十年的老玉蘭。傍晚五點半,學生和老師基本散了,江之河大致檢查完一遍情況,大步地從2號教學樓下來。
  
  身後,跟著纏上來的田長勝。
  
  「你把景照煜放到我班就算了,你還把張大賀放在我班,校長……」
  
  「欸,我不是信任你嘛。」
  
  信任……信任你個鬼啊!你這個臭校長,壞得很!
  
  見田長勝憋著一張臉,江之河只好安撫地拍了拍田長勝的肩膀道︰「老田,高三段班我最信任的班主任就是你了,不然我怎麼把眠眠也放在你們班?」
  
  這樣的肯定,田長勝有些受不了,嗤聲道︰「真是謝謝校長那麼信任我啊。」
  
  「那還不是你自己能力好,管得住學生。」江之河笑著說,正要大步流星地從學校大門出來,門衛叔叔探出一個身叫住他,「江校長,有你的快遞。」
  
  快遞?
  
  ……
  
  月光照不透烏壓壓的雲層,城市的燈火卻遠遠近近一大片。
  
  颱風似乎真的來了,別墅花壇外的燈影都有些飄忽。老江家,江眠一言不發地坐在鬧哄哄的客廳,等待爺爺生日會開始……
  
  陳舊卻溫馨的房子,景照煜筆直地坐在一家三口的飯桌前,接過女主人遞過來的一碗飯,禮貌道謝︰「謝謝阿姨。」
  
  常青藤小區,王賽兒坐在書桌前,右手握著筆桿,左手卻刷著微博。認真投入寫作業的鄭澤陽,就算媽媽在門外溫柔地叫了他兩聲,還是渾然不覺。
  
  「陽陽,吃飯啦。」
  
  鄭澤陽這才回過頭,請求說︰「媽,你們先吃。我這道題先解出來。」
  
  晦暗不清的巷子網吧外,張大賀跟著一幫人推推攘攘地等著小吃店老闆的炸香腸,刺啦啦地油煎聲將他肚子裡的饞蟲都勾出來,忍不住動了動發達的肱二頭肌催促起來︰「快點!」
  
  老闆見這幫社會小青年長得凶神惡煞的,導致放辣椒的手一抖,結巴地問︰「微……微辣嗎?」
  
  「微……微你妹,要辣辣辣,變態辣!」
  
  就在這時,巷尾停下一輛尾號9的綠牌車,裡面下來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然後巷子裡一夥伴對張大賀抬手一指︰「大賀,那不是你新學校的校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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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最後一章前奏終於寫完了!

  好了,哐當,要變身了,文案裡早透露江校長要變成張大賀。那張大賀呢,他變啥?

  答案:A校長;B動物;C香腸; D颱風……

  張大賀:他媽的作者你還有沒有良心!

  ps:忘了說,賽爾這個名字由於大家都出戲,都改成了王賽兒,同個念法哈。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1:02 AM

5.chapter5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先來——但是你的壞脾氣一定每天都來。這是江之河打趣女兒江眠的一句話。都說女兒對父親是溫暖的小棉襖,江之河卻覺得自己生了一個小地雷,常常不知道自己哪兒就踩到雷了。
  
  傍晚六點半,江家人和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差不多都到齊了,除了她家江校長還在趕來的路上。不遠處,江睿又在拍攝什麼鬼視頻,見鏡頭對上自己,江眠反感地轉了個身。
  
  其實,如果不是有事或必須過來一下,一般情況江眠並不喜歡往爺爺奶奶這裡跑。她雖然姓江,卻不太喜歡江家。
  
  她爺爺奶奶一共生了三個兒子,除了她爸和小叔,還有一個二叔。
  
  首先說她小叔江之海,年紀倒也不小了,卻是大齡未婚男青年一個。每天梳著大背頭,塗著油蠟的頭髮根根分明,走得是英式腔調的型男風格,只是一回到家就被爺爺追著逼婚。三十五六的人了,連個婚姻選擇權都沒有。
  
  另外,就是銅臭味更重的二叔,江家另外的半數生意就在他那裡。
  
  江家算有錢人家嗎?江眠不太清楚,比起世界首富無非也就是在龍海有幾間酒店幾排商鋪外加幾個破廠子。但江家人自信,不管對外對內端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姿態。
  
  江睿就是她二叔的獨生子,只比她小一歲,從小到大她和他就相互看不上。但是不管私底下如何,江睿面上還要叫她一聲姐。
  
  「姐,你們班是不是新轉來一個龍五的學生,叫張大賀來著。」江睿突然放下手機湊上來問她。
  
  江眠不是很想回答,頓了下才說︰「是。」
  
  「他是我的死對頭來著。」江睿有意無意地望著她說,「怎麼樣,人挺橫的吧。」
  
  江眠不想搭話。
  
  江睿又來一句︰「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囂張得不得了。」
  
  江眠覺得這個形容,同樣很適合江睿自己。
  
  唉……實在是聊得沒趣,江睿歪嘴一笑,看了看手腕上的錶說︰「大伯怎麼還不來?」
  
  江睿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的人就是大伯江之河,也因為從小都懼怕這位校長大伯,江睿高中特意選在龍五而不是龍騰。
  
  至於江睿為什麼怕大伯,這恐怕也是遺傳,因為他爸包括小叔,都很挺怕他們的大哥……當然,江睿也早早領教過江之河訓人的手段。事實他大伯那人面上對誰都是笑咪咪,然而兇起來,超可怕的。
  
  就在剛剛,江之河往家裡打了一個電話,說臨時有事,晚點過來。能這樣堂而皇之地放全家人鴿子,也就只有江校長了。
  
  ……
  
  車子臨時停在老商業樓林立的巷尾,江之河從前方樓道出來回到車上的時候,一道身影從他車後面一晃而過,江之河沒有注意,重新坐進了駕駛座上;車子一鍵啟動時,頭疼地瞧了眼掛在行車記錄下方的石頭掛墜。
  
  這就是他半小時前從快遞盒裡拆出來的「收獲」。
  
  除了這條石頭材質的車掛墜,快遞盒裡還有一張卡片,上面寫著一句話︰「送給江校長的離婚三周年禮物。」
  
  不用想,江之河也知道這份離婚三周年禮物是誰送的,同樣也猜到女兒眠眠為什麼送這樣的禮物給自己,無非是想氣氣他,提醒他一下。
  
  至於眠眠為什麼選擇送他一塊石頭,大概是指責他在他和她媽媽離婚態度上表現得過於鐵石心腸。瞧,他生的女兒多厲害。
  
  十分明白女兒送自己離婚周年禮物的含義,所以收到禮物後,江之河特意將這顆石頭掛在後視鏡上方……
  
  車子上了路,想著女兒眠眠這三年性情上的改變,江之河胸口泛起一陣不爽快的悶意。他將車窗開了半扇,點了一支煙,然後一手掐著煙,一手握著方向盤。
  
  外面起了風,颱風呼呼地湧進來,車內的石頭掛墜叮叮當當地晃動起來。
  
  關於他和安莉離婚這件事,或許今晚他要找眠眠認真地好好地聊一聊,成人的感情可能跟她現在理解的不太一樣,有時候並沒有誰是誰非的判斷。但是作為爸爸媽媽,他和安莉都是非常愛著她……
  
  平心而論,江之河也覺得這種話沒有說服力。何況眠眠並不是一個好交流的孩子。歸根到底,大人在處理感情問題的確很自私。
  
  可是,眠眠今年高三了,雖然學習成績相對不錯,但是以他對眠眠的瞭解,眠眠完全沒有拿出最好的狀態迎接高三……
  
  別說最好狀態,他能感受到,在學習上眠眠完全是瞎幾把學,如果稍微投入用心點,絕對不是現在年級前三十的水準。
  
  換句話說,眠眠的智力完全對不上她現在考出來的分數。不過話說回來,他的心態也符合每一位父母的心態,總覺得自己孩子潛力無限,成績不理想只是沒有好好用功……
  
  ……唉,總之因為江眠這個學期上了高三,不是作為龍騰中學的校長,而是作為一個爸爸,江之河對女兒的學習問題操碎了心。
  
  然,由於心裡腦裡都在操心著想著女兒江眠,江之河一時忘了,開車最最忌諱開小差。
  
  外面的風聲越來愈大,頭頂烏雲沉沉移動過來,似乎即將下起暴雨。如果從上方鳥瞰龍海城,整個龍海市像是一團黑影漩渦被籠罩在風起雲湧的蒼穹之下;渺小的車子行駛在來來往往的雙向車道,那一閃一閃的殷紅尾燈,如同一盞盞小橘燈籠浸沒在無窮無底的深淵之中。
  
  車子向左轉彎的時候,行車記錄儀下方掛著的石頭忽然亮了起來,江之河感到眼睛一刺,原來是前方一輛逆向行駛的車子打著熾白的強光照過來……
  
  同時,前方人行道上,一輛自行車趁著最後一秒紅燈飛快地穿梭而過。
  
  江之河眼尖地看到了騎車的人是誰,猛地一個急剎,結果伴隨著一個巨大的踫撞聲,他的車子就被後面的車往前推了出去。追尾事故發生得太快,加上前頭逆行而來的車子,在僅剩的反應時間裡,江之河將方向盤往右邊打,將車子撞向最為安全的綠化帶裡……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在這個踫撞的瞬間裡江之河沒有感覺到車子被撞飛出去,而是自己整個人都飛了出去。身子彷彿重重地被拋出了車外,接著沉沉地落了下來,不知道落在了哪裡……
  
  人到中年,不管做事還是思考問題都更趨向謹慎,生怕一時疏忽犯下大錯。可是,人到中年,身上的枷鎖也更多了。對家人的責任,對孩子的責任,對社會的責任……然而出事的那一刻裡,江之河腦海裡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愛。他對前妻安莉有過的愛,對女兒眠眠的愛,對教育事業的愛,對這個世界的愛……
  
  同時,就在不到一百米的距離,事故發生的同一時間裡,張大賀正一邊吃著烤腸一邊單手騎著車從十字路口快速穿梭而過,回想之前在小巷給江之河的車輪胎紮了一枚鐵釘,越想越可樂,結果不知道從哪個綠化灌木叢裡,跑出一隻髒不拉幾的哈士奇,兇狠地衝向了他手中的烤香腸……
  
  張大賀前一秒得瑟,後一秒抖擻,一個不小心,連人帶車摔了下來……
  
  對比江之河出事時的復雜的心境,張大賀摔下去最後的一刻裡,只想著一個問題——他的烤腸!
  
  ……
  
  ……
  
  ……
  
  十幾分鐘後,江之河耳邊隱隱約約聽到「嘀嗚——嘀嗚」的救護車鳴笛聲,大腦一絲一縷恢復了清明,確定自己意識清醒,心裡自然一鬆;然而緊接著,他感覺自己人中一疼,不得睜開了眼睛。
  
  視線還是有些模糊。
  
  「應該沒事了,只是暫時休克。」有人這樣說。
  
  「喂,小夥子,你感覺怎麼樣啊?」又有人這樣問。
  
  江之河覺得這兩道聲音都不是對他說,首先他出了那麼嚴重的車禍,身體都飛出去了,怎麼就一句輕飄飄的應該沒事,那也太福大命大了吧;另外他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怎麼就小夥子了?
  
  只是接下來每清醒一分,視線更清楚一些,江之河越發確定眼前這兩人就是在跟他對話。同時,大致明白了經過和情況。
  
  這是一家臨街中醫診所,因為他暈過去,就被幾位好心的路人抬到了這裡,眼前圍繞在他身邊的人除了診所裡的老中醫,就是送他進來的好心人。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啊?」一位老阿姨問他,滿臉皺紋,頭髮花白。
  
  既然對方是一位老阿姨,這聲「小夥子」江之河勉勉強強也就接受了。看來他真是福大命大,從車裡飛出去也只需要掐一掐人中好了,看來他還是十分的身強力壯啊!同樣自己也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無任何不適,江之河替自己由衷地感到慶幸,面上也愉快地笑了起來。
  
  還好還好,他還能健健康康地陪著眠眠,陪她高考,送她上大學,然後等她找工作找男朋友,最後他牽著她的手,將她託付給另一個男人。
  
  他家眠眠脾氣不太好,作為爸爸一定要看準那個男人的脾氣是不是真的好。
  
  就在這時,一個蹲在他旁邊的小朋友指著杯子說︰「大哥哥,你要不要喝水呀?」
  
  大哥哥……???現在的小朋友真可愛。
  
  嘩啦嘩啦,外面下起了暴雨,嘈嘈切切的聲線裡透著雜亂的路人交談聲,同時過來的救護車依舊嘀嗚嘀嗚地鳴個不停。
  
  ……應該還是有人在剛剛的事故車禍裡受傷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這樣好運,不守交通規則的人,簡直是對生命最大的不尊重。江之河在心裡這樣想。
  
  感覺身體真沒有任何問題後,江之河便從中醫診所的躺椅起來來到,在他人的注視下認真地走了兩步,雙腿同樣都十分利索,唯獨說話的聲音有些沙——
  
  禮貌地對診所裡的人一一道謝,江之河邁著沉穩的大步走到診所門口。
  
  外面正下著瓢潑大雨,狂風卷著暴雨如同拼命地往門口台階打下來。診所的老中醫好心地借了一把傘給他,江之河望向前方自己破一個車頭的七座SUV電動車,略微心疼地皺了皺眉頭。
  
  他的車啊……
  
  「不過比起人沒事,車壞了都小事。」他開口道,口吻帶著兩分中年人的釋然。
  
  旁邊,老中醫指了指前方靠在綠化帶旁的黑色山地車,笑咪咪地回他︰「小夥子,別擔心,你的車也沒什麼事!」
  
  江之河瞅了眼老中醫,默默不說話,心裡尊重對方年紀大眼睛不好使。
  
  出了這樣一個事故,前方自然站著一群冒雨也要打傘圍觀的人,江之河撐著傘上前,撥開圍觀的人群,打算到交警做個筆錄,只是他剛看到交警就被攔在了警戒線。
  
  搞什麼,他是事故當事人。
  
  江之河煩躁地抬了抬眉頭,然後,整個人就僵硬地定格住了。
  
  因為,因為……因為他看到了一幕這輩子最為令人刺激最難以形容最不可思議的場景,他看到前方車禍現場中心,「自己」正被一幫醫護人員齊力抬上了擔架……
  
  對,就是他自己。那個身高一米七八,體型微壯,身穿條紋襯衫黑色西裝褲棕色皮鞋的中年男人,不是他江之河,還是誰……呢。
  
  只見「他」雙眼緊閉,面色暗沉,一動不動地躺在醫護擔架上……
  
  五十米外,「江之河」完全不知作何反應,只能又怔又懵地看著渾身鮮血淋淋的「自己」被醫護人員抬上救護車……
  
  所以,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到底看到了什麼……難道他媽的他已經死了???所以才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然後,江之河這才完全清醒地看著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踫了踫自己的胸口,最後不顧老中醫的呼喊,長腿一邁,追上了救護車。
  
  等等,等等,等等他啊……
  
  不遠處,同樣瀾海路事故現場旁,行人道上,一條腿被自行車砸傷的……哈士奇正在嗷嗚嗷嗚地叫著,叫聲悲痛而慘絕人寰。在他……不,它的面前,還有兩根同樣淋著雨的烤香腸。
  
  像是最後的夥伴,陪著它。
  
  風雨啪啦啪啦地從天空砸下來,街上的行人只關心車禍出事的人,根本沒有人理會一條在路邊大聲哭泣的流浪狗,更沒有人在意為什麼一條狗會發出狼嚎般的哭聲。
  
  絕望的時候哭是最為無用的反應,有時候還會招來更慘的惡魔之手。因為這一道道嗷嗚嗷嗚的哀嚎聲,小巷裡一條大黃狗冒著大雨也要衝過來,然後,快速叼走了地上的烤香腸……
  
  好了,連香腸都沒了。
  
  風聲蕭蕭,雨幕茫茫,待救護車嘀嗚嘀嗚開走,風中,雨中,只剩下……張大賀嗷嗚嗷嗚地哀嗷聲。
  
  嗷嗚——
  
  嗷嗚——

  *************************

  作者有話要說:

  大致給你們翻譯一下最後幾道嗷嗚嗷嗚的叫聲:「臥槽,勞資怎麼了,我是誰,我在哪兒……臥槽,快來個人啊。臥槽,臥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1:21 AM

6.chapter6

  由於受颱風天氣影響,今天全市中小學生放假一天。常青藤小區正門口左側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景照煜出來買煙的時候,剛好看到同班同學江眠從一輛黑色賓利車下來。
  
  高三九班原先一共56人,相處了兩天,每張臉景照煜基本都能認出來,但是每次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人,還是這位校長的女兒,江眠同學。
  
  不過他與她打過照面的次數也比其他同學多,除了那晚在車站第一次踫面,回龍海之前他就在一張照片裡看過她,全國青少年小提琴比賽獲獎者的現場照。
  
  比賽在去年,十六七歲的女孩基本都發育完好,所以照片裡的她同真人並沒有太大區別。唯獨比起照片,真人反而更白一些,也更瘦一些。
  
  這兩天有意無意的觀察,他覺得江眠跟他之前猜想的樣子不一樣,也不符合五中校園貼吧有個帖子的對她的評價,驕縱自私品行不良的炫富少女。
  
  至於為什麼,五中貼吧會有對她的討論和評價,還是一些看似不太符合的抹黑,這事就有待置喙了。難不成就是像現在這樣,被人看到從賓利車下來?
  
  ……景照煜真有些不太理解了。
  
  今天一大早,他也已經知道江之河出事的消息,所以看到江眠從車裡下來的模樣並不奇怪,哪有爸爸出事不傷心的女兒。不過對比一般女生會哭紅臉的樣子,江眠比他想像中要平靜,只是默著一張臉。唯一能看出她低迷的情緒,原先整齊綁在後腦的馬尾由於一夜未睡,有些微微凌亂;散落下來一些髮絲,被斜著的風雨打濕,貼在白皙的額角。
  
  身上,她還穿著昨天離校時的夏季校服,白色短袖藍色長褲……薄款寬鬆的學生校服在下車後就被一湧一湧的風呼呼地往後鼓,顯得少女身形更為單薄秀長。
  
  「不要煙了。」景照煜對老闆說,臨時打消了買煙的念頭,然後從貨架上隨意地拿了一盒口香糖,付錢走人。為什麼突然不想抽煙了,他倒不是怕被同班同學看到自己買煙抽煙的不良形象。原因純粹是剛剛一身校服的江眠提醒了他,他景照煜不再是軍校生,而是跟江眠一樣,龍騰中學高三九班的高中學生。
  
  班訓上寫得很明白,高中男生不得抽煙喝酒打架鬥毆。一直以來,景照煜都還算是一個比較守規的人。
  
  當然,這也只是他的自我認知。
  
  「江眠。」景照煜叫住了前面撐傘走著的人,年輕清透的嗓音在潮濕壓抑的空氣裡仍是清爽十足。
  
  前方江眠回過頭,望向叫她的人,一臉的安靜木然。
  
  景照煜邁著長腿,加快了兩步,來到她跟前。距離近了,他才清晰地看到江眠的臉,她的眼。原來同樣也是哭紅了眼。
  
  因為睫毛又長又直,才擋住了眼底的一圈泛紅。
  
  「有事嗎?」江眠出聲問他,聲音清淡,又睏倦。
  
  「額……」景照煜瞧著眼前人,想了一下,直接說,「我在校論壇看到江校長出事的消息,還好嗎?」頓了下,加了一句真心的疑惑︰「……怎麼一個人啊?」
  
  疑惑的語氣裡,還捎著一份直白的關心。
  
  本身作為同班同學,出事的人又是自己學校的校長,關心兩句很正常。特意忍住不問,反而奇怪了。
  
  然後,江眠開口回答他︰「手術剛結束,還有兩天的觀察期,醫生說會度過危險期,等淤血消散就好了。」
  
  她說話的樣子,很認真。
  
  「會沒事的。」他說。安慰的話,不癢不痛。
  
  江眠點了下頭,然後又輕輕地嗯了聲,不像是回應他,而是告訴自己。
  
  景照煜稍稍低下頭,莫名,有些心疼這位才同學兩天的女同學。當然也只是輕微的心疼,不足為重。昨晚江之河出事,他也很意外,從江之河出事的時間來看,應該是從宗興家剛剛離去,然後在瀾海路上遭遇了車禍。
  
  為什麼他會知道,因為昨天他就在宗興家吃晚飯,結果撞上了突然上門拜訪的江之河。
  
  有些事怎麼說,萬事難測吧。可是這世上有些意外不只是意外,還是事故。
  
  江眠交代了兩句,轉身就走了,景照煜禮貌地跟著走了幾步,一路送江眠到25幢樓前面。景照煜一直是挺有禮貌的一個人,不過這真不是他的自我認定,而是周圍人的一致評價。
  
  用那位一起考上軍校的室友對他的形容,做人正直又風流,做事得體又放肆。景照煜覺得這話真夠扯的,果然誇完之後,室友就跟他借錢了。
  
  不過,景照煜還是借他錢了,因為他就是一個愛聽好話的人。愛聽好話這個,倒是可以算是景照煜對自己的客觀認知。
  
  然而,江眠卻不知道景照煜為什麼要一路跟著自己,難道他跟自己還同幢樓不成。從昨晚到現在,江眠一直沒睡,所以小叔叔才將她從醫院送回來。她現在真的又累又睏,以至於心裡的擔憂和難過都沖淡了不少。
  
  她只想好好睡一覺,等醒了希望什麼事都沒發生。
  
  雖然,她也知道這也根本不可能。
  
  25幢樓前站著一個人,王賽兒撐著一把花傘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望著她,頓了下,上前默契地挽著她的手,同時對身後的景照煜說︰「謝謝煜哥。」
  
  謝?
  
  「不客氣,都是同學。」景照煜答道。
  
  不客氣?
  
  江家客廳裡,王賽兒陪著江眠,打算等江眠媽媽回來再離開。江校長昨晚出事住院,江眠媽媽安莉今天就會回來照顧江眠了。王賽兒知道江眠一直希望媽媽回來重新一家人生活,沒想到是江眠媽媽今天回來了,卻是因為她的校長男神出事。
  
  老實說,王賽兒心裡也很難受呢。
  
  江眠在臥室睡覺,王賽兒一個人待在客廳刷了一刷龍騰中學的校貼吧,今天校貼吧第一熱帖就是傳言江之河校長車禍離世的悼念長帖。
  
  一個個的,都開始悲傷點蠟了!媽蛋,這群小王八羔子。
  
  ……
  
  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風一過去,天空就放了晴。
  
  龍海資訊站微博放了一組照片,照片是昨天傍晚颱風莉莉娜登陸龍海,有人用無人機拍出的城市高清鳥瞰圖。
  
  上面那一組組電閃雷鳴風起雲湧的高清照片,簡直像是科幻大片裡的場景。但是現在資訊站用的標題是︰「昨晚又是哪位道友在龍海歷劫啊!」
  
  實在是有些皮呢。
  
  可是,江之河真覺得一定是神仙歷劫,才無辜殃及了自己。難不成他也是神仙肉身,身負歷劫的宿命?轉身一變,就從老爸變成了龜兒子,但這他媽也太坑人了吧!
  
  ……同江眠一樣,江之河也是一夜未睡,昨天傍晚出了車禍後,他先是以為自己會重傷,然後發覺自己毫髮未傷,看到「自己」被抬上救護車,又猜想自己是不是已經死翹翹,等追了幾步,就被前來的吳媽媽強行帶回了「家」。
  
  吳媽媽就是張大賀的媽媽,在「他」被路人送到附近的中醫診所後,路人就通過他褲兜裡的手機打電話給了吳媽媽,接到兒子暈倒的電話,吳媽媽立馬叫了司機坐上車趕了過來。
  
  對於這位吳媽媽,江之河前兩天恰好也見過,一個很普通的家庭主婦,初中文化,但是對兒子的學業卻異常操心。丈夫做建築生意,農村出身,高中文化,發家秘訣全靠不要命。作為龍騰中學校長,江之河對這對夫妻沒有任何意見,算起來他和他們還是同齡人,都是正在步入中年的70後。
  
  然而現在,他成了他們家的……兒子。真不知道是他們的榮幸,還是他的……榮幸。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江之河心裡真是又愁又憋屈,恨不得點支煙冷靜冷靜。可是冷靜有什麼用,也只能是從暴走的別人家兒子……變成冷靜的別人家兒子。
  
  ……突然,想到女兒眠眠!
  
  江之河噌地從椅子站了起來。
  
  ……
  
  「大賀,你現在還發著燒,你又要上哪兒?」客廳裡,吳媽媽上前攔住兒子問。
  
  江之河頂著張大賀的臉,客客氣氣地看向吳女士說︰「我出去……散個步。」
  
  「你還要散個啥子步呦。」張奶奶也從廚房出來,年邁80多歲的人,雙手穩健地捧著一碗剛熬好的草藥,瞇縫著老花眼遞給自己的大孫子︰「來,賀賀,先把這個草藥給喝了。這個草藥是奶奶從老家帶來的,發熱發燒特管用。小時候你只要一發熱就喝這個,立馬就好!」
  
  江之河低頭瞧了眼這碗黑乎乎的草藥,心裡只有一句……他的娘啊。昨晚,江之河還是跟這一家人澄清了一下,說他不是他們的兒子。
  
  結果,張老闆還是一個暴脾氣,差點一腳就朝他踢了過來︰「有本事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女兒眠眠之前說過一句話,青春期的孩子最沒尊嚴。江之河昨晚在躲過張爸爸那一腳的時候,有些明白眠眠這句話也不是瞎扯的。
  
  ……
  
  江之河還是出門了,條件是喝了那碗黑濃濃的草藥,理由是上同學家寫作業。下樓之後,他立馬叫了一輛車,奔向自家的常青藤小區。
  
  可是,等站在常青藤小區門口,江之河又陷入了沉思,他以……身份見眠眠?
  
  別說是什麼身份,他現在連張門禁卡都沒有。原本對他十分客氣的門衛大叔,現在看到他,立馬揪住他,瞅了又瞅說︰「你應該不是常青藤小區吧。」
  
  江之河︰……
  
  「我找同學。」半晌,江之河沉穩道。
  
  同學?
  
  「你同學住哪棟,叫什麼名字?」門衛大叔繼續盤問。
  
  原本,對於一個普通學生來說常青藤的門衛都不會管得那麼嚴格,可是眼前這位不一樣啊,誰讓他長得那麼社會呢!
  
  江之河還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形象在外人眼裡是一身不學好的社會氣。昨天他出事到現在,已經十幾個小時了。他不知道女兒江眠在不在家,想了想,就說了另一個知道的學生家︰「12幢3單元301,鄭澤陽。」
  
  鄭澤陽,眠眠同班同學,現在也是「張大賀」的同班同學。
  
  「那你再等下。」結果,門衛還是江之河攔在了外面。拿起撥號器,撥到了鄭澤陽的家。
  
  人到中年,脾氣就比較好說話,江之河無奈搖搖頭,眼睛一瞥,又給他逮住了一人。
  
  裡面,景照煜正慢悠悠地從小區大門景觀後面走過來。剛送完江眠,景照煜還是想抽根煙,所以他又出來買煙了。沒錯,雖然他是一個比較守規則的人。
  
  但,他同樣也是一個不會委屈自己的人。
  
  「那個,他……也是我同學!」大門外,江之河抬手一指,落在了正前方景照煜的身上。
  
  前方,景照煜眼睛一抬,瞇了瞇眼睛,同指向自己的「張大賀」對視了一番,上前對門衛說︰「沒錯,他是我的同學……張大賀。」
  
  景照煜念出了張大賀名字,語氣說不上愉快,但也絕對不是友好那一卦。門衛大叔聽到這個名字,倒是想起來了,因為前兩天一位媽媽帶著兒子登門拜訪江校長,就是這位兒子啊。唉,難怪他對這孩子沒好印象呢,上次他也是要通報一下,結果這廝就罵了她一句,說他這門衛真是會巴結的!
  
  巴結他個鬼,他那是敬業,是職業素質!
  
  然,門衛大叔並不知道現在的張大賀已經不是原來的張大賀了。
  
  「那個,小景同學……」小區大門外,江之河習慣性地將手放在學生肩膀,打算借一步說話。
  
  不好意思,景照煜肩膀一抖,左手一拍,就將江之河的手打了下來。
  
  江之河︰……
  
  這位軍科大歸來復讀的男學生,似乎不太友愛啊。
  
  就在這時,景照煜抬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江之河的肩膀,像是哥倆好地開口︰「走吧,小賀。陪我去買包煙。」
  
  江之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2:03 PM

7.chapter7

  江之河和景照煜一塊抽起了煙,原先景照煜遞煙給他的時候,江之河內心是拒絕的。他不阻止學生買煙抽煙就罷了,還跟學生一塊抽煙,成什麼樣子。
  
  然而,內心拒絕,手卻很誠實,都不等他再糾結一下,已經自然地從景照煜這裡接過了煙。
  
  點火的時候,景照煜先給自己點上,江之河原本想直接從景照煜手頭跳動的火苗借個火,景照煜便將打火機隨手甩給了他。
  
  這個臭小子,真的上的是軍科大,而不是社會大學?
  
  江之河點上煙,深深地吸了口,對上景照煜似有似無投過來的視線,咂咂嘴說︰「你這小子,可以啊。」
  
  景照煜笑了,唇角滿不在乎地劃開一絲笑意,眼尾同樣在他面上一掃,彷彿也在罵他臭小子。
  
  江之河無奈搖了下頭,唯有憂傷地吐出一個煙圈。
  
  景照煜瞧著「張大賀」這拿煙的動作,吐煙圈的方式,剛剛還說自己不會抽。但是這個手勢,沒有兩年煙齡下不來。
  
  不好意思,不是兩年,是二十年!
  
  江之河夾著煙抖了抖煙灰,不忘對景照煜教育說︰「煙可不是一個好東西,還是少抽好。」
  
  「對,不是好東西。」景照煜認可這個話,不過聽張大賀這樣意味深長的說話方式,嗤笑了兩聲,瞧著眼前的張大賀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江之河停下了抽煙。一言難盡啊。誰能想到有一天他回自己小區會被人問過來做什麼……
  
  「……瞎逛。」想了下,江之河說。
  
  景照煜笑笑,顯然不信這個話,主要他向來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過多的問話只會讓對方編個謊言忽悠自己。而他也懶得聽人忽悠。
  
  「今天天氣還是挺好啊。」景照煜抬頭望瞭望天,扯出這句話。
  
  江之河幽幽地回︰「是啊。」
  
  「打球去?」景照煜緊接著邀請。
  
  「噢……不不不。」江之河連聲拒絕,怎麼能打球去呢。他還要找女兒眠眠呢,也不知道他出事了眠眠怎麼樣了。
  
  景照煜又笑了,因為張大賀絕對不是瞎逛來這裡。然後,兩個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12幢樓,住在301室的乖寶寶鄭澤陽有些迷,門衛說有同學來找他玩,對方卻一直沒有上門,所以鄭同學親自下樓迎接了,結果走出一樓大廳,轉了個身,便瞧見新同學張大賀和景照煜……
  
  只見兩人好兄弟似地立在不遠處的一棵桂花樹下方,像是等候他許久。
  
  手裡還各自夾著一支煙。
  
  鄭澤陽彷彿受到了驚嚇,堪堪止住腳步,心裡實在有些不解︰……要來找他玩的同學真是他們兩人嗎?
  
  就在鄭澤陽內心越來越迷的時候,前方張大賀還用一種很熟稔的口吻朝他打招呼︰「那個澤陽……來,過來一下。」
  
  隨後,景照煜也朝他扯了一個笑容,丟給他一聲嗨。
  
  哈?真是他們啊。鄭澤陽尷尬地回以笑臉……還是很想認真地問一問,請問他跟他們很熟嗎?
  
  「你們找我有事嗎?」鄭澤陽上前,禮貌問。
  
  景照煜立馬撇清關係︰「不是我找你,是他——大賀。」
  
  江之大賀︰……
  
  鄭澤陽轉向張大賀,用更禮貌的口吻詢問︰「張……大賀,你找我有事?」
  
  「有事。」江之河回,沉吟了片刻,才鄭重開口道︰「我來找你們,主要是商量一下關於江校長出事,作為同班同學……我們是不是要探望一下江眠同學,給她一些安慰和鼓勵。」
  
  「……」
  
  「……」
  
  「你們說呢?」江之河繼而商量地問。
  
  真真沒想到,打架進局子被五中退學的張大賀居然那麼友愛啊!
  
  「尤其高三在即,不管是你們,還是江眠,都不能因此分了心啊。」江之河再次說明原因。
  
  「……」
  
  「……」
  
  更沒想到,大賀同學還有這樣的深思熟慮啊!
  
  一時間,鄭澤陽望向張大賀的眼神都友愛了。不比同為新同學景照煜的眼裡只是多了一絲戲謔和探究,點了點頭道︰「我們的大賀還挺有心啊。」
  
  江之河不愛這話,面容一擺,「作為同學,這不是應該的嗎!」
  
  「咳咳……」鄭澤陽開口了,解釋了一下,「原本我也想去看看江眠的,但是王賽兒剛剛給我發來短信,說是江眠好不容易睡著了……我覺得我們還是先不去打擾江眠吧。」
  
  說完,鄭澤陽看向張大賀。
  
  景照煜一頓,也看向了張大賀。
  
  大賀‧江之河只好點了點頭︰「……那我們就等眠眠醒了再說吧。」
  
  眠眠?
  
  ……那麼,現在呢。鄭澤陽其實不想招待這兩人,尤其是景照煜,他對景照煜是存在偏見的,好好的軍科大不讀回來復讀,簡直是浪費別人的機會和夢想。可是,作為同學,鄭澤陽不會也……不敢跟景照煜起任何衝突。
  
  「那現在我們先上你家坐坐吧。」江之河主動提出來說。
  
  鄭澤陽︰「……好。」
  
  頓了下,他問了問景照煜,「……景照煜,你也要上去坐一坐嗎?」
  
  很顯然,鄭澤陽這樣單獨一問,稍微通點人情世故就知道鄭澤陽不太歡迎景照煜上他家坐一坐,何況景照煜這種人精裡的人精,所以景照煜想了又想,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鄭澤陽的邀請︰「好啊,那我就陪大賀一塊上去坐坐。」
  
  鄭澤陽︰……
  
  大賀‧江之河卻想︰……莫非,他和小景已經成為哥們了?
  
  男人想問題的方式跟年齡一般有很大的關係,然而到了一定年紀,看問題又會從復雜到簡單。剛剛等在樓下的幾分鐘裡,江之河好好琢磨了一番,打算在事情沒清楚前,先不告訴眠眠自己就是她老爸這件事。主要這事玄得很,如果眠眠不信,他怎麼解釋都沒用,如果眠眠相信,他讓她怎麼對著張大賀的臉叫爸爸?
  
  過來之前,醫院那邊他已經打電話到護士臺諮詢過,說是江校長還在昏迷觀察期,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反正就是還沒死透。然而,現在的問題是,他本人的意識卻跑到了張大賀的腦裡。
  
  ……真是玄得要命!
  
  同樣,他也不知道張大賀本人,跑去哪兒?
  
  總之,江之河一時半會也沒什麼好主意,所以打算按兵不動。以他活了半輩子的人生感悟來說,這事還是得靠機緣。
  
  他們上來的時候,鄭媽媽正要出去買菜,看到兒子同學過來玩,自然熱情地邀請他們留下來吃午飯。江之河本跟鄭家夫妻關係很好,沒有客氣就答應了,還對旁邊的景照煜說︰「鄭媽媽做飯好吃,我們就留下來吃吧。」
  
  額?鄭澤陽滿臉疑問,張大賀這是已經上他家吃過了嗎?
  
  咳咳,江之河也察覺到剛剛的話有些不妥,加了一句補救說︰「沒看到鄭媽媽將兒子養的那麼好嘛,不用說做飯肯定好吃的。」
  
  鄭澤陽︰……真不要臉。
  
  對於這不要臉的話,景照煜不想接,笑了笑,對出門的鄭媽媽禮貌道︰「謝謝阿姨。」
  
  鄭媽媽也笑道︰「不客氣不客氣,很歡迎你們呢。」然而,心裡卻很微妙。剛剛兒子已經對她介紹了這兩位同學就是新轉來的那兩位。就在昨天兒子還跟她抱怨,班裡轉來兩個特不靠譜的新同學,結果她兒子人緣可真好,倆不靠譜的新同學都上她家做客了!
  
  ……
  
  同住一個小區,雖然鄭家只是暫時租在這裡,江鄭兩家一直關係不錯。如果江之河心裡有心儀的女婿人選,就是鄭澤陽這樣的。不過現在孩子還小,又在上高中,還沒到說破的時候。但是喜愛之情通常是掩飾不住,表現出來就是鄭澤陽常常成為江之河嘴裡的——別人家兒子。
  
  「你想要鄭澤陽那樣的兒子,我還想要鄭澤陽的爸媽呢。」這是眠眠反駁他的一句話。
  
  在此之前,江之河覺得眠眠說這話只是兒戲話,但是當他以鄭澤陽同學張大賀的身份跟鄭家一塊吃飯,的確更為深刻地感受到鄭家人的溫馨。
  
  「我熬了海鮮粥,等會你給眠眠送碗過去。」飯後,鄭媽媽給兒子安排了一個任務,同樣也是想打發兒子下樓。景照煜和江之河蹭了鄭家的午飯,自然要一塊過去。
  
  何況,江之河就想上自己家瞧一瞧。
  
  三位「年輕小夥子」又一塊下了樓,鄭澤陽聊起江校長車禍的事,憂傷地感慨起來,「以前我還希望江校長偶爾感個冒發個燒什麼的,不用天天來學校瞅著我們,現在他真出事了,真的好難受,不知道江眠怎麼想。」
  
  話音落下,一隻手重重地放在了鄭澤陽的肩上,對上鄭澤陽莫名的眼神,江之河寬容地拍了拍鄭澤陽腦袋瓜子,忍住不說話。
  
  ……敢情他心裡把鄭澤陽當未來女婿,鄭澤陽這小子卻在心裡盼著他感冒發燒?
  
  全程,景照煜走在樓梯前面,下了樓道手機剛好響了,看了看螢幕,利索地對這兩位小夥伴說︰「我就不去了,有事約了個朋友,明天學校見。」
  
  江之河擺擺手,也不想景照煜過去湊熱鬧。
  
  然,就在景照煜走掉後,鄭澤陽對他說︰「張大賀,你能看出來景照煜喜歡江眠嗎?」
  
  江之河︰……什麼!景照煜喜歡江眠?這不才剛來兩天嗎?
  
  「我看不出。」半晌,江之河回答。
  
  「我也是。」鄭澤陽接了一句,頓了下說,「不過王賽兒就說景照煜對江眠有意思。」
  
  鄭澤陽這樣一說,江之河就釋然了,因為在王賽兒那孩子眼裡,蘋果都可以對西瓜產生不一樣的感情。
  
  樓上,江眠醒來的時候已經12點多,王賽兒也回家吃飯了。門鈴響起的時候,她想是不是王賽兒又過來了,結果是鄭澤陽。
  
  鄭澤陽後面,還跟著一個……張大賀。
  
  「嗨,江……眠同學!」站在門外的江之河終於見到了女兒,立馬揚起一個最為親切的微笑。
  
  只是……
  
  不好意思,原本江之河雖然面容嚴肅性情強勢但是如果面帶親切笑容的話,還是會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但是張大賀的臉不行啊。張大賀長著一張典型的醜帥臉,小麥色皮膚,大嘴,白牙,斜長的眼楮,外加發達下顎肌肉,枯黃的髮色,壯碩的肱二頭肌……
  
  這樣的外形,只有走桀驁路子才能充分展現男性魅力,外加張大賀之前在江眠這裡印象過於沙雕,現在突然炸到了她家門口。
  
  開門就衝她笑,露出那一口大白牙。原本還有兩分的桀驁氣質瞬間就變成了邪魅……
  
  總之,江之河不笑還好,一笑,真的把屋裡的江眠給笑嚇著了!
  
  ……
  
  ……
  
  ……
  
  吳媽媽給兒子打了好幾通電話,終於在下午三點,把兒子催回了家。張家住的是聯排別墅,小區管理更為嚴格。樓下花園人工水池旁,吳女士一邊等著兒子回來,一邊同幾個老姐們聊著天。
  
  圓桌上,放著層層疊疊的點心和水果茶。自從老公有錢了,吳女士也努力提高生活水準,可是生活水準可以用錢來提升,兒子的學習成績卻是用錢也砸不上去啊。
  
  不過自從兒子暑假跟人鬥毆進了局子後,吳女士對兒子的要求只要他安分就好,成績不行就不行,反正他們家平均文化就是初高中,兒子再不濟也拖不了全家的後腿。
  
  然而,吳媽媽笑嘻嘻地跟老姐們聊著老公兒子的話題,一條黑不溜秋的狗子不知道什麼逃進了小區,趴在了張家花園外的柵欄,眼巴巴地瞅著吳女士。
  
  奇怪的是,它也不汪汪地吠叫,而是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狗聲腔調一聲聲地咩著︰「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這是哈士奇嗎?誰家丟的狗?吳媽媽還是很有愛心的一個人,尤其這狗看著還有些可憐。她的老姐們也都對這條狗很感興趣,開玩笑說︰「老吳,你看它衝著你喊媽媽呢!」
  
  媽媽?
  
  真有意思啊,一條狗居然會喊媽媽。
  
  吳女士和老姐們湊上前,結果這條狗還朝她們伸出了爪子,像是跟她們都很熟一樣,尤其對著吳女士,恨不得投入吳女士的懷抱裡。
  
  「嘛嘛嘛……嘛嘛嘛……」哈士奇又咩了起來,似乎還有感動的淚水從圓溜溜的眼角冒出來。
  
  「要不給它一塊蛋糕吧,瞧著好可憐喔。」
  
  「我覺得索性養了它。」
  
  「對啊。瞧它跟老吳多有緣分,見面就喊媽媽,不是一般的狗啊。說不定上抖音還能紅一把呢。」
  
  「對對對!」
  
  老姐們一句一句的,說得吳女士也有點心動,可是她沒養過狗,真要養還要問問老公和兒子的意見,就在這時,江之河邁著沉重的腳回來了。
  
  沉重,自然是心情導致的,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女兒眠眠對他的態度……非常的不友好啊。
  
  看著兒子那副不理人的樣子,前方吳女士不滿的搖搖頭,連狗都知道叫她嘛嘛嘛嘛嘛的,自己兒子卻連個招呼也不打。
  
  「大賀,過來……看看這條狗,長得可像你了。」吳媽媽對兒子打趣地喊。
  
  江之河更頭疼了。成為別人家兒子就算了,還要被說像條狗。他現在在別人眼裡就沒有一點成熟男人的魅力了嗎?
  
  結果,原本跟吳女士很有緣分的哈士奇見到前方慢條斯理走來的張家兒子,突然就邁開四條腿,直直地朝眼前的冒牌張大賀衝了過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變狗快要二十四小時了,強烈的憤怒終於戰勝了一切的心理障礙,真正的張大賀終於學會了汪汪汪叫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原先不會叫還好,一學會,張大賀都叫得停不下來了。
  
  兒子從小就怕狗,吳媽媽前一秒還喜歡這條有眼緣的流浪狗,後一秒見它對自己兒子亂吠,似乎還要咬自己兒子,護子心切的她立馬抄起了地上的一根樹枝,就朝著狗子揮打過去。
  
  「你再叫,就把你燉了吃狗肉!」吳媽媽拉著江之河到身後,凶神惡煞地嚇唬突然無措的哈士奇。
  
  然後,然後,然後——
  
  這條貌似被嚇傻的哈士奇突然趴在了地上,打了兩個滾,樣子像是悲痛到抽風地抖了抖狗身,接著它雙腿屈在地上,繼續朝著吳女士咩咩叫︰「嘛嘛嘛嘛……嘛嘛……」
  
  某一刻,冷靜看完這一切的江之河突然腦洞大開︰這狗不會就是張大賀本人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江校長喜提二哈一隻。以後也是有狗的人了!

  有人問這二十多小時裡,張大狗,哦,不是張大賀怎麼度過,有沒有吃東西,有沒有被其他狗追趕。

  善良的小天使那麼多,所以我們還是來問一問張大賀本人吧。

  「大賀,能不能給我們說說呢?」

  張大賀:「嘛嘛嘛咩咩咩嗷嗷嗷……」

  好了,大珠給你們翻譯一下,大賀說他一切都好,讓我們不要擔心。

  張大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2:21 PM

8.chapter8

  意外每天都在發生,周圍一切仍是照常進行。即使江校長出事躺在醫院一動不動,他的工作很快就被安排妥當。
  
  除了至親的人,這世上沒有誰真正離不開誰。
  
  颱風過去,大清早常青藤小區的清潔工就在收拾地面上被風刮斷的樹枝,江眠吃了安莉做的早飯,再由安莉送她上學。
  
  從小區到學校就五分鐘的路,安莉之所以送她,也是怕她會出事。昨晚從S市回來,安莉跟她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就是為了讓她不要有任何負擔,好好上學。
  
  校門口,安莉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對安莉殷切的目光,江眠點了一下頭。
  
  「媽,我進去了啊。」江眠說。
  
  「嗯,晚上回來給你做你最喜歡的蘿蔔絲肉丸子。」安莉朝她笑了下,溫溫柔柔的樣子。
  
  江眠努力扯了一下嘴巴︰「好……」
  
  其實她很想問安莉幾句話,安莉在選擇離婚的時候跟她說她已經不是一個小孩了,還說什麼以後的路都要自己走,爸爸媽媽不能陪你一輩子。
  
  而現在,她怎麼又把她當小孩了。
  
  只是一路過來,兩人都沒什麼話,或許安莉不理解她為什麼那麼平靜,她也不理解安莉如此坦然地接受江之河出事。
  
  前夫,難道就真的沒有感情了嗎?
  
  班裡重新換了座位,江眠腦子有些空,一時間找不到自己的課桌,就在這時,阮南溪朝她招手,愉快地面向她︰「江眠,你坐這!」
  
  「……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
  
  「說起來同學那麼久,我們還沒同桌過呢。」
  
  「江眠……」
  
  阮南溪不停地說著話,江眠從書包抽出一本英文書,剛好早讀課鈴聲響了,自顧坐了下來,沒有搭理阮南溪。她不是聽不到阮南溪跟她說話,而是真的不太想理阮南溪。
  
  一方面她爸剛出事,面對阮南溪這番笑臉盈盈她實在有些提不起勁兒;另一方面高二有個學期她無意撞到阮南溪在背後說她壞話。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背後講自己壞話的人。當然,江眠也不喜歡當面說自己壞話的人。
  
  她這人有點軸,就是愛聽好話。
  
  待江眠坐下來幾秒,一個同樣只愛聽好話的人過來了,手裡,還抱著一個大箱子。不知道為什麼,江眠覺得景照煜跟大箱子特別搭。
  
  景照煜的快遞到了,從校門衛那裡簽收取來,就直接抱到了教室。快遞箱裡是高中三年所有的新課本,以及一些習題冊和三年高考五年模擬的練習卷,全都是嶄新的。由於景照煜一下子把所有書本都扛到了教室,引起不少同學的圍觀。
  
  然而,早讀課鈴聲一響,大家還是各回各位。
  
  「咳咳,煜哥,之前你讀高中就沒有書剩下嗎?」同桌章一新問景照煜。目前兩人還是同桌,就坐在江眠和阮南溪的後面。
  
  後座,景照煜哐哐噹噹地整理起了課本,動作像是在軍隊搬磚一樣,同時面對章一新的疑惑,他給予了充分的解答,口氣裡還有兩分遺憾︰「當時高考結束覺得自己考得還行,也就沒想過復讀這回事,考完就把所有的書都扔了。」
  
  只是這番遺憾的表述絲毫沒讓章同學新生同情……對啊,高考結束想不到復讀,但是誰能想到你都讀大學了,還能回來復讀呢。
  
  「那你以前的上課筆記不都沒了麼,好可惜。」章一新又說,這個是真的替景照煜可惜。
  
  然,關於之前的筆記景照煜自個倒沒太大感覺,依舊十分真誠地回答章一新說︰「這個倒沒什麼,因為我以前也沒怎麼寫過筆記。」
  
  章一新︰……突然好像打人怎麼回事!
  
  「對了,你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像是在哪兒聽過。」景照煜也回問了一句章一新,語氣像是隨意瞎聊般。
  
  章一新最怕回答這個問題了,景照煜想到了什麼,趣味一笑,將章一新裡最後「新」發音往後拖了拖,發出了帶後鼻音「興」字,蠻開心地說,「沒想到我還能跟明星同桌呢。」
  
  嘿……好冷的笑話。
  
  章一新摸了摸腦袋,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煜哥給調戲了。
  
  前面,阮南溪忽然回過頭,對章一新和景照煜說︰「章一新,現在已經是課間早讀課了,你們不要說話了好嗎?」
  
  阮南溪朝後特意點名的人是章一新,回答的人卻是景照煜。只見他一副相當不解地笑問阮南溪︰「不說話?那怎麼讀?」
  
  阮南溪面容一紅。
  
  景照煜頓了頓,視線往右邊一斜,反問起阮南溪︰「或者要像江眠這樣,默默地讀?」
  
  江眠沒想到自己不說話也能中槍,阮南溪也沒想到景照煜居然是一個這樣難搞的人,一時間急得面頰緋紅,轉回了身。
  
  果然,有人不可能無緣如故被退學回來。
  
  同樣景照煜也沒想到……這位女班長那麼容易羞憤,繼續瞧了眼江眠默讀的英文書,找了一本同樣的出來,翻閱起來。
  
  嘴裡,也毫無架子地朗讀了起來,聲音不輕不重,語速不急不緩。
  
  這發音……同桌章一新差點秒跪,他也覺得景照煜不像是軍科大退學回來,而是英國留學回來的。那倫敦腔,太正宗了吧!
  
  然而,很快,景照煜就回到了正常的中式讀法,對膜拜他的章一新說︰「其實,我也就會那麼幾句而已。」
  
  章一新︰……哦!
  
  然而……
  
  早讀課都快結束了,田老師也過來了,那位叫張大賀的同學怎麼還沒來。果然學渣就是學渣,放假一天就遲到了。
  
  ……江之河真不是有意遲早,只是做慣了校長,一時變成學生不習慣,還處於自我改變的調整期。
  
  早上,江之河餵了張大賀一些牛奶麵包,就牽著張大賀來到了校門口,結果門衛如何也不讓變成狗的張大賀進來,至於張大賀本人,也雙腿往前死死按住地面,無論如何也不要到學校上課……
  
  江之河作罷,自己慢慢悠悠地走上了教學樓。還沒有走兩步,就遇上了教導主任老李,老李瞧見他便橫眉豎指地質問︰「你,哪個班的,叫什麼,過來登記一下。」
  
  非常不好意思,江之河作為張大賀上學第一天,就被教導主任李老師當場抓住,由於遲到外加在上課期間還在學校四處晃蕩扣掉班級素質分2分。
  
  當田長勝氣啾啾從教導處把學生張大賀揪回來,剛好早讀課也結束了。後面一二節課都是田長勝的數學課,由於田長勝坐鎮,即使是課間時間班級氣氛都有一份克制的安靜和有序。
  
  田長勝來到江眠課桌說了幾句,直到鈴聲響起,拍了一下江眠的肩膀,走到了講台。
  
  其實,江之河也想上前看看女兒,但是由於他遲到還被老李抓到扣了班級分,老田罰他站在班級最後面。
  
  不到上課不准回到自己座位。
  
  終於,上課了,江之河回到了自己的課桌。也不知道張大賀前面兩天怎麼得罪了老田,他的課桌居然緊貼著講台的最左邊。
  
  江之河嘆了口氣,無奈地坐了下來,內心真是又傷又憋,只想抽支煙冷靜冷靜。
  
  「同學們,在上課之前我說兩件事。」田長勝站在講臺上,嚴厲又動容地講起了前兩天的校長車禍事故,「第一件事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就是我們的江校長江眠的爸爸前天颱風天出了交通事故,目前還在醫院治療。」
  
  嗯!江之河點了下頭。
  
  「但是,我必須澄清一下,江校長沒有離世,你們在學校貼吧點蠟追悼即便是好心,但是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有著非常不好的影響,同樣有沒有考慮過你們的同學江眠的心情!」
  
  江之河︰……真有很多人給他點蠟了嗎?咋不給他燒點錢呢……這幫熊孩子。
  
  「總之,不傳言,不信謠,不要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目前江校長還在醫院接受治療,結果你們個個都開始點蠟,等他回來看到做何感想。」
  
  「老師……」
  
  「好了,開始上課。」田長勝面容一擺。
  
  「老……田老師!」江之河高高舉起了手,面朝田長勝客氣地笑了一下。
  
  「張大賀,你要說什麼?」
  
  「那個關於江校長的事,我有話要說。」江之河說,拍了拍自己,表明他要說的話有些重要。
  
  田長勝並不想理會︰「那你就下課再說。」
  
  江之河︰……
  
  老田這人對差生還是存在著很大的偏見啊!
  
  但是,江之河當校長好些年,還沒有他想說話還不能說的情況,一堂數學課結束,江之河就走上了講台。
  
  「同學們,大家靜一靜,我有幾句話要說。」江之河拿起教鞭在講檯面輕輕拍了一下,面朝著全班同學,微微一笑,十分沉穩地劃開一句開場白。然而,張大賀本人的聲線真的很沙很糙,就算江之河現在用以前的語氣說話,也沒了領導發言的感覺。
  
  全班同學只是滿頭問號︰……張大賀這是要做什麼?
  
  「關於前面老……田老師說的事,我有幾點想簡單地補充一下。」江之大賀開口說。
  
  全班同學︰……
  
  「首先,我們要有個充分的認識,校長出事並不會影響學校運作,我們每一位都不能因此鬆懈高三學習。」
  
  「其次,意外每天都會發生,活在當下作為重要,我們的當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好好學習!」
  
  「最後,我想對江眠說幾句話,不管如何都不要影響學習。你爸爸只是暫時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但是你還我們,有老師,還有……愛你的媽媽。總之大家都非常關心你,照顧你,體諒你,所以你一定要克服悲傷,調整情緒,好好加油。」
  
  「好了,我話說完了……」
  
  只是,班級靜靜悄悄的,彷彿每個同學臉上的表情都凝滯了。
  
  江之河猜想是不是自己講話太過官方老成,扯起親和的笑臉,露出白牙,接著雙手握拳,目光真切地朝著全班同學說︰「總之,高三來了,我們一起加油!江眠加油!高三九班加油!」
  
  「加油!」
  
  「對,加油!!!」
  
  「江眠加油!」
  
  「高三九班加油!!!」
  
  「大家都加油……」
  
  原本凝滯的班級氣氛,因為有人附和起來,激昂的情緒被江之河一波又一波地帶動起來。
  
  江眠坐在底下原本有些無動於衷,最後也莫名輕輕地扯了一下嘴巴。
  
  她望向講臺上的張大賀,張大賀也望著她,目光那個難以形容……算了,江眠不去看張大賀了,揉了揉自己額頭,她覺得張大賀就是一個神經病。
  
  ……
  
  中午食堂吃飯,「神經病」還要坐在她對面,前面還要幫她打菜打飯。打菜打飯也就算了,江眠眼見著張大賀要把一個肉丸子夾到自己餐盤裡,眉頭都打結成一團了。
  
  幸好她手快護住餐盤,才不至於被張大賀得逞。
  
  「大賀,沒有你這樣謝殷勤的。」江之河旁邊坐著景照煜,笑悠悠打斷了他的動作,然後從江之河筷子裡夾走了丸子,放到了自己的餐盤裡。
  
  江之大賀︰……呵!
  
  不遠處,圍觀的同學心裡眼裡都有些八卦和疑惑,一是景照煜和張大賀交上朋友了嗎?二是,桀驁少年張大賀怎麼對江眠如此狗腿了
  
  其實,坐在學生食堂吃飯的江之河心裡也有一個疑惑,無關自己為什麼變成張大賀,而是關于景照煜為什麼從軍科大退學來龍騰中學復讀這件事。
  
  因為昨晚,他接到一個電話,電話是張大賀之前學校的混混朋友打來的,電話裡大賀的朋友提到了一個熟悉的學生名字。
  
  宗興。
  
  「大賀,我跟你說個事,你要小心你們班跟和你一起新轉來的那個人。」
  
  「叫什麼景照煜來著,他是宗興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宗興,就是上回我們鬥毆瞎了眼的人。」
  
  「……」
  
  宗興,江之河同樣也很熟悉這個學生名字,就在那天他出事之前,他還去了一趟宗興的家。
  
  江之河擔任龍騰中學校長五年,一直秉持著不放棄任何一個差生的原則,更不會輕易開除學生。所以擔任校長五年,江之河從頭到尾也只開除了過一個男生。
  
  很不湊巧,那個男生就是——宗興。
  
  ……
  
  食堂喧鬧而菜香誘人,坐在對面的景照煜忽然抬起頭,頗為認真地評價了一句龍騰中學的伙食說︰「沒想到龍騰中學的學生食堂還挺好吃的。」
  
  莫名的,大賀‧江之河只覺得自己心口一緊。
  
  「是不是,大賀?」頓了下,景照煜還挑著眉問了問,「比起五中食堂,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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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回到家的江大賀拿著教鞭質問張大狗:「不要跟我汪,我問你,你是不是認識宗興!宗興的眼睛是不是你搞瞎的!」

  張大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勞資就不說。

  ps:解釋一下這篇文設置。

  1、江眠,景照煜,江之河,張大賀都是主角,四位主角,不然怎麼會取名《明月照大江》呢,四人的名字都在書名里了。所以不存在誰搶誰的戲。

  2、主視角有兩個,江眠視角和江之河視角~所以父女感情戲會比較多。親情向

  3、有感情戲,但是不太言情,如果只是為了看江眠和景照煜的對手戲的寶寶,可能會失望。

  4、劇情和校園逗趣日常同時進行。

  5、不同的寫法和嘗試,大珠除了挑戰自己,也是為了給讀者更多的不一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2:30 PM

9.chapter9

  所以,小景是不是因為弟弟宗興才從軍校退學回來?
  
  宗興眼睛出事到底跟張大賀有沒有關係?
  
  一時間,江之河也沒什麼頭緒,想到已經變成哈士奇的張大賀更是頭疼得厲害,也不知道他(它)現在怎麼樣了?要怪也怪他自己,一時心軟收了張大賀來龍騰中學讀書,結果現在他成了張大賀……
  
  如果說小景真的是為了弟弟宗興才回來,張大賀又是搞瞎宗興眼睛的那個人,那小景為什麼還要跟他做朋友?
  
  某個瞬間,大概也只有四個字能形容江之河的內心感受了,那就是細、思、極、恐!
  
  食堂出來就是一個小賣部,不少學生飯後都要在這小賣部消費十幾二十幾塊,所以小賣部生意特別火旺,這小賣部的老闆就是他們學校副校長的妻子蔣麗女士。午飯結束,王賽兒和景照煜一塊到裡面買水,王賽兒站在裡面喊話問江眠要不要,江眠點了一下頭。
  
  王賽兒拿了兩瓶冰鎮汽水出來。
  
  同時,景照煜也付了兩瓶礦泉水的錢。
  
  外面,江眠自動跟「張大賀」保持著一米的距離,只要「張大賀」跟她靠近一步,她就走開一步,最後江之河也死心了。明白不是自己有問題,而是自己的女兒跟張大賀壓根就是不對盤。
  
  ……其實,江眠現在對張大賀也沒什麼惡感,今天他講臺上那一番做作的講話還讓她心裡有些感動。但不影響她仍覺得他腦子有病,遠離張大賀的原因就是怕他突然犯病波及自己。
  
  而遠離腦子有病的人也是江眠的為人原則。
  
  江之河哪知道女兒腦裡的彎彎想法那麼多,他有模有樣地立在小賣店門口,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年輕學生,都很想提醒他們一句,不要喝太多碳酸飲料!
  
  就在這時,一塊出來的王賽兒和景照煜各自朝江眠遞了一瓶水。只是一瓶是汽水,一瓶礦泉水;一隻手胖胖乎乎,一隻手骨節清晰。
  
  然而,面對景照煜的這番好意,跟江眠一塊感到奇怪的是,還有江之河。
  
  「謝謝。」江眠對景照煜道謝一聲,接過了王賽兒手中的水。她和王賽兒本就輪著買水,不存在誰佔誰的小便宜。
  
  景照煜很快收回了手,剛剛他也是隨手一給,讓江眠多個選擇,既然江眠選了喝汽水,景照煜就把多餘的礦泉水送到了「張大賀」的手裡。
  
  江之河接過礦泉水,猜想景照煜讓眠眠先選擇或許是出於紳士精神;可是作為爸爸他從小到大都限制女兒喝汽水,不管在家裡在外面玩眠眠幾乎都不喝,怎麼他一出事就喝上了!
  
  江之河從江眠手裡拿過了汽水,換過去自己的礦泉水,開口說︰「我們換一換。」
  
  江眠瓶蓋還沒有擰開呢,手中的汽水就被搶奪了,換成張大賀遞來了礦泉水,她眼睛自然瞪大地瞧著張大賀,張大賀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給了她理由說︰「女孩子喝太多汽水不好。」
  
  ……什麼!
  
  「張同學,那你怎麼不換我的汽水呢!」旁邊王賽兒八卦好事的眼睛都要冒光了,咧著嘴看看張大賀,又看看景照煜,「不得了不得了啊,你們這兩個!」
  
  「什麼不得了。」景照煜揶揄一笑,拍了拍「張大賀」的肩膀,就帶著「張大賀」先走了。
  
  留下一個八卦的王賽兒,和一個莫名其妙的江眠,立在小賣部門口面面相覷。
  
  王賽兒不只八卦,而且觀察能力極強,當然一般八卦的人觀察能力基本都不錯。回班級的路上,王賽兒跟江眠說了一件事︰「眠眠,你知道景照煜第一天晚自習上課穿的襯衫是什麼牌子嗎?」
  
  江眠都想不起那天景照煜穿的是長袖還是短袖,連顏色都不記得了,怎麼會知道襯衫牌子。
  
  「是品克,Thomas Pink!」王賽兒強調道。
  
  江眠疑問︰「……很貴嗎?」
  
  「也不是很貴,反正沒學生會穿那個牌子的襯衫。」
  
  江眠不太相信王賽兒的話,冷幽默了下︰「或許是在拼夕夕買的呢?」
  
  王賽兒︰「……」
  
  其實,有時候王賽兒覺得江眠的腦迴路跟一般女生不太一樣。王賽兒奇怪的也不是景照煜會穿Thomas Pink的男式襯衫,而是之後連著三天都在穿這款條紋T恤。
  
  原先她還在想景照煜這兩天身上穿的條紋短袖是什麼大牌新款,後來她在校門口出來的左拐角一家農貿衣服店看到了一模一樣的條紋大T恤。
  
  上面寫著100塊三件,吐血大處理。
  
  就算這樣王賽兒也覺得巧合,直到前面兩天外加今天,景照煜將每一款不同顏色的條紋T恤衫換著穿了個遍……
  
  敢情,景照煜真的買了那100塊三件的大T恤啊。
  
  不得不承認,人帥穿什麼都好看,就算穿100塊三件的處理貨有人依舊身姿筆直模樣招搖,但是景照煜這品味落差也變得太大了吧。這落差,大得跟張大賀的變化差不多了。
  
  ……
  
  不知道哪兒傳來的消息,有人說張大賀這番浪子回頭脫胎換骨的改變跟他媽媽有關係,為了讓兒子好好做人,張大賀媽媽以死相逼,終於張大賀幡然醒悟開始悔改……
  
  當然也有人在猜想,張大賀喜歡上了江眠,愛情的力量才這般偉大。
  
  ……但是不管什麼原因,都阻止不了張大賀要當班長的決心。
  
  沒錯,張大賀要當高三九班的班長,當田長勝將阮南溪由於高三學習壓力太大辭去班長一職的消息公佈出來,重新選班長的工作自然也安排了下來。
  
  基本情況,班主任強勢厲害,班長就相當於閒職,班主任隨心所欲,班長就特愛管事。阮南溪基本也是當了兩年的閒職班長,所以就算阮南溪不當班長,大家也沒有太大感覺。
  
  不比,張大賀主動站出來,表明他要當高三九班的班長。這事就讓大家很訝異,很激動了!
  
  高三九班同學都還記得張大賀第一天自我介紹的那番話呢——「我……張大賀,之前是龍五中學的……簡單來說我這個人學習不怎麼樣,人也不怎麼樣,不過我打架還可以,很榮幸轉到你們學校你們班……以後如果我們班被欺負……」
  
  這是在選班長,不是在選舉黑幫小頭目啊!
  
  選班長在當天晚自習正式舉行,由於參選人只有張大賀一人,田長勝十分無奈也好,故意縱容也罷,還給了張大賀上臺拉選票的演講機會。
  
  反正就一個張大賀參選,大家只需投票同意或不同意。只要達到一半票數以上張大賀就成了他們班的新班長了。
  
  「咳咳,我想之前大家對我可能印象並不好,事實我對以前的我……那也是相當的不滿意啊。」講臺上,張大賀開始組織語言。
  
  這廝還沒有當上班長,居然先打起了官腔了?
  
  「但是,我還是想從兩個目的五個方面陳述我為什麼要競爭班長,希望大家能同意我做高三九班的班長。」
  
  「首先,先說第一個目的……」
  
  「第二個目的……」
  
  「第一個方面……」
  
  「……」
  
  巴拉巴拉,等張大賀陳述完他參選班長的兩個目的五個方面,全班同學幾乎都鼓起了掌,唯有江眠一動不動地瞅著張大賀。
  
  很快,她搖了搖頭,捂住自己的臉。她怎麼能將張大賀這張臉跟她老爸想像成一張臉,就算一個流氓混混口才再好,也只是一個油嘴滑舌的流氓混混,她老爸就算再油膩,也是堂堂龍騰中學的校長。
  
  如果說,江眠對老爸江之河的一句話形容是油膩裡透著中年男人的成熟,江之河對女兒的一句話評價則是中二驕傲裡帶著兩分孩子氣的可愛。所以父女兩人不管如何相互看不順眼,江之河在江眠心裡還是一個穩妥成熟的爸爸。同樣,江眠在江之河眼裡也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兒……
  
  現在,講臺上變身張大賀的江之河已經說完競爭班長的演講,微微一笑,凝視了一圈台下的學生,老實說,他居然有點緊張,比之前任何一次的校長講話都要緊張得多。
  
  更緊張的是,他還在等待著這幫兔崽子到底有沒有投票給自己,終於票數出來了,他幾乎全票通過成為了高三九班的新班長。
  
  唯有一人,不同意他做高三九班班長。
  
  ……
  
  「江眠,原來是你不同意張大賀當我們班班長啊!」晚自習回去的路上,王賽兒得知是江眠投了不贊成的那一票,忍不住擠著眼說,「我覺得張大賀很好啊,你要給他機會。」
  
  江眠不是不想給張大賀機會,她就是覺得奇怪,張大賀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當班長。
  
  「你就不怕張大賀把我們班都帶偏了嗎?」江眠反駁王賽兒。
  
  「怎麼會。」王賽兒清清嗓子,念出了張大賀參選班長兩句話,「權力是一種責任。職務賦予的權利卻來自大眾的信任……瞧瞧,我們的張班長多有思想境界!」
  
  江眠哼哼,回了一句︰「這些話百度一下一大堆。」
  
  然,張大賀當班長就當班長唄,更讓江眠鬱悶的是,他還成為了她的後桌。沒錯,原先景照煜的同學是章一新,由於張大賀當了班長,立馬跟田老師提出來換座的請求。
  
  一個敢提,一個也真敢給。
  
  可憐章一新才跟軍哥哥同桌幾天,就被發配到了邊角。
  
  ……
  
  江之河不是有意跟章同學搶景照煜這個同桌,至於他為什麼一定要坐在景照煜邊上,還不是他察覺景照煜來龍騰中學復讀目的不純粹,或許還有一些危險,作為校長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夜裡晚自習結束,江之河回到了張家,張老闆還沒有回家,吳女士一人坐在客廳看電視,還有一狗蹲在吳女士的旁邊,模樣瞧著比吳女士看得還認真。
  
  見他回來,哈士奇‧張大賀和吳女士各自扭過頭望過來。一個眼裡充滿愛意,一個全是恨意。
  
  只是來自哈士奇的恨意,看起來更像是濃濃的幽怨。
  
  「大賀,媽媽給你下碗餃子好不好?」吳女士對兒子說。
  
  「不用了。」江之河拒絕了吳女士的夜宵,上前兩步,抓上張大賀狗脖子上的項圈,直接拎著他(它)來到了房間,然後關上了房門。
  
  門外,吳女士雖摸不清兒子要對這條剛領養的流浪狗做什麼,還是忍不住操心地提醒說︰「大賀,這狗還沒有打疫苗,你可別被它咬了!」
  
  納尼!門裡張大賀狗身一顫,勞資被逼吃狗糧也就罷了,還要打疫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2:49 PM

10.chapter10

  臥室裡,江之河和張大賀人眼對狗眼,面面相對。半會,張大賀感覺自己氣勢有些輸人,跳上了自己的電腦轉椅,四腿平穩地紮在椅面上方,以俯視的姿態回應江之河的老成目光。
  
  即使變成一條狗,還是一條母狗,張大賀也拿出了狼的雄姿!
  
  「嗷——嗚!」張大賀朝著江之河就是一聲嚎,露出兩顆白白的犬牙,嚇死你這個糟老頭子!
  
  唉!江之河只是從面無表情到嘴巴微微動了一下,心想……這孩子,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經傻了?
  
  終於,有人覺得他遭遇的刺激有些大了……其實,張大賀有些想哭。
  
  鬼知道這些天他經歷了什麼!每天人不人狗不狗的,那天烤香腸被大黃搶走後,後面又有好幾條野狗來他這裡找事,好不容易從野狗混戰裡逃了出來,又來了打狗隊,幸好他身姿敏捷頭腦冷靜才在城管打狗隊裡保住了狗命,終於等他徒步十幾公里回到了自己的小區,再逃過保安法眼找到媽媽……
  
  結果發現,他的身體卻被別人佔領了。
  
  得知佔據他身體的人是校長江之河,張大賀真的很想大聲嚎叫一聲,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報復他!他不就是給校長的車輪胎紮了一枚釘子麼……知道江之河還是出了車禍才佔據他的身體,張大賀也有了殺了自己的心。可是,他現在是一條母狗,只能被人……(畫面不和諧,18歲以下讀者請勿想像)
  
  難道,就是因為他那顆小釘子校長才出了車禍,然後老天為了懲罰他,校長變成了他,他變成了狗?!
  
  嗷嗚!他不服啊!
  
  人狗殊途,眼神交流十分有限,江之河哪知道張大賀此時的內心活動這般豐富絕倫,嘆了嘆氣問張大賀︰「我問你個事,你認識宗興嗎?」
  
  張大賀︰……
  
  江之河想了下︰「認識就點一下頭。」
  
  張大賀︰……
  
  江之河又想了一下︰「……搖尾巴也可以。」
  
  張大賀︰……勞資咬死你啊!
  
  現在兩人的交流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江之河頗為怪責地瞧了眼張大賀,不知道這孩子是本就不機靈,還是當了狗才腦子瓦特掉了。然後,江之河拿起張大賀的狗爪子看了看,研究了一番道︰「要不試試……打字?」
  
  張大賀︰「……」打字?玩電腦麼,好啊!如果可以,他更想玩手機,變成狗之後,他都不知道這爪子還能不能吃個雞上個王者呢!
  
  江之河哪知道張大賀此時心裡還想著遊戲,他只想知道宗興到底怎麼出事的。那天出事之前他去了一趟宗興家,但是在家的只有宗興的爸媽。宗興不在。
  
  他之所以去宗興家,主要是想起宗興退學那件事,當時他迫於無奈將宗興退學,得知後面宗興就沒有再上學了,他就想上宗興家看一看,如果宗興願意可以,可以重新回龍騰中學上課,或者他幫忙聯系其他學校。
  
  好好的孩子,不好荒廢了。
  
  可是,宗興發生了什麼,眼睛瞎了?
  
  「宗興的眼睛瞎了,你知道嗎?」江之河又問張大賀。
  
  這個問題,也讓椅子上轉圈玩的張大賀有些震驚,他四腿一擺,將轉椅穩穩地控制下來,發出一個簡單的嘛音。
  
  「嘛?」
  
  江之河才疏學淺天資有限實在聽不懂狗語,還是默默地打開了電腦……
  
  當張大賀用爪子敲打著鍵盤的時候,江之河有些欣慰,沒想到大賀它(他)鍵盤使用還是很熟練的,就算變成一隻狗。
  
  那是!……別說電腦,就算手機遊戲,就算他變成一條哈士奇,他都能帶他上王者好不好!張大賀繼續啪啦啪啦地打著字。
  
  吳女士站在兒子門外敲門的時候,江之河連忙上前堵住了門,不然她進來可能就看到,一隻狗後爪撐著椅子,前爪放在電腦鍵盤前面,尾巴高高翹起,正對著電腦搖頭晃腦,劈哩啪啦地打著字。
  
  張大賀在寫什麼呢,自然是今年暑假打群架完整事件陳述報告。
  
  好處是什麼呢,只要張大賀寫出了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江之河就拿出手機給張大賀玩一盤吃雞遊戲。作為高中校長,江之河自然知道吃雞王者都是一些什麼玩物喪志的遊戲,不過他之所以答應張大賀,並不是縱容他玩遊戲,而是明白張大賀這個爪子,估計也只能玩玩切水果了。
  
  ……
  
  藍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那天我和王小鑫幾個人在網吧打Data,結果快要贏的時候突然斷網了,勞資當場就火了……
  
  在張大賀廢話連篇的事件陳述報告裡,江之河仔細看了看,提煉出了幾個重要的點。宗興是那家網吧的臨時網管,當時並沒有參與鬥毆。
  
  斷張大賀網也是另有其人,那個人江之河同樣很熟悉,是他的侄子,江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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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兩小時網。」景照煜獨身一人來到張大賀報告裡同家的網吧前臺,對值班的老闆道。老闆光頭,脖子上掛著金項鏈,手臂紋著身,偏小一號的T恤衫像是緊身衣一樣親密地貼著胸膛。瞧著景照煜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誤認為景照煜是還沒開學的大學生,隨口問了一句︰「大學生啊。」
  
  景照煜嗯了一聲。
  
  老闆這才給景照煜開了一台機器,原因無他,自從今年暑假發生了一起高中生網吧鬥毆事件,龍海的公安和教育系統聯合給網吧下了規定,不準向高中生及以下在校學生開放機子。
  
  但是規定也就是規定,不是法律,也就是嘴巴問一問。
  
  比如眼前這個人,黃老闆瞧著他就不像高中生,雖然長相年輕學生氣,但高中生哪有他這番氣勢,那目不斜視的樣子,像是訓練過似的。
  
  景照煜很少在意自己在別人心裡的形象如何,所以很少回應別人的注視,但是面對黃老闆的打量,景照煜微微一笑,開口說︰「對了。老闆,等會結束我們算一算上次宗興打工的工資,應該還有一半沒有支付。」
  
  黃老闆一驚︰「……咳,你是?」
  
  「我是他哥。」
  
  ……
  
  常青藤小區中間有個繞湖的橡膠跑道,江眠回到家寫好一張卷子,頭疼得不行,換上跑鞋下樓跑步了,等身體累了她自然就可以倒頭就睡。
  
  不會難過地想到她爸到底什麼時候醒來這個問題……
  
  安莉無奈,給她定下了一個時間,最多只能跑半個小時,半小時必須上來。江眠點頭答應,戴上了耳機。
  
  江眠體質一般,跑了十幾分鐘,差不多就大汗淋灕了,今天的夜裡的氣溫還有些高,盛夏雖然過去,又快到了秋老虎的時候。
  
  坐在湖邊圍欄下方的長凳,江眠想起小時候唯獨一次江之河和安莉帶她去遊樂園玩的場景,那天下了一場大雨,導致他們一家三口什麼項目都玩不了只能躲在旋轉木馬轉圈裡避雨,然而即使遊戲項目都玩不了,那天她還是覺得很開心。旋轉木馬裡,江之河一手摟著安莉,一手抱著她,外面的漫天雨幕,將她們一家三口遮擋在一個安靜的小世界裡……
  
  等雨過天晴已經臨近傍晚,明明沒有玩什麼項目,她卻覺得收獲很大。最開心是,那天她還在兒童樂園撿到一塊漂亮的石頭。江之河和安莉兩人離婚三周年那天,她將那塊石頭送給了她爸。
  
  她希望,她爸能想到什麼……可是,他卻出事了。
  
  江眠雙手抱膝地坐在長凳,將腦袋埋在了膝蓋上,輕輕擦拭著眼眶冒出來的淚水,江之河出事,安莉怎麼都不難過呢!
  
  難道,安莉真的有了新的愛人了嗎?
  
  江眠越想越難過,直到有人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她抬起頭,順著高高的人影往上看,對上一雙興味又直接的眼睛,心裡一惱,江眠下意識用雙手捂住了臉。
  
  景照煜︰……
  
  「喂,江眠。」景照煜叫她名字。
  
  江眠不說話,吸了吸鼻子。
  
  結果不吸還好,一吸眼淚更是泛濫成災,她只想一個人安靜地發洩一下情緒,沒想到被同班同學逮了個正著。
  
  她仍用雙手捂住臉,然後她的一隻手被景照煜移開,他望著她禮貌地道歉說︰「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剛剛在哭。」
  
  江眠︰……那現在知道了,是不是可以快點走啊!
  
  「想校長的事?」景照煜問她。
  
  江眠︰……
  
  景照煜一時沒話,然後像是對待小動物一樣,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要堅強一些。」
  
  江眠︰……
  
  她縮回了手,繼續將臉埋在膝蓋上,除此之外,江眠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景照煜的打量。因為她真的不想讓同班同學看到自己這番狼狽好笑的樣子。
  
  景照煜繼續個子高高地站著,望著江眠腦袋垂在膝蓋靜靜不吭聲的樣子,心裡的波瀾就像這近處可見的人工湖,因為夜風吹拂著湖面看起來波光粼粼,然而湖水卻在月色下顯得晶瑩而冰涼。他驀地想起一段話,然後幾乎一樣說了出來︰「你爸爸只是暫時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但是你還有我們,有老師,還有……愛你的媽媽。大家都非常關心你,照顧你,體諒你,所以你一定要克服悲傷,調整情緒,好好加油啊。」
  
  江眠終於放開了手,抬起頭瞪了景照煜一眼︰「你幹嘛學張大賀說話。」
  
  「不這樣,你怎麼會抬頭看我?」景照煜笑著回她,語氣輕輕落落,讓人頓時覺得輕鬆而自在。
  
  ……
  
  第二天一大早,六點30分,江眠騎車到學校,單車繞過小區大門兩百米的岔路口,看到景照煜排隊在包子大叔店門口買包子,莫名其妙停了下來,衝景照煜道了一聲早。
  
  「早啊。」景照煜轉過身,回她。
  
  剛好,輪到他了,他又轉過頭,拿著手機對老闆說︰「微信可以嗎?」
  
  江眠踏上車板,蹬了半圈,騎車走了。
  
  昨天景照煜和張大賀都被拉進了班級微信私群,什麼是私群,就是沒有任何老師在的微信班級群。然後,昨天江眠的微信裡多了兩個好友申請。
  
  一個是景照煜。
  
  一個是張大賀。
  
  江眠通過了景照煜,拒絕了張大賀。
  
  來到學校,江眠提著一袋書上來,走進班級,前兩天都遲到的張大賀已經早早地坐在了她後座,面前還有模有樣地放著一本書。
  
  ……有人當了班長果然不一樣了啊。
  
  江眠走過張大賀,拉開自己椅子正要坐下,原本拿著筆看書的張大賀突然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江眠,昨天我加你微信了,你有時間給我通過一下。」
  
  口吻那個居高臨下,不像是同學之間的請求,而是一種習慣成自然的吩咐。
  
  江眠自然是……不理會。
  
  唉,江之河也不想過多以張大賀的身份打擾女兒,但是這些天眠眠表面看起來很正常,一副堅強又寡淡的樣子,但是自己的女兒,江之河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眠眠越是這樣,心裡越是難過。
  
  所以,江之河打算以張大賀的身份,努力同女兒成為朋友,貼心的好朋友。
  
  雖然,目前看起來很沒戲的樣子。
  
  ……
  
  江眠卻想,張大賀是不是跟自己較上勁了?當她得知,張大賀全家還要搬到常青藤小區來住,面上平靜無波無瀾的江眠心裡也忍不住在咆哮一番︰她上輩子是不是挖了張大賀家的祖墳啊!
  
  不要妄自菲薄,事實哪是江家挖張家的祖墳,明明是張家挖了江家的祖墳好不好?真正的張大賀被牽著來到常青藤小區,心裡也想著他上輩子可能是一個盜墓賊,專盜江家人的墓。這輩子才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沒錯,變成狗的張大賀已經提前從自己家的別墅搬到了常青藤25幢7樓的701大平層。
  
  為了慶祝搬家,吳女士也買了一個超大的狗窩給哈士奇,用之前,拿出來放在了太陽直射的陽台曬一曬。張大賀誤以為她媽要讓他睡陽台,憤怒地將狗窩拖回了客廳,這是要熱死你家兒子嗎?
  
  吳女士記性不好,以為自己忘記曬狗窩,又將客廳的狗窩拿到了陽台。
  
  然後,狗窩自己又回到了客廳。
  
  ……終於,吳女士發現是小哈自己拖回來,忍不住那個驚喜啊,蹲下身摸了摸小哈的腦袋,寵愛有加地說︰「哈哈你可真聰明,比我家大賀還聰明呀!」
  
  張大賀︰……
  
  為什麼張家突然搬家到常青藤小區,因為她們的兒子終於上進了啊!居然主動提出來為了多些時間看書,節省在路上的時間,想在學校附近的常青藤租個房子。
  
  對於兒子不合理的要求,吳女士基本都會滿足,別說這合理到不行的要求了。
  
  所以,為了兒子的高三學業,吳女士便學孟母舉家搬到了常青藤小區,同時牽上了真正的兒子大賀‧哈士奇。
  
  他兒子可說了,這條狗跟她家有緣,要好好對它,不然她一定會後悔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1:36 PM

11.chapter11

  江之河從校長變成張大賀,大致經歷了這三個心理過程,第一個階段是,他要怎麼辦;第二個階段是他要怎麼做;第三個階段是,怎麼做才比較好。
  
  目前,江之河已經處於第三個階段,最大的感受就是這個高三的學習任務有些重……
  
  下午午休時間,田長勝宣佈了一則消息,高三所有班級晚自習增加一節課,不管走讀和住校必須要10點才能放學。
  
  頓時,全班同學叫苦連天。
  
  江之河坐在女兒後桌敲著筆桿,念念叨叨︰「怎麼能這樣呢?他們怎麼能這樣呢!」
  
  他們是誰,自然是龍騰中學的幾位副校長。一直以來,江之河都秉性素質教育理念,龍騰中學實行的也是特色教育,他擔任校長以來雖然重本率沒有明顯提升,但是本科率卻大大提升了一倍還不止。如果問學生龍騰中學哪兒最好,一定是龍騰中學晚自習放學時間是最早的。
  
  正所謂「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同理,在教育問題上,江之河從來不覺得逼得太緊是一件好事,學習是需要自覺性和專注度,而不是以時間長短取勝。
  
  一直以來,江之河也堅守著這一點,就算校長頭上也頂著政績壓力。
  
  結果,他一出事,幾位副校長就開始變法改革了?
  
  「我去,10點誒,都趕上龍一中學了。」
  
  龍一是龍海市最好的重點高中,那位龍一校長執行的是高強度學習教育方針,從高一就開始晚自習到10點才能結束,除此之外,中午吃飯時間不准超過半小時,所有能用在學習上的時間都不準浪費。當然,在這樣的管理下,重點率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漲,招牌好了,每年自然搜刮走龍海市最好的學生苗子。
  
  不良影響也有,每年都會發生學生跳樓事件。
  
  當時,眠眠的中考分數也夠上龍一,但江之河總覺得龍一中學太苦,女兒眠眠也很聰明地選擇了龍騰中學,而不是龍一中學。
  
  龍騰中學招生雖然沒有龍一這樣壟斷,但是一直以特色教育出名,前兩年還有了航空班和德語班,學生也是五花八門得多。但是龍騰中學的師資質量還是很好,一方面江之河擅長挖人,另一方面老師管理不錯。他不太抓學生,但是他抓老師。
  
  老師勤了,學生自然也勤了;老師懈了,學生也就鬆了。
  
  江之河站起來,打算去校長室提意見,然後肩膀被人一勾,景照煜對他說︰「走吧,踢球去。」
  
  高三一周體育課也就只有一節了,有時候還會被其他老師佔用,難得今天體育課健在。英語課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還有半個月,就到了校秋季運動會。高三學生雖然重在學習,校運動會還是要參加的,唯一不再需要的就是走方正。
  
  操場上,江之河發現景照煜儼然成為了班級男生裡的老大,明明不到兩周時間,大家已經一口一口叫他為煜哥,江之河自然不會跟著這幫小崽子稱小景為哥,最多也是叫小景一聲照煜。
  
  「大賀。」
  
  「照煜。」
  
  有一次他和小景相互這樣稱呼,路過的王賽兒十分誇張地看向他們兩個,開口道︰「請問,你們倆是在賣腐嗎?」
  
  賣腐?賣什麼腐?
  
  體育課上男生踢球,女生就自由活動,王賽兒和江眠坐在操場帶有樹蔭的台階下方,江眠戴著耳塞聽音樂,聽到王賽兒跟她說話,摘掉耳塞掛在脖子上,王賽兒目視前方,看了一圈前方的景照煜和張大賀說︰「江眠,你不覺得景照煜和張大賀有些基情四射嗎?」
  
  江眠抬頭望了一眼,難得翹嘴笑了起來︰「有嗎?」
  
  不遠處,張大賀一腳剔空了球,一屁股摔在了草坪上,由於摔姿太過誇張,惹得男生們哈哈大笑,唯有景照煜上前拉了張大賀一把。輕輕伸出手,一把將張大賀從地上拎了起來。
  
  張大賀明明長著一副體育健將的身板,沒想到一點也沒有體育細胞……
  
  江眠輕輕一笑,王賽兒自然能感受到江眠get到她的笑話了,雙手捧著臉頰笑望向她,「眠眠,你好久沒這樣笑了。」
  
  江眠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有些感動,也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你不覺得張班長比之前順眼了嗎?」王賽兒又問,同時,視線追著張大賀在球場跑了起來。
  
  就算張大賀不是球場裡球踢得最好的,身姿也不是最矯健的,他卻是看起來最穩重的。穩重……對,就是穩重。
  
  江眠同樣看了眼張大賀,覺得他就是球不會好好踢還喜歡逼逼叨的類型,跟她爸一樣,每次電視看球都一副恨不得自己是現場教練的樣子。
  
  不由自主,江眠多看了眼景照煜,隨即,移開視線。她心裡突然有個自己都覺得可怕想法,她覺得景照煜很帥。帥的不只是臉,更多是他身上有一種吸引她的氣質。
  
  體育課已經是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之後就放了學,王賽兒本來挽著江眠的手,因為前方兩個同班女生叫了她,想了想,鬆開挽著江眠的手,說︰「我陪她們買點東西。」
  
  江眠嗯了聲。
  
  眠眠不是合群的人,也不是會交朋友的人。如果王賽兒不是有意跟江眠做朋友,鄭澤明不是一塊住在常青藤小區,眠眠可能在班裡連一塊上下學的人都沒有。
  
  操場回來,江之河和景照煜走在江眠後面,面上若有若無的沉思著,這個問題他以前就意識到了,他只是覺得眠眠過於驕傲,對外人興趣不大,但是真正成為張大賀坐到女兒的後面,江之河才具體意識到,她女兒江眠在這個班裡,好像有點……落單?
  
  「江眠。」比江之河先開口,是他身邊的景照煜。
  
  前方,眠眠轉過了頭,景照煜朝她一笑,大大方方地開口︰「等會要不要一塊到自習室學習?」
  
  龍騰中學的自習室就在食堂的正對面,中間隔著一個籃球場。自習室原先也是車棚改建出來的,改造的時候江之河搞到了贊助,所以裡面環境特別不錯,一列列現代書架靠著白牆,上面放著各種免費閱讀的學習雜誌。
  
  自然,江之河也跟著景照煜去了自習室,景照煜一副想帶他又不想帶他的樣子,下樓梯的時候,他回頭問︰「大賀,你難道真喜歡上江眠?」
  
  江之河眉頭一皺︰「胡說什麼!」相反,他還覺得景照煜這小子對眠眠居心不良呢!
  
  結果,景照煜又是一笑,將手放在江之河肩膀,「喜歡女生又不丟人,又不是喜歡我,急什麼。」
  
  「……」
  
  江之河覺得景照煜這個男孩吧,明明才二十歲,卻一副早早入世的聰明還帶點玩世不恭的痞氣,別說一般女孩子招架不住,他這個大叔都覺得這小子的眼睛很勾人。
  
  恨不得,給他兩拳頭,有事沒事別直勾勾地看人。但是江之河對景照煜的看法仍是四個字,有待觀察。
  
  人到了一定年紀,就不太欣賞鋒芒外露的人,甚至覺得小景那點痞氣浪費他身上的聰明氣,太過聰明,也太過自信,遲早要吃大虧。
  
  但是,江之河的確也很欣賞景照煜,不是因為他很聰明,而是他比一般孩子更有勇氣,也更有想法。同樣做起事情也很專注,玩就玩,學習就學習,重讀高三,有計劃有目的完全不按照老師的節奏而是靠自己溫故高中三年知識點。
  
  所以,景照煜到底是真回來復讀,還是為弟弟宗興回來?
  
  「照煜,你知道吧?我進過局子,暑假在網吧跟人打群架。」江之河突然丟出這句話,目光似有似無地瞧著景照煜。
  
  「是嗎?」景照煜望著張大賀,「厲害啊。」
  
  江之河︰「……」頓了下,「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什麼原因?」景照煜將放在他肩上收了回去,放回自己校服褲袋裡,口吻輕輕地說,「說說唄。」
  
  張大賀陳述報告裡,提到了江睿,事實打架的時候江睿並沒有出現在網吧;他是江睿的大伯,從頭到尾也不知道江睿暑假跟人打過架。如果江睿也參與過打群架,為什麼江睿沒有被學校處理。
  
  張大賀說了,宗興的眼睛瞎了跟他沒有關係,他也不知道宗興眼睛為什麼會瞎,他和宗興根本不熟。但是那天他接到張大賀朋友的電話,為什麼會說宗興眼睛是在鬥毆裡出事?
  
  是張大賀在說謊,還是有人陷害張大賀?
  
  江之河一時沒辦法判斷,最頭疼還是張大賀變成了一條狗,就算他把張大賀牽著送回警局調查又如何。
  
  「照煜……」江之河開口,他也不喜歡憋著事,直接說,「我知道你和宗興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是宗興的眼睛出事可能……」
  
  景照煜停下了腳步,眼睛一瞇,反問︰「你知道宗興是我弟,還知道他眼睛出事?」
  
  江之河沉重地點頭︰「我知道。」
  
  景照煜不經意地撇了下頭,然後回過頭對他說︰「宗興眼睛是出事了,不過是意外。現在已經好了。」
  
  江之河︰……
  
  「那你回來做什麼?」
  
  「復讀啊。」景照煜看著他,「難道你以為我回來做什麼?」
  
  江之河︰……
  
  「好好加油,爭取再考一所理想的大學。」終於,江之河露出欣慰的笑意,不管如何宗興眼睛無妨就再好不過了,事情不像他想的這樣復雜心裡更是輕鬆了不少。
  
  景照煜只是略略地掃了眼張大賀,他覺得張大賀可能都意識不到自己現在看起來多奇怪,多突兀。
  
  原先囂張的眉眼透出了一份溫和的長者味道,說話口氣不疾不徐像是經過歲月打磨,身上不僅沒有一點少年氣,還有那麼一份穩妥的成熟男人氣度。
  
  夜裡晚自習結束,終於搬到常青藤小區的江之河自然跟女兒江眠、王賽兒鄭澤陽景照煜他們一塊放學回去。
  
  吳女士租的房子跟江家還同一幢樓,一路上江之河跟著女兒走,江眠沒理他,但也沒不理他。直到電梯打開,裡面走出一條正要下樓的哈士奇。
  
  對,只有哈士奇,沒有人。
  
  看到他們要上去,哈士奇抬頭瞧了瞧他們,黑溜溜的眼珠子彷彿在打量著他們這兩個人類。
  
  「這狗是誰的啊?」江眠下意識問。
  
  「我的。」江之河說。
  
  「你家養狗?」江眠問,眼眸十分有興趣地望著哈士奇,從小到大,她都想養一條狗,像鄭澤陽家那樣。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終於,女兒對自己說了一句像同學樣的話了,也知道女兒喜歡小動物,雖然眼前這只不算正宗的動物,更不是什麼小動物,江之河還是緩緩蹲下身,摸了摸張大賀的狗腦袋,笑著說︰「小哈,同眠眠握個手。」
  
  大賀‧哈士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1:42 PM

12.chapter12

  江眠對張大賀的感覺很奇怪,以前是不爽和輕視,然後是質疑和抗拒,結果隨著慢慢的接觸,她居然對他產生一種奇怪的……親切感。
  
  所以,這些天江眠對張大賀的同學情誼可以說是非常矛盾。當她認識到張大賀並不是那麼糟的一個人,他很關心同學,他真的想變好,他也真的挺有想法後,江眠覺得張大賀之前種種不懷好意的行為,都有了具體的解釋。
  
  人就是那麼奇怪,當你認為一個人是好人,他所有行為都是好的。當你認為他是壞的,對他的任何所作所為也都會質疑一番。
  
  江眠羞恥自己對張大賀之前存在的偏見,可是她一向不是一個輕易妥協認輸的人,更不是善於交流解決矛盾的人,所以這些天她對張大賀的好意仍是不冷不熱地回應。
  
  她爸以前這樣說她,也只有老爸才能忍受你的壞脾氣,知道你並不是真的自我和不在意他人感受。眠眠你知道嗎?其實你這樣才是最吃虧的人,不是怕別人一時誤會你,而是你會錯過很多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
  
  所以就在剛剛,這條哈士奇從電梯裡神氣赳赳地走出來,她才生硬地冒出一句話。下意識說出了心裡想說的話。
  
  沒有憋著,也沒有刻意同張大賀保持距離。
  
  結果,張大賀一聲「眠眠」又讓她渾身起了顫子,她別扭地瞧著張大賀。同張大賀一塊瞧著她的,還有哈士奇。
  
  隨後,像是考慮了好一會,哈士奇朝她伸出了爪子。那表情那樣子,像是被張大賀威脅了一樣。
  
  江眠不由就樂了,蹲下神,伸出了手同哈士奇的爪子握了握。
  
  「它叫什麼名字?」江眠問。
  
  這個嘛。也沒有正經取個名,原本叫大賀,現在他成了大賀,那麼也不好再叫大賀了,叫小賀呢,感覺他和狗成為了兄弟也不太好。
  
  「就叫哈哈。」江之河告訴女兒說。
  
  哈哈,哈哈你個妹啊!張大賀在哈士奇身體裡大罵江之河,狗眼還是落在江眠面上有意無意總之特別使勁地瞧了瞧。原本他對江眠十分不順眼,原因也是她先對他不順眼,可是現在她眼裡透著滿滿的喜歡,讓他真是不習慣得很啊。
  
  幹嘛對他笑啊笑的,勾引他啊。
  
  不止是眼裡有喜歡,江眠還摸了一下哈士奇的腦袋,輕輕地叫了一聲哈哈。張大賀那個煩,朝江眠咧了下嘴,勞資嚇死你啊。
  
  江眠可不害怕,拍了下哈士奇的腦袋,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
  
  一番心滿意足的交流結束,江之河帶上張大賀,同女兒一塊進了電梯。
  
  張家房子租在7樓,不高不低的好樓層,但是江家房子當時由於安莉的喜愛買在了2樓。因為2樓附贈一個超大的露天花園。
  
  電梯門很快打開,江之河微笑地朝女兒道別︰「江眠同學,明天見。」
  
  江眠嗯了聲,頓了頓︰「明天見。」
  
  就在兩「同學」相互道別的時候,一道身影從電梯門直對的露臺花園拉門後面走出來,安莉面帶溫柔的笑意,也朝著女兒問︰「眠兒,你同學呀?」
  
  然後,電梯裡的江之河與前妻安莉投來的探究目光,十分短暫地,交匯了一下。
  
  直至,電梯門緩緩合上。
  
  安莉:「……」
  
  人到中年,江之河其實不太在意兩人到底以什麼方式維持配偶關係,然而安莉提出離婚的理由其中有一條是︰江之河,我發現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我。
  
  他覺得安莉不可理解,安莉卻對他心灰意冷。
  
  最後,他尊重安莉的決定,如果說眠眠的倔強在表面,安莉的執拗卻藏在骨子裡。
  
  夜深人靜,江之河在7樓的房間裡給張大賀在地板上攤上一本英語高考詞匯,自個到了外面的小陽台點上一支煙。
  
  徐徐地,他吐出了一口煙;緩緩地,他又嘆了口氣。
  
  同在常青藤小區,景照煜也在學習……高三的知識點還是很多,他就算有計劃地溫故書本,真的消化起來還需要時間。
  
  嘴裡叼著煙,手裡握著一根水筆,景照煜運筆如流水,嗖嗖地計算著試卷上這道幾何方程式,心裡多少也有一絲操蛋。好比上個學期他在宿舍床上坐起來,突然對室友們說,「我要回去復讀。」
  
  他們也都各自坐起來︰「我去,班長,你他媽有沒有搞錯啊。」
  
  對於他的決定,他們個個也都感到無比操蛋。他不是適應不了軍校生活,他也不是成績不好,他的身體素質和指揮能力都是同學裡最好的那一個,但他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他想,他沒錯。他應該也……不會後悔。
  
  ……終於寫好了老師佈置的試卷,景照煜掐滅了煙,然後將試卷平整地折好,放在到了背包裡。
  
  書桌對面是他的床,上面被子床單同樣十分整齊地折疊鋪平。沒辦法,上了一年的軍校,他現在的生活習慣就是那麼好。
  
  ……
  
  學習能力上,江之河和景照煜都屬於學霸性質,但是兩人也都是昔日學霸,尤其是在語文背誦上面,頗有難兄難弟的感覺。
  
  大清早的早讀課,景照煜和江之河各自拿著語文書,背誦得很起勁。江眠語文也不太好,但是齊老師為了提升她對語文的熱愛,就讓她擔任語文課代表。昨天語文老師也佈置了一張試卷,江眠從語文組長那裡一一收齊。
  
  景照煜沒有做,原因是忘了。
  
  江之河也沒有做,原因也是……忘了。
  
  下課時間,景照煜和江之河一塊補起了語文試卷。景照煜的字好,從小練的是柳體書法,江之河的字自然也很好,尤其寫著一手好歐體;但是為了不讓眠眠老田老齊起疑,他下筆的時候刻意收了收筆鋒。
  
  好在張大賀前兩天從不做作業,沒有原樣也就沒有對比。
  
  等兩人試卷都交到江眠手中,江眠瞧了瞧兩人的試卷,對張大賀更是另眼相待了,沒想到他的字跟她爸有的一比。
  
  除了力道沒她爸那麼蒼勁險峻。
  
  看到江眠拿著試卷看了老半天,江之河坐在後頭心跳砰砰砰,忍不住問︰「江眠?」
  
  江眠這才放下試卷,回過頭對這兩人說︰「下次你們別忘了。」
  
  景照煜和江之河各自點了下頭。
  
  「我正要去齊老師辦公室,江眠我把試卷給你帶上吧。」同桌阮南溪突然開口說,微笑地朝她伸出手。
  
  江眠先是瞧了阮南溪一眼,然後捧著試卷說︰「不用了,我自己去。」
  
  曾經也是有一次阮南溪給她帶試卷,齊老師有些不悅地對她說︰「江眠,你怎麼能那麼懶,老是麻煩阮南溪。」
  
  走廊上,江眠路過洗手間踫到回來的王賽兒。她叫了賽兒名字,原本對她咋咋呼呼的賽兒只是朝她撇了下嘴,從她身邊走過了。江眠回頭望了眼賽兒,心裡有些異樣的奇怪。因為這兩天,賽兒跟她的關係不像以前那麼親近了。
  
  晚自習第一節課下課,王賽兒眉頭緊蹙地來到講台,來對坐班的田老師請假說︰「老師,我來例假肚子疼,想早點回家休息。」
  
  田老師是男老師,基本對女生這方面的請假都不會阻攔。很快給王賽爾出示了一張請假條。江眠心裡有些起疑,因為她知道王賽兒來事從不會鬧肚子。
  
  她從座位站起來,跟著王賽兒下了樓梯,她叫住了王賽兒︰「賽兒,我陪你回去吧。」
  
  王賽兒回過頭,神色為難又糾結地看著她︰「我自己就可以了。」然後,匆匆地下了教學樓樓梯。
  
  ……江眠覺得自己有一個神奇的技能,那就是她不好的預感一向非常準。那天她待在爺爺家她感覺不對結果她爸出事了,後面兩節晚自習下來,江眠同樣有不好的預感,直到鈴聲響起,放學了。
  
  她從書包裡拿出靜音的手機,裡面正進來一條王賽兒發來的求救消息︰「江眠,你能不能帶五千塊過來,我在酒吧被人敲詐了。一定不要告訴老師,也不要報警!!!更不能告訴我媽,拜託,拜託,拜託!」
  
  江眠︰……
  
  如果賽兒真的在酒吧被人敲詐,她知道告訴老師或報警的後果,賽兒就算不會被全校通報批評,也會被記過。
  
  拿出五千塊對江眠並不難,她從小到大零花錢都很多,尤其她爸她媽離婚後,更不會在錢上委屈她,加上小叔爺爺奶奶給的壓歲錢。江眠有一筆不菲的私人小金庫,這事賽兒也知道。
  
  她學琴學唱歌的費用,很多都是用她自己的錢。
  
  學校出來的斜對面路口過去一百米有一家工商銀行,外頭就有兩個24小時自動取款機。江眠把自行車停在外面,人到裡面,關上了防護鎖。
  
  對著裡面的ATM機使用無卡取款業務。
  
  她雖然有錢,但是她的卡在她爸那裡,所以她開通無卡取款的手機銀行業務。不過她也從來沒有取過錢,當取款機簌簌地吐出五千塊整,她憋了半會,順出一口氣。
  
  低頭將一疊錢放到背包裡,江眠打開保護亭的門鎖,剛抬起頭,她的視線便直對著外面的兩人。
  
  張大賀和景照煜。
  
  兩人各靠在自行車上,一人姿勢傾斜,一人腦袋傾斜,目光都直直地地落在她身上,然後還意味深長地打了半圈。
  
  ……江眠猛地攥住了背包。
  
  ——
  
  夜裡10點30分,江眠、景照煜和江之河一塊來到了龍海江畔的酒吧一條街,行走在吵雜喧鬧的酒吧街上,面上神色各異。
  
  明明三人行,江眠覺得緊張忐忑的人只有自己。
  
  然後,快來到王賽兒發來地址的那家酒吧,江眠對景照煜和「張大賀」說︰「等會我先進去,你們再進來。」
  
  「不行。」江之河拒絕女兒的提議。
  
  旁邊,景照煜一手插袋,一手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大賀,出不了事。」
  
  作為校長作為長輩,今晚江之河能答應過來也是無奈身份的轉變,如果是以前以這樣的情況,他根本不會允許這幫孩子單獨行動。
  
  因為景照煜這番篤定的樣子,江眠心裡繃著的弦鬆了一下,同樣對張大賀說︰「放心吧,我先去看看賽兒到底什麼情況。」
  
  江眠的辦法是可行的,只是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她還是頭一次走進酒吧,剛一進去,就被裡面震耳欲聾的音響震得心跳加快。事實,她也只是緊張。
  
  江眠假裝淡定目不斜視地走在擁擠的酒桌長廊,然後她在晦暗的光線下,找到了王賽兒,只見賽兒被一群流氓小青年控制在最角落。
  
  見她終於過來,賽兒激動地要站起來,結果對方又壓住了她的肩膀。
  
  江眠一急,又惱又急,喊了出來︰「你們要幹什麼!」
  
  「呵,還來了一個漂亮的。」他們不客氣地啐了她一口,然後意圖明顯地朝她伸出了手,江眠猶豫要不要從包裡拿出錢,餘光一瞥,一道修長帥氣的身影便從迷離的光影裡走了過來。
  
  景照煜手裡拿著一杯酒,十分有姿態地瞧了他們所有人一眼,然後一個有意的傾斜,他杯中的雞尾酒全灑在了其中一人的臉上。
  
  「你他媽找事啊!」被灑酒的人當場站了起來。
  
  「你——他媽,說誰呢——」景照煜上前一步,沒有廢話,也沒有前奏,直接把拳頭揮了過去。
  
  趁機,江眠帶王賽兒走出了酒吧。
  
  江之河沒想到小景會跟他們幹起來,他本想上前勸架把事情經過如何說清楚,結果感到後背一疼,原來是有人打他。
  
  媽的,這群兔崽子,江之河劈手就是一掌,回敬了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1:48 PM

13.chapter13

  如果說景照煜是有意挑事,江之河卻是被迫熱血了一把。兩人打架風格也完全不同,一個專業,一個業餘,一個動手利落行雲流水,二話不說直接上;一個下手之前還要囉嗦兩句,你們這幫臭小子,有沒有在上學,哪個學校?

  不過,就算風格不同,兩人配合得還不錯;戰術上也達成了一致,不戀戰,打完就跑。
  
  同時,外面江眠已經帶著王賽兒跑出了酒吧街,酒吧街外面就是一個派出所,按照前面約好的,江眠拉著王賽兒在派出所門外等景照煜和江之河。
  
  然後,她拿出手機呼叫出租車。
  
  王賽兒望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江眠拍拍王賽兒的肩膀,開口說︰「我們等一下景照煜和張大賀他們。」
  
  「江眠……」
  
  江眠回過頭,對上王賽兒心虛忐忑的目光,保證地說︰「我沒告訴老師,也沒告訴你爸媽,放心吧。」
  
  王賽兒這才籲出一口氣,紅了紅臉,半晌道︰「謝謝啊。」
  
  「應該說謝天謝地才對。」江眠拉上王賽兒的手,斜過頭說,「幸好我取錢的時候被景照煜和張大賀他們逮著,不然我一個人也……挺害怕的。」
  
  王賽兒嘿嘿一笑,低下頭。
  
  不遠處的酒吧巷口,很快地跑出兩個年輕的高中學生,是景照煜和張大賀他們過來了。江眠連忙跟他們揮了一下手;結果緊跟著他們身後,還有五六個流氓混蛋。
  
  江眠猛地攥住王賽兒的手,隨後張大賀也朝她們走來,留著景照煜一個人對峙著他們所有人。因為就在派出所旁邊,這群流氓混蛋也不敢做什麼,景照煜穩穩地後退了幾步,退到了派出所正門口,然後他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朝著派出所裡面指了指,即使一對五,他神色也是傲慢又挑釁。
  
  像是在邀請他們,要不要在警察局門口再幹一架。
  
  「照煜,好了。」江之河站在王賽兒旁邊,忍不住提醒自己這位超強鬥力的「隊友」,雖然這裡是派出所門口,但是如果事情鬧大了,他們都是龍騰中學學生,也不好收手。
  
  江之河作為校長,雖然變成張大賀兩星期了,校長架子還是有的。可不想有一天以打架鬥毆的緣由被請家長。
  
  就在這時,兩束車大燈突然從前面罩了過來,是江眠叫的出租車過來了。面朝著五個流氓混蛋,景照煜對著他們微微一笑,轉過了身。
  
  他跨步,朝著江眠大賀他們走去,然後隨手牽起最旁邊江眠的手。當著不遠處五個人,他大大方方地,面色如常地護著江眠上了出租車……
  
  夜風吹拂,燒烤的味道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飄來,一陣陣地消散在這光影曖昧的江邊燈火裡,酒吧街上也傳來年輕動感的金屬音樂,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激蕩在耳邊。
  
  江之河反應了一下,女兒眠眠已經被小景手牽手,像是男女朋友那般牽上了車。他也拍了拍王賽兒的肩膀,帶著她上了出租車。然後問題來了,兩位女孩子都坐在後面,他和景照煜誰坐前頭呢?沒留給江之河選擇,景照煜已經打開了江眠這邊的車門,縮了進去。
  
  「擠一擠吧。」景照煜出聲對裡面的人說。
  
  車廂後座,江眠立馬往王賽兒那邊靠,屁股挪走了一大半。景照煜身材屬於非常勻稱的那種,但是他個子高,長手長腳的,身軀肌肉又結實堅硬,就算江眠屁股挪走一大半,他的大腿還是緊緊地挨著她。
  
  同時,「張大賀」也坐上了副駕駛。車內多了倆剛打完架的「熱血青年」,車廂裡的溫度像是火苗輕輕劃了一下,徒地高了。
  
  剛打完架,江之河的大腦還有些亢奮,向來敏銳洞察力強的他,自然瞧到了小景牽著眠兒上車的刻意樣子,何況小景牽得那般光明正大,囂張傲慢。不管出於同學還是老父親的眼光,他都很容易誤會小景的動機,但是江之河覺得剛剛小景牽眠兒上車的動作應該也只是出於一種保護;至於為什麼牽的是眠兒的手,不是王賽兒,因為小景在挑選保護對象的時候選擇了距離他更近的眠兒。
  
  這樣一想,江之河覺得後座幾人的同學之情又純粹起來了。
  
  「賽兒,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江之河問後座的王賽兒。
  
  王賽兒支支吾吾,雙手相握,一時開不了口,後面江眠側頭望了眼王賽兒,低聲說︰「不想說沒關係。」
  
  江之河︰……
  
  然後,他問女兒︰「江眠同學,你今晚那麼晚回去,你媽知道了嗎?」
  
  「知道了啊。」江眠坦坦蕩蕩地回答張大賀,「我來的時候就告訴我媽了,我和賽兒一塊看個電影。反正明天休息半天。」
  
  江之河那個氣,沒想到女兒早就瞎編好了理由。
  
  「江眠同學,真沒想到你這種好學生也那麼會騙家長。」江之河酸酸地說。
  
  江眠覺得張大賀怎麼上車後說話就陰陽怪氣,她反問張大賀︰「難道你沒騙過爸媽?」
  
  江之大賀︰……
  
  江眠微微扯了一下嘴巴,再說︰「這世上沒有不騙孩子的爸媽,也沒有不騙爸媽的孩子。」
  
  江之河更心塞了。一直以來他覺得女兒脾氣差點就差點,好歹行為規矩思想端正,但是隨著以同學的身份接觸,他怎麼覺得江眠同學這思想也很不端正啊。
  
  「江眠同學,我跟你說,你這樣是不對的……」
  
  江眠哪會覺得張大賀真的在教育自己,以為他是開玩笑耍嘴皮子,剛好她藉機轉移王賽兒的尷尬,右手偷偷拉起了王賽兒的手。
  
  王賽兒心裡對江眠充滿著感激,剛剛張大賀問她原因,她真的非常窘迫。她也不是不想告訴同學原因,只是難以啟齒而已。因為她不是第一次被敲詐勒索,而是很多次了,原因是去年她見了一個網友,他對她……
  
  這事她從來沒有跟人說過,江眠也不知道,甚至她還每次從江眠這裡騙錢。可是,她不僅騙江眠,這些天還有意疏遠她。但是江眠不僅不跟她置氣,還幫她留面子。
  
  龍海市不大,從酒吧一條集過來,大概也就半個小時。但時間已經很晚了。終於,著急的家長給孩子們打來了電話,第一個接到電話的還是……江之大賀。
  
  江之河拿起手機,看著手機裡顯示的「媽媽」兩字,頭疼用將手指滑了一下手機螢幕,放到了耳邊接聽。
  
  「媽……」這聲媽,江之河叫得十分別扭,不情不願。
  
  「呵……」景照煜突然笑了,一路過來沒有太多話的景照煜忽得一笑,自然是對張大賀的嘲笑和奚落。
  
  江眠也覺得張大賀剛剛這聲媽挺好笑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臉莫名也有些紅了。當景照煜也意識到他和她坐得太近,選擇轉過身面朝車窗,將自己往車門那邊貼了貼。
  
  「咳。」一個不小心,景照煜還咳嗽出聲。為了掩飾這聲咳嗽。晦暗的車廂裡,景照煜伸手踫了踫鼻子。
  
  江眠頓時變得小心翼翼,連呼吸都小心得很。她抬了抬眼睛,剛好手機滴了一聲,安莉發了消息過來,她低頭回復安莉說︰「就在小區門口了。」
  
  作為校長以及長輩,江之河還是想找王賽兒瞭解情況,以便思想教育以及防範未然。結果一下車,王賽兒就像一陣煙兒跑了。景照煜住在小區最中間的10號樓,跟他們同行了百來米,帥氣地提著背包朝江眠張大賀道了別,走了。
  
  臨走前,還問了江眠作業。
  
  江之河和女兒一塊回到了25幢,他再次問江眠︰「王賽兒到底認識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朋友?」
  
  雖然眼前「張大賀」口氣不善,江眠還是能感受到張大賀是真的關心她和王賽兒,可是她也不知道,如實地搖搖頭︰「我不清楚,但是我覺得賽兒不會認識亂七八糟的朋友,她應該是真的被敲詐了……」
  
  江之河覺得自己女兒應該是真的不清楚,點點頭。
  
  某一刻,江眠覺得張大賀這副管事的樣子很像她……爸?轉而,她想是不是張大賀在端班長架子?
  
  大腦充斥著亂七八糟的想法,很快電梯停在了二樓。
  
  「媽……」江眠叫出了等在電梯門口的安莉。
  
  「安——阿姨。」江之河下意識按住了電梯門,一不小心他差點叫了安莉,最後加了兩個字補救。
  
  「是你和眠兒一塊看電影啊?」安莉有所疑惑地問電梯裡的男同學。長得高高的,不是那種非常帥氣的男生,卻是學校裡很招女孩子喜歡的壞小子類型。
  
  所以,安莉心裡才會有些懷疑。
  
  江之河當然知道前妻這樣問他是為什麼,心裡也十分無語,他老老實實回答安莉︰「除了我和江眠,還有兩個同學,都是這個小區的,王賽爾和景照煜。」
  
  安莉被這一本正經的回答逗笑了,瞧著男生那麼坦然,她滿意地笑說︰「早點休息吧,你們這幫孩子,都高三了,還讓我們做父母的那麼擔心。」
  
  「是的,安——阿姨。」江之河再次稱呼前妻為安阿姨,口吻神色帶著一份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得意。以前妻子還說他行為思想老成,沒想到吧,有一天他還能叫她一聲阿姨。
  
  電梯門緩緩關上,安莉失笑地搖搖頭,對女兒眠兒說︰「你這剛搬過來的同學還挺有意思的。」
  
  江眠聳肩,隨後同意地點了一下頭,說︰「他是挺逗的,叫張大賀,這個學期剛轉來,現在是我們班的班長。」
  
  「班長?」
  
  「對,自告奮勇要當的班長。」頓了下,江眠彎唇一笑,揚著眉毛對安莉說,「全班除了我,都選了他。」
  
  「噢,那我們眠兒很有想法啊。」安莉肯定道。
  
  江眠有些不好意思,換了鞋,等回房間前,她轉過頭︰「媽,明天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看看……我爸?」
  
  「……好。」安莉答應女兒。
  
  江眠點點頭,膠原蛋白滿滿的臉上端著淡淡的笑意,然後關上了臥室門。
  
  ——
  
  第二天是星期天,可以休息半天。龍騰中學高三執行大星期和小星期,小星期只能是周日休息半天,大星期則按正常休息兩天。但是高三了,即使休息兩天,很多學生的家長還是會讓孩子上輔導班。
  
  大清早,江眠和安莉去了市醫院看躺在監護室裡的江校長,她小叔江之海安排了專業的看護和阿姨照顧她爸。醫生辦公室,醫生對她說,江校長是由車禍導致腦出血造成的昏迷。
  
  可是都那麼久了,她爸為什麼還沒有醒來的跡象。「我爸會不會變成植物人?」江眠問醫生。
  
  醫生說︰「植物狀態持續一個月以上患者才能斷定為PVS,也就是持續性植物狀態。」
  
  剛好,今早小叔江之海也在醫院,寬慰她說︰「別擔心,等淤血散了你爸就醒了。」
  
  旁邊安莉對江之海說︰「之海,之河的事辛苦你了。」
  
  江之海一笑,嗆安莉說︰「安律師,你客氣了……應該說是眠眠的事辛苦你了。」
  
  ……不管江家人如何內鬥,對外人他們都非常團結。這是安莉嫁到江家的最大感受,她當了江之河那麼久的妻子,可是在江家人眼裡,她還是外人。
  
  上午回常青藤小區,安莉提前在附近的菜場下了車;小區大門旁,江眠從出租車下來,視線前面,剛好瞧到景照煜和一個衣著優雅外貌秀麗的女人站在一塊。他們旁邊,還停著一輛低調的豪車。
  
  江眠打算裝作看不到,從他們旁邊走過。
  
  結果……待自己媽媽坐進車裡,景照煜順勢將車門一關。好巧不巧的,他一抬起頭,直接與下車的江眠,目光相撞。
  
  江眠刷卡進小區。
  
  小區大門正對著中央景觀花園,今天天氣放涼,又是星期天,不少住戶都下樓玩樂放鬆。江眠看到了一條熟悉的朋友,哈哈。
  
  它正被張大賀的媽媽牽著,江眠暗暗地琢磨著要不要打個招呼,張大賀媽媽已經朝她走來︰「哎呀,你不就是大賀的同學嗎?」想了下,又關心道,「那個你爸江校長……」
  
  吳女士停下來,江眠回答說,「他還在醫院。」
  
  「噢噢,沒事沒事,一定會好的會好的。」吳女士笑咪咪地說著好話,見底下的哈哈一直瞧著江眠,江眠也對哈哈有興趣,便把手中牽引繩送到了江眠手裡,「我剛想去買個菜,能不能幫我遛會。」
  
  江眠一時愣著,然後點點頭︰「……好!」
  
  就這樣輕易地,被自己媽送到同班同學江眠手裡,張大賀很無語,忍不住翻了一個狗眼。
  
  吳女士提著包包離開,江眠牽著張大賀站在中央景觀沒有離開,隨後肩膀被人輕輕一拍。
  
  江眠轉過身,景照煜肩線筆挺地站在她後面,然後他稍稍低下頭,笑著問她︰「江眠,你在這裡是等我嗎?」
  
  什麼?!江眠沒想到景照煜會這樣說,舉起牽繩的手解釋說︰「……我在遛狗!」
  
  「我開玩笑。」景照煜兀自唇角帶笑,頓了下說,「一起遛會?」
  
  江眠︰……
  
  張大賀︰……這兩狗男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1:54 PM

14.chapter14

  張大賀為什麼會下樓散步,不,是遛彎兒。作為全小區最孤傲也是最有人權的一條狗,張大賀沒事寧願自己一個人,噢,不,是一條狗孤單地望著窗外的天,也不願被人牽拉著遛彎兒,至於今天為什麼跟著麻麻下樓,原因是江之河那廝自己寫試卷也就罷了,還要拉上他!
  
  他媽的他都變成一條狗了,江之河都不放過他!!!
  
  然而現在,他被江眠牽著,旁邊站著景照煜,落在新班級他最討厭的兩個人手裡。新班級最討厭的人,原本江眠第一,景照煜第二,由於江眠每次摸他狗頭的時候還算溫柔,江眠變成第二,景照煜就順利上位成第一了。
  
  哈哈……
  
  江眠哪知道她牽著的哈哈心裡怨氣會那麼大,因為哈哈尾巴高高翹著,她還以為哈哈很高興呢。
  
  關於自己的尾巴為什麼每次看到江眠就會翹起來這事,張大賀不會承認自己可能是口嫌……尾翹。前面江眠要帶他散步,他後腳一蹬表示拒絕,然後江眠叫了他兩聲哈哈,他也就半拉半就地跟著江眠走了。
  
  張大賀想,他是懶得跟江眠計較。畢竟,他現在最大的靠山,是江之河,也就是她的爸爸。
  
  ……
  
  從頭到尾,景照煜風姿卓然地跟在江眠旁邊,雙手放在口袋,難得安靜得一句話都沒有。他身上依舊穿著白藍色條款的T恤衫,胸口還有一個可愛的小猴子。王賽兒偷偷跟她說過,景照煜最近身上穿的T恤衫都是農貿店一百塊三件買來的。
  
  可能是有顏任性吧,景照煜這樣穿還是很清爽很好看。她想,如果景照煜真的沒錢,她推薦他到拼夕夕買衣服,花很少的錢就可以買到AJ這些大牌。
  
  小區湖邊的棕色亭子裡,江眠從書包裡拿出一瓶優酪乳,打開了瓶蓋,然後將瓶蓋放在了地上,示意給哈哈添。
  
  張大賀怒了,尾巴自然落了下來,江眠居然吃優酪乳要讓他添瓶蓋!
  
  「嘛?」張大賀抬起狗頭,發出質疑的單音。
  
  江眠沒想到哈哈還會說話跟她道謝,摸摸哈哈的腦袋,又往瓶蓋裡又倒了一些優酪乳。結果,哈哈對她的好意扭過了頭。難道她會錯意了,江眠不由有些失落,對哈哈說︰「那你想吃香腸嗎?」
  
  香腸?烤腸?
  
  張大賀的狗尾巴又重新翹了起來。
  
  ……
  
  「那個……」江眠抬頭,發現景照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由尷尬了一下。她頭髮在安莉和她爸離婚後就沒有剪過,三年時間都快長到了腰上,每次都用髮帶綁著,站起來的時候,由於腦袋往上一抬,又順又亮的馬尾從肩上滑向了前面。
  
  江眠站直脊背,姣好的少女面龐透著可見的侷促,然後景照煜也有些不自在了……
  
  景照煜比江眠大兩歲,就算早早入世心性也比同齡人沉穩,有時候他也是會被一些外在事物吸引注意力,比如就在剛剛幾秒裡,他都在走神,他在想江眠頭髮全部披下來是什麼樣子,甚至他還想,順手摸一摸的感覺會如何?
  
  這也就是景照煜會有的好奇,對江眠。或許,再老成的少年,也會有那麼幾個瞬間裡,有過像微風像細雨像初陽的怦然心動,讓他難以克制,卻很好消化。
  
  然而,江眠對景照煜的好奇,更多源於他本身就是一個自帶話題的復讀生。不過,江眠不是一個對不太熟悉的人和事都會充滿懷疑的人,就算心裡有些疑惑,她也不會問出來。比如第一晚見到景照煜手裡提著的方箱子,她心裡有過好多猜測,也不會主動問景照煜。
  
  還有剛剛她看到的那位優雅漂亮女人。
  
  原因很簡單,就算昨天景照煜幫了她和王賽兒,她和他的關係也沒有熟悉到隨便問事。
  
  「剛剛那人是我媽。」景照煜突然開口,語氣不輕不重,卻帶著一份親切隨意,彷彿在她和他之間打開一個話題。
  
  江眠感受到景照煜話裡的有意解釋,配合地,她噢了一聲。
  
  「她和我親爸離婚十多年了,之後我就跟著她去了G省,在繼父家生活長大,直到考上了軍科大。」景照煜又說。
  
  江眠沒想到,景照煜會對她說這些。每一個字都很隱私,他卻隨口跟她說了出來。以至於她覺得自己不問他些什麼,都會顯得她沒有八卦精神,不,是共情之心。
  
  面朝著景照煜,她問出了自己最好奇的一個問題︰「軍科大很好啊,你為什麼要退學?」難道是因為親爸在這邊的關係?
  
  江眠心裡這樣想。目光卻凝固在底下的哈哈這裡,裝作不太在意的樣子。
  
  旁邊的張大賀,也已經高高地豎起了狗耳朵。
  
  「咳……」這個問題,景照煜笑了笑,像是猜到江眠會問他這個事,他在亭子裡走了兩步,面對著一池亭亭玉立的荷花,回過頭說,「軍校太苦了。」
  
  呃?
  
  「讀下去……感覺找不到女朋友。」景照煜又加了一句,玩笑話。
  
  「……」什麼?
  
  江眠嘴巴微張,察覺不太禮貌,抿成了一條有弧度的線。
  
  底下,張大賀正大光明聽完景照煜給出的理由,忍不住翻了個狗眼。景照煜這廝壞,真壞!
  
  江眠也眨巴眨巴眼睛,直接問出來︰「你回來復讀,難不成是為了找女朋友嗎?」如果這樣,對自己人生也太不負責任了。
  
  然而,張大賀又覺得景照煜還蠻有追求的,或許是真話。
  
  軍校的確苦,妹子又少,換他也受不了。雖然張大賀這個鋼鐵小混混對妹子還不太感興趣,每次有女生對他表白,自告奮勇做他女朋友他都很嫌棄。他好歹是五中的一哥,一哥的女人豈是那些歪瓜裂棗可以勝任的?他不喜歡江眠沒錯,但是女朋友的長相至少要對標江眠這樣的。
  
  皮膚白,臉蛋小,眼珠子黑,笑起來有淺淺的梨渦,然後說話走路都要有範兒,最好甩出一哥女人的倨傲感。但私底下摸他腦袋要溫柔……
  
  察覺景照煜嘴角透出的笑意,江眠知道自己被忽悠了,有些生氣,可是她不會在不太熟的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脾氣,默默地撇了一下頭。
  
  景照煜嘴角笑意更重了,他蹲了下來,朝哈士奇伸出手,他見這條狗表情豐富,也忍不住順毛一把。然而張大賀還記得換座位那天景照煜刻意壓在他肩上的手。
  
  這樣一想,張大賀便朝景照煜撲了過去,咬死你丫的!
  
  景照煜反應極快地躲了過去,身手好得像是學過專業的格鬥,張大賀卻起了勁兒,剛好江眠一時鬆懈,他從江眠手裡掙脫出來,拖著牽引繩同景照煜較量起來。
  
  一人一狗,一前一後,張大賀雄赳赳地朝著景照煜發出十級進攻,隨著江眠一道呼聲,張大賀感覺自己後頸一疼,他已經被景照煜拎了起來。
  
  「這狗性子野會咬人。」景照煜皺眉說,然後對江眠叮囑,「你以後少接觸它。」
  
  「嘛!!!嘛!嘛嘛!!」張大賀前爪撲騰,後腳空踢。然後,景照煜才將哈士奇放了下來,從江眠手裡拿過了牽引繩。
  
  這下,張大賀徹底落在了景照煜手裡。它更真想咬死他了。
  
  江眠也驚訝原本看起來憂鬱兮兮的哈哈會毫無理由地撲向景照煜,她望向哈哈問,「哈哈,你剛剛是真的咬人,還是跟景照煜玩?」
  
  張大賀︰……
  
  「如果只是玩,你搖搖尾巴。」江眠又說。她之所以會問哈哈,原因是張班長跟她說過,哈哈很聰明能聽懂人話。
  
  ……這不是廢話嘛,他當然能聽懂人話。
  
  大賀作為學生混混那麼多年,也明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個道理,聽完江眠的話,立馬搖起了尾巴。左邊搖一搖,右邊搖一搖。
  
  江眠立馬笑了,望著景照煜說︰「你看,它只是跟你玩。」
  
  是嗎?景照煜也笑了,重新蹲下來拍了拍這條哈士奇的腦袋,力道不輕不重,彷彿是對它剛剛行為的懲戒。結果,這一敲,張大賀卻覺得肚子一疼,痛苦地伏在了地上。
  
  額……
  
  這狗還會踫瓷嗎?
  
  張大賀是真的疼,如果不是出於做男人的尊嚴,他都想嗷嗷地叫出聲。江眠原本猜想哈哈是不是故意假裝,結果看到哈哈真的起不來的樣子,也急了。
  
  江眠很快聯系上待在7樓房間琢磨作業的「張大賀」,三人一塊把哈士奇送去了寵物醫院,她才徹底噓了一口氣。
  
  聽到大賀身體出現問題,過來的時候,江之河很糾結,不知道送大賀去人民醫院好,還是寵物醫院好,然後已經跟著女兒和小景來到寵物醫院。
  
  一番檢查,穿著白大褂的獸醫身前掛著泛光的金屬聽診器,面帶笑意地對他們說︰「它懷孕了。」
  
  額……
  
  「身體會抽搐應該是胎動,胎像不穩。」
  
  「打兩保胎針就好。」
  
  ……
  
  ……
  
  ……
  
  哈哈懷孕了?一時之間,江眠驚喜,江之河震驚,景照煜好笑。至於張大賀本人,徹底驚嚇過去了。
  
  「……哈哈,哈哈你怎麼了?」江眠摸著眼皮一翻,直接趴在寵物檢查臺上的哈哈。
  
  沒什麼,就是不想活了。
  
  突然,張大賀從檢查台堅強地站了起來,對這該死的獸醫一番汪汪叫,獸醫雖然很懂動物,但也聽不懂這條哈士奇在汪個啥。
  
  汪你妹啊,他的意思不要保胎!勞資不保,給我流!立馬給我流掉!
  
  獸醫仍是……不懂。
  
  張大賀只能看向江之河,快,給勞資翻譯一下。
  
  這個……江之河跟著張大賀一番眼神交流,面容猶豫又沉穩地對獸醫說︰「那個醫生,這個狗胎我們不想要,有沒有針對狗狗的無痛人流?」
  
  「啊?」獸醫迷惑了,什麼?狗狗的無痛人流?

  ***************************

  作者有話要說:

  瞧,大河對大賀多好,都要特意問有沒有無痛的……

  張大賀:這到底是什麼操蛋的戲碼啊!

  ……那個,你要相信,你後面的戲份非常好。

  信你個鬼啊,你這個扑街作者,勞資咬死你!

  別別,大賀,你現在已經是有身孕的狗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02:03 PM

15.chapter15

  狗狗的無痛人流?那不應該稱為……無痛狗流嗎?
  
  得知對方根本不想讓自己的寵物懷孕,獸醫痛徹心扉地說︰「如果你們不想要狗崽崽,就應該早早帶它來絕育啊。」
  
  不管是人流狗流,哪個不傷身體的,瞧著這幫人還挺在乎這條狗的,還問流產術有沒有無痛的,簡直是假仁假義。
  
  因為不解,獸醫更是眉頭一皺,望向江之河的眼神就像看那些不負責任的小男人似的,嚴肅道︰「它已經懷孕一月多了,難道你都沒發現嗎?」
  
  他怎麼發現?又不是他讓張大賀懷孕的……頓了下,一個月?江之河很快想了想,那就是之前受孕的。唉,大賀這倒楣孩子,都是一些什麼事啊。他還以為是小區那泰迪的……
  
  你這江之河,居然懷疑勞資跟狗OOXX,你他媽還是一個人?因為猜到江之河心裡所想,尤其看著江之河面上那鬆一口氣又無奈可何的表情,張大賀趴在檢查台差點要發飆,結果肚子又是一陣痛。
  
  他去,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陣痛?!
  
  總之,張大賀的態度就是不要,鬼知道他能不能變回自己,作為一條狗他已經夠慘了,還要成為餵養一窩狗的母狗?張大賀表示如果這樣,他寧願去死。
  
  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他響當當的五中賀哥,怎麼能被命運之鬼這樣糟蹋!
  
  江之河尊重張大賀的決定,繼續跟獸醫詢問流產手術。旁邊,江眠聽得一愣一愣的,開口說︰「張班長,你為什麼不讓哈哈留下寶寶?」
  
  江之河看向女兒說︰「……因為我養不起。」
  
  江眠︰……
  
  江之河說的可是真心話呢。管一條張大賀已經夠他操心了,後面他還要管大賀的一窩崽?老實說他也累得慌!
  
  景照煜輕輕呵笑起來,然後他像一個行家似地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摸了摸哈士奇的下腹說︰「狗懷孕基本兩個月就可以生產,它這都一個多月了,肯定要進行剖腹產墮胎……這手術估計不小吧。」說完,景照煜看向獸醫問,「這狗的剖腹產墮胎術要多少錢?」
  
  獸醫懶懶回答︰「手術費麻醉費檢查費B超費加起來,包括後面一些藥費營養費,最少也要三四千。」
  
  三四千?
  
  江之河指了指張大賀,打個狗胎要三四千?
  
  張大賀卻只聽到剖腹兩個字,腦袋一撇,徹徹底底,生無可戀地磕上了自己的狗眼……
  
  寵物醫院回常青藤小區的路上經過一條小水渠,張大賀突然四腿一蹬,駐留在這條水渠河畔良久;人行道落下來的楊柳枝條徐徐搖曳,馬路車子一輛一輛地逆向飛馳而過……面朝著下面平靜流動的污水,張大賀陷入了人生第一次抉擇。
  
  苟活?還是學霸王項羽「汙江」自刎?
  
  哈哈……這是怎麼了?面對女兒江眠再次投來的詢問眼神,江之河沒辦法告知女兒哈哈‧大賀現在的情緒可能有些低迷,只能說,「可能哈哈知道自己要當媽媽,他在思考如何當一個好媽媽吧。」
  
  啊,真沒想到啊……
  
  景照煜卻單手抄袋,悠悠冒出一句︰「我還以為它要尋死呢。」
  
  江眠︰……
  
  「……」同樣,聽到景照煜這番不同的見解,江之河趕緊將張大賀拉走了。
  
  回到常青藤小區,江眠沒有跟張大賀和景照煜繼續待在一起,她想到了賽兒,打算去賽兒家一趟。臨走前她彎下腰摸了摸哈哈的腦袋。
  
  原來哈哈是母狗呢。之前她覺得哈哈那麼雄赳赳,尤其走路姿勢像是一頭桀驁不馴的狼,覺得哈哈肯定是一條雄哈哈,沒想到是母哈哈。
  
  「哈哈,你要高興啊……」
  
  江之河看著女兒這正兒八經的樣子,會心一笑地說︰「等哈哈生了,只要你們不影響學習,就送一隻給你們養養。」
  
  終於,底下的張大賀有反應了,倔強地抬起頭,對視江眠的水亮眼睛。勞資才不送!憑什麼送他的崽給他最討厭的人。
  
  「……那個不用了。」江眠也搖搖頭,開口說,「我爸醒了不會同意的。」
  
  額?
  
  江之河︰「……」
  
  對,以前眠眠就想養一條狗,每次他都極力反對。有一次一條流浪狗都差點跟著眠眠回到了家,是他毫不留情地驅走了那條狗。然後,眠眠還下樓找了那條狗許久……
  
  唉,人生都是一團謎,裡面藏著每個人的小秘密。
  
  賽兒住在小區湖邊的疊墅區,她家在8棟最高兩樓,帶一個空中花園。今天周日,王家卻只有賽兒一個人,江眠過去的時候,賽兒正靠在沙發看電視,手拿遙控器不停換著台。
  
  一副心情煩亂的樣子。
  
  見她過來,王塞兒放下遙控器說︰「眠眠你來得正好,我有道題想問你。」
  
  「喔……」
  
  沙發對面的紅木茶幾,的確放著一堆作業,只是基本都沒有寫。
  
  江眠坐在沙發給賽兒解起題,然後她看賽兒根本沒有聽她講解的意思,放下了習題冊。賽兒低了低頭,對她說︰「江眠,你過來是問我事吧。」
  
  江眠點頭,神色認真地說︰「當然,我必須要瞭解你為什麼會被惡意敲詐,還有你為什麼會去酒吧?」
  
  王賽兒轉了轉頭,咬了咬唇,然後才開口說︰「敲詐我的人,是我的男朋友。」
  
  江眠︰「……你男朋友?」
  
  「對,我男朋友。我和他是去年玩網遊認識的,然後就見了面。」
  
  江眠︰……她無法形容自己的震驚和不理解,她震驚賽兒居然會通過遊戲交男朋友,也十分不理解賽兒為什麼會任由男朋友敲詐自己。
  
  「其實……他除了會找我要錢,其他還是很好的。」王賽兒低頭說。
  
  「……你信嗎?」江眠反問,很生氣地說,「如果你真覺得他很好,你會這樣低著頭告訴我嗎?」想起之前賽兒總找理由跟她借錢,江眠再次警覺地問,「你之前從我這裡借錢,是不是也都給你那個男朋友了?」
  
  王賽兒不說話。江眠現在看她的眼神,帶著仔細的審視,讓她十分不舒服。
  
  江眠什麼都明白了,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完全又氣又惱,惱王賽兒騙自己,也惱王賽兒被大混蛋欺騙,她下意識拉住王賽兒的手︰「賽兒,我們報警。」
  
  王賽兒撥開她的手,開口問︰「江眠,你想讓我被學校所有同學嘲笑嗎?」
  
  江眠︰……
  
  王賽兒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接著一句句說出傷人的話︰「就是因為你,我已經被別的同學嘲笑,說我是你身邊的一條狗!現在作為朋友你不幫我就算了,你還要把我往火坑裡推。好啊,你去報警,讓員警來抓我,反正我爸媽也不管我,你來管好了!」
  
  「賽兒……」
  
  「江眠,你少來這一套了。你是校長的女兒,家裡有錢,高高在上習慣了當大小姐,看問題都是別人的錯,你真的瞭解過我嗎?你真的當我是朋友嗎?如果是朋友,你根本不會說出報警的話!」
  
  ……江眠被王賽兒問得煞白了臉,她沒想到賽兒會這樣看她,更沒想到她的行為會讓賽兒發出這樣的質疑。她都不知道什麼才是朋友,什麼才是真正的關心和幫助了。
  
  「……那就不報警啊。」江眠低低地說,默默地她紅了眼眶,王賽兒也流下了眼淚,伸手胡亂的擦著。
  
  「我先走了……對了,下午還要上課,你別忘了。」江眠又說。臨走前,她將王賽兒家的門,幾乎不發聲地關上。
  
  一走出王家,眼淚也就簌簌落了下來。江眠難過地想,她真的是賽兒說的這樣嗎?
  
  因為年少,好像總是那麼容易相信別人說出來的話;因為年少,也總是那麼輕易就說出傷害他人的話。下午三點,高三全班同學回到學校,開始英語測考。高三總是很忙,也因為忙,沒有那麼多精力維持顧及所謂的朋友情誼,然後任由裂縫越來越大,最後還不明白怎麼一回事,就開始分道揚鑣了……
  
  晚自習,田長勝說了秋季運動會的事,反正鼓勵報名,如果沒人報名就用直接棄賽。
  
  江之河不太欣賞田長勝以這般消極的態度對待校運動會,同樣為了起到表率作用,江之河報了男生的五項全能。
  
  景照煜像是作陪好兄弟,也報了男生五項全能。
  
  一直以來,班級一百米女生跨欄都是王賽兒和江眠,這次王賽兒不參加,江眠一個人報名了。令她意外,阮南溪也報名了百米跨欄。
  
  自習結束,王賽兒自然不跟江眠同行,鄭澤陽也發現了王賽兒奇怪的地方,挨在江眠旁邊問︰「你們鬧別扭了?」
  
  江眠搖頭,沒啊。
  
  「澤陽,你跟王賽兒走吧。」取車的時候,江眠對鄭澤陽說。剛好,後面走來景照煜和張大賀,鄭澤陽嗯了嗯,挑著眉問︰「你為了等景照煜他們嗎?」
  
  什麼跟什麼啊,江眠抬了下眼說︰「賽兒一定會買夜宵吃,你跟著就有你的份。」
  
  切!鄭澤陽走了,臨走前關心她一句︰「那你小心點。」說完,嗖地騎上車,追上了前方的王賽兒。
  
  江眠解開車鎖,景照煜悠悠地踏車過來,後面坐著張大賀。同為插班生,張大賀和景照煜似乎已經成為一對形影不離的好基友。
  
  兩人各自默契地等江眠,江眠瞧了眼張大賀說︰「張大賀,你自己不騎車嗎?」
  
  「小景騎了就好,我搭個便車。」江之河隨意地說。
  
  「可我真不想給你搭這便車……要不你騎江眠的車,讓江眠坐我後面?」景照煜開口說。
  
  什麼?!車棚暗淡的燈光看不到江眠倏然漲紅的臉,明明景照煜說得磊落大方,像是隨口一提。
  
  ……江眠騎上車,先走了。
  
  坐在車後座的江之河恨不得掐死出言不遜的景照煜,他拍了下景照煜寬闊筆直的肩頭︰「你這小子想得倒美!」
  
  景照煜但笑不語,任由後面的張大賀罵他臭小子,然後他慢慢悠悠地跟上江眠,隨意自在地尾隨在江眠的後面。不疾不徐。
  
  放學路上十分吵雜,江之河操心地問出一個事︰「……景照煜我問你個事,你必須老實回答我。」
  
  景照煜︰「行,你問吧。」
  
  「你是不是喜歡江眠?」
  
  景照煜不做聲,在老實回答「張大賀」之前,他也開口問︰「你呢?」
  
  「我什麼我?」
  
  「別說你對江眠沒意思。」景照煜這樣說,目視著前面道,「你表現出來可比我明顯多了。」
  
  江之大賀︰「……」
  
  景照煜突然開口,跟後座的人商量道︰「大賀,你下車一下。」
  
  下車幹什麼?雖然疑惑,江之河還是穩穩地從後座下來,等著景照煜做什麼……結果,等他一下車,景照煜便蹭地踏車走了,留下江之河一人站在原地差點吐血,最後只能捶、胸、頓、足地表示一下憤怒之情。
  
  景照煜這……臭小子!
  
  夜風溫柔地輕拂著路邊廣玉蘭的葉子,同樣撫上放路上每張青春洋溢面頰,景照煜很快來到江眠的旁邊,與她並排同騎。
  
  江眠歪過頭,看了眼景照煜問︰「張大賀呢?」
  
  景照煜微微一笑,故作姿態地說︰「太重,丟了。」
  
  「噗嗤」一聲,江眠也笑了,整個晚自習壓在心口煩悶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就在這時,後面傳來張大賀十級威脅聲︰「景照煜,如果你敢——」
  
  「我當然敢啊——」
  
  景照煜單手把持著車頭,然後左手高高舉起來,朝著被自己甩在後面的「張大賀」比劃了一個手勢,那個手勢是他在一個大學室友那裡學的。
  
  叫做筆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1:31 PM

16.chapter16

  關於景照煜是否喜歡眠眠這件事,江之河的態度就是沒有明確態度,在景照煜這邊以試探觀察為主,眠眠那邊還是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免得將簡單的好感變成復雜的災難。
  
  從小到大,眠眠都不熱衷交朋友這件事,比如上幼兒園明明想加入小朋友過家家的遊戲,可是小朋友一邀請她,她的腦袋搖得比撥浪鼓還歡快。江之河現在還能想起,幼兒園江眠最好的朋友是他特意安排的,然而效果並不好。
  
  家長可以為孩子做很多事,唯獨沒辦法替決定孩子小時候能交到什麼夥伴,年少會喜歡上什麼人,長大後又會為哪個混小子輾轉難眠……
  
  總之,除去校長這個身份,江之河自認為自己還是一個思想年輕懂小孩的家長。當然,他現在的樣子也是十分的青春無敵啦。
  
  因為被小景故意丟下,江之河是步行回常青藤小區,但也就十來分鐘的路,他半小時才到常青藤小區大門。原因是路上他遇到了一夥人,一幫來自五中張大賀昔日的哥們,他們特意結伴來龍騰找「他」,江之河就揪著他們來到小巷口排隊教育。
  
  一個個不好好學習,整天廝混晚歸讓爸媽操心,不想考好大學了?不要文憑了?徹底放棄放棄光宗耀祖了啊?
  
  為什麼會提到光宗耀祖那麼閃耀的事,主要其中一個男生就叫甄耀祖。
  
  「賀哥,我們只是找你吃個宵夜……」
  
  「賀哥賀哥,不要叫我賀哥,叫我賀同學。」
  
  「賀……哈哈哈,大賀,你是不是腦子瓦特了?」
  
  「我腦子瓦特了?難道像你們這樣不學無術才是腦子聰明頂呱呱!」江之河眼皮一抬,端著張大賀的臉,單手叉腰,繼續訓斥這幫臭小子。
  
  就在這時,這位叫甄耀祖的男生開口說︰「我說大賀,你現在這樣是不是因為紮了校長輪胎良心不安的表現啊?」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校長車禍跟你紮了他的車輪胎有關係!」
  
  江之河︰……!
  
  半個小時,江之河來到了常青藤小區地下車庫。他的車子已經被小弟之海修好,停回了地下車庫。他握著亮著照明燈的手機,檢查起四驅輪胎。
  
  然後搖搖頭站了起來,就算輪胎真被紮了釘子,也在修理廠就被處理好了……
  
  江之河回到了張家,一進門,就看到沮喪著狗臉趴在地毯上看電視的張大賀,令他咋舌的,張大賀看的電視節目是一檔婦女生育健康欄目,現在正在播放的內容是高齡婦女二胎須知。
  
  ……真沒想到賀同學還有這個心。
  
  見他回來,沙發上的吳女士立馬關上電視,尷尬得整起了衣服。
  
  江之河明白了,原來是吳女士和寶刀未老的張老闆打算要個二胎啊!不過他們瞞著他做什麼,你們兒子張大賀每天蹲家裡聽你們說話,該知道早知道了。
  
  ……是的,張大賀前幾天就聽到他媽和他爸對話,兩人打算再要一個孩子。要求也不高,不管兒子女兒都可以,但是一定要生個聽話的。
  
  這話說的,彷彿可以由他們決定似的。對於爸媽要生二胎這事,他們還這般小心翼翼顧及著怕他知道,張大賀自己卻沒太大感覺,反正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以後都會被他欺負……
  
  目前更讓他抓耳撓腮的事情,是他媽沒懷上,他懷上了!!!
  
  ……你說氣不氣人!
  
  江之河本打算問問釘子的事,見張大賀這副鬱鬱寡歡的模樣,話到嘴邊也問不出來,大賀現在怎麼說也是一條孕狗,他跟他(它)見識什麼。
  
  沙發旁,整理好衣服的吳女士心虛地看向兒子問︰「肚子餓不餓,媽媽給你煎個牛排怎麼樣?」
  
  大晚上吃什麼牛排,不過說起牛排,他倒是想吃樓下北門老李家的牛肉湯了。江之河跟吳女士說了一聲,下樓喝牛肉湯了。
  
  待在家也無趣,張大賀從窩裡撐了撐狗腿,跟著江之河出門了。走出小區北門,看到小區保安盯著自己肚子猥瑣兮兮地瞅個不停,大賀恨不得仰天長嘯,吟詩一首︰夜色濛濛,人生漫漫,他這當狗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牛肉館就在北門出來五十米處,夜裡快11點了還在營業,但是客人也就一個。江之河帶著張大賀進去,裡面正在喝湯的王賽兒驚訝地瞧了過來。
  
  「大晚上還吃宵夜呢!」江之河笑著問。
  
  「你不一樣。」王賽兒回話。
  
  江之河無奈一笑,又問︰「方便坐你對面嗎?」
  
  王賽兒︰「……你坐就是了。」
  
  江之河慢悠悠地坐了下來,然後也要了一份牛肉湯一份煎餃,他本想找王賽兒談談話,正巧現在撞上了,就開口了︰「賽兒,你和眠……江眠是鬧別扭了嗎?」
  
  「江眠跟你說了?」
  
  「她那個悶葫蘆哪會說這個。」
  
  「那你怎麼知道的?」
  
  江之河指了指自己眼睛︰「觀察力啊。」
  
  王賽兒不屑的嘁了聲,隨後沉默了下來。
  
  江之河自顧開口說︰「你們這些孩子,為了一點小矛盾小誤會就開始疏遠,以後準會後悔。等你們再大一些,尤其人到中年就會知道人這輩子有幾個一起長大的朋友有多珍貴。」
  
  王賽兒︰……
  
  靠在牆角真正的張大賀同樣很無語,江之河請你不要用我的嘴說這種酸巴拉幾的話好不好!
  
  「班長,你好有意思。」王賽兒輕輕一笑,開口說。
  
  「我可不是開玩笑。」江之河強調。
  
  王賽兒點點頭︰「不過你說話也太老氣橫秋了,我之前還聽人說你在五中挺厲害的,是說教厲害吧。」
  
  江之河不由覺得現在孩子看人看事都不簡單。王賽兒家他也知道,夫妻兩人各忙各的各玩各的,對孩子也就沒太多上心,跟他和安莉情況還不一樣。所以王賽兒,從小待人接物上思維就很物化,但又不是真正的成熟。
  
  「班長,你好像很關心江眠呢。」王賽兒又說。
  
  「是!」江之河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頓了下,「……因為我是班長嘛,這不我也很關心你嗎?」
  
  王賽兒低下了頭,握了握筷子說︰「我是真當江眠是好朋友,但是有人……覺得我很狗腿。」
  
  「那人是誰?」
  
  「你要做什麼?」
  
  「我也去教育教育她啊。」江之河講起玩笑。
  
  王賽兒樂了樂,江之河想了下又說︰「你和江眠認識那麼久,應該很瞭解她的性格,那天她二話不說就為你取了五千塊出來,如果不是我和景照煜逼問她,她怎麼都不會告訴我們。」
  
  王賽兒︰……
  
  「所以你和江眠到底怎麼相處,輪得到別人來評價嗎?」
  
  「再教你一個道理,回應別人議論最好的辦法就是堅持做自己,不然就讓別人得逞了。」
  
  「……」
  
  一頓臨時的談話結束,江之河帶張大賀上樓睡覺,本想再問問輪胎釘子的事,最後變成熱了半杯牛奶倒在碗裡,送到張大賀面前。
  
  「睡前補補鈣,對胎兒發育好。」
  
  張大賀原本都要睡了,受到刺激又站起來,朝江之河齜牙咧嘴。
  
  江之河安然若素地回房睡了,想到十幾年前安莉懷孕得知自己要當爸爸那刻的幸福感,停下腳步,他不知道自己那點心境分享給大賀有沒有用,還是開口說︰「等你當了爸,喔,是媽媽,說不定一切都變好了。」
  
  張大賀想跳起來打人,如果真有變好的可能,那只有一個可能,他生只藏獒出來咬死江之河丫的!
  
  人人都有夢想,只有敢做夢,哈士奇都可以生出藏獒來。
  
  ……
  
  快十月了,天氣仍是變化莫測;今天一大早,天又下起了驟雨。頭頂黑雲翻墨,路面白雨跳珠,校園裡不管建築還是操場大樹都是迷瀠一片,教室玻璃窗布了霧濛濛的水汽。
  
  高三9班教室前後門大大地敞開著,從外到裡擴散進了一股股甘涼。陸陸續續,教室人多了,空氣也變得渾濁,幾個人偷偷吃著帶來的早餐,田老師還沒有到,幾道細細碎碎的早讀聲夾雜著各式各樣的說話聲。
  
  江眠對著語文書裡的一篇文言文念了兩遍還不順,感到手肘被人推了一下,她轉過頭,同桌阮南溪找她說話︰「……江眠,你打開課桌看一下。」
  
  江眠打開課桌蓋,只見裡面靜靜悄悄地躺著一瓶鮮牛奶。
  
  ……誰放她這裡的?
  
  「張大賀給你的。」阮南溪說。
  
  江眠︰……
  
  沒錯,這瓶鮮奶是江之河放的,吳女士給他訂的牛奶,他喝不了,就留著給自己閨女了。他原本放得很小心,沒想到被阮南溪逮了一個正著。
  
  他對阮南溪噓了一口氣,表示不要告訴別人。阮南溪微笑同意,但是沒說不告訴江眠。
  
  前面,江眠猛地一個轉身,將鮮奶放回了後桌,江之河身體猛地一彈,摸了摸額頭,無奈用手掌擋住了眼睛。旁邊景照煜呵呵一笑,窺過來的眼神,像是說你小子居然想出這種拙劣的招數跟我競爭……事實,江之河只想對女兒好而已啊。
  
  結果,眠眠根本不領情,景照煜伸出長手,大大方方拿過鮮奶,作勢要擰開瓶蓋。
  
  江之河從景照煜手裡奪回了牛奶,給誰也不給他!
  
  景照煜背起了語文古詩︰「捲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
  
  國慶放假前,龍騰中學秋季運動會如期熱烈舉行。
  
  江之河和景照煜都報名了五項全能,男生的五項全能分別是跳遠、擲標槍、擲鐵餅,200米和1500米。因為田長勝自己對體育不感興趣,他們班一直也沒有多少體育精神,但是高中最後一個運動會,因為兩位新同學的加入,開場就拿了六個高分。
  
  不要意外,拿高分除了景照煜,也有江之大賀。原因無他,張大賀本身底子……真他媽的好!發達的肱二頭肌,一米七八的勻稱身材,全身上下肌肉年輕而充滿著彈性。穿著張大賀原先購買的正版的AJ運動鞋,江之河帥得差點快橫掃全場。
  
  如果……忽視那個比他更帥一點點的景照煜的話。
  
  高三組男子跳遠在女子百米跨欄後面,一個上午,一個下午。一直以來班裡的女子跨欄都是江眠和王賽兒參賽,原因也無他,兩人都沒受過專業的訓練,除了腿長任性。
  
  這一次,是阮南溪跟她一塊比賽,兩人還分到了同一小組。如果江眠多少還有跨欄的經驗,阮南溪連經驗都沒有。
  
  她不明白,阮南溪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個比賽。
  
  「不是沒人參加嗎?」阮南溪穿著白色運動褲對她,隨後,她微微側過頭。
  
  江眠不說話,動了動小腿做起了熱身運動,看到不遠處走來景照煜和張大賀,移開視線,不料張大賀直接朝她握了握拳頭,以示加油。
  
  景照煜悠悠開口︰「很好,都非常英姿颯爽,加油啊。」
  
  江眠和阮南溪各懷心思地轉過頭,張大賀和景照煜這兩人,一人總是讓女生生氣,一人卻總是讓女生臉紅。
  
  很快,哨聲吹響,江眠如箭上弓,沒想到從沒參加過女子跨欄比賽的阮南溪幾乎可以跟她差不多速度,但是也就到前面三個欄。
  
  隨著嘭的一聲,阮南溪不小心摔了地上。
  
  江眠沒有停下來,繼續一個又一個跨欄成功,她沒有時間顧及阮南溪摔倒後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全場一陣陣嘩然聲,直到她獲得小組賽第一名回過頭,不遠處阮南溪被張大賀背去了校醫處……
  
  「江眠,恭喜啊。」景照煜已經站在她前面說。
  
  江眠︰「……謝謝。」
  
  比起江眠獲得第一名,摔倒在地還要繼續跨欄的阮南溪顯然更受班裡同學的關注;阮南溪摔倒的時候,距離阮南溪最近的是張大賀和景照煜,為什麼上前助人為樂的是張大賀,江眠一點也不奇怪。張大賀當了班長後,完全就是一個熱心boy的樣子。
  
  事實,只有江之河明白景照煜這廝有多心機,操場上他對他說︰「我去看江眠,你去扶阮南溪。阮南溪背後傳言你喜歡江眠,你必須要自己打破這個謠言。」
  
  ……
  
  下午,男子跳遠。
  
  跳遠跳高向來是圍觀同學最多的兩個項目,比賽還沒有開始,現場就圍滿了人。景照煜比賽序號在江之河前一個,比賽開始前又湊在一塊預熱。
  
  對比江之河一身名牌運動服,景照煜下身是校褲,上身也是校服,只是一件是龍騰中學校褲,一件是軍科大發來的迷彩棉質T恤。他是真的沒衣服穿,才這樣奇怪搭配。景照煜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他穿的隨意反而更吸引女生目光似糖果地黏在自己身上……
  
  後面隨著一個起跑,景照煜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急行跳遠。分數也漂亮,剛好打破了校記錄。
  
  江之河見景照煜就這樣嗖地飛了出去,明明個子那麼高,卻像彈簧一樣厲害,不由舉起大拇指喝彩︰「照煜好樣的!」
  
  只是排在景照煜後面比賽,江之河不由也感到壓力極大。
  
  圍觀的同學裡,江之河看到了立在前面的女兒眠眠。
  
  好吧,就讓眠眠看看爸爸的實力!江之河踢了踢腿,拍了拍手,同樣一個快速的助跑,然後,同樣也像景照煜那樣高高騰空身子——
  
  萬萬沒想到的是,張大賀的身體爆發力可以那麼強,等江之河打算收腿落地的時候,沒收住。整個人仍是不受控制地往前飛出去。
  
  某個瞬間,江之河感覺自己的靈魂從身體飛了出去。
  
  對,就是靈魂出竅的感覺。
  
  同當時車禍發生那刻一模一樣的感受,靈魂像是棉花一樣飛了起來,身體卻像鐵餅一樣重重砸了下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3 11:38 PM

17.chapter17

  「張大賀……你醒醒!」
  
  「大賀……」
  
  「張班長……」
  
  江之河聽到周圍很多人紛紛叫著他的名字,吵雜的聲線飄飄蕩蕩落在他耳裡,可是他的世界仍是模糊一片;暈暈乎乎間,他感到面上一涼,像是被人澆了涼水。
  
  他睜開眼,高三九班數張臉都關心直對著他,站在最中間的景照煜手握礦泉水瓶,瓶蓋擰回,旁邊站著他的女兒眠眠。
  
  「……那個,我是誰啊?」江之河發出氣若遊絲的聲音,發問這幫兔崽子。
  
  「大賀。張大賀……我們高三九班的班長。」他們一一回答他。
  
  「喔……」江之河這才應了一聲,頓了下,他又問,「那我現在在哪呢?」
  
  「操場,草地上。」回答他的是女兒眠眠。
  
  沒得裝了……江之河收住歎氣,快速從地上站了起來,動作那個矯健如龍,完全看不出前一分鐘摔暈在了地上。
  
  「張大賀,你他媽居然假裝?!」有人質疑起來。
  
  對此,江之河只是整了整運動服,然後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環視一圈故意說︰「剛剛是誰用水灑我的臉?」他的目的是,要用班長的公信力讓大家對景照煜群起而攻之。
  
  結果,景照煜不僅爽快自己承認下來,還朝他揚了揚手中剩下的半瓶水︰「怎麼了?還想要剩下半瓶水朝你灑完嗎?」
  
  江之河︰……!
  
  圍觀的同學各自大笑,笑聲裡他朝景照煜揮了一拳,景照煜輕笑著躲過,江之河自己也笑了。他繼續扮演張大賀身份也挺好的,至少還可以跟這幫兔崽子鬧在一起。
  
  餘光裡,女兒江眠微微抿了抿唇,轉身離開了。
  
  跳遠比賽時張大賀由於發揮過猛自己把自己摔暈過去,很快此消息就在操場不脛而走,出事時更有同學跑去跟田長勝打報告;操場那邊田長勝戴著一個老式的釣魚帽趕了過來,逮住張大賀仔細瞧了一圈,嚴肅的面容掛著班主任式的操心,開口問︰「好點了嗎?」
  
  江之河客氣一笑︰「謝謝田老師關心,我很好。」
  
  「你這臭小子,居然還跟我貧,長得那麼高那麼精神,跳個遠也能把自己摔暈,厲害啊。」田長勝拍了下他的肩說。
  
  江之河那個想笑,然後心裡樂悠悠地琢磨一個問題,難道在大叔眼裡年輕男孩子都是臭小子不成?
  
  「老師,張班長剛剛是故意裝的!」有一同班女生開口說,不厚道地跟老田陳述「事實」。
  
  田長勝這下也惱火了,伸手指了指向學生「張大賀」,正要一腳劈過去,江之河頂著張大賀的身子往後退了一大步,揚了揚嘴,直接繞過田長勝,跑了!
  
  「……」
  
  田長勝眉頭一皺,然後才慢慢舒展開來,老實說……他現在還蠻喜歡張大賀這孩子,只是心裡不說而已。但是張大賀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尤其是他給他機會當了班長,越來越有大將作風了。
  
  這世上,有句話叫做浪子回頭金不換。張大賀現在表現不只在田長勝眼裡是這樣,在全班同學,張老闆吳女士,甚至江眠眼裡,大賀同學不管哪個方面都在改過自新。
  
  ……簡直是可喜可賀,還應了大賀這名兒。
  
  高三的運動會差不多就是跑跑龍套,雖然沒有強制性集中上課,但是大多同學比賽結束還是自覺地從操場回班裡自習。江眠和張大賀一塊回到了班級,一前一後地走進來;因為快要中午放學,班裡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
  
  大多都是班上的女生。
  
  一幫女生湊在一起聊天說話,唯獨王賽兒坐在靠窗的旁邊,一個人聽著歌。當江眠和張大賀一塊從教室前門進來,教室後門一推開,景照煜也走了進來。
  
  班裡女生視線落在了前面,開著玩笑問張大賀︰「張班長,為什麼你跟江眠關係這樣好?」
  
  「對啊,你是不是喜歡江眠?」
  
  「你是在追求江眠嘛?」
  
  她們一人一句,連二接三的八卦問題猝不及防地砸向江眠和江之河,江眠臉頰一熱,視線又對上從後門走上前的景照煜,忍住什麼話都不回應,自己坐回了座位。
  
  「我喜歡江眠?我當然喜歡江眠啊!」江之河出聲回對這幫挑事的女孩子,「我也喜歡你們吶,張欣欣,還有你,楊樂琪,我更喜歡你。」
  
  「……」
  
  「……」
  
  「哎呦,我們大賀真是博愛啊。」景照煜已經走上前,笑呵呵地開口,然後來到江眠課桌旁邊,隨便一靠,就挨靠在江眠的課桌邊。
  
  距離江眠旁邊的阮南溪也很近。
  
  阮南溪上午跨欄摔了跤,就直接回班上學習,在這幫女生大聲八卦江眠和張大賀兩人有姦情時,她從頭到尾不發表看法,只是自己寫著作業。一方面學習時間緊張,她摔倒就是為了後面兩天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在班裡學習不用到操場曬太陽;另一方面,她才不會跟她們一樣對江眠表現出明顯的惡意,就算她爸江校長躺在醫院但也還是龍騰中學校長。
  
  還有呢……真正挑事的人向來都是保持沉默的那一個。景照煜懶懶地抬了抬頭,對著張大賀難得有些惱怒的樣子,給他一個暗示的眼神,回過頭對這幫女生說︰「你們怎麼會覺得大賀喜歡江眠,大賀和江眠明明只是朋友,合得來而已。」
  
  江眠一聲不吭,只是當景照煜用「合得來」來形容她和張大賀關係,面容再故作淡定冷漠,心裡也快吐了血。
  
  景照煜哪隻眼睛看出她和張大賀合得來?在她心裡張大賀就算浪子回頭變好了,也還是半個神經病,難道她也是半個神經病不成了?!
  
  景照煜只是隨便一說,因為他的重點是後頭,目光繼續一轉,他望向阮南溪說道︰「反而,我覺得大賀更喜歡我們的班花阮南溪同學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一下子吸引了到班所有人的注意力。
  
  江之河更是眼皮一眨︰……小景腦子是不是抽到了?
  
  莫名被景照煜拉出來的阮南溪猛地站起來,羞怒地面朝景照煜說︰「景照煜,你不要亂說……」
  
  「我有嗎?」景照煜斜著肩膀歪著頭,看看張大賀看看阮南溪,「你下午摔倒,張大賀那麼火急火燎地背你去醫務室,真的十分在意你呢。」
  
  「景照煜,你!」
  
  「我覺得也是呢,上午張班長背阮南溪的時候可著急了。」靠窗的王賽兒也添油加醋地說了起來,笑咪咪地望過來。
  
  阮南溪一臉羞中帶怒,快要哭了起來,有意挑事的景照煜根本不為所動,頓了頓,眼眸帶笑地回視阮南溪,「你這樣激動,難不成是你也喜歡張大賀?」
  
  「景照煜……」
  
  「那敢情好啊!今天9月29號,不用說肯定是一個好日子,寓意天長地久,要不趁著今天你們把日子給定了?」
  
  「景照煜!」江之河也出聲提醒景照煜,不要太過了。
  
  然後,景照煜才話鋒一轉,慢條斯理地總結道︰「所以我說大家明明都是同學之情,不要看著兩人一塊走進教室就胡亂傳言,免得傳言到自己身上。」
  
  語氣不輕不重,卻字字清晰,重點明確。
  
  景照煜比班裡的同學差不多大兩歲,兩歲的差距和軍校退學回來的經歷讓他在班上本就很有氣勢,只是平時他作風隨意親切,班裡同學都會開玩笑地叫他一聲煜哥。
  
  但是現在景照煜突然來那麼一段剛柔並濟的告誡,玩笑裡透著氣勢,氣勢裡藏著警告,頓時,坐在班裡的同學都安靜下來。
  
  阮南溪眼眶猛地泛起了紅,景照煜也終於瞧見了,憐香惜玉地歉意一笑︰「我只是隨意一說,沒有針對任何人,南溪你性格好,還是前班長,千萬別跟我這個外來客計較。」
  
  阮南溪無語,只能坐了下來。
  
  景照煜真真堵得阮南溪說不出一個話來,被景照煜作為槍使的江之河同樣震驚不已,他覺得比起有意挑事的這幫女生,景照煜更會來事。
  
  或許,小景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晚自習結束,江眠走在長廊,背後跟著一人,一前一後地走了一大段後,江眠回過頭。王賽兒猶豫片刻,挽上了江眠的手。
  
  「一起吃東西好不好?」王賽兒問,聲音彆扭。
  
  「嗯。」江眠點頭,面上也有些彆扭。
  
  王賽兒和江眠一塊到校門口出來的巷口買冷麵,景照煜江之河鄭澤陽一塊騎車過來的時候,鄭澤陽不解地開口說︰「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你們女生嘴都會那麼饞。」
  
  「等你有媳婦就明白了。」王賽兒回話。
  
  就在這時,江之河也到對面的烤腸攤買起烤腸,付錢的時候問了景照煜和鄭澤陽︰「你們倆要嗎?」
  
  兩人都不要,景照煜看向江眠手裡的冷麵︰「我覺得冷麵倒不錯。」
  
  江眠一縮手,見景照煜像是要打劫的樣子,不由嘴角一翹,笑了。
  
  「你們不要就算了,那我就給哈哈一根。」江之河歎笑著說。
  
  「哈哈是誰?」鄭澤陽問。
  
  「他的狗。」景照煜回答鄭澤陽。
  
  鄭澤陽︰「……臥槽,大賀,你居然把我們當你家狗一樣對待!」
  
  當然了,可不是嗎?江之河提著打包好的烤腸回過頭,你們個個除了眠兒外加是他親生女兒,跟家裡的大賀可不是一樣身份,都是他學校的學生。
  
  ……提著烤腸回到家,江之河對吳女士說下樓遛遛哈哈,便帶著大賀下樓了。來到社區湖邊跑道,等了一個晚上,迫不及待的張大賀要朝江之河伸出了舌頭。為什麼說張大賀等了很久,因為晚上張大賀是自己用狗爪子在ipad給江之河發的消息。
  
  狗爪打字真的不方便,還好ipad可以發送圖片,張大賀就用爪子在ipad畫了一根烤腸發給江之河,江之河自然懂他意思。
  
  回復他說︰「回來給你帶。」
  
  果然江之河一回到家,張大賀就聞到了烤腸香,勾著他狗肚子裡的崽崽們都亢奮了,踢了他好幾腳。
  
  然而,在江之河的理解裡,張大賀變得那麼饞跟以前安莉懷眠眠半夜想吃土豆餅是一樣的性質……孕婦和孕狗,都是哺乳類,本質應該也沒有太大區別。
  
  ……江之河,你他媽倒是把烤腸餵給勞資吃啊!
  
  江之河這般磨磨唧唧藏著烤腸不拿出來,可把張大賀急壞了,用前左狗腿朝江之河小腿踢了兩腳,快點!
  
  江之河這才把烤腸從塑膠袋裡取出,對著張大賀說︰「你現在腸胃比較敏感,所以我沒讓老闆放辣椒,你將就著吃吃,等會吃完,我跟你說個事。」
  
  張大賀張嘴,就咬走了半截烤腸。還好,比起狗糧,就算不是變態辣的烤腸,也是人間美味。張大賀砸吧砸吧地蠕動著犬牙,很快就將半根烤腸吞下了肚。
  
  ……還要,還要,勞資還要!霧濛濛的綠化樹旁路燈下,張大賀繼續跟江之河齜牙咧嘴。
  
  這孩子,江之河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餵著剩下半根烤腸,一邊對張大賀說︰「大賀,你先吃完,吃完之後我跟你說說我們變回去的辦法……」
  
  呃?張大賀突然不吃了,一雙狗眼激動地對視著江之河。如果真的能回去,別說一根烤腸,讓他這輩子不吃烤腸都可以!
  
  ……
  
  ……
  
  ……
  
  ——宗興,在嗎?
  
  景照煜來到社區湖邊抽煙的時候,手機QQ號彈出這樣一條消息,來自好友「溪上花開」這個ID。
  
  ——在。
  
  景照煜拿著手機回復。
  
  ——你現在上線時間真少。
  
  溪上花開說。
  
  ——忙,要打工。
  
  ——你就不上學了嗎?
  
  溪上花開問。
  
  ——不想上了。
  
  景照煜回道。
  
  ——隨便你。其實上學也很痛苦,整天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
  
  半晌,溪上花開說。
  
  ——「你是說……那位校長的女兒嗎?」
  
  景照煜試探地打出一句話。
  
  然後,溪上花開突然發來一張照片,緊跟著,她問出一個問題——
  
  你覺得她漂亮嗎?
  
  照片裡是一個背光而站的女孩,因為背著光,女孩原本白皙透亮的皮膚在照片裡看不出優勢,反而顯得有些黑,修長的身材也因為角度和校服關係,看起來像是五五分。
  
  關鍵照片裡江眠煞著臉,像是對這個世界感到不爽快,十分得不可愛。
  
  景照煜呵呵笑了,就算知道對方想聽到的答案是什麼,他還是回了一句︰「挺漂亮的啊。」
  
  他抬起頭,便瞧到不遠處跟自己愛犬竊竊私語的張大賀,收起手機放回褲袋,開口說︰「大賀,那麼晚還遛狗啊。」
  
  江之大賀也看向景照煜,見景照煜隨意掐掉嘴裡的煙,轉手丟進了垃圾桶,就算站姿隨便,脊背仍是筆直平穩。
  
  ……景照煜這人,怎麼說呢。就算小小年紀不學好抽煙喝酒,仍是一副俊逸清爽的樣子,就像電視裡演反派的正派臉,就算做再壞的事也不會讓觀眾人咬牙痛恨,而是痛心疾首。
  
  所以,也更讓人捉摸不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4 10:51 PM

18.chapter18

  江之河對張大賀來來回回分析自己的換身理論,張大賀也用他的狗腦子努力想了想江之河的話,敢情江老頭也沒有把握,只是一個猜想?江之河說的離魂概念,他好像在物理課本上學過,叫什麼離心運動來著。
  
  張大賀翻了一個狗眼,幼稚!扯淡!無稽之談!按照江之河說的,他和他一塊跳支舞是不是就可以回歸本體啦?旋轉跳躍你我不停歇……
  
  但,張大賀還是想試一試。結果——
  
  江之河按住他的狗頭,再次語重心長地說︰「唯一的問題,我覺得這個嘗試太過傷身,你現在有孕在身,也不好做激烈運動。」
  
  媽的!張大賀猛地上前一口咬在江之河的運動服,也不顧那是自己的名牌運動服,只想將衣服撕碎了咬!江之河再跟他提一句有孕在身試試看!
  
  「哈哈,不要激動,小心動了胎氣。」景照煜走過來時,江之河故意朝著大賀說,為了補救剛剛被景照煜瞧到的人狗交流場景。
  
  「你這狗也真有意思。」景照煜立在後面,氣定神閒地開口說。
  
  江之河︰呵呵呵,可不是麼,如果不是意外,他的狗還要上學考大學呢!
  
  「景同學,你又下樓抽煙了啊?」江之河站了起來,就算習慣與景照煜同學的身份相處,看到不好的事還是會說出來。
  
  景照煜低低一笑,提醒他說︰「我們不是常常一塊抽嗎?」
  
  江之河︰……
  
  旁邊,張大賀踢了江之河一腳,過分了啊!你居然還用我的身體抽煙……勞資自己都沒有抽過煙!快……抽一根給勞資瞧一瞧!讓勞資看看自己擺著臉抽煙的帥氣模樣!
  
  作為曾經響當當的混混學生,怎麼能不會抽煙呢!但張大賀的確抽不來,他也學過很多次,每次都被煙味嗆得眼淚直流,最後也就放棄了。混混不會抽煙,總比作為混混抽煙會被煙味嗆住要好一些……所以有時候每當那些不良哥們遞煙給他,張大賀都會滄桑地拒絕,極力挽尊道︰「我已經戒煙很久了,你們個個少誘惑我。」
  
  景照煜先回去了,臨走前單手隨意地往江之河衣兜裡一塞,接著拍了兩下他肩膀,揚長而去。江之河摸了摸衣兜,從裡面取出景照煜剛剛塞給他的東西——半包玉溪煙。
  
  江之河︰……
  
  「送給你了——」前方傳來景照煜清朗帶笑的聲線。
  
  江之河握著這半包玉溪,忍不住咳嗽一聲。小景是不是誤會他剛剛的話了,他真不是跟他討煙的意思啊。他明明是在提醒他,能少抽還是少抽!
  
  所以小景啥意思,幹嘛把煙給他了?賞給他嗎?
  
  不管景照煜行為風格如何入世又老練,江之河心裡還是把小景當做一個孩子,跟底下的張大賀一樣對待。但是張大賀和景照煜兩人對照起來,他底下這只簡直可以說是……童真未泯。
  
  上樓之前,江之河將最後小截烤腸喂給了張大賀,然後牽著他回房睡覺。
  
  ……
  
  第二天,江之河又接到了一個電話,也是大賀以前的一個朋友打來的。手機一接通,對方便試探地問起他︰「大賀,你真的誤傷了宗興的眼睛了嗎?你班上那位軍校生真是宗興的哥哥嗎?大賀……」
  
  回應過去的,是一聲狗叫。
  
  ……因為看到手機來電顯示是大賀以前的朋友,江之河就將手機放在了大賀毛茸茸的小豎耳旁,聽到裡面這位瞎扯的人,張大賀自然回應憤慨的汪汪叫。
  
  朋友奇了怪了︰「大賀?你在聽嗎?」
  
  張大賀又是一陣汪汪叫。
  
  電話那邊朋友似乎把手機拿開了一些,對旁邊的人說︰「不是大賀接的,是一隻狗接的。」
  
  「我去,狗還可以接電話?」
  
  「不信,我也來聽兩聲。」
  
  ……
  
  「——汪!」張大賀無疑也聽到手機那邊兩人的對話,配合也好故意挑釁也好,用力地汪叫一聲,震得對方耳朵發聵。
  
  隨即,他們說這狗是不是在罵他們?張大賀又叫了一聲,沒錯,就是罵你們兩個,臭傻逼!
  
  張大賀罵得(叫得)十分起勁,甚至越罵(叫)越上癮,直至,江之河擰掉這通電話,面容嚴肅地盯著他看。
  
  江之河幹嘛這樣看他,張大賀不解地動了一下尾巴,難不成江之河還信了那倆臭傻逼的話?!
  
  ……江之河就算不信,但是他都接到了兩個人的電話,都說是張大賀誤傷了宗興的眼睛,他心裡能不再懷疑一番嗎?
  
  面對江之河嚴厲的視線,張大賀無畏地挺了挺脖子,小眼珠往左邊一瞥︰反正不是勞資幹的。
  
  「那你說是誰?為什麼他們都說是你誤傷了宗興眼睛?」江之河發問。
  
  張大賀︰……勞資怎麼知道!他想為自己反駁一句,如果是他幹的,他就是狗!想了想,還是算了。
  
  江之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還有,當時江睿根本不在場,你的申述報告裡為什麼說網吧裡有江睿?」
  
  張大賀︰……因為他就是要江之河知道他那位侄子是一個什麼貨色!
  
  的確,那天江睿不在網吧,但是張大賀知道那天之所以幹架肯定是江睿挑事,所以他就把江睿名字寫上去了。
  
  房間裡江之河很憤怒,對著張大賀說︰「我跟你說,你變成這樣就是你之前胡作非為的報應。」
  
  什麼?!你這遭老頭子說什麼!你再給勞資說一遍!
  
  江之河已經走出房間,提著書包摔門離去,張大賀撒腿追上前,朝著外面吠了兩聲,可是江之河沒有回過頭。
  
  十分的無情。
  
  「嘛嘛嘛嘛嘛——」張大賀被關在屋裡面,氣得快要早產,最後踢了踢地板線,趴下身來。
  
  麻蛋,為什麼他們都說是他搞瞎宗興眼睛,他和宗興無冤無仇,他腦子有病搞瞎宗興眼睛,搞瞎別人眼睛不要坐牢啊!
  
  廚房裡,吳女士繫著圍裙走出來,朝著哈哈訓斥︰「哈哈,你是想要拆家嗎!」
  
  剛剛江之河說那麼大聲他媽聽不到,他踢個地板線耳朵又那麼靈了……張大賀齜牙咧嘴,腦袋一撇,又氣又冤。
  
  走出小區,江之河慢慢也冷靜了,如果他們都明確宗興的眼睛是張大賀誤傷,為什麼還要接二連三打電話過來探問?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江之河也十分明確的地方︰張大賀雖然混,接觸以來他並不是一個真的有壞心的孩子,甚至用調皮搗蛋來形容他更為合適。
  
  如果真的誤傷了他人眼睛,大賀不會是這樣反應。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宗興眼睛會瞎?
  
  江之河想起之前他和小景的對話,小景說弟弟宗興的眼睛只是一個意外。既然這樣,宗興本人應該是知道自己眼睛到底為何出事,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
  
  江之河打算以張大賀的身份再去一趟宗興家,他經過天復巷口時停下來,往裡面貼著各種小廣告的電線桿看了兩眼。最裡面老舊的樓道,剛好下來一人。
  
  出事之前那天他也去了宗興家,但並沒有見到宗興;給他開門的是宗興的媽媽,對他十分不客氣,說了兩句就關上了門。他能理解宗興媽媽為何那樣對他,當時他將宗興退學,宗興媽媽苦苦哀求他良久,讓他相信宗興是一個好孩子。
  
  可是,他還是將宗興退學……
  
  現在,江之河又看到了宗興媽媽,手裡提著一個藤編的菜籃子,身上衣服半新不舊,卻十分整齊,像是他對宗興那孩子的印象,雖然學習不好但是樣子乾淨。
  
  江之河微笑上前,攔住了宗媽媽,開口打招呼︰「宗興媽媽,你好。我是宗興朋友,我想來看看宗興……」
  
  ……
  
  操場飄來激昂有力的運動會進行曲,校播音員念起了運動會上的各班加油稿,江之河坐在一號教學樓機房都可以聽到諸如高一二班趙子龍你是最棒的這些加油詞。
  
  他用自己校長的ID登陸了教育內部系統,現在國內教育系統已經全國聯網,可以檢查每個學生檔案情況,他輸入了「宗興」兩字。
  
  全國有無數個宗興,龍海市也有兩個宗興。但是在龍騰中學念過書的只有那麼一個宗興……
  
  默默地,江之河抬了抬眼,一時無法形容看到宗興檔案是灰色的心情。
  
  灰色,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這個學生已經離世。
  
  「高一二班張子龍你是天上的騰龍,地上的胖頭魚,希望你在今天比賽上化魚為龍,一飛沖天!」
  
  「高二四班顧溪澤,你永遠是我們的班級的驕傲!」
  
  「高三六班,楊合一,跑吧,追吧!在這激烈的賽場上,跑吧,追吧!你似駿馬似離鉉的箭……」
  
  ……
  
  ……
  
  ……
  
  江之河內心有著說不出的難受,彷彿被什麼壓著沉甸甸地透不過氣來。尤其是聽著廣播這些稿子,一個個學生的名字被鏗鏘有力地念了出來,每個人像火像花像朝陽地存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有如火的熱情有似花般絢爛,人生更像朝陽一樣蓬勃向上。
  
  未來可期。
  
  可是,宗興……他的檔案已經是灰色的。只有死亡,真正的離開這個世界,一個人才真的沒有了任何希望,徹底變成了灰色。
  
  一抹離開這個世界的灰。
  
  江之河想起前兩天他和景照煜在回去的路上,他問景照煜︰「照煜,放棄軍科大你就真的不可惜嗎?」
  
  當時景照煜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望著前方說︰「可惜什麼,比起有人放棄生命,前程名利錢財不都是身外之物嗎?」
  
  放棄生命?
  
  ……難道宗興是自殺?!
  
  ------
  
  運動會結束,便是國慶長假,高三全年段也有三天的假期。這是開學以來高三所有師生最長的假期,但是放假不代表可以好好休息。
  
  主課老師們早早發放了試卷,每個人都務必帶回家做好了帶回來,回來第一天就講試卷。江眠放學之後就去了一趟醫院,醫院遇到小叔江之海,二叔江之流和堂弟江睿。
  
  晚飯,江眠是在爺爺奶奶家吃的。對於他爸出事,原本江家人都瞞著爺爺奶奶,但是被江睿不小心說了出來。吃飯的時候,爺爺奶奶個個唉聲嘆氣。
  
  臨走前奶奶塞了一疊錢到她手裡說︰「也不知道你媽媽會不會照顧好你,要不明天就來奶奶這邊吧。家裡房子大,你跟爺爺奶奶住。」
  
  錢,江眠不善推託就拿走了;但是奶奶的提議,她堅決地搖搖頭︰「常青藤距離學校近上下學方便,我媽也把我照顧得很好。」
  
  奶奶作罷,由她了。
  
  比起江睿這個寶貝孫子,江眠在爺爺奶奶這邊都不太討喜,但是他們最愛的兒子卻是她爸。可是,她爸那人在外是教書育人的老幹部形象,在爺爺奶奶這裡也混得很,向來都喜歡跟爺爺奶奶對著幹。
  
  比如當年娶安莉的事。
  
  父母對孩子的愛總是格外矛盾。孩子越混,他們越操心;越操心也就越惦記;越惦記也就越生氣。
  
  今天安莉回了S市,處理律師事務所剩下的交接事宜,反正後面江之河如果醒不來的話,安莉也就沒辦法做回職場精英了。
  
  這樣一想,江眠覺得自己真像一個拖油瓶。要不她告訴安莉,她完全可以一個人照顧自己。就像景照煜那樣,自己一個人生活……
  
  好端端的,她怎麼又想到景照煜了。江眠來到小區外面的便利店選購明後兩天的食物,一份吐司一盒牛奶還有兩盒泡面。
  
  付錢的時候,江眠從書包裡拿出奶奶塞給她用牛皮信封裝的錢,厚厚的一疊,差不多有小一萬。財不外露的道理,江眠還沒有明確體會,當她從信封裡抽出一張錢,收銀員嘴巴驚訝一張,才從她手裡接了過去。
  
  後面,遞過來一瓶水。
  
  江眠回頭看了眼,對收銀員說︰「一塊付了。」
  
  「謝謝江同學。」景照煜先是一愣,隨即嘴巴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坦然地接受了她的闊氣。
  
  「還你上回的。」江眠回道,然後把一信封錢裝回背包裡。
  
  景照煜略略挑了一下眉。
  
  忘了嗎?就是上次在小賣部外面那次……他那瓶多買的水被張大賀送到她手裡。
  
  景照煜點點頭,算是想起了。
  
  江眠提了一大袋,走出便利店景照煜便朝她伸出手,然後不等她反應,直接從她手裡拿了過來,替她拎著。
  
  江眠將落空的手放在校服褲袋,一聲不吭地看向前方,直到景照煜笑著對她說︰「江眠,你有沒有覺得我們挺有緣的。」
  
  嗯?
  
  ……江之河心思沉重地牽著張大賀從前方草坪繞過來時,張大賀突然用狗腿子踢了踢他的小腿,示意他往左前方看。
  
  左前方10號樓外面,江眠和景照煜雙雙立在一塊,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神態都很自然,也有一丟丟的不良親密感。景照煜手裡還提著一大袋便利店買來的東西,側著身,面上端著淡淡的笑意。
  
  路燈昏暗,樹影重重,在皎潔的月光的映襯之下,江之河終於看到了不一樣的貓膩。
  
  頓時,江之河感覺自己的心思……更重了。
  
  很快,景照煜還帶著江眠上了10號樓,像是領她到自己住的房子做客。
  
  ……快,快上去看一看啊。底下張大賀那個急不可耐,繼續踢了兩腳江之河,狗頭抬了又抬,彷彿在對江之河說︰還愣著幹什麼,他媽的快去阻止姦情的發生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5 10:37 PM

19.chapter19

  當景照煜說出他和她還挺有緣的,江眠仔細想了想,認同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兩人都笑了。
  
  景照煜是那種不笑很帥,笑起來卻好看的男生,同樣在景照煜眼裡,江眠是那種不笑讓人有距離感,笑起來立馬讓人想親近的女生。他在宗興的聊天號裡看到不少關於江眠的是非,加上五中論壇的特意抹黑,未見面之前他對江眠的印象除了不太良好,更多是好奇。
  
  好奇她到底是一個怎樣孤立獨行的女孩。
  
  高鐵站第一次見面,他沒有認出她,也沒有聯系地想到她就是龍騰中學校長的女兒,估計可以作為他對她的第一眼印象。一個長相鮮艷,氣質卻內斂的淡定女孩,再接觸下來,他發現江眠身上的淡定不是真的淡定,而是一股來自內心的矜持和少女的高傲,才這般氣質鮮明……
  
  沒有景照煜這樣的觀察力,江眠對景照煜的印象只有,好奇,好奇,好奇……
  
  因為聊到高鐵站,景照煜對她說︰「那天你一個女孩那麼晚回家,我心裡還挺奇怪的,琢磨著怎麼沒人來接你。」
  
  說到這個,江眠就想起她爸,那晚回來她才知道那天江之河不是故意不接安莉電話,而是睡著了。床頭還放著感冒藥退燒藥。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生氣,不是氣她爸沒有接她,而是氣……
  
  氣什麼,她現在也不記得了。
  
  但是,景照煜說起這件事,江眠也有話要說,開口道︰「那天我對你也感到很奇怪呢。」
  
  嗯?奇怪什麼?景照煜用格外溫柔的眼神詢問她。
  
  江眠轉了轉頭,不知道該不該問,因為她奇怪那天他那個買票的方箱子啊。
  
  難得在江眠面上看到忸怩的神色,景照煜輕輕地笑了。桂花樹下,兩人面朝面雙雙而站,一個眼睛放著愉快的光,一個薄薄的眼瞼蓋住了眸子。
  
  薄暮冥冥,天際最後的光線也逐漸消失殆盡,路燈金色的光圈下飛動著一群輕盈的白蛾,高頻率地撲閃著雙翅……
  
  見景照煜如此耐心地等著,江眠開口說︰「就是你手裡拎著的方箱子。」
  
  景照煜眨了下眼。
  
  江眠補充一句︰「像是航空箱什麼來著。」
  
  景照煜也想到那晚明明他讓她先上車,結果江眠遠遠繞過他,直到上了車才對他道謝,心裡不由也有了一個猜測。
  
  「難道你猜裡面放著什麼忌諱的東西嗎?」景照煜問了出來。
  
  江眠抬起頭︰……她可沒那麼說啊。
  
  「上樓吧,我帶你去看看。」景照煜直接提出了跟他上樓的邀請。江眠見景照煜面上的篤定神情和笑意,感覺那方盒子裡裝的東西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沒有過多猶豫,她跟著景照煜上了樓。
  
  景照煜住在三樓,他帶她走得是樓梯,樓道裝的都是感應燈,原本壞了一盞,物業一直沒有來修,景照煜自己換上了;不同前面兩樓的白光燈,三樓長廊是一盞暖黃燈。
  
  一樓兩戶,景照煜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門,稍稍側過身示意讓她先進,江眠遲疑半會,不知道要不要換鞋,景照煜拉了下她手臂,直接帶她進去了……
  
  景照煜一個人住這兩廳三室的房子?確定景照煜真是一個人住,江眠表示不解。原先這房子房東分租給三人,每個臥室都放著床。景照煜不僅整套租下來,還選擇了床最小的那個房間住……
  
  「是習慣問題,因為這張床最像軍校裡單人硬板床。」景照煜說,遞了一杯水給她。
  
  江眠接過水。
  
  景照煜身上有著他們班同學都沒有的成熟,相差兩歲真的區別那麼大……江眠疑惑地將眼睛轉向另一邊。
  
  然後,坐在景照煜椅子上,她認真地看起了面前這組昂貴到可怕的耳機系統。
  
  ……對。這就是那天景照煜拎在手裡的貴重物品,一組價值五萬多美金的耳機系統。這世上最昂貴的耳機系統,而且還是限量版。
  
  江眠喜歡音樂自然知道Orpheus,但是她沒有在景照煜面前表現得太過激動的樣子,只是目光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大奧耳機,然後盯著放大器面板功能不同的按鈕,音量、輸出端子、crossfeed檔位……
  
  「要不要試試音?」景照煜對她說。
  
  景照煜是知道江眠喜歡音樂的,不然也不會帶她上樓。
  
  「可以嗎?」江眠抬眸問,眼眸裡有著掩飾不住的淡淡激動。
  
  「你覺得我是那種只準你看看的人嗎?」景照煜隨意地開著玩笑。
  
  然後,景照煜遞上耳機,給江眠播放的音樂是一首鋼琴名曲——《the secret garden》
  
  這首曲子,江眠非常喜歡,她沒告訴景照煜的是,這曲子她不僅喜歡還能拉奏得很好。但是她覺得自己再告訴景照煜這件事,她和他的關係可能會有很微妙的變化。
  
  江眠也說不出的微妙變化到底是什麼,好比兩人本來就很有緣了,結果還喜歡一樣的樂曲……甚至在感情上,江眠就算再遲鈍,也能感受到她和景照煜之間似乎存在著一份無形的引力。
  
  只要她再放開自己,她一定會朝他越走越近。
  
  當舒緩輕妙的音符一個個清晰準確地落在她耳裡,江眠的世界頓時只有令人沉迷傾心的演奏曲……
  
  ……
  
  裡面怎麼那麼安靜?
  
  這也太安靜了吧!
  
  安靜得過分啊……
  
  門外江之河和張大賀面面相覷,都想像不到裡面江眠和景照煜到底在幹什麼,然而,越是想像不到越鬧心好不好!
  
  江之河頭疼得不知道怎麼辦,張大賀已經軀體靈活像是練過瑜伽地屈身趴在了地面,用狗眼往門縫看過去,裡面仍是空蕩蕩一片。
  
  感到江之河拍了下它的狗頭,張大賀不耐煩地咧了一下狗嘴,沒看到他(它)還在看嗎?
  
  「……」
  
  幸好現在沒有被人瞧到一個人和一條狗相互蹲門角的樣子,不然還以為是小偷帶著小犬做什麼犯罪的事,就在這時,對面一個老人家打開門,看到蹲在對面住戶旁的一個小夥子一條狗,忍不住呼叫出聲︰「哎呀,你們是誰呀!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啊!」
  
  江之河驚嚇地回過頭,看向更為驚訝的老太太,連忙開口解釋說︰「奶奶,不要緊張,我是好孩子。」
  
  ……好孩子!?
  
  「對,剛剛我們只是看看同學在不在家。」江之河沉穩地站起身來,隨即伸手,直接敲了敲房門,對著裡面喊︰「小景,小景……你在嗎?」
  
  底下張大賀︰……
  
  他突然覺得江之河這人臨場反應能力還挺強的,可能是他的臉皮比他的狗皮還厚吧。咳咳,可是江之河現在頂著他的皮,張大賀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只能說,江之河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頂著鮮肉臉的老臘肉!
  
  很快,裡面景照煜打開門,面朝著外面的一人一狗;外面江之河微微一笑,打起招呼︰「嗨,照煜。」
  
  底下,張大賀也擺了一下尾巴,但不是禮貌,單純表明一下存在感。
  
  對面住戶的奶奶真的十分友好,提醒景照煜說︰「小景,他剛剛蹲你外面好久,不像是好孩子。」
  
  聽到這話,景照煜微微動了一下嘴巴,視線越過江之河告訴老奶奶說︰「的確,他不是什好孩子,不過的確是我同學。」
  
  「……哦。」老奶奶還是不太信的樣子。
  
  景照煜帶著「張大賀」進了自己的屋,後面跟著真正的張大賀。比起有所顧慮的江之河,張大賀一進門就氣勢洶洶地巡邏起來,然後在前面景照煜的房間揪到了江眠。
  
  右前狗腿往門板用力一敲,張大賀傲慢地對視回過頭的江眠,像是一隻過來捉姦的狗。
  
  「……哈哈!?」江眠回過頭,看向出現在景照煜房門外的哈哈,從腦袋上先摘下這昂貴的耳機。
  
  他還以為幹嘛呢……原來是上景照煜這裡聽歌來了。張大賀默默轉過了狗身。
  
  江眠走出景照煜房間,發現張大賀也來了,正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見她出來,張大賀眉頭先是微微一皺,隨即又腆著笑臉問︰「江眠同學,請問你作業都寫好了嗎?」
  
  江眠覺得……張大賀就是腦子有坑。
  
  可不是嘛,不管張大賀腦子到底有沒有坑,江之河卻不能再隨意地想了。原本他覺得小景來龍騰中學上學只是不喜歡軍校生活才重新復讀,可弟弟宗興已經離世了……
  
  如果宗興真是自殺,自殺的原因是因為失明,失明的原因是網吧鬥毆;那麼宗興之所以會在網吧出事,原因卻在他。
  
  如果不是他退學了宗興,宗興不會在網吧打工。
  
  這樣一想,江之河覺得宗興會出事自己有著不能推卸的責任……事實他會這樣想,那麼景照煜有可能也會這樣想,所以景照煜為什麼還對眠兒那麼關照有加?
  
  為她打架,為她出氣,現在還帶她上樓聽音樂?!
  
  越想越不對,江之河正襟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向茶幾上放著的水杯,想想可能是眠兒之前喝過的,他端起來對景照煜說︰「那個……照煜,能不能也給我倒一杯水?」
  
  ……
  
  江眠下樓了,手裡牽著哈哈;哈哈懷著孕,她沒帶哈哈走樓梯,選擇坐電梯下樓。為什麼她會牽著哈哈先行離開,因為樓上腦子有坑的張大賀提出要跟景照煜聊一聊男孩子之間的話題。
  
  那麼狗和女孩自然提前退場了。
  
  作為一個真正的男孩子,張大賀亢奮地抖了抖一身狗毛,繼續迎著溫柔地晚風,帶著江眠往前走。
  
  江眠不知道要不要送哈哈回張家,想到自己家裡沒有人,就帶著哈哈回二樓自己家。江家,張大賀之前來過一次,當時還是她媽帶著他來給江之河送禮,結果江之河裝清高什麼都沒收。
  
  像是進了自己家,張大賀左邊瞧瞧,右邊瞧瞧。
  
  廚房裡,江眠打開冰箱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招待哈哈,然後發現安莉做了一個蘋果派蛋糕留給她,十分驚喜地拿出蛋糕,轉過身對著哈哈說︰「哈哈,你看,有蛋糕呢。」
  
  蛋糕……蛋糕有什麼好吃的,有烤腸好吃麼!張大賀張了張狗嘴,不屑地撇了撇;然而,當江眠一口一口餵他吃蛋糕,他還是乖乖地伸出舌頭舔了又舔。
  
  江眠說︰「哈哈,你快要做媽媽了,開心嗎?」
  
  不開心。張大賀用眼睛明確地回答江眠。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緊張。」江眠摸了一下哈哈的腦袋。
  
  切!勞資是那種會緊張的狗嘛!
  
  張大賀選擇蹲坐在江眠的旁邊,他現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難免有些重了。百無聊賴地,當江眠再次摸他腦袋,張大賀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江眠的手背。
  
  動作自然地,像是一條真狗會有的反應。
  
  這下,張大賀自己也把自己嚇到了,他剛剛在做什麼!他居然伸出舌頭舔江眠的手背……呸呸呸!張大賀彷彿受辱地懷疑起自己的本質屬性,江眠卻很愉快地笑了,又摸了摸他狗頭。
  
  然後,他看到江眠伸手解開了後腦馬尾的頭繩,一頭秀長柔軟的頭髮順勢披散下來……
  
  瑩瑩燈光下,她繼續彎下腰對他笑啊笑的。
  
  砰砰砰!張大賀覺得自己的狗心臟血液驟然加快,心跳卻像是漏了好幾拍……臥槽,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心動……心肌梗塞的感覺?
  
  ……
  
  ……
  
  ……
  
  10號樓,301室,江之河仍坐在沙發,對面是雙手抱胸的景照煜;面對著景照煜目光悠悠地打量,江之河冷靜地抬了抬眉毛。
  
  「宗興已經是離世了,對嗎?」江之河開口問景照煜。
  
  面對這樣單槍直入的問話方式,景照煜也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問張大賀︰「你從哪兒聽來的?」
  
  宗興死在鄉下,家人是辦好葬禮再回龍海,這邊根本沒幾個人知道宗興已經死了。但是如果有心想知道,也是能瞭解實情。
  
  張大賀這樣反復追問宗興,看來真的很關心這件事。他原本都棄掉張大賀這條線了,結果張大賀接二連三地讓他感到意外。
  
  因為……江之河說了他接到兩通電話的事。
  
  景照煜乍然對視沙發上的人,目光審視而直接︰「宗興眼睛出事,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江之河開口說,「但是宗興眼睛是在網吧鬥毆時出事,我是事件的起因,不管宗興眼睛出事是意外還是人為,我也想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何況,外面都在傳言是張大賀弄瞎了宗興眼睛……
  
  一個激靈,江之河恍然明白外界為什麼有宗興眼睛出事的傳言,他對上景照煜無比磊落的視線,開口問︰「宗興的消息是你自己放出去的?」
  
  景照煜如實回答︰「是。」頓了下,「但是我並沒有提宗興的眼睛出事跟誰有關係。」
  
  這樣一說,江之河就明白景照煜的釣魚動機,下意識開口問︰「你懷疑我嗎?」
  
  之前是懷疑過,後面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景照煜說︰「如果我懷疑你,你覺得我們能這樣好好談話嗎?」
  
  江之河︰……也是呢!
  
  景照煜轉了下身,頓了頓,再回過頭說︰「你剛剛說你接到兩次那天參與鬥毆的人打來的電話,都說是你弄瞎的宗興的眼睛?」
  
  江之河點頭,是的。
  
  景照煜眼神陡地一深,開口說︰「那倒很有可能是……那個散佈謠言的人。」
  
  沒錯!如果不是張大賀,那麼很有可能就是有意栽贓陷害張大賀的人……得知同父異母的哥哥要回來調查此事,就找個替罪羊出來。
  
  猛地,江之河從沙發站了起來,少年的面容沉沉道︰「照煜,我不知道你回來到底是復讀,還是調查你弟弟出事的真相……但是,我都可以幫你。」
  
  面對張大賀這番莊重語氣,景照煜只是挑了一下眉,反問出聲︰「你幫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8:51 AM

20.chapter20

  張大賀覺得自己剛剛的狗心萌動是蛋糕吃多了塞住胸口的緣故……這不,他再次看向江眠,覺得江眠除了比以前順眼點,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甚至,仍然在他最討厭人的排行榜裡。除了排名,往後退了幾位。
  
  ……江眠哪知道「張大賀」養的這條哈士奇心裡的花花心思那麼多,見它盯著自己看個不停,還以為它也喜歡自己,面容愉快地朝著它扮了一個鬼臉。
  
  張大賀︰……醜!
  
  見哈哈不忍直視地撇了撇腦袋,江眠真的哈哈地笑了起來,然後她閉眼哼起了曲子,嗓音好聽獨特如同天籟之音,溫柔又悅耳地撩撥著張大賀的狗耳朵。
  
  張大賀悄悄動了動毛茸茸的小尖耳,沒想到江眠還有這一手。平時他聽她說話只是輕緩舒服,沒想唱起歌來簡直是斬男音哪!
  
  興致起來,江眠已經順手從客廳架子裡取下自己的小提琴,上托著放在左肩,微微側過腦袋,拉奏起了《秘密花園》這首曲子,悠揚又憂傷的音符像是傾述著最近的少女心思。
  
  她一邊拉奏,她一邊走動,客廳開著窗,掛著的白色紗窗被外面的微風輕輕撥開,送來桂子的清香。隨即,江眠脫掉了腳上的麻質拖鞋,穿著薄薄的船襪踏著原木地板,跟著曲調輕輕跳動兩下。
  
  完全跟上小提琴的節奏。
  
  少女的模樣,是這般靈動,這般輕盈,這般……優美。
  
  地上張大賀目不轉睛地看著,前後腿不知不覺屈在地板上,直到江眠停下來,他才聽到外面好像有人敲門。
  
  是聽得太專注了,還是他的狗耳朵已經失靈了?
  
  ……門外站著景照煜和江之大賀。一個雙手插袋,一個單手插袋,全都神清氣爽的模樣。不過,兩人也不是空手而來,因為景照煜手裡拎著一袋子便利店食物。
  
  沒錯,就是江眠自己買的那袋子麵包泡麵。
  
  前面江眠和哈哈一塊被找上門的江之大賀趕出去,全然忘記帶上了自己買的東西。所以兩人聊完兩個男孩子之間的話題後,景照煜便彎下腰從沙發拎起一袋子便利店食物,隨意地勾上江之大賀的肩膀說︰「幫我之前,先跟我一起把這袋麵包送回給江眠吧。」
  
  ……就這樣,兩人又哥倆好地出現在了江眠的面前。
  
  「我們可以進來坐坐嗎?」江之河問女兒,即使站在自己的家門口。
  
  景照煜只是抬了抬手,將手中這袋便利店食物遞給江眠,江眠連忙接過,道謝︰「謝謝你們。」
  
  「不用客氣。」回答的是江之河。
  
  江眠不太想搭理自己的班長大人,拿了安莉準備的拖鞋各自遞給他們。江之河進屋之後不由感慨,這個家被前妻安莉重新收拾過就是不一樣啊,就算之前阿姨隔三差五也會搞衛生。
  
  然而,一個只是搞衛生,一個卻會用心佈置。
  
  「你媽不在嗎?」江之河在沙發坐下,問女兒。
  
  江眠懶懶回答︰「她回S市兩天,處理好工作就回來了。」
  
  江之河自然能想到安莉回S市是什麼緣由,之前景照煜說那一袋子速食是江眠的,他就知道安莉可能回S市了,不由操心地眉頭一皺︰「你媽也真是的……」
  
  江眠︰「……」
  
  不遠處,真正張大賀上前,踢了一下江之河的小腿,不要用他的嘴亂說話好不好!
  
  景照煜呵呵一笑,插話說︰「但是你也不能都吃速食啊。」頓了下,問江眠,「你自己會做飯嗎?」
  
  這個問題,江眠真的很羞愧,沙發上江之河恨不得替女兒回答,別說是做飯,泡麵都泡不好。他家女兒除了琴拉得可以,有點文藝細胞,愛聽音樂愛唱歌,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一律不感冒。
  
  然而,這樣的女兒不也是他之前培養出來的嗎?江之河突然想到一個不錯注意,面色自然地提出來︰「要不這樣,這兩天你上七樓張家吃飯。」
  
  他如此辛苦地替張老闆吳女士養他們的狗兒子,還要操心張大賀被栽贓的事,換幾頓他們父女倆的伙食不也天經地義?
  
  什麼?江眠沒想到張大賀會這樣提議,下意識拒絕︰「不要。」
  
  不要什麼!上張老闆家吃飯總比一個人吃泡麵好吧!頓了一下,江之河考慮女兒是不是面子上尷尬,轉向景照煜說︰「那個,照煜……你也上我家吃吧。」
  
  底下張大賀抬起狗頭︰……TMD江之河,你當勞資家開食堂啊!
  
  沒想到張大賀還振振有詞地說了起來,江眠一抬頭,卻跟景照煜的視線踫撞在一塊。她剛剛開門太急,將小提琴隨便地放在茶幾上,景照煜比江之河先留意到,開口問︰「剛剛我們在外面聽到裡面有小提琴聲,真的是你在拉啊。」
  
  江眠咳嗽一聲,嗯了聲。她回來之所以拉琴,也是被他的天價耳機觸動。
  
  「江眠小提琴拉的可好了!我想……」江之河對景照煜說,口吻很隨意,仔細一聽,藏著滿滿的為人父的驕傲。
  
  江眠完全不想搭話張大賀,旁邊景照煜抬眸問她︰「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琴嗎?」
  
  江眠點頭︰「可以。」
  
  ……江之河完全感受到了女兒的區別對待。不由想到以後眠眠有了對象,自己是不是更會被嫌棄到不行。這樣一想,江之河對景照煜又有些生氣,恨不得將他一腳踢開。
  
  景照煜拿過小提琴,同樣抬在了耳邊,他小時候練過一年的小提琴,當時家裡也沒多少錢,他媽依舊捨得給他付昂貴的學琴費用。原因大概就是他有一個無比嚮往著上流社會的母親,自然對兒子的培養也是無比得上心。
  
  他也喜歡音樂,更喜歡小提琴悠揚的音質。但小時候他真的很反骨,因為被逼迫著學琴,等有了不學的理由就徹底放棄了它。
  
  之後他媽帶他離開龍海,去了一個更大的城市,再後面他媽在他繼父的幫助下成為了一代商業女性,原本嚮往上流社會的女人真的活出了上流社會的樣子。
  
  可是,景照煜覺得他還有一半的骨血流淌在龍海,那份骨血也早已經在灰白的童年時光裡同龍海的小巷小港融合在一起……
  
  從江眠這裡借了琴,景照煜也只是簡單地試了試音,對小提琴唯一記得也是拿琴的姿勢和簡單拉奏的方式,他把小提琴還給江眠,隨口一說︰「有時間再跟你好好學。」
  
  頓時,沙發上江之河翻了翻眼,不情不願地提醒某人說︰「都高三了,還哪有時間啊。」
  
  景照煜回過頭,不輕不重地回道︰「那麼就高考之後,以後總有時間的。」
  
  江眠&江之大賀︰……
  
  真是說的好聽,高考之後都各奔東西地上大學了……不過這話,江之河沒有說出來,不管是相處下來還是前面的談話裡,他覺得景照煜還是一個有分寸的男孩,只是回來復讀已經很冒險了,中間還要查出弟弟出事的真相……這兩件事已經夠他對付了吧。
  
  難不成,小景還要拐走眠眠不成,一年復讀時間,連老婆女朋友也想搞到手?!
  
  人不風流枉少年,江之河也年輕過,十分理解年輕孩子們那點花花心思,但是他的態度仍是人不上進枉為人,當務之急還是要好好學習!
  
  想到這,江之河故意摸了摸底下張大賀的狗頭教育說,「你呀,估計就是不好好學習,這輩子才如願變成一條狗,每天吃喝拉撒,啥事都不用操心。」
  
  「……」
  
  「……」
  
  什麼叫做躺著也中槍,這就是!地上的張大賀憤怒了︰……他去,江之河這是什麼話,勞資吃你家大米啦!就算是狗糧,那也是用的他家張老闆的錢買的!倒是你,每天穿我的AJ喝我爸的枸杞花我的零花錢,不知道感謝就罷了還逼逼叨叨的!
  
  煩不煩啊!
  
  「嘛嘛嘛,嘛嘛嘛!」張大賀弓起身,氣勢洶洶地面朝江之河反駁回去。
  
  江眠︰……哈哈這是真聽懂了話嗎?
  
  景照煜也頗為奇怪,側過頭認真端詳起張大賀和他的狗。
  
  算了。江之河不想被人知道他教狗無方,牽著張大賀回去了,臨走前不放心又叫走了景照煜;依依不捨關上門之前,他對江眠說︰「明早我來叫你上樓吃早飯。」
  
  江眠︰……不要!
  
  第二天7點30分,江之河準時出現在自己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只要皮厚心意誠,神佛也能請上門,何況江眠也只是個十七歲女孩,根本不懂中年人的技巧和套路,最後真的憋著臉被江之河請上了七樓吃早飯。
  
  早飯下來,鄭澤陽剛好提著保溫瓶出現在她家門口,見張大賀和江眠雙雙而立,尷尬地開口︰「我媽知道你媽回S市了,特意讓我過來給你送早飯。」
  
  「那個……你們已經吃過了嗎?」
  
  最後,這份多餘的早飯送到了景照煜那裡。早上起來的景照煜穿著純白短袖,黑褲子,肩寬腿長地立在江之河面前,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欠。
  
  「多謝啊……」景照煜從江之河手裡接過早飯。
  
  江之河關上門,面朝著景照煜說正事︰「今天我們去見幾個人。」
  
  景照煜知道張大賀說什麼人,自個坐下來,開口說︰「不了,今天我要寫作業。」
  
  江之河︰「……」頓了下,「那就明天?」
  
  「明天我要去看電影。」
  
  看電影?江之河這才明白景照煜根本是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忍不住,他再次面向景照煜評價︰「景照煜,我發現你這人真是太自信了。」
  
  「有嗎?」景照煜輕笑反問。
  
  「你就那麼有把握,能重新考上好大學?」因為操心,江之河語氣頗重地提醒說,有人要調查宗興出事真相就算了,現在還要看什麼電影!?
  
  怎麼不去看唱大戲呢!
  
  景照煜仍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樣子,轉了轉頭頭,發問江之大賀︰「語數英的試卷我都寫好了,你呢?」
  
  張大賀操心他?他還操心他呢!
  
  江之大賀︰……
  
  景照煜這一問,江之河立馬沉默是金了,想到那一堆的試卷,幽幽地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才能迎來真正的素質教育啊。」
  
  這次,不僅江眠覺得張大賀腦子有坑,景照煜也覺得張大賀腦子有坑。
  
  然後,在景照煜的提醒下,江之河才知道明天要上映一部有名的國產動漫電影,親情向的治癒片子。這部動漫電影在他出事之前眠眠就跟他提過,提前跟他預定了一塊看這場電影的請求。
  
  時間好像就是明天。
  
  ……想了想,江之河對景照煜提議說︰「要不叫上賽兒鄭澤陽和江眠……他們?」
  
  「可以啊。」景照煜無所謂地點頭,頓了下,開玩笑問,「是不是還要帶上你的狗?」
  
  江之河不由正色道︰「如果電影院可以帶狗,我真會帶上它的!」
  
  景照煜笑笑,一個人看電影,還是一幫人一塊看電影,他沒有太大感覺,何況他也挺樂意見到江眠的,對張大賀說︰「那你去叫他們吧。」
  
  江之河︰……他真是可惜景照煜沒有在軍校待下去,不然就是將軍的苗子啊。瞧,多會發號施令!
  
  ……第二天,一行人來到了龍海市中心電影院,除了江眠。過來的時候,大夥都已經上車了,江眠突然找理由對他們說︰「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眠眠這臨時主意變得那麼快,江之河都有些措手不及,他本想從出租車下來,結果眠眠將車門給他一關,轉身走了。
  
  這孩子!
  
  電影播出一半,江之河還是不明白眠眠為什麼會這樣反復無常,直到他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沒錯,10月2號,是他的生日,江之河本來的生日。所以眠眠才會提前跟他預約看這部電影,所以眠眠才會臨時爽約不跟他們一塊看電影了,所以眠眠去哪兒了……
  
  他的小地雷也是他的小棉襖啊。江之河瞬間熱淚盈眶,坐在景照煜和鄭澤陽中間突然嗚嗚嚶嚶地哽咽起來。
  
  手捧爆米花,老淚縱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8:59 AM

21.chapter21

  這部國產動漫電影還是很感人的,就在江之河老淚縱橫的前面幾分鐘,鄭澤陽同學內心也被深深觸動了一把,只不過強忍住了流淚的衝動,加上旁邊王賽兒吧唧吧唧地嚼著爆米花,他想哭也哭不出來。
  
  直到,他聽到左邊傳來細微又感性的哽咽聲……鄭澤陽緩緩轉過頭,嘴巴震驚地張了張,頓時什麼情緒想法都沒有沒有了。
  
  光影閃爍的影院裡,只見大賀眉頭緊鎖,淚水直流。關鍵,大賀流淚的樣子絕對不是鱷魚的眼淚,更像發自內心的共鳴……不會吧,要不要這樣誇張?
  
  真的沒想到,殺馬特少年張班長也是這般至情至性之人。鄭澤陽轉而又想。
  
  默默地,鄭澤陽遞過一包紙巾;塞到對方手裡後,立馬轉過頭繼續看電影,不想與張大賀視線有任何的交匯。原因自然是怕尷尬,怕張大賀尷尬,也怕自己尷尬。
  
  鄭澤陽能聽到坐在中間的班長哽咽聲,景照煜自然也能察覺到,但是他並不想搭理什麼。只是,當張大賀接過紙巾還有些收不住的樣子,他直接往張大賀嘴裡塞了一把爆米花,輕聲警告道︰「有病就吃點爆米花,別打擾他人。」
  
  江之河︰……
  
  知道他為什麼喜歡鄭澤陽做自己的準女婿了嗎?這就是原因!
  
  江之河突然站起來,離開了播放廳。臨走前,他在常青藤之星的微群裡留下一句話︰「我不看了,先走了。你們慢慢看,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
  
  ……
  
  ……
  
  ……
  
  江眠也在賽兒建的「常青藤之星」微信群裡,來到醫院的時候也看到了張大賀留下的話……面對張大賀突然丟出的這句話,江眠的第一反應是電影不好看嗎?不過親情治癒系的電影的確不適合張大賀,他能看下來倒是奇怪了。
  
  張大賀的微信號叫「張家小賀」,頭像是某位NBA籃球明星的胳膊特寫,上面是滿滿的紋身。非常符合中二少年的氣質。
  
  然而,原本張大賀的微信根本不叫「張家小賀」,而是叫「張家小爺」,是江之河硬生生將小爺改成了小賀。
  
  ……坐在市醫院花園的長椅上,江眠研究起小群裡每個人的微信名和頭像。張大賀是「張家小賀」和紋身胳膊的頭像;賽兒是美少女戰士的Q版頭像,大名「王二賽」;鄭澤陽的頭像則是他家的金毛狗,ID名「陽熙山立」;至於景照煜,他的ID就是他原名,頭像是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擬的試卷封面圖。
  
  王賽兒說景照煜不像回來復讀的人,但是從微信頭像來看,沒有比他更像一個高中生了。
  
  至於她自己,微信名「江楓漁火」,頭像是以前她跟爸媽旅遊拍的一張風景圖,一棵有千年樹齡的楓葉樹。
  
  今天,是她爸的生日,可是她爸躺在醫院,就沒多少人記得了。安莉不記得,江家人也不記得;她差點也忘了,如果不是張大賀要提出來看那部電影。
  
  或許,他們是故意不記得她爸的生日吧。誰能想到上個月還好好的人,這個月就躺在醫院一動不動了呢。
  
  不提反而沒有太多傷心。就像她爸以前對她說的一句話,等你真的長大了就會學會藏事了。
  
  ……
  
  電影院正門口,面對跟他出來的賽兒鄭澤陽,以及……景照煜,江之河站在台階上不解地發問︰「你們幹嘛地一個個都跟我出來啊?」
  
  鄭澤陽撇了撇眼,心煩地回他︰「你都哭成這樣了,我們能不跟出來看看嗎?」
  
  王賽爾跟著點頭,目光關心︰「張班長,你沒事吧。」
  
  景照煜單手插袋,低了低頭,來了一句褒獎︰「這電影這樣名不副實,你能看哭也是厲害。」
  
  江之河︰……能不能不要再提他哭這事了?
  
  「幸好江眠沒有來,不然也會中途退場。」景照煜又道,話裡輕飄飄地提到了江眠。
  
  旁邊,鄭澤陽默默地不說話︰「……」
  
  不比景照煜品味超凡,鄭澤陽還是很喜歡這部動漫電影,如果不是王賽兒硬要拉他出來,他一點也不想管抽風告辭的張大賀。
  
  大賀又不是女生,哪有那麼多事……
  
  結果,大賀一臉正色地對他們說︰「你們知道江眠去哪兒了嗎?」
  
  「不是去醫院了嗎?」賽兒說。之前在出租車上她就給江眠發了消息,問她為什麼不去看電影,江眠回復她說是要去醫院看看。
  
  「那你們知道江眠為什麼突然要去醫院嗎?」江之河又問。
  
  王賽兒搖頭。
  
  鄭澤陽也搖頭。
  
  半晌,鄭澤陽猜測起來︰「……難道校長醒了?」
  
  「太好了,如果校長醒來,我們是不是可以恢復正常的9點放學回家了?」王賽兒說。
  
  江之河︰……!
  
  景照煜沒忍住,輕輕勾了下唇,微笑地面朝著今天不停發神經的某人,結果某人又正經起來了。
  
  正常……是因為江之河想了想,還是不好意思開口說,告訴這群兔崽子今天是自己生日又怎麼樣,難不成他還指望他們對他們的校長有什麼感情,背後少罵他幾句就很好了。
  
  就在這時,王賽兒突然懊惱地拍了下腦袋,開口說︰「天哪,今天是我男神生日!」
  
  你……男神是誰?
  
  「貝克漢姆嗎?」鄭澤陽慢半拍地問。
  
  「我們校長,江眠的爸爸啊!」王賽兒說,然後更加懊惱地低下頭,「難怪江眠不跟我們一起來看電影,好好地去醫院看校長。」
  
  一時間,江之河百感交集,居然真的有學生能記住他的生日。
  
  咳咳,王賽兒之所以知道江校長生日,還是要感謝她有一對馬屁精爸媽,去年這個時候,她爸她媽還讓她訂了一束花鮮花送到校長室。結果大人就是那麼現實,今年江校長躺在醫院,她爸她媽就忘記這茬了。
  
  ……
  
  如果江之河之前的心情是百感交集,當後面他手捧鮮花,跟著在手拿蛋糕的王賽兒走進醫院的時候,內心還多了一份微妙神奇的忐忑和難以言表的激動……
  
  有生之年他能以學生的身份給自己過個生日,這樣的機緣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
  
  前面王賽兒提出今天是校長的生日,鄭澤陽就接話說︰「如果這樣,今天江眠肯定很難過,我們也去醫院看看她和校長吧。」
  
  「嗯,好,我這就聯系江眠,讓她在醫院等我們。」
  
  「……咳,不用了吧,不用那麼興師動眾吧。」江之河原本是勸阻的,主動攬下活來,「要不這樣,讓我這個班長作為代表過去一下就可以了。」
  
  可惜,他的話遭到王賽兒和鄭澤陽的不滿和討伐——「張班長,你和江眠真的沒有我們熟。」
  
  ……既然都這樣說了,江之河只好保持沉默。
  
  「何況,馬屁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拍了。」王賽兒又來一句。
  
  這孩子,江之河微微一笑,糾正王賽兒的話︰「這不是馬屁,是心意,等校長醒來知道你們都那麼很關心他,肯定很欣慰。」
  
  張大賀把她的話圓得那麼漂亮,王賽兒臉蛋一紅,嗯了嗯。
  
  鄭澤陽心裡哼哼,開口問從頭到尾不吭聲的景照煜︰「那個煜哥,你要去嗎?」
  
  呃?景照煜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提醒道︰「如果要一塊去給校長慶生,是不是應該帶點禮物過去?」
  
  對,對……至少也要買個蛋糕來著。
  
  果然,煜哥就是社會人!
  
  對此景照煜只是謙虛地扯唇一笑,頓了頓,又說︰「希望江眠能接受我們的唐突和好意。」
  
  呃……江眠沒有你說的那麼不識好!
  
  ……
  
  江眠收到王賽兒短信,就在醫院走廊等著,然後就等來了攜鮮花和蛋糕而來的張大賀和王賽兒,以及景照煜和鄭澤陽他們。
  
  一番面面而對,眼神相撞,江之河親自把鮮花遞給了女兒,一本正經地開口︰「今天是校長生日,我們代表高三九班集體過來慰問,並給校長過個生日。」
  
  江眠︰……
  
  然後,王賽兒也揚了揚手中的六寸小蛋糕,輕笑著說︰「我選了黑森林巧克力味的!」
  
  「你們……」
  
  「江眠,我們陪你。」王賽兒、鄭澤陽,和江之河一塊道。
  
  江眠︰……
  
  景照煜走上前,單獨開口︰「江眠,其實我們也沒其他意思,就是不想讓你一個人孤單地待在醫院。」
  
  一句話,秒殺了前面三人的我們陪你。
  
  一時之間,江眠真不知道說什麼,心裡有感動也有難過,有難以言說的感激也有想立馬吐槽的衝動,然後她扯了扯嘴,把話說完︰「你們到底要搞什麼啊……」
  
  就是給校長過個生日啊……
  
  一行人來在醫院的觀察室外面,得到護士的允許後,王賽兒拿出蛋糕點上蠟燭,對著裡面的江校長說︰「校長,我們給你來過生日了,你一定要早點醒來喔!」
  
  「放心吧,校長一定會醒來的。」江之大賀欣慰道,然後對女兒眠眠說,「江眠,你替你爸爸許個願吧。」
  
  「噢……」江眠閉上眼睛,許下了願望。
  
  什麼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就算內心各有各的驕傲和中二,做出的事唐突也令人哭笑不得,卻讓人覺得年少真好。
  
  青春無敵。
  
  當值班的醫生護士們看到這幾個高中生待在觀察室門口唱生日快樂歌,心裡都有這樣那樣的感嘆,然後其中一個醫生溫柔上前,拍了拍學生裡長得最混蛋的那個說︰「你們校長還挺得人心的啊。」
  
  「當然!」江之感動地接話。
  
  「我們校長人很好的。」旁邊,鄭澤陽跟著說。
  
  「他還是我的男神。」王賽兒也對醫生道。
  
  唯有景照煜真的說不出這虛偽做作的話,扯了一下嘴巴。
  
  作為校長的女兒,江眠沉默地微微垂下臉,內心卻已經泛濫成災,然後像有一把小刷子清掃掉了她身體裡所有的負面情緒。
  
  真沒想到有一天她發現她爸還挺得人心這件事是在這樣的場景裡……
  
  明天,三天國慶假期就結束了,明天下午就要回學校自習,準備下個模擬考。醫院出來,當賽兒他們帶著江眠來到KTV唱歌,已經變成打著給校長過生日的藉口放鬆學習壓力。不過江之河允許了,還主動買單付了KTV包廂的房錢。
  
  但是,他也只買了兩小時。兩小時結束,立馬回家。
  
  KTV裡,江之河和景照煜前後去了廁所,合上牛仔褲拉鏈的時候,江之河來到外面,瞧了瞧立在盥洗台一副漫不經心洗著手的景照煜,猶豫一番,開口問︰「那個小景……你是不是對校長有些意見?」
  
  嗯?景照煜歪過頭。
  
  江之河說︰「就是你弟弟的事。」
  
  景照煜愣了一會,反問問話的張大賀︰「我弟弟的事,跟校長有什麼關係?」
  
  江之河說出心裡的結︰「……是江之河把宗興退了學。」
  
  景照煜驀地笑了,說︰「如果這樣說,這個社會才是最大的原罪。」
  
  江之河︰「……」
  
  「就事論事,何況江之河當時沒相信宗興也不是他不負責任,而是要對更多人負責。換其他學校校長,也是差不多處理。」
  
  江之河心中感慨,卻沒話說。
  
  景照煜抽了一張紙巾擦手,繼續不鹹不淡地說︰「不過你問我對校長有沒有意見,雖然我對他沒什麼意見,但也真的沒什麼好感就是了。」
  
  江之河︰「……嗯。」
  
  「不過,因為江眠的關係,比之前感覺要好了一些。」說到這,景照煜微微側過頭,直白地對視張大賀,興味地補充一句,「畢竟,江眠真的挺好看的。」
  
  「……」
  
  你這小子!江之河猛地朝景照煜劈掌,結果被景照煜一個反手,桎梏在了洗手台和牆角中間,壁咚一聲,推到了牆面上。
  
  「張大賀,你問了我那麼多,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9:07 AM

22.chapter22

  「——你到底是誰?」
  
  張大賀本軀身高只比景照煜稍微矮個兩公分,放在人群裡也是挺高挺酷的小夥子,結果輕輕鬆鬆就被景照煜逼到了洗手間的牆角……江之河有些沒面子,憋屈地抬起頭,疾言厲色地吼了吼︰「我是誰!我是誰你不知道嗎?」
  
  他這樣一吼,景照煜落下來的視線更多了一份審視,神色凝固片刻,把問題具體化︰「我問的是,你除了張大賀,你還是誰?」
  
  暗暗的,江之河心裡籲了一口氣。想想也是,小景就算再敏銳再聰明,也不能想到他根本不是張大賀……而是躺在醫院裡的江之河,是他的校長,江眠的親爸爸!
  
  「除了張大賀,我還是你的……同桌啊。」江之河面色恢復如常,坦然自若地開口,語氣悠悠,拿出了中年人最愛玩的招數——打太極。
  
  景照煜也不急,繼續問︰「還有呢?」
  
  江之河︰「我爸媽的好兒子。」
  
  「還有呢?」
  
  「你的好班長。」
  
  「呵,還有嗎?」
  
  「祖國未來的……好棟梁!」
  
  「……」
  
  終於,景照煜懶得再問下去,見不遠處有人望過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抖出一根放在人靠牆角的張大賀的嘴裡,然後拿出打火機,哢嚓一聲,火苗倏然跳動。
  
  江之河不僅被景照煜推到了牆角,還被逼著嘴裡夾著煙,但是景照煜也不給他點上,自顧哢嚓哢嚓地玩起了打火機;小小的火苗在打火機上一跳一跳閃爍,眼神危險又威脅。
  
  江之河欲要丟掉嘴上的煙,景照煜又替他點上,微微一笑,再次問他︰「大賀,你說一個人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突然的性情大變?」
  
  他就知道,景照煜這小子還不想放過自己!江之河叼著煙,甘冽濃鬱的煙味讓他本能地吸了兩口,幽幽地,他望向景照煜說︰「說明人被改變了唄。」
  
  「被改變?」
  
  對,就是被改變……江之河從嘴裡拿走煙,說教道︰「正所謂教書育人,就是這個道理。」
  
  景照煜十分不屑,涼颼颼道︰「那改變你的那個人也真厲害,能把一個社會渣滓改成了祖國棟梁。」
  
  江之河︰……
  
  對視景照煜的眼神,江之河眨巴了兩下眼睛,別說張大賀本人眼睛還挺大,典型的下三白眼,用力瞪眼便會給人性格桀驁不馴的感覺。但是江之河用自己老幹部思想中和了這份桀驁的少年氣,轉換成了半分倔強半分犀利,望著景照煜還有兩份真誠,慢慢地,江之河開口強調說︰「景同學,我本來也不是社會渣滓。」
  
  「抱歉。」景照煜不以為然地道歉。
  
  「我以前只是調皮搗蛋一些,你誤會我了。」江之河再次解釋。
  
  「喔,是嗎?」語氣仍是輕飄飄。
  
  江之河點頭,對,當然。
  
  「好,人格變化是改過自新,我理解。那字跡呢?」景照煜又丟出一個質疑,他打開手機直對著江之河的眼睛,發問,「這是你原先書上寫的名字,這是後來每天寫的字,你說說為什麼相差那麼大?」
  
  這個問題……江之河給出一個官方解釋︰「字如其人,我人都變了,字當然變了啊。」
  
  ……
  
  咳咳,見景照煜根本不信,江之河只能實話實說︰「前面的名字不是我寫的。」
  
  「不是你,那是誰?」
  
  「是哈哈。」江之河眼睛都不抬地回話。
  
  「哈哈?」景照煜輕揚嘴角,語氣自帶嘲笑和奚落,「沒想到你厲害到人格可以任意切換,你家狗也能會寫字。」
  
  「當然。」江之河一副滿滿當當的樣子,頓了下拿起景照煜的手,甩出一個令人無法質疑的理由,「因為我握著狗爪子教它寫啊!」
  
  ……
  
  ……
  
  ……
  
  話為什麼要這樣說,不然呢,還能怎麼辦!看到手機裡張大賀寫的那幾個字江之河也想吐血,那是字麼,簡直就是狗爪子畫出來!
  
  「那個,你們在幹嘛啊?」包廂裡鄭澤陽來到男廁所找人,見景照煜和張大賀雙雙站在牆角,其中張大賀嘴裡還叼著一根煙,樣子那個熟練。
  
  「抽煙啊。」回答鄭澤陽的是景照煜,隨後邀請說,「也要來一根嗎?」
  
  江之河推了一把景照煜,你他媽別想帶壞我未來好女婿。
  
  同樣,鄭澤陽晃了晃腦袋說︰「我媽不讓。」
  
  「好孩子,你媽說得對。」江之河上前兩步,將煙蒂在左前方金屬垃圾桶上的白色細沙點了點,掐斷了煙頭後,丟進了垃圾桶。
  
  鄭澤陽看得嘴巴一張一合,眼睛對上景照煜,景照煜也開口說︰「既然不會就別學。」
  
  這個嘛!回包廂的路上,鄭澤陽走在景照煜和江之大賀中間,聊起了工作以後的設想︰「如果以後我從商,難免要沾染一些壞毛病。」
  
  「不可以。」江之河立馬給予否定,他的女婿怎麼能沾染壞毛病,必須一輩子都是好好先生。
  
  「唉,等以後入了社會沒那麼簡單了。」鄭澤陽又說。
  
  江之河有些好笑,拍了拍鄭澤陽的肩膀︰「我說澤陽,你現在連大學都還沒有考上,就想著工作以後怎麼被社會侵蝕,你倒是很會居安思危啊。」
  
  鄭澤陽羞愧地笑了一下,瞧了眼景照煜說︰「我不就是看到煜哥有感而發嘛。」
  
  「他那是早熟,跟你不一樣。」江之河又說,隨後挑釁地朝景照煜一抬下巴。景照煜轉了下頭,恨不得立馬燉了張大賀這廝。
  
  江之大賀無所謂地聳肩,就算景照煜再厲害,他一個中年大叔還能怕他不成?如果不是顧及自己女兒……
  
  倒是眠眠……
  
  包廂裡,王賽兒正在嗨唱最近爆紅的某女團熱歌,江眠捧著爆米花默默地聽著,見男生們回來,往沙發裡面坐過來一些。
  
  自然,江之河坐到了女兒旁邊。江眠視線撇了撇,沒有說話。
  
  然後是王賽兒唱完,鄭澤陽開始唱,鄭澤陽唱完又王賽兒接下去唱,敢情這兩人二人轉?
  
  「江眠,你不唱嗎?」江之河問女兒。
  
  「江眠都是最後唱的。」王賽兒拿著麥克風回過頭說,故作羞澀地說,「不然等眠兒一唱,我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嗤!江之河笑了起來,收起神色裡的驕傲,打趣賽兒說,「鄭澤陽不敢我信,你就不一定了。」
  
  王賽兒被張大賀一打趣,生氣地把麥克風丟到了張大賀手裡說,「好了,我知道班長要唱,來,我把麥克風給你。」
  
  這下好了,江之河握著麥克風,頓時陷入了為難的沉默……他已經被景照煜懷疑,原因無疑是他表現得不像十八七歲的少年郎,結果他會唱的歌還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歌,不是更讓人起疑了嗎?
  
  這樣一想,江之河便把話筒交到了旁邊景照煜的手裡,說︰「那個,還是你來吧。」
  
  中年人有中年人的為人技巧,年輕人也有年輕人的套路,當江之河把話筒遞給景照煜,景照煜對江之河說︰「好啊,那你去給我點一首歌。」
  
  江之河認命地去點歌,來在點歌台回過頭問︰「你要新點的歌,還是老點的?」
  
  景照煜︰「不老不新的。」
  
  然後,江之河點了一首——《上海灘》
  
  ……
  
  最後這首老掉牙的《上海灘》,由江之河景照煜共同完成,對於張大賀點這首《上海灘》景照煜還真一點也不意外。他懷疑張大賀人格改變卻沒有懷疑過他的本性。這倒是沒錯,不管是以前的張大賀,還是現在的江之大賀,身上的都有一股子的江湖氣。
  
  只是張大賀是少年的匪氣,到江之河這個年紀就會變成中年的義氣。江之河對張大賀的照顧,收留被退學的張大賀來龍騰中學讀書,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在張大賀身上看到曾經的自己。
  
  那個龍海街頭最囂張的靚仔。
  
  然而,時間一半過去,江眠也沒有開口唱,她接到了安莉打來的電話,對包廂裡的人說︰「我媽回來了,我要走了。」
  
  「好,那我們一塊走。」江之河順勢站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好。還有一個小時,你們繼續唱吧。」江眠拒絕,轉身走出了包廂。
  
  這孩子,江之河跟上,然後他發現,前幾分鐘走出包廂的景照煜已經下了樓,正立在前方的一個暗處接聽電話,他旁邊有盞半明半暗的路燈,光將他的斜長的影子直直地打到女兒江眠的面前。
  
  「這是要回去了嗎?」景照煜先看到了下來的江眠,然後再看到了跟在後面的人。目光轉了轉,接著說,「我跟你們一塊走。」
  
  江眠沒有回景照煜,轉過身,面朝著張大賀說︰「張大賀,今天謝謝你給我爸爸過生日,但是我剛剛說了,你不用跟我一塊走。」
  
  眠眠這般正氣凜然,江之河硬生生收住腳步,目光閃閃,望而卻步。
  
  江眠繼續轉身到街頭攔車,江之河看了看女兒的背影,又看了看靜靜立在左側的景照煜,開口喊︰「那讓景照煜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眠驀地一個回頭,怔怔地看向張大賀,然後快速地收回目光。張大賀剛剛唱上海灘的時候她想到了自己爸爸,剛剛他那聲妥協的商量口吻,又讓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但是,她仍對張大賀搖搖頭︰「不用了。」
  
  比起常常不知道如何表達的父愛和現在拘謹的身份,外面的狂蜂浪蝶總是直接而令他無法招架,剛剛他也只是隨口一喊,景照煜已經上前,跟著他女兒江眠一塊坐上了出租車。
  
  話少,動作快,樣子又自然。
  
  江之河仰了仰面,覺得有時候人生就是那麼操蛋,他剛發現女兒眠眠是自己的小棉襖,結果他的小棉襖就被撿走了……
  
  事實,如果景照煜真的知道張大賀是江之河本尊,他可能應該大概或許會給江之河開個車門,而不是像剛剛那樣車門一關,先行離開。
  
  ……
  
  五個人,本來也坐不了一輛車,後面江之河帶著賽兒澤陽這兩孩子一塊回去,賽兒小心翼翼地問他︰「班長,你是不是喜歡江眠啊?」
  
  這個問題,江之河反思了一下,在這些孩子眼裡,他對江眠的確表現出不同尋常的關心,才這般惹人誤會,但是他怎麼能認同這件事呢,想了想,語重心長地對賽兒他們說︰「我只是感恩江校長收留我進龍騰中學。」
  
  江之河這樣一說,鄭澤陽和王賽兒都明白了,尤其王賽兒低了低頭,心裡偷偷樂了。旁邊鄭澤陽瞅了眼王賽兒,有些不爽地說,「王賽兒,我勸你好好收收心,下周就模擬考了。」
  
  王賽兒托腮看往車窗外,輕幽幽地回話︰「模擬考而已。」
  
  然而,鄭澤陽的話沒有戳到王賽兒,卻戳到了心思更散的江之河,不由腦瓜一疼,也不知道自己能給張大賀考出一個什麼成績來。
  
  如果成績還不如張大賀原先的,他好像更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就是校長了……
  
  前面出租車,江眠和景照煜坐在一塊,比起江眠側歪著腦袋,無處釋放內心的微妙情緒,景照煜上車之後就接到了電話,用普通話跟朋友聊著天,對方貌似是他的軍科大的同學。
  
  江眠不想偷聽,可是景照煜也沒顧忌她和他同在一輛車。
  
  就在這時,出租車大叔問她︰「小妹,等會你們是南門下,還是北門下?」
  
  江眠身子微微靠前,用很輕的聲音回答司機大叔︰「南門。」
  
  然而,她聲音再小,景照煜手機裡的朋友已耳尖地聽到了貓膩,大叫出聲︰「煜哥,小妹是誰?!」
  
  江眠手心冒出了汗,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妹?哪是什麼小妹……
  
  車外霓虹閃爍,車內光影浮動,景照煜轉頭不經意地望了眼旁邊的人,然後,才對大學室友說︰「同學。」
  
  「大晚上的,你居然跟女同學一塊回家?我跟你說啊,你他媽可別騙人家小姑娘。」對方沒有絲毫的顧忌,十分誇張地喊了起來。
  
  裡面的人把話說得那麼刻意,江眠坐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心裡更是尷尬不已。
  
  然後,一道輕輕落落的笑聲從景照煜嘴裡冒出來,開口說︰「你這話說得我好像多大似的。」頓了下,他回答大學室友之前的一個問題——「我現在的快樂,是你們無法想像的。」
  
  說完,掛上了手機。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9:16 AM

23.chapter23

  回到常青藤小區差不多是夜裡10點半。
  
  景照煜送江眠來到25幢樓下,一路過來的時候他講起軍科大的那幾個室友,因為他決意要回來復讀他們紛紛嘲笑他,所以他剛剛在出租車上才那樣說,說著說著,景照煜面上多了一絲自己也難以察覺的侷促。
  
  藏在俊秀端正的眉眼裡。
  
  有些情緒仔細想想都有兩分耐人尋味。明明他不是一個容易侷促的人,不管在同齡人還是在這群弟弟妹妹面前,同他們相處起來都十分遊刃有餘,可是面對著江眠,總有些不一樣。
  
  這份不一樣,景照煜目前心裡的理解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從僧多肉少的軍校回到高中,跟女生相處肯定就沒跟男生相處那麼自然。
  
  ……沒錯,在景照煜這樣老油條學生眼裡江眠無疑就是一塊鮮美的嫩肉,他就算不下手,出於男性本能也會盯著多看幾眼。
  
  況且景照煜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媽媽灌輸給他的競爭主義。
  
  莫名的,景照煜有些想笑,原本好看的唇角輕輕一彎,舌頭不留意地在下唇一舔,然後,上下唇抿出最為含蓄禮貌的一條線。
  
  「再見,明天見。」景照煜輕聲道別。
  
  江眠點了下頭︰「……再見。」
  
  路燈長立,影子交疊成雙,老油條如景照煜都侷促了,江眠心底的拘謹更是難以言表,但是她面上表情還是淡淡的,只將冒出汗的兩隻手都放在校服的口袋裡。
  
  這樣的小動作,自然不會被發現;待景照煜轉身離開,她偷偷吐出一口心中熱氣,轉身走進了門廳,一抬頭,便看到了雙手抱胸而立的安莉。
  
  安莉歪著頭,眼底全是趣味盎然的打量。
  
  江眠︰……
  
  「那位大帥哥也是同學嗎?」電梯裡,安莉終於按捺不住,追問起來。
  
  面對安莉,江眠倒沒什麼介意,嗯了嗯聲。
  
  「這學期你們班新轉來的軍科大?」安莉又問。
  
  江眠有些奇怪了︰「你也知道啊?」
  
  「我是你媽,我當然知道了。」安莉回她。
  
  江眠哼哼,不再說話。
  
  直到,安莉再次表態,特意地瞧著她說︰「其實你們現在這個年紀裡異性之間相互欣賞很正常,這樣的感情也很美好,只要有分寸就好。」
  
  「媽!」江眠瞪向安莉。
  
  安莉笑得更燦爛了︰「看來你們關係還很純潔呢。」
  
  純潔!純潔什麼,根本就是沒關係好不好!江眠惱羞地呼了呼氣,安莉瞧著女兒做出這個小時候最愛的動作,親切地拉起女兒的手說︰「眠兒,媽媽不像你爸那種老幹部,不管學習方面,還是喜歡的人這事上,專業的選擇上,媽媽都尊重你的選擇。」
  
  江眠被安莉說笑了,想起之前電梯裡安莉見到張大賀可不是這個態度,故意問出來︰「之前對七樓的張大賀,你倒是沒那麼開放啊。」
  
  「哦,七樓那個啊。」安莉想了想說,「他沒剛剛那個帥。」
  
  江眠咧開了嘴,轉過頭,說起自己媽媽︰「你居然還顏控呢。」
  
  安莉作為一位70後媽媽本身年紀也不大,在S市工作這三年思想又進步了很多,現在跟女兒說話方式更像朋友之間的聊天,不比江之河老擺父親姿態,惹得眠兒越發愛他叫板。所以,對於女兒剛剛的話,安莉認同地點點頭︰「對啊,我就是顏控,不然當年也不會被你爸的那張臉給騙了。」
  
  「我爸那張臉還能騙得你啊。」江眠不信地挑了下眉。
  
  「你又不是沒過你爸年輕時候的照片,很帥的,長得特別像那個趙寅成!」
  
  「……不覺得。」江眠腦袋搖到不行,哪裡像了!?
  
  「不覺得啊,如果不是我和你爸兩人基因都好,能生出你那麼好看的孩子。」
  
  「……不覺得。」江眠繼續搖頭。
  
  「還不覺得啊?」安莉反復確認。
  
  「我說,我不覺得自己有多好看。」江眠解釋說。
  
  「唉,原來我生了一個眼盲的女兒啊。」
  
  「……」
  
  ……
  
  江之河在二樓門口立了一會,抬了三次手都放下去,最後垂著頭走回電梯,電梯門合上時,他看到前方的玄關旁的花架上多了一盆君子蘭,眼睛不由微微一閃。
  
  「如果你生日,我不送你花,就送你一盆君子蘭。」這是很多年前,安莉對他講過的話。姑且,可以當做是愛人之間的情話。
  
  當時他和安莉都年輕,眠眠還是一個姍姍學步的小丫頭,安莉生日的時候他難得訂了一束玫瑰花送給她,開心得安莉一整天都捧著那束玫瑰笑意吟吟。
  
  之後,他好幾年生日,安莉都會買一盆君子蘭。可是君子蘭也挺不好養活的,之後他和安莉離婚,家裡那幾盆君子蘭都陸陸續續萎了。
  
  不比安靜的二樓,七樓很熱鬧,吳女士張老闆都還坐在客廳沙發追看最近熱播的狗血大劇,難得是張大賀沒有跟爸媽一塊看電視,而是死狗一樣躺在柔軟的狗窩裡。
  
  見親兒子回來,吳女士便指著狗窩裡的狗兒子說︰「大賀,你說你要養的這條狗嘴怎麼那麼挑呢,今天我換了一個狗糧牌子,它怎麼都不吃了,怎麼打它也不吃。」
  
  江之河︰……你們還打它了?他不是仔細交代他們一定要對哈哈好嗎?
  
  就在這時,狗窩裡的張大賀回過頭望了江之河一眼,隨後倔強又難過地撇過頭,江之河瞧了眼餐廳長飯桌上還沒有撤掉的烤牛排大魚大肉,差不多就明白了,難免心疼地說︰「他不就是不吃狗糧嘛,你們給他吃幾口羊排不可以嗎?」
  
  吳女士︰……不是說狗不能吃人吃的食物嗎?
  
  江之河反復強調︰「哈哈腸胃好,沒關係的。」
  
  「哦。」吳女士點點頭,走過來,用筷子在餐桌夾了一根烤羊排,然後一副主人姿態地丟進了哈哈的專用狗碗上,「來,小祖宗,賞你一根羊排!」
  
  結果,哈哈硬是將腦袋一轉,表示自己不吃!
  
  「你說這狗,還跟我氣上了。」吳女士十分好笑地說。
  
  江之河嘆嘆氣,這哪是氣上,是心裡委屈呢。江之河蹲下來摸摸大賀的腦袋,溫柔地說︰「哈哈,你跟我來房間吧。」
  
  張大賀︰……
  
  慢慢的,狗窩裡的哈士奇還是起了身,彎了彎腿,跟著江之河回了自己房間。
  
  然後,都快進臥室了,吳女士突然眼尖地瞧到兒子格子襯衫裡面露出來的背心邊邊,上前揪住兒子的襯衫,忍不住呵笑起來,開口︰「你爸前兩天還找這個大背心,原來穿你身上了。」
  
  呃?
  
  江之河自己也掀開花襯衫看了看身上穿的男士背心,咂了咂舌,這背心是他從陽台收下來的,覺得合適就穿上了,原來不是大賀是張老闆的嗎?
  
  底下張大賀同樣瞧了眼,無語到狗眼一翻,懶得計較了。
  
  江之河只能是尷尬一笑,回吳女士說︰「我等會就脫下來還給爸爸。」
  
  「不用不用,你愛穿就穿,總比你之前穿花花綠綠的衣服像個人樣。」吳女士又是一笑,眉目愉快,對兒子現在的表現是越來越滿意了。
  
  然而,聽到他媽這個話,張大賀不滿意了,心裡完全日了狗啊。原來之前他穿得那麼潮,在他爸媽眼裡連個人樣都不像?江之河穿的這個90年代下鄉插秧的樣子,就是一個人樣了?
  
  張大賀很生氣,氣到嘴裡的狗舌頭都快打成結,直到江之河領他進房,房門一鎖,彎下腰摸他的狗肚子安慰說︰「咱們不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動了胎氣。」
  
  張大賀屈身作勢要撲向江之河,江之河坐在地上呵呵一笑,隨即笑容停滯在嘴角,望瞭望天花板感慨說︰「今天我真是過了一個終生難忘的生日。」
  
  「嘛嘛嘛嘛!」誰要聽著老頭子逼逼叨,張大賀踢了江之河一腳,提醒他站起來。
  
  江之河悠悠起身,對著張大賀的狹長俊氣的狗臉問︰「小賀,你也在跟我說生日快樂嗎?」
  
  生日快樂你妹,勞資是讓你起來,不要弄髒勞資的潮牌襯衫!
  
  江之河脫掉上身的襯衫,準備到衛生間洗澡了。張大賀雖然是一條母狗,裡面卻是正宗的男孩芯,何況還是對著自己的身子……所以江之河沒有任何避忌,當著張大賀的面,陸陸續續脫掉背心和運動褲,最後只剩下一條穿著CK四角短褲。
  
  才,走進了洗手間。
  
  從頭到尾,張大賀看著自己的長腿翹臀線條肌肉一一展現出來,都快愛上了自己!他這身材,也太……太太他媽的爺們了吧!
  
  然而,那麼完美的肉身卻被江之河這老男人霸佔了!
  
  察覺到背後哈哈的逡巡目光,江之河回頭看了眼張大賀一副發情的樣子,扶著洗手間門框沉穩提醒︰「哈哈,距離你預產期,還有十三天。」
  
  ……媽的!!!
  
  張大賀瞬間暴躁了,他媽的江之河每天嗶嗶嗶嗶給他報時預產期,操心個有完沒完的樣子,但是真正的精神壓力誰來承受,是他好不好!就算江之河去洗澡了,張大賀還是站起來,往衛生間的門踹了幾腳。
  
  他媽的,每天搞得那麼期待,生出來讓你來餵奶好不好!
  
  然而暴躁歸暴躁,不知道為什麼是不是神奇的母愛起到了作用,最近張大賀對產仔並沒有特別的抗拒,甚至前兩天還做了一個狗夢,他夢到自己一番難產之後生了一窩煤球,他生得十分不容易,然而生下的狗娃娃個個醜到不要不要,然後江眠景照煜江之河他們都猜測他是不是樓下那隻黑色泰迪給上了……
  
  不行,由於來自父不詳的恐懼,張大賀堅定了主意,不管如何十三天之前,他一定要換回來!他媽的變成一條懷孕的狗就算了,還要產下一窩父不詳的狗子?令人嗤笑。
  
  簡直太他媽……可怕了!
  
  ……
  
  ……
  
  ……
  
  然而,比起張大賀產仔期,高三段第一次模擬考更快地來臨了。每個教室裡,每張課桌各拉開了三十公分,拉開了一定的安全距離。
  
  坐在座位上,江之河握著自動水筆不停地按筆頭。
  
  跟著節奏,左腳也習慣性抖了抖。
  
  前面,江眠把試卷往後傳的時候,蹙眉提醒他︰「張大賀,你腿能不能別一直抖啊抖的。」
  
  江之河連忙回女兒︰「……好,好,我不抖。」可是,他都快三十多年沒考試了,心裡也緊張啊!
  
  對比江之河,不遠處的景照煜表現出了如同身在球場般的鎮定自若,就算江之河猜測景照煜這次模擬考也不會很理想,就算景照煜能快速補回高中數理化的知識點,語文那些重點詩歌景照煜也沒記住多少……這一方面,還不如他。
  
  最淡定的還是女兒眠眠,望著眠兒已經開始冷靜做題,江之河心想,真是虎父無犬女啊……只是,命運一開玩笑,將他和自己女兒一塊放在考場上較量,結果可能是虎父變犬父,犬女變虎女了。
  
  因為張大賀遲遲沒有動筆,親自監考的這次數學考試的田長勝冷不丁地開了一個玩笑說︰「張大賀,你不會就只能寫個名字吧。」
  
  同學們頓時哄堂大笑,江之河抬起頭,客氣地回田長勝︰「田老師,我只是在醞釀情緒。」
  
  「那你就好好醞釀吧……我再強調一下,大家都不要有小動作,收起不該有的心思,全程我都會好好地盯著你們。」
  
  田長勝站在講台放話,當了校長這幾年,江之河第一次覺得田長勝這人挺可怕的。作為老師他對學生還能不能有點信任啊?
  
  好在,他早有了心理防禦戰術——
  
  今天出門之前他特意商量地問了問張大賀︰「那個今天要模擬考,你平時大概都考個幾分?我琢磨著考個跟你接近的分數比較好,你覺得呢?」
  
  張大賀一副狗臉懵逼的模樣,然後從以前一堆亂七八糟的書裡翻到一些卷子,咬著給江之河看……
  
  這個成績,真夠零碎的!
  
  反復想了想張大賀試卷上的分數,江之河勝券在握地動筆了。喔,在他當校長之前,他也沒有教過書,是教育系統裡直接調過來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9:33 AM

24.chapter24

  第一天是語文數學,第二天是英語和理綜,高三段第一次模擬考就結束了。
  
  比起自己的成績,江之河更操心女兒眠眠考得如何,這是進入高三第一次模擬考,正所謂開山之戰,意義十分重大,然而江眠同學卻是一副不當事的樣子;晚自習課間時間,江之河伸出胳膊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關切地詢問起來︰「江眠同學,感覺自己這次考得如何啊?」
  
  這話,這語氣,讓轉過身的江眠莫名有些熟悉,像是每次考完她爸都會問她的一句話,可是面對張大賀,江眠並不想多說。不過……現在她也沒覺得張大賀多討厭。賽兒說張大賀都成為班裡同學的人生導師了,話裡話外都在感慨張大賀這人的思想境界特別高,不管他們處於什麼煩惱都能指點一二。
  
  ……難道她之前真的看錯了人?此時, 面對張大賀萬分真摯的眼睛,江眠點點頭︰「還好吧。」
  
  然後,回過了身,繼續戴上耳機。
  
  江之河︰……又是還好吧。
  
  還好吧,是每次他問眠眠考得如何女兒丟給他的標準答案,敷衍到不行;待江眠轉回身,前面的阮南溪轉過身,江之河也一視同仁地問了問︰「南溪,你呢?」
  
  南溪這聲稱呼,讓阮南溪十分不樂意,但也沒說什麼,遺憾地搖了搖頭︰「不太好。」
  
  江之河︰「喔。」
  
  然而,每次考試結果出來,不太好的阮南溪都比他家江眠要高個十幾分……慢慢悠悠,江之河露出了老父親的微笑,比起老師眼裡更為乖順的南溪,他還是喜歡他家小地雷,好歹自信,對自己的成績有著清晰的判斷力。
  
  「你呢,景照煜?」江之河問起旁邊在研究著數學大題的景照煜,這道題他已經研究了十幾分鐘了,貌似還沒琢磨出來,手上玩轉著的筆也沒有停下來過。
  
  專注地,令江之河心裡多了兩分好感。景照煜只有這個樣子,江之河覺得他才有兩分回來復讀的決心。
  
  因為腦裡還在解題,景照煜隨口回答他︰「挺好的。」
  
  喔,又是一個挺好的。
  
  「景照煜,最後一道數學題你的答案是多少?」阮南溪出聲問景照煜。
  
  景照煜頭也沒抬,想了想,說︰「我忘了。」
  
  江之河︰……不用說,肯定沒做出來。
  
  阮南溪有些沒趣,而後,輕歪著腦袋問張大賀︰「張班長,你呢?」
  
  江之河覺得阮南溪這孩子有點好笑,明知道自己成績不好還要問他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不是存心為難他嗎?江之河再次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江眠同學,你的答案是多少?」
  
  江眠當做聽不到,拉上椅子往前面坐了坐,繼續自顧自己聽歌寫作業。
  
  「江眠好像是根號三。」回答他的是阮南溪。
  
  喔。真像景照煜說的,南溪很關注眠兒呢。江之河好笑地搖搖頭,隨後想起什麼,激動地說,「我好像也是根號3呢!」
  
  阮南溪︰「……」
  
  江之河真的激動到開懷大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父女連心!他瞎寫一個答案都能撞上女兒的答案?
  
  「啊,我不是根號3……應該是我錯了吧。」阮南溪垂下臉,瞬間沮喪起來。
  
  阮南溪這孩子,江之河心底真實的感受如何,覺得她表面上比一般孩子都容易脆弱,其實卻是一個真正要強的孩子。如果他家江眠有阮南溪一半的要強,他也不用操心女兒的成績了。
  
  旁邊,景照煜終於放下了筆,江之河一轉眼,發現景照煜已經密密麻麻地在紙上寫好瞭解題步驟,還是雙解的方式。
  
  「一種是高數解法,一種是田老師教的做法。」景照煜笑著看向他說,「我比較一下兩種做法各自的優勢。」
  
  江之河︰……喔。
  
  景照又問他︰「你剛剛是問我這次數學考試最後一道題的答案嗎?」
  
  江之河點頭,然後又搖頭,不,不是他問他,是阮南溪問他。然後,前一分鐘還失憶的景照煜終於想到答案地告訴他說︰「根號3,正確答案。」
  
  真的沒有比景照煜這小子更自戀的人了,說出自己答案也算了,後面還要添一句正確答案。不過,江之河樂得更開心了,拍了拍景照煜的肩膀︰「不瞞你說,我也是這個答案。」
  
  「喔,是嗎?」
  
  江之河再次驕傲道︰「江眠也是。」
  
  景照煜抬了下眼,忍不住笑了笑說︰「那江眠應該是做對了,但你就不一定了。」
  
  什麼意思嘛!江之河撇了撇眼,但是景照煜說得也沒錯,不過無妨,他要求也不高,就是不知道撞上正確答案會有多少分?
  
  2分?
  
  4分?
  
  還是有一半的分數?
  
  ……
  
  事實父女連心是好事,撞答案卻不是什麼好事,因為答案可以撞,解題步驟不好撞……
  
  模擬考每科成績出來是星期六,由於明天可以休息半天,正好可以拿著試卷回去好好反省,尤其是張大賀同學。
  
  田長勝發下試卷的時候專門把張大賀請上了台,客客氣氣地發問他︰「張班長,請問你是如何做到解題步驟完全不對,卻得出完全正確的答案?」
  
  江之河︰……因為父女連心啊。
  
  「瞎蒙的。」毫不畏懼,江之河一臉正氣地回話。
  
  「瞎蒙的……」田長勝不以為然地哼了哼,然後把一張八十多分的試卷丟給江之河,「不錯!除了最後一道題,你瞎蒙了不少正確答案,尤其是選擇題。」
  
  「……」
  
  江之河自然聽出了田長勝話裡的意思,難道老田還懷疑他作弊不成?他堂堂龍騰中學校長是會作弊的人嗎?江之河十分真誠地眨巴兩下眼睛,反問田長勝說︰「田老師,數學考試可是您親自監考的,全程您的眼睛可是一直好好得盯著我們,我有沒有小動作您不是很清楚麼?」
  
  田長勝反駁不過張大賀,只能點點頭︰「行,希望你下次也能考出那麼高的分數!」
  
  江之河拿著試卷,轉身走了講台,姿態帥到不要不要,敢情八十分在田長勝眼裡就是很高的分數了?偏見!嚴重的偏見 !
  
  八十分?還不高啊……
  
  這次數學難成這樣,120分以上班裡就兩個,江眠和景照煜;自稱數學小王子的鄭澤陽也就110多分,至於王賽兒,直接是鄭澤陽的分數打了一個對折。
  
  所以,張大賀數學能考到80分,王賽兒覺得比景照煜的136分還神奇。畢竟一個是軍科大回來,一個是局子回來的……
  
  然而,景照煜也就數學和理綜比較好,其他科目就不行了。語文江眠這次考得也不行,全班同學除了數學剩下科目都是阮南溪考得最好。
  
  阮南溪,不只是高三九班的女神,也是全校女神。關鍵,她還很平易近人,笑容親切,不像那位江眠,時不時繃著臉,仗著自己爸爸是校長家裡有錢各種看不起人……
  
  這是江之河自己也聽到過的幾句話,當他成為張大賀混在這些學生群裡後。他很心疼女兒,然而女兒被人議論的原因一半還是因為自己。唯一能理解的是,眠兒也是同學裡的焦點,性格本身不太合群;成為焦點之後仍是做自己,難免要承受一些無聊的議論。
  
  誤會總是在有色眼鏡和語言裡產生。
  
  唯一好在,眠兒一向是一個做自己的孩子,也就不太在意別人說的話;這些議論都比不上她耳機裡的一首歌對她的影響力。
  
  從小到大,眠兒都比其他孩子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
  
  一塊回常青藤的路上,往左拐的時候,景照煜又再次放下張大賀,對江眠他們說︰「我約了幾個朋友,不跟你們一塊回去了,再見。」
  
  說完,一溜煙兒地騎車走人了。
  
  王賽兒奇怪道︰「景照煜在龍海還有朋友嗎?」
  
  江之河又被丟在路邊,望著景照煜離開的方向眉頭一皺,他多少能猜到景照煜去見什麼朋友,可是關於宗興的事,景照煜不只不帶他一塊調查,還不信任他。
  
  頭疼!
  
  「班長,你坐我後面,我搭你。」王賽兒發出邀請說。
  
  「不用了,哪能讓女孩子載我。」江之河笑笑拒絕了。
  
  江之河不是一個自戀的中年人,但是最近總感覺賽兒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眨巴眨巴裡面都是小星星,想了想,他坐在了鄭澤陽後面,拍了下他的肩頭說︰「走吧,陽陽。」
  
  鄭澤陽恨不得一個百米加速,將張大賀這廝甩到馬路中間。
  
  前方,江眠和王賽兒雙雙踏著車子離開,江之河不由催著鄭澤陽︰「快點呀,每天喝牛奶的奶娃娃難道沒力氣嘛!」
  
  他媽的!鄭澤陽吭哧吭哧一番努力,終於虎虎生威地追上了前方的兩位女生。
  
  ……
  
  事實,這幾天江之河也都沒辦法跟上景照煜,距離哈哈生產不到一個星期,這幾天都是關鍵期。家裡的張大賀已經生無可戀,他不只要操心大賀的身體狀況,還要做好心理輔導工作……
  
  第二天,上午9點,小區樓下的寵物醫院一開門,江之河就牽著張大賀去產檢。寵物醫院正對著外面的馬路,江之河跟寵物醫生一塊幫忙做按壓動作的時候,他眼睛一抬,剛好瞧到前方江眠和賽兒前後上了一輛出租車。
  
  隨後,車子在他眼皮底下一晃而過。
  
  來自老父親的不良預感,江之河覺得賽兒和江眠這次單獨行動肯定跟上次酒吧的事情有關係,立馬的,江之河對獸醫說︰「狗放在你這兒,我有事先走了。」
  
  說完,撒腿就往外走。
  
  不好意思,張大賀豈是一條能隨意被丟下的狗,一個輕跳,便從檢查台跳了下來,快速地跟上了江之河,身姿矯健到難以置信它是一條快要臨產的狗,任由獸醫反應再快,連一撮狗毛都沒有抓到……
  
  江之河叫上路邊的出租車,打開車門,比他更快的是,張大賀已經跳上了車,嚇得前方出租車司機下意識開口道︰「不好意思,我不載狗。」
  
  「嘛!」你說誰是狗呢!
  
  張大賀坐在出租車上怒吼出聲,然後江之河上來,急切地對司機說︰「那個,我加錢,你幫我追上前面那輛車。」
  
  ……
  
  王賽兒和自己那位打遊戲認識的男朋友約在南城一家名為青荷一品的休閒茶餐廳,至於江眠陪她是為了一塊要回被敲詐的錢,將她累計被騙的小一萬人民幣索要回來。
  
  青荷一品店名聽起來高雅,實際就是一個不入流的茶餐廳,大量不務正業的小年輕每天都匯聚在裡面喝喝茶打打牌。王賽兒本想約在肯德基這些地方,但是對方說了︰「如果你還想要回錢,就來這裡……老子如果今天能贏錢,就把錢還給你。」
  
  王賽兒信了這話,可又不太確定對方的誠信,她就找江眠說了說這事,然後江眠就陪她一塊來了。
  
  「江眠,你真好。」車裡王賽兒拉了拉江眠的手,萬分感激地說。
  
  江眠搖搖頭,說起一個事︰「你那位男朋友叫張勇峰對不對?」
  
  王賽兒︰「他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
  
  江眠點頭,然後說︰「張勇峰是江睿的小弟。」
  
  「江睿?」
  
  「對,江睿是我堂弟。」
  
  王賽兒緩了一口氣,江眠又說︰「所以,我才把江睿一塊叫過去。」
  
  王賽兒連連點著頭。
  
  江眠同樣吸了一口氣,寬慰拍了拍王賽兒的手,對她說︰「江睿有把柄在我手裡,放心他不敢亂說話。」
  
  「江眠,你怎麼那麼厲害!」如果說阮南溪是全校的女神,那麼江眠就是她一個人的女神!
  
  賽兒誇的太厲害了,江眠低了低頭,其實她也只是知道江睿跟一群小流氓混在一起,搞了一個叫什麼「白狼派」的流氓會。上次酒吧出事,景照煜和張大賀進來之前,她看到他們每個人手腕上都繫著一個狼頭的墜子。那個狼頭墜子就是江睿搞出來的白狼派會員標誌。
  
  其實,有一個這樣胡作非為的弟弟江眠覺得挺丟臉的,尤其江睿還把流氓會的名字還整得那麼腦殘,白狼派……在她眼裡簡直跟「白癡派」差不多。
  
  她想,遲早有一天等她爸醒了,就把江睿的狼窩一鍋端了!
  
  ……
  
  如果,江睿在江眠眼裡像是一個大白癡,江睿對江眠同樣看不順眼;可是江眠手裡有他成立白狼派的證據,江睿難免要對江眠忍讓兩分。江家的生意雖然在他爸和小叔這裡,可是爺爺奶奶手裡的股份和店鋪都要給大伯,只要江眠能找一個入贅的女婿,那些資產也都是江眠的。
  
  所以,不管大伯還是江眠,在江睿眼裡都是囂張狂妄到不行,大伯好歹他爸都怕他,但是江眠,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能力和資格繼承江家的一切……
  
  每個人的不同,有時候並不是體現在現在他(她)是誰,而是每個人如何自我定義以後的人生,尤其是還未滿十八歲的孩子。
  
  如果在江眠的心裡對於未來有兩個想法,音樂和自由。
  
  江睿的心裡,對於以後也只有兩個想法︰家產和耍威風。
  
  ……
  
  出租車停在外面,江之河正要帶著張大賀下車,前面剛好停下一輛威風凜凜的哈雷摩托車,後面還跟著三四輛摩托車,緊接著,為首的哈雷車下來一個身材勁瘦的小年輕,帽子拉轟地摘下來,甩了甩腦袋,那張臉正對著過來——
  
  就算距離一百來米,江之河也能認出來,那小子是自己的侄子,江睿。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9:40 AM

25.chapter25

  青荷一品茶餐廳在二樓,一樓只有吧台和木制的轉角樓梯,還未上去,江眠已經聽到樓上傳來各種侃大山的談話聲。江眠均了均氣,將兩手放在口袋,賽兒湊過來挽住她的手。
  
  江眠點了點頭,輕聲對賽兒說︰「等會你別打退堂鼓。」
  
  「嗯。」
  
  賽兒也點了下頭,她看向江眠這番鎮定沉著的樣子,心底真的有些佩服江眠。大概就是傳說中龍生龍鳳生鳳吧,她男神家的女兒果然不一般;不僅學習好,做事有謀有略,連對抗惡勢力的勇氣都比自己強。
  
  「……」
  
  江眠哪知道賽兒將她想得這般厲害,事實她也很佩服王賽兒呢,居然敢跟這些社會小流氓交朋友。她不是對他們有偏見……算了,她就是對他們有偏見。
  
  ……
  
  江之河曾經對自己女兒的評價是外方內圓,菱角和銳氣只是表面,實則內心是一個講道理守規則的穩妥孩子,就像小刺蝟一樣,表皮刺多,裡面卻柔軟。賽兒呢,則是外圓內方,表面禮貌恭順,實際膽子卻比一般孩子都大,心思也多,做事不考慮後果,有些方面簡直像極了她的爸媽。
  
  所以,前面江之河看到她們一塊上了出租車,立馬心生警覺。不管是眠兒還是賽兒,兩人在處事以及面對問題這方面都不夠周全成熟。
  
  一個咋咋呼呼惹事而不自知,一個傲嬌中二又不懂得自我保護。
  
  然而,江之河沒想到是,今天他還能在這裡揪住了他家的另一個混世小魔王。
  
  ……
  
  在江之河和江睿過來之前,江眠和賽兒已經上了樓,張勇峰他們在最裡頭的包廂,拉門推開,頓時可見一窩人煙霧繚繞嘈嘈雜雜的場景。
  
  他們正打著牌,盤膝而坐,見王賽兒過來,熟絡地稱呼起來︰「哎呦,我的賽兒,你終於來了!」然後,目光一轉,看向立在旁邊的江眠,瞇了瞇眼,發問道︰「上次就是你帶人過來的,是吧。」
  
  「對,就是我。」江眠脖子一抬直接承認了下來,然後用自己最嚇人的眼神瞪向他們,繃著臉開口,「所以快還錢吧!別到時候又被打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哎呦,還鼻青臉腫慘不忍睹。」張勇峰笑了,「上次我沒來,就讓我家賽兒給我幾個哥們送點錢,沒想到就被你們擺了一道,膽子還挺大啊。」
  
  不管他們說什麼,江眠都是一副更兇的樣子,放話道︰「既然你都知道,還不快把從賽兒這裡騙走的錢還回來!」
  
  哈哈哈,奶娃娃發脾氣了!這個樣子最近有個流行詞叫什麼來著,奶兇奶兇的!張勇峰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停頓一下,開口說︰「我和賽兒說得很清楚,如果我今天贏錢了就把之前的錢還給她,但是真的不好意思,今天小爺我手氣特別不好,連本都輸光了。」
  
  張勇峰說得囂張又挑釁,惹得他的兄弟們紛紛打趣他,什麼勇哥就會騙人家小姑娘。張勇峰虛偽一笑,彷彿也覺得騙女孩子不好,想了想再次望向她們,商量道︰「要不這樣,你們再給我幾千幾百,我贏了就還給你們?」
  
  「我們沒錢……」王賽兒回道。
  
  「無恥!」江眠一臉鄙棄,忍不住啐罵出聲。
  
  「無齒?她罵我們無齒?」張勇峰更是無恥一笑,讓所有的兄弟把牙齒露出來,「來,讓她們看看我們的牙齒。」
  
  這群混蛋,一個個真的齜牙咧嘴地朝她們展示自己的雙排牙齒。
  
  江眠頓時氣得快要爆炸,一個漂亮的反擒手,便將張勇峰抵在了茶桌上,然後穿牛仔褲的腿屈弓抵在張勇峰的後背,死死地壓著他。
  
  在升高中之前,江眠就練了十年的跆拳道,不過一直都是練習沒有實戰的機會;江校長對她的教育也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學跆拳道只是讓她多個興趣愛好,而不是用來打架惹事。事實,跆拳道的招數用到實戰也佔不到太多便宜。
  
  何況,對方人還那麼多。
  
  江眠也只是控制了張勇峰一下,然後就被張勇峰的朋友撥開,當手腕被一人拿住,江眠大喊出聲︰「你們知道江睿是我的誰嗎!」
  
  待她喊出江睿的名字,他們都停了下來,隨即下一秒哈哈地笑起來︰「江睿是誰,我們不知道啊。」
  
  江眠︰……
  
  第一次,江眠感覺自己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江睿在接到江眠短信時,心裡那個得意,沒想到高高在上的江眠也有事求他。江眠找他辦事他自然要答應,可是他也想藉這個機會耍耍威風,以後別動不動用鼻孔看他。
  
  她比他優秀,他也不比她差勁,只是兩人風格不一樣。
  
  ……所以過來之前,江睿跟張勇峰他們商量好,替他稍微欺負一下江眠,等差不多了,他再出面擺平,將江眠和她朋友從他們手裡救出來。
  
  接著,他也跟江眠耍耍兩面三刀,張勇峰那邊只還一半的錢,剩下的一半他來補,原因無他,他要在江眠擺出能辦事的樣子來。
  
  江眠哪知道江睿那廝心思那麼多,只覺得自己判斷失誤,對賽兒慚愧不已。見形勢不好,她打算帶著賽兒離開,然後她們被他們強行帶到包廂裡。
  
  江眠一個人從包廂裡逃走很輕鬆,可是比起對付她,他們已經制服了賽兒,賽兒像上次那樣被他們控制,江眠一急,右腳抬起往茶幾一掃,將煮著的茶具全部掃落在地。
  
  ……
  
  「服務員,什麼情況,到裡面看看吧!」隔壁包間突然探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腦袋,指向最裡面的包間說。
  
  聽到隔壁叫服務員,他們鬆了鬆王賽兒的手,只表現出開玩笑的樣子,張勇峰還從口袋裡拿出一疊錢,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服務員的驚呼。
  
  張勇峰以為是江睿過來了,正揚著笑臉相對,拉門被拉開,迎面朝他撲來一條狗;它一個高跳,直接騎在他的腦袋,一口咬住了他的肩頭……
  
  那個兇狠野蠻,讓人難以防備。他媽的快告訴他,這條狗是從哪兒冒出來……
  
  哈哈?!江眠一抬眸,就認出騎在張勇峰肩上的狗是哈哈,她也驚訝從外面突然冒出來的狗會是張大賀養的的哈哈;只有哈哈身姿才這般矯健,像是黑狼這般氣赳赳。
  
  沒錯,就是本狗大賀君上來了!張大賀野蠻地騎在張勇峰肩上,某個瞬間,做到了真正的秒殺全場!
  
  然而,江眠能快速認出哈哈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哈哈的肚子……
  
  「哈哈,小心你的肚子。」江眠下意識提醒。
  
  原本張大賀一狗敵五都沒問題,如果江眠沒有提醒他肚子這一回事。結果,江眠這一他媽的提醒他,影響力簡直是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腳!不過,原本做混混的時候張大賀就是最能打架的一哥,何況變成四條腿的「狼性動物」,這些小流氓哪是他的對手。
  
  一口一個,他咬死他們!
  
  ……
  
  為什麼張大賀和江之河一塊過來,上樓的只是張大賀,因為樓下江之河揪住江睿的時候,聽到江睿正跟樓上的兄弟下達這樣的命令︰讓他們再欺負欺負江眠,等差不多他再上樓。
  
  頓時,江之河氣到爆炸,同為江家人,怎麼就出了江睿這個貨!
  
  二話不說,江之河拽上了猝不及防的江睿,將他拖到了牆角教育。然後,張大賀就獨自上樓了。
  
  裡啪啦!張大賀以一狗之力橫掃整個包廂,身姿靈巧地硬是沒有被他們抓住一撮狗毛,人狗混戰中,江眠一把從張勇峰那裡奪過錢,然後一個背劈,直接朝張勇峰的腰上重重一踢。
  
  他媽的,張勇峰原本也就是配合江睿逗逗江眠她們,結果現在不僅被一條突然冒出來的瘋狗咬了一口,還被江眠踢到在地。
  
  隨即,王賽兒也上前,她坐在張勇峰身上連續甩了他好幾個巴掌,振振有詞道︰「你他媽的混蛋,大混蛋,不就是有我幾張照片嗎?你繼續威脅我啊,繼續啊!誰怕誰,狗急了跳牆,你有本事就告訴我爸,看我爸打不打斷你的腿!」
  
  包廂裡氣氛直接達到了沸點,然而一狗當前,這群小年輕都不敢上前幫忙了。
  
  ……
  
  以前她爸江校長最愛對她說的話就是生活總存在各種神奇的機遇,讓她對這個世界多瞭解一些,也多感興趣一點;這些話她總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覺得江校長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他每天要完成那麼多作業,兩點一線的上學放學,還哪有時間撞上那些神奇的機遇。
  
  直至,這個學期她班轉來了兩位身份和性格都各異的新同學……
  
  現在,她居然跟一條狗一塊作戰……
  
  如果江眠兇成一臉奶氣,張大賀則是狠到狼性十足,他踏著四條腿護在江眠旁邊,皺著哈士奇標誌性的兇狠眉頭,一道黑,一道白,氣場全開,完全嚇退了這幫流氓混混們。
  
  終於,張大賀抖了抖全身油光發亮的毛,姿態帥氣地帶著江眠和王賽兒下樓。
  
  樓下,張大賀以為江之河對付江睿肯定沒問題,忘了江睿還帶了兩個人,而且江之河不想對自己親侄子下手,結果……就被江睿帶來的兩朋友給擒住了。
  
  屈辱!極大的屈辱!
  
  如果眼前情況,江睿會有什麼顧忌,那就是堂姐江眠下樓了;他腆著臉回過頭,叫了一聲姐,結果王者如張大賀,不管不顧,就從樓梯最後剩下的四級階梯飛撲過去——
  
  江睿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跟江眠下樓的哈士奇像是一頭狼似地撲向自己……從小到大,江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兩樣︰大伯和狗。
  
  他不知道自己讓手下拿住的人是自己大伯,更不知道撲向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死對頭張大賀。他只知道這條狗不僅蠻狠地撲了自己,還作勢要咬死他。
  
  江之河被放開了手,忍不住氣憤道︰「哈哈,咬他!」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張大賀原本也就是嚇嚇江睿這慫包,既然江之河都讓他下口咬了,他立馬露出了自己鋒利的犬牙,朝著江睿的手臂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江睿哇哇大叫起來。
  
  然而,急得還是江眠,江睿總歸也是自己的堂弟,她上前抱住哈哈不讓它再咬江睿;然後,江睿才從地上爬起來。江之河是真的氣,江家直系小輩裡就江睿江眠兩人,江睿居然存著對付自己眠兒的心思!加上剛剛還讓人拿住他,更是目切齒面向江睿,嚇唬說︰「我這條狗狂犬病嚴重,你們還愣著幹嘛,不想感染的話,快去打針啊!」
  
  前兩天,學校剛做了狂犬病的教育宣傳。
  
  忙不迭的,江睿從地上爬起來,帶著朋友跑了,臨走前不停地敲著朋友的腦袋︰「你他媽快查哪兒可以打疫苗。」
  
  總歸是自己的侄子,江之河站在後面說︰「南城的防疫站,打個車吧。」
  
  該死的張大賀!江睿回過頭,十分刁惡地瞪了江之河最後一眼。在江睿眼裡,江之河自然只是張大賀,更讓他生氣是,江眠居然帶張大賀對付自己!
  
  ……
  
  青荷一品是江家很多年前開的一家店,這些年沒有什麼人管理這家店,以至於這家店成為了江睿那幫朋友群聚的一個窩點。江之河對江睿失望,對女兒眠兒也沒什麼好態度。
  
  更別說是王賽兒了。
  
  店門口,他眉頭緊鎖,盯著她們質問︰「你們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比起憤怒的江之河,江眠只是奇怪︰「張大賀,你怎麼會帶哈哈過來?」
  
  「你還問我,如果我不過來,你們還被他們欺負著呢!」
  
  江眠默默地抿了下唇,事實她覺得救她和賽兒的人不是張大賀,是哈哈,剛剛她可是看到張大賀被江睿的人控制著,是哈哈飛撲過去,他才擺脫了他們。
  
  各有各的心思,三人和一條狗來到大街,準備攔車回常青藤。毫無疑問,哈哈成為了今天最閃耀的主角,江之河自己跟自己氣了幾分鐘,就被賽兒和女兒纏著問哈哈怎麼那麼厲害。
  
  哈哈平時都吃什麼牌子狗糧?
  
  哈哈到底幾歲了?
  
  哈哈……
  
  哈哈,嘴裡不停的哈哈來哈哈去,底下的張大賀聽了心煩,剛剛他也耍夠了威風,終於察覺到自己肚子隱隱作痛,但是他忍住不嘛。
  
  直至,蹲下身子的江眠忽然緊張抬起頭︰「大賀,哈哈流血了?」
  
  哈哈流血了?
  
  江之河也是一驚……他的天,大賀不是要生了吧!
  
  緊接著,三人站在路邊開始不停揮手,然後幾乎揮斷了手,也沒有一輛出租車停下來,江眠又拿出手機開始打車。
  
  一時之間,也沒有人接單。江眠急得快要剁腳。
  
  底下,張大賀咬緊狗牙,仍是堅強地一聲不吭,原因無他,作為一條有尊嚴的狗他不能在江眠這裡失了面子。
  
  哈哈這樣不聲不響的,別說江眠,江之河也不知道大賀到底怎麼樣,疼還是不疼,愁得他腦瓜疼,一顆心撲騰撲騰,心情像是多年前安莉要待產的時候。
  
  孕婦不急丈夫急。
  
  終於,江眠接到手機裡司機打來的電話,同時,一輛白色jeep車停在他們跟前;車窗落下來,戴著墨鏡的景照煜一臉微笑與他們打起招呼︰「嗨,好巧……你們要去哪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9:46 AM

26.chapter26

  裡面這廝是景照煜?
  
  酷車配墨鏡,襯衫搭校褲,加上這番恣意做作到十分欠扁的打招呼方式,不是景照煜還會是誰?!
  
  可是,江之河也顧不得那麼多,打開車門,試圖要彎腰抱起大賀。
  
  不需要!大賀已經自己上了車……他媽的,疼死勞資了,但作為一條有尊嚴的狗勞資要自己上車!
  
  Jeep車空間不小,可是上了一條大狗頓時逼仄了不少,王賽兒自認體型比較大選擇坐在了副駕駛上,江眠來到後座,目光一直關切地落在哈哈身上。
  
  大賀被江眠看得渾身不自主,恨不得吼一嗓子︰「能不能不要這樣一直盯著勞資看啊!」給勞資留點面子好不好?勞資還是一個純潔的男孩子……
  
  可是,張大賀是真的疼,狗嘴裡斷斷續續地發出了細碎的,令人心疼的哼哼唧唧聲,旁邊江眠附身不停地摸他的狗頭,眼神溫柔得令他心悸。
  
  張大賀往江眠這邊貼了貼。
  
  江之河沒發現張大賀的小動作,注意力來到景照煜開車這件事上,眉心都快打結了,想到景照煜可能已經考出了駕駛證,眉頭又是一舒;但是有證又如何?江之河眉頭又是一蹙。
  
  這哪是高中生該有的樣子。
  
  「煜哥,這車是你的嗎?」前面王賽兒已經問起來。
  
  「噢……不是。」景照煜回答,聲音加重,有意說給後座對他更好奇的那個人聽,爽利道,「是我朋友的,剛剛我和他在附近見面,他臨時有事,就把車丟我這裡了。」
  
  話裡話外,景照煜解釋了為什麼他會那麼巧得剛好出現。
  
  「你們在這附近見面?」江之河問。
  
  景照煜沒回答,主要他該解釋都解釋了,然後也輪到他問話了︰「你們怎麼都在一塊,還有哈哈這是怎麼了?」
  
  「哈哈可能快要生了。」王賽兒說。
  
  景照煜哦了哦,腳下加了一把油門,他雖然不介意一條狗在自己的車裡生仔,但是如果可以避免,他還是希望哈哈不要生在他的車上。
  
  畢竟這輛車,他買來還沒開過幾次。這次他回龍海,才從朋友這裡拿回來。
  
  沒錯,他扯謊了。這車不僅是他的,他也不是湊巧經過這裡。就在前面江眠替王賽兒上青荷茶樓要錢的時候,他和朋友就在隔壁包廂。
  
  全程,他聽到了隔壁包廂傳來的所有動靜,包括後面張大賀家的狗突然到場……聽到裡面茶具落地的響聲,他本要站起來,最後是他朋友探出身叫服務員。
  
  這個餐廳真的很奇怪,服務員是兩個社會小青年,對裡面的情況根本不管不顧,然後,張大賀的狗就來了,氣勢洶洶地從樓梯衝上來,連服務員都攔不住。
  
  太多奇怪的地方,他查了查這家茶餐廳的產權,正巧是江家名下的。
  
  「所以這是要去寵物醫院嗎?」景照煜問,頓了下,輕笑著說出疑問,「不過狗不是一般自己就能生嗎?」
  
  「對,寵物醫院!」江之河回道,急得都快忘了。對於景照煜第二個問題,他也選擇聽不到。一般狗是自己可以生,但是他的大賀不是一般的狗啊。
  
  「哈哈,你可忍住啊!」江之河低下頭鼓勵道,將手放在大賀的狗腦袋,給予他愛的關懷和力量。對此,張大賀只想一口咬在江之河的腿上。
  
  ……
  
  依舊選擇常青藤小區的寵物醫院,待車停穩,江之河抱上大賀,便不管不顧地跑進了寵物醫院,整個過程顛得張大賀心裡直罵江之河這老男人日了狗。
  
  沒想到哈哈都快生了,還能那樣英勇地衝鋒上陣,替她和賽兒擋在那群混混前面。江眠心裡又急又愧疚,更多是難以言說的感動。
  
  眼眶不經意間微微冒水,她視線一轉,觸踫到景照煜投來的視線,尷尬地撇過頭。
  
  「別太急,張大賀那狗不一般,不會有事的。」景照煜安慰說,雙手放在口袋。
  
  江眠點點頭,輕輕抿了一下唇,開口道︰「我從來沒見過像哈哈那麼聰明的狗。」
  
  這話景照煜也十分肯定,回道︰「狗的智商本來就有差異,哈哈的確屬於很聰明的那種。」
  
  ……
  
  張大賀在裡面疼得死去活來,外面江眠和景照煜居然還在討論他的智商問題,如果他的智商在狗星人裡稱第二,還有哪隻狗敢稱第一。
  
  可是,作為智商第一的狗,張大賀也不知道怎麼生崽崽啊。如果說原本母狗還有生育的本能,可是換了芯之後,他沒有這個本能啊!
  
  裡面江之河陪獸醫一塊進去,獸醫檢查之後說︰「再觀察幾個小時吧,如果還生不出來,可能就要剖腹了。」
  
  什麼,剖腹????
  
  上個月張大賀決定不流產就是為了不剖腹,作為一個勇敢堅強的少年,流產和生育在他眼裡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加上江之河一直給他洗腦,說他變成狗就是做兒子的時候太囂張,結果才變成了狗兒子,如果變成狗之後還要殺掉自己的狗崽崽,更不可能重回原來的身份。
  
  人變狗這事本來就玄得很,張大賀自然被江之河這老男人說動,可是誰他媽的知道狗生崽會那麼疼!
  
  他還以為母雞下蛋一樣,咯咯噠噠蹲一蹲就冒出來了!
  
  痛苦地伏在生產臺上,張大賀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時光,小時候他爸媽由於一直在外面創業,就把他丟在爺爺奶奶的老家,他從小到大就是一枚皮孩子,各種調皮搗蛋;爸媽由於虧欠他,越發在物質上滿足他,爺爺奶奶更是將他寵上天。有時候,他也知道有些事好像不對,可是他就好奇又好勝啊。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跟同學打賭,他把一隻狗崽崽丟進河裡……原因就是想看看狗到底怎麼游泳的……
  
  當身體虛弱到極致的時候,人就會回顧往昔,張大賀心底這番自我檢討也是無意識的,他就是希望可以想點其他事,轉移一下注意力。
  
  讓自己別那麼疼。
  
  讓自己不要一直想著生崽崽這件事。
  
  ……
  
  或許,他還可以想想外面的江眠,她那麼喜歡狗狗,他就生一隻送給她好了……沒有比他親自生的狗狗更珍貴的禮物了。
  
  張大賀腦裡浮現一個畫面,藍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江眠穿著好看的裙子坐在草坪上,親密地依偎著他,他和她的旁邊是他生下的崽崽們,個個活蹦亂跳,伶俐又聰明,他和江眠摸都抱不過來。
  
  「嘛嘛嘛……」張大賀又想到了自己的爸媽,淚水嘩嘩地狗眼裡冒出來。人疼喊媽,狗疼當然也喊媽了,江之河摸著大賀的腦袋,立馬明白地給吳女士打了電話。
  
  吳女士接到兒子電話的時候正在做飯,聽到哈哈正在樓下寵物醫院生產,圍裙也沒有解,直接奔下了樓。
  
  這狗怎麼跟人一樣,還玩早產呢。
  
  時間不知不覺快到中午了,下午還要到學校補課。江眠接到了安莉打來的電話,她必須回家吃飯,吃完還要去學校;然而,作為張大賀暫時的「監護人」,江之河已經做好了請假的打算。
  
  不管如何,他也要陪著大賀這孩子生下崽崽啊。
  
  江眠雖然關心著哈哈,也不好留下來陪張大賀。作為學生,不僅時間不自由,想做事情也不自由。以前每當她這樣說,她爸江校長就反駁她,這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自由,如果想要更自由,必須更強大。
  
  晚自習課間,江眠眼皮連續跳動了幾下;同時,景照煜手機進來兩張照,以及張大賀發來的一句話︰「知道你手機開機,照片發給你了,那個你也給江眠看看吧。」
  
  照片裡是兩隻狗崽崽,一隻偏黑,一隻偏白,都十分得可愛。
  
  莫名的,景照煜感覺自己的心坎也有些觸動,他難以區分是小生命帶來的美好,還是宗興的事讓他覺得遺憾,他將手機夾在一本書裡,站起來,來到前面江眠的課桌旁。
  
  至於為什麼要把手機特意夾在書裡,原因是田長勝還坐在講臺上,他可以正大光明將手機遞給江眠,但是對江眠不太好。
  
  視線之下,江眠塞著耳機,腦袋趴在課桌上,瞧樣子快操心一晚上了……景照煜彎下身,單手按在江眠的課桌邊邊,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
  
  江眠抬起頭,景照煜朝她一笑,然後比了一個手勢,對她說︰「江眠,有道題我想找你討論討論。」
  
  嗯?
  
  景照煜要跟她討論題目?江眠見景照煜拿在手裡的書是一本語文書,心裡更疑惑了。那個語文就不要找她討論吧……
  
  只是,景照煜輕聲說話嘴角還帶著笑的樣子真的很溫柔,令人難以拒絕。江眠雖然不明所以,還是懵懵地點了一下頭。
  
  景照煜這才把書遞過去,然後,將語文書在她面前攤開。
  
  景照煜個高肩寬,微微躬身站在江眠課桌旁便能擋住前面田長勝的視線,何況他攤開書的時候還用撐在課桌上的手肘擋了擋。不管從哪個方位看,他都是在跟江眠討論題目的樣子。
  
  除了阮南溪,可以窺到兩人的不正常。
  
  江眠這裡,當她看到景照煜遞過來的書裡還放著手機,也就配合地側了側身。手機螢幕亮著,直對著她眼睛便是一張兩隻崽崽的照片。
  
  瞬間,江眠什麼都明白了,伸手捂住了嘴。
  
  嗚嗚嗚……哈哈終於生了!
  
  江眠的確習慣一來學校就關掉手機,但是今天她沒有關機,就是為了等哈哈的消息。終於得到哈哈母子平安的好消息,江眠紅了紅眼眶,同時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腦袋,然後將語文書還給景照煜,開口說︰「謝謝。」
  
  景照煜不客氣地一聳肩,想了想說︰「等會放學,我們可以買點禮物送給哈哈。」
  
  嗯!江眠同意地點頭,可是要送什麼呢?以前安莉帶她看那些剛生下娃娃的阿姨們,都會買一些娃娃用的東西做禮物。
  
  可是哈哈需要嗎?小狗狗要用紙尿褲嗎?奶粉?還是小毯子?
  
  呵呵噠噠,江眠咧嘴笑起來,完全沒主意的樣子。
  
  景照煜也沒什麼主意,就說︰「等放學我們一塊去寵物店看看。」
  
  江眠點頭,輕嗯了聲。
  
  這世上有一種不安全感,就是身邊兩人在說話,而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事,阮南溪歪過頭,試圖進入話題︰「江眠,你們在說什麼啊?」
  
  然後,不等江眠回答,景照煜微微一抬頭,打住了阮南溪的問話︰「沒什麼。」
  
  說完,走回了自己座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9:53 AM

27.chapter27

  晚自習下課,江眠和景照煜,王賽兒、鄭澤陽四人一塊騎車來到了附近的寵物店,選購給哈哈和小狗狗的新生禮物。鄭澤陽零花錢不太夠,瞧了一圈還沒有買到合適的禮物,王賽兒由於剛從張勇峰那裡追回了自己的錢,大方地甩了幾張百元大鈔給鄭澤陽,闊氣道︰「前幾天早餐都是吃你的,這錢算是還你哈。」
  
  鄭澤陽頓時紅了臉,硬是不要王賽兒的錢。
  
  江眠拿起一個狗狗吃的棒棒糖,建議鄭澤陽說︰「你可以買這個給哈哈,它一定會喜歡的。」
  
  鄭澤陽上前看了看,人吃的棒棒糖才一塊錢,怎麼狗狗吃的棒棒糖就要五塊錢一個!不過,鄭澤陽還是買下了這根棒棒糖,畢竟才五塊錢,寵物店最便宜的送狗禮物了。
  
  付錢的時候,鄭澤陽心裡微微懊惱,他就不應該答應他們一塊來。反正,他跟張大賀也不太熟,別說跟張大賀的狗了。
  
  江眠微笑地看著鄭澤陽,然後瞧了瞧王賽兒,就是前陣子王賽兒每天早餐都吃鄭澤陽,鄭澤陽才被王賽兒吃窮的。不比她和鄭澤陽王賽兒是上了高中才認識,王賽兒和鄭澤陽從幼兒園小學到高中都是同學。這樣的緣分,她問過鄭澤陽,有一個從小到大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是一種什麼感覺?然後真給鄭澤陽冷幽默了一把︰「就是眼看著一顆小青梅嗖嗖地長成一個大、冬、瓜!」
  
  自然這話,鄭澤陽也不敢當王賽兒的面說。小時候王賽兒也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可愛小姑娘,結果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王賽兒個頭超過了自己,然後就一直在超越,從未停止過。
  
  直到高中,他的身高才勉強追平了王賽兒,事實……還差一釐米。
  
  身高是鄭澤陽心裡難以啟齒的憂傷,偏偏王賽爾還喜歡拿他身高說事,什麼一米七五以下的男孩都是三級殘廢。
  
  算了,鄭澤陽看向不遠處立在玩具架前方的景照煜,身姿高挺拓落,十分有型。誰不希望男孩子都有景照煜這樣的身高,他也想啊,可是想了又沒用。就像他夢想著考軍科大,只能是他人生不能完成的一個夢。
  
  因為景照煜從軍科大退學回來,鄭澤陽最先對景照煜的感覺是非常不爽,相處之後又十分佩服他。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重新抉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當他們這群高中生一股腦兒地往前衝上獨木橋,只有景照煜倒退而行。就像那天他放學路上問景照煜為什麼要退學,他給他的答案︰「有時候看不到前方的路在哪兒,繼續往前走只會迷失,那就讓自己倒退幾步,反而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
  
  這兩句話,對鄭澤陽有著醍醐灌腦的作用,對景照煜之前的偏見也就此沖銷。
  
  如果說景照煜是在復雜環境裡變異成型的人精,鄭澤陽就是正經家庭正常長大的正經小孩。在景照煜眼裡,鄭澤陽也就是一個小男孩,他能看出鄭澤陽對自己的偏見,也知道鄭澤陽此時的簡單心思。
  
  「煜哥,你買什麼?」鄭澤陽笑著問景照煜。
  
  景照煜從貨架上拿下一個狗狗玩的滑板車,側過身說︰「我覺得這個還不錯。」頓了下,加上一句玩笑話,「大賀和他的狗都可以玩。」
  
  王賽兒哈哈大笑,鄭澤陽也嘿嘿地笑起來,江眠抿開一絲唇角,背對著景照煜轉過了身;然而,景照煜更朝她靠近了她幾分,距離近得江眠心口直直鼓鼓的。
  
  她微微抬起頭,生怕景照煜看出她的侷促和不自然。
  
  景照煜只是跟她一塊看起貨架上的進口狗糧成分說明,兩人由於身高差異,一個仰視,一個平視。這是進口狗糧,成分表都是中英文對應,一個看上面的中文,一個看下面的英文。
  
  然後,不等景照煜看完,江眠就硬著頭皮伸手將貨架上的狗糧取下來,景照煜沒說什麼,待江眠轉身的時候,腳步往後退了一步。
  
  免得江眠一轉身,就撞到了自己懷裡。如果這樣,他也太流氓了。
  
  比起景照煜的滑板車,王賽兒的動物飛盤,鄭澤陽的棒棒糖,江眠買的禮物是最為實用的狗糧和狗毯子,又是吃的又是用的,誠意滿滿。
  
  不過這也不奇怪,如果說江眠之前對哈哈的感情就是同學家的狗,今天哈哈英勇地出場救了她和賽兒,她對哈哈的感情就不一般了。
  
  簡直當成了自己的狗。
  
  這樣一對比,王賽兒都覺得自己選的禮物有些隨意,只是一組狗狗玩的飛盤,就是那種張大賀丟出去,讓哈哈接住的飛盤……
  
  不過她買的是食物級綠色環保塑膠材質,選的顏色還是最適合母狗的粉色。
  
  ……
  
  ……
  
  ……
  
  25幢7樓的江之大賀同學今天沒有回校自習,他坐在客廳沙發看了看牆上鐘表的指針,猜測女兒晚自習放學一定會過來看哈哈;果不其然,玄關門鈴響起,眠兒來了。
  
  門外站著四人,除了江眠景照煜,賽兒澤陽也都來了,手裡各拿著一樣禮物。眠眠手裡,還兩樣!
  
  江之河那個哭笑不得,開口說︰「你們來就來,怎麼還帶東西呢。」
  
  「又不是帶給你,是帶給哈哈的。」王賽兒回話,說完,視線已經往裡面飄,那個哈哈呢。
  
  呃……
  
  從晚上8點產下兩隻崽崽,大賀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方面受了點兒影響,回來就獨自進了他的房間,憂鬱得厲害。
  
  連兩隻親生的小崽崽都不看一眼,任由他怎麼關上門說教,大賀就是不理會。
  
  江之河覺得眠兒景照煜他們過來也好,大家都是同齡人,大賀看到同學說不定心情會好一些。不說心情好一些,心緒總會放開一些吧。
  
  反正別得什麼產後憂鬱症就好。
  
  江之河覺得自己每時每刻都處於老父親的擔憂,以前是擔心女兒江眠,現在是擔心大賀這狗孩子;然而,張大賀今天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江眠他們。
  
  沒錯,他和他們是同齡人,是同學,可是他們在學校上學,他卻在生小狗狗!張大賀覺得自己的人生觀……狗生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而且他費了大力氣才產下兩隻崽崽,結果還要被寵物醫院的獸醫嘲笑,說人家狗狗都是產一窩,只有他生了一組龍鳳胎。
  
  江之河那老男人就說什麼龍鳳呈祥。簡直是扯淡的龍鳳呈祥,他媽就是龍鳳呈翔!
  
  然而,不瞭解真相的吳媽媽才頭疼呢,她可不會擔心哈哈得什麼產後憂鬱症,她頭疼的是哈哈居然不產奶。生崽卻不產奶,這不是耍流氓嘛!所以,抱著兩隻狗崽崽回來,江之河和吳女士又扮演了奶爸奶媽的角色,用奶瓶給崽崽們餵了餵奶粉……
  
  江眠他們過來,江之河也讓女兒給其中一隻有點捲毛的白崽崽餵奶,見小狗狗吃得這般滿足,江眠心坎柔軟到極致,發自內心地揚起嘴角。
  
  可是……她還是想見哈哈。
  
  江之河無奈,再次去自己房間的陽台請大賀。大賀體力恢復很快,感覺就像拉完一場肚子就好了,除了不產奶,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
  
  卸了貨,身姿更加靈敏,輕輕一跳,就跳上陽台的拉床,獨自趴在上面遙望著頭頂的星空。
  
  「哈哈,眠兒他們來看你了。」江之河立在陽台說。
  
  張大賀一撇狗頭,不見。
  
  江之河又說︰「那個,他們都給你帶了禮物呢。」
  
  禮物?
  
  老實說,張大賀從小到大都沒收到過幾次同學的禮物,他和同學的關係不是他打他們,就是他們打他,剩下的也是遠離他一百米外的泛泛之交。
  
  這樣的關係,同學哪會送禮物給他。
  
  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張大賀走出了房間,事實作為一條狗,他就不應該對這個世界再充滿任何的幻想。
  
  麻勒個去,放在地上這幾樣破東西就是他們送他的禮物?
  
  狗狗用的棒棒糖?飛盤?四小輪滑板車?更過分是江眠,居然送他一袋子狗糧!勞資是那種缺吃的野狗嘛!
  
  張大賀暴躁了,恨不得用自己的狗腿將這幫人踢出自己的家,尤其是站在江眠旁邊似笑非笑的景照煜,實在是討厭的很!
  
  「那個……哈哈今天剛生下崽崽,情緒有點不穩定。」江之河呵呵一笑,幫忙解釋哈哈的反常。
  
  「……噢。」江眠和王賽兒面上都有點遺憾。
  
  「這狗不產奶嗎?」默默觀察一番的景照煜,又問出了關鍵問題。
  
  「這個,哈哈哈……」江之河十分尷尬地笑起來,大賀的確不產奶,可能是激素錯亂導致沒有分泌出足夠的母愛……
  
  這是江之河自己的理解,何況對於產奶這件事,他也不強求了。
  
  可是吳女士不這樣認為啊,立馬笑咪咪問景照煜︰「同學,你有辦法嗎?」
  
  景照煜溫和地回話吳女士︰「我也不太清楚,沒養過狗。不過小時候我見奶奶給狗餵鯽魚通草湯催奶,我想應該有點效果。」
  
  吳女士連連記下。
  
  張大賀︰……他現在可以咬死景照煜這廝嗎?讓他瞎出主意,讓他廢話多,讓他再逼逼叨叨!
  
  見大賀真的快要暴怒了,江之河連忙將眠兒他們請出了張家。免得大賀那孩子發起了瘋,最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哈哈好像是一條沒什麼母愛的狗。
  
  江眠他們今晚過來都以為會看到兩隻崽崽依偎著哈哈的美好畫面,沒想到是兩隻崽崽孤零零的抱團取暖,哈哈連瞧都不瞧它們一眼。
  
  心裡……不免都有些失望。
  
  事實,張大賀不是不想瞧一瞧自己產下的崽崽,而是不想當著同學的面瞧,待江眠他們離去,他來到兩隻團子的旁邊,伸出狗腿踫了踫它們。
  
  他也以為自己會生一窩呢,結果就兩隻!好勝的大賀嫌棄地縮回了狗腿,不過兩隻也有兩隻的好處,取名簡單,不然一下子來個七八隻,以他的能力只能取出小七小六小五這種名字。
  
  剛剛仰望星空的時候,他心裡都給它們取好了名字,黑點的這隻就叫小賀賀,白的這隻就叫棉花糖。
  
  棉花糖可以考慮一下送給江眠,至於小賀賀他自己留著養。
  
  然後,張大賀叼著江眠送給他的狗毯子,鋪在了自己床的旁邊,準備休息……
  
  江之河用餘光偷偷看完大賀這孩子所有的反應,心裡真是由衷的欣慰,大賀這孩子不僅心理接受能力強,甚至還十分的樂觀,隨遇而安……
  
  很好,很好啊。
  
  第二天一早,江之河跟著女兒景照煜一塊上學,結果剛出小區南門,門外便停下一輛賓利車。車裡下來的人是他的小弟江之海。
  
  「小叔叔。」江眠叫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一大早小叔叔就過來找自己。
  
  江之海大步上前,根本不看江之河,反而對坐在單車上氣勢樣貌更為顯眼的景照煜多留意了一眼,隨後他糾結地看向侄女,沉重地開口︰「眠眠,你爸醒了。」
  
  呃?誰醒了?!
  
  「啪嗒」一聲重響,江之河連人帶車從自行車車上摔下來,嘴裡原本塞著的飯團,也掉落在地上。
  
  這種奇妙的人生,江之河感覺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00 AM

28.chapter28

  早讀課來到教室,江之河就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只要猜測一番醫院裡的場景,一顆心就十分的焦灼……前面江眠的座位空著,現在人應該已經跟著之海到了醫院。
  
  事情太過搞人,江之河心不在焉地念了幾個英文單詞,丟下課本,恨不得學著他周圍的小兔崽子們爆粗口,大罵一句mmp!
  
  他人好好坐在這裡,醫院的「他」又怎麼會醒來?除非像他和大賀這樣……
  
  這樣一想,江之河更是坐不住了。
  
  旁邊,景照煜斜了他幾眼,似乎在觀察他為何這樣的焦慮。想了想,江之河用手肘推了一下景照煜,俯身商量道︰「你替我跟老田說一聲,我肚子疼回家了。」
  
  毫不留情,景照煜丟給他一個字︰「爛。」
  
  江之河︰……
  
  藉口太爛,有人拒絕表示說不出口,既然這樣——
  
  「那你就替我編一個好的。」江之河不負責任地甩下這句話,便貓著身子離開了教室,然後在門衛的眼皮底下,如同腳踏風火輪似地逃出了學校大門。
  
  從學校到醫院,這一路,江之河深深體會到了來自內心不安帶來的煎熬和焦躁,每一次堵車都像是命運鎖鎖住了他的咽喉,直到他從出租車下來,心跳加快地爬上了自己監護病房所在的樓層。
  
  裡面,大概會是什麼樣的場面?按照他之前的設想,腦海裡浮現裡面的「自己」很有可能趴在床上仰天長嘯或汪汪亂叫……江之河真把自己嚇到了,不再猶豫,直接穿過了長廊。
  
  觀察室在長廊的最裡面,江之河輕手輕腳地來到了門邊,然後微微側身,身體貼在牆角窺向裡頭;可惜餘光被半掩的門擋住,他只能看到裡面的一角畫面。
  
  比起預期猜想的雞飛狗跳的場面,裡面十分安靜,只有醫生對江眠的官方解釋︰「江校長目前的情況應該是失語症,由於神經中樞病損導致抽象思維障礙,從而喪失口語、文字、表達和領悟能力……」
  
  「目前臨床上失語症分Broca 失語、傳導性失語、經皮質混合性失語等,有些情況還能保留部分感知能力,但江校長目前情況基本屬於完全性失語。」
  
  他的天,原來他變成了一個傻子?一個不會說話也聽不懂人話的大傻子?
  
  「為什麼會這樣?」裡面江眠輕聲發問,聲音哽咽。
  
  主治醫師繼續說︰「引起失語症基本以腦血管疾病最為多見,但是意外導致的外傷炎症也都會有這樣的可能性。」
  
  「那我爸爸還會好起來嗎?」江眠繼續問。
  
  醫生的回答聽起來十分的遺憾︰「這個真的很難說。」
  
  江眠哭了,江之海摟了摟侄女的肩膀,無奈之下安慰說︰「眠眠,你還有小叔叔,還有爺爺奶奶……」
  
  門外江之河覺得之海這話不太對,除了自己,這世上對眠兒最重要的人,只會是安莉。唉!聽到女兒哭成這樣,江之河也眼冒淚水,伸手抹了抹。
  
  就在這時,江之海上前一步,完全打開了病房的門,犀利的目光同外面的江之大賀直面相對。面對弟弟一臉的不悅和探究,江之河連忙叫了一聲裡面的女兒。
  
  「那個,江眠……」
  
  江眠紅著眼眶扭過頭,怔怔地望了過來。
  
  江之河開口解釋︰「得知校長醒了,田老師派我過來看一看。」
  
  然而,他這樣一說,江之海更不高興了,強調說︰「校長沒什麼事,你回去吧。」說完,江之海直接把病房門關掉,似乎不想讓他多看一眼裡面的場景。
  
  江之大賀︰……江之海這個找不到對象的大直男!
  
  ……
  
  ……
  
  ……
  
  既然都從學校出來了,江之河也不想回學校,繼續在醫院駐留,就算他被弟弟之海趕下了樓。選擇留在醫院,一方面可以多打探一些「自己」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是留下來陪眠兒。
  
  他接二連三出事,眠兒無疑是最受傷的那一個,從接受爸爸出車禍到現在爸爸醒來卻完全失語的狀況。眠兒還在念高三,卻被迫接受那麼多的壞消息,他讓她如何承受,如何面對,如何排解……或許他之前根本不應該隱瞞眠兒,就算事情十萬分的離譜,眠兒也有知曉的權利。
  
  病房觀察室下來是一個中心花園,現在正是金桂飄香的時節,坐在樓下長椅江之河想了又想,遺憾濃郁香甜的桂花香不能沖淡他心中一絲一縷的煩憂,他在想他和大賀有這樣的奇遇,到底是歷練還是懲罰……
  
  人到中年,就愛琢磨一些因果問題,可是現在結果如何又有誰知道呢。
  
  江之河打算起身的時候,瞧到不遠處出現一個人,江之河對視著女兒的眼睛,面容復雜。桂花樹下,江眠轉了轉眼睛,來到他的旁邊。
  
  「真的是田老師讓你來的嗎?」江眠問。
  
  「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江之河如實回答,他不想給女兒太多的壓力。剛剛他說是老田讓自己過來只是為了在之海面前解釋一番。事實他也知道之海趕剛剛他下樓的原因,無非是不想讓全校人都知道,他們的校長變成了一個傻子。
  
  顧全江之河的顏面,也顧全江家人的面子。
  
  你們江家人最愛的就是你們的面子。這是安莉離婚之前與他爭吵時常說的一句話,以前他不覺得江家人愛面子,現在的確有這樣的體會。
  
  「我小叔叔想把我爸爸送到精神病院……」江眠突然低聲開口,不管語氣和樣子都有些無措。
  
  ……江之海這個大壞蛋!可是,江之河必須承認弟弟之海做了一個權衡之後的決定,可是讓眠兒怎麼接受?接受自己爸爸被送去精神病院?
  
  這個時候,江之河自然要給女兒勇氣,也要尊重女兒的決定,他望向江眠問︰「你呢,你自己怎麼想?」
  
  其實,江之河也覺得送「自己」去精神病院挺好的,眠兒可以不用再為自己操心,暫時還可以封鎖校長變傻子這個消息的傳播。
  
  然而,江眠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雙手捂臉地說︰「不要,我不要爸爸去那種地方……」
  
  江之河︰……
  
  江眠望向張大賀,訥訥道︰「他好不容易才醒了,雖然不會說話也聽不懂我說話,但是我覺得他能認出我。他是我爸,就算變成什麼樣子,他也是我爸,所以我要帶他回家,帶他回家……」
  
  江之河︰……好女兒。
  
  江眠轉過身,伸手胡亂地擦著眼淚。
  
  江之河默默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抽了兩張,一張遞給女兒,一張留給自己用。他眼眶裡飽含的淚水也快要決堤了。
  
  他的眠兒就是一個傻孩子啊。
  
  「大賀,我小叔叔不同意讓我爸回家,所以你能不能幫我……你幫我一塊帶我爸回家,好不好?」江眠再次轉過頭,眼神請求地看向他,同時牙齒輕輕地咬了一下唇角,像是自己跟自己下了決心般。
  
  江之河哪會不同意女兒這個要求,鄭重地點點頭︰「好!我幫你。」
  
  ……
  
  樓上病房裡,「江校長」神情呆滯地坐在輪椅上,的確是一副完全失語症的樣子……
  
  江之河無語又頭疼瞅著輪椅上的「自己」,心裡真是感慨萬千,以前他罵過學生小傻子,哪會想著有一天自己變成大傻子。
  
  看著這樣的自己,江之大賀難免流露出了自己嫌棄自己的神情,又怕女兒看到不太好,望著女兒說︰「沒想到叔叔躺了一陣子,還能這般英姿不凡。」
  
  江眠︰……
  
  咳,江之河尷尬地舔了一下嘴巴。
  
  然而,眠眠好像真的一點也不嫌棄爸爸變傻的樣子,甚至比以前更親近地叫輪椅上的男人爸爸……江之河望瞭望天花板,敢情他以前做爸爸是有多失敗啊,還不如一個傻子嗎?
  
  江眠總歸還是孩子思維,只想趁著小叔叔不在將坐在輪椅上的爸爸偷偷帶回家,江之河想女兒,但也不是這個幫法。他想找之海談一談,畢竟現在之海是決定「自己」到底回家還去精神病院的那個人。
  
  事實,偷一個傻子出醫院也沒那麼簡單。江眠還沒有推著自己傻爸爸出病房,江之海就回來了,面容一沉地說︰「眠眠,你要做什麼!」
  
  「……我要帶我爸回家。」江眠強硬地回道。
  
  「回家,回哪個家?」江之海眉頭緊皺,「如果我哥要回家,也是回江家。」
  
  江之河︰……之海是不是腦子有坑啊。他要回家,肯定是回有眠兒有安莉的那個家。
  
  門外,江之海似乎也發現眠兒的倔強,走進來好好商量起來︰「眠眠,小叔叔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你好,你還要上學,不能再為你爸爸的事分了心……還有你爸媽離了婚,你帶你爸爸回家由誰照顧,你嗎?還是你媽?難道你不上學了,不考大學了,每天待在家裡照顧你爸?」
  
  江眠︰……
  
  「叔叔知道你心裡難過,但是你不能孩子氣。」江之海上前拍著侄女肩膀,再次語重心長道。
  
  可是,江眠沒有被說服,低低說︰「我可以跟我媽商量……」
  
  不經意間,立在女兒旁邊的江之大賀再次悄然淚下。他覺得江之海怎麼就那麼鐵石心腸,沒看到你侄女眼睛都哭腫了嗎?
  
  江之海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只是出於大人該有的思維考慮問題,他再次對著江眠搖起了頭,提醒說︰「你說你跟你媽商量……但是眠眠,你忘了你爸媽已經離婚了嗎?你爸好的時候你媽都要跟你爸離婚,現在他變成了傻子,你覺得你媽還會替你照顧你爸嗎?」
  
  江眠被小叔叔問住了,江之河默默地撇了過頭,他真想錘死江之海這個大豬頭,這些話怎麼能說給眠兒聽!他和安莉離婚是兩個人的事,怎麼在他弟之海嘴裡,都變成了安莉的錯?
  
  難怪,江之海那麼多年都找不到老婆,丫的就像安莉說的一樣,完全的沙豬主義啊。
  
  「我還有錢,我可以請阿姨……」江眠抬起頭回江之海,然後負氣也好,倔強也好,江眠更是堅決地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大不了我不上學,我留在家裡照顧我爸。」
  
  江之河&江之海︰……
  
  隨後,江之河比江之海更快否定了女兒這個提議,搖起腦袋︰「不行不行,這個不行。」
  
  江眠低下頭,不再說話。
  
  空氣開始靜默,江之海無奈地撇過頭,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紅,就在這時,病房門推開,一身俐落打扮的安莉站在門外,望向自己的女兒,沉穩開口︰「誰說我不會照顧之河,眠兒繼續上學,我來照顧她爸。」
  
  江眠︰……
  
  「媽……」
  
  江眠稍微走向安莉,安莉同樣上前,伸出雙手抱住女兒給予依靠;深深吸了一口氣,安莉望向江之海說︰「之海,就讓之河回家吧。我會照顧他,也會定時送他去醫院接受治療。眠兒希望爸爸回家,之河說不定也想回家住著,你聯系醫生要送之河去精神病院,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但精神病院那是一個什麼地方,你應該比我清楚。」
  
  江之海︰……
  
  旁邊,江之大賀都快點斷了頭,雖然坐在輪椅上的江校長仍是反應不大的樣子;然而,就在江眠朝自己爸爸伸出手的時候,輪椅上的江校長也朝江眠探出手。
  
  父女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哈……」江校長嘴巴張了張,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
  
  ……
  
  ……
  
  下午回學校,江之河走在江眠旁邊不停的念念叨叨,江眠猛地收住腳步,別扭地回過頭說︰「張大賀,你不要安慰我了,我沒事!」
  
  江之河笑了︰「原來你知道我在安慰你?」
  
  江眠輕輕一低頭,隨即無語地抬頭︰「我又不傻。」
  
  說到傻字,江眠面有不適,江之河開口︰「江眠,你相信這世上有……神奇的機遇嗎?類似童話世界那種奇遇?」
  
  童話?
  
  「愛情童話?」江眠問。
  
  江之河︰「……」
  
  江眠突然眨巴眨巴眼睛,然後神色淡然地抬起頭,面向江之大賀說︰「大賀,我爸以前也跟我說過,讓我相信這世上有許多浪漫的奇遇。但是我不信,因為這世上只有意外和災難,根本沒有奇遇。」
  
  江之河︰「……」
  
  江眠︰「但是今天我媽讓我相信了一件事,那就是家人之間的愛,或許就是一種浪漫的奇遇。兩個陌生人相遇,製造了我,不就是兩人奇遇的結果嗎?」
  
  「眠眠……」
  
  「你別安慰我了,我覺得我爸雖然失語了,但任何事情都有好壞兩面,你不覺得麼?你看我們一家人團圓了。」
  
  一時之間,江之河完全說不出話來。江眠已經走在前面,江之河站在後面突然朝著女兒喊道︰「那個江眠同學……」
  
  江眠再次莫名回過頭。
  
  「你爸爸暫時不能聽到你叫他爸爸,但是只有你願意,你可以叫我爸爸,我……」
  
  無語地,江眠丟了一個白眼過去,蹭蹭地加快了腳步。
  
  江之河摸摸腦袋,他說真的啊。他都好久沒聽眠兒叫自己爸爸了……
  
  然後,內心幻想著眠兒叫自己爸爸,現實是一回到學校江之河就被老田逮到了辦公室;田長勝氣咻咻地拎著他的衣領說︰「來,說一說你到底養了一條怎麼珍貴的狗?」
  
  嗯???
  
  江之河一副完全不解的樣子。
  
  田長勝拉長著臉︰「不是你家狗丟了,你要回家看看嗎?」
  
  江之河︰……什麼!!!
  
  嗯,沒錯,當田長勝問班長去哪兒,景照煜給田長勝的理由是找狗——大賀家的狗丟了,他要回家找一找。
  
  景照煜這臭小子!江之河牙齒都快咬碎了,努力之下轉換成十分客氣的微笑︰「謝謝田老師關心,我家狗已經找到了。」
  
  「你有臉跟我嬉皮笑臉!給我面壁去。」
  
  「……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08 AM

29.chapter29

  江之河在辦公室面壁的時候,田長勝叫來了江眠。不過他找江眠的原因不是今天上午沒來學校,而是關於前面的模擬考。上次模擬考,江眠除了數學考得還可以,其他幾門都下滑得厲害,尤其語文,也不知道想什麼,作文連字數都沒寫夠。
  
  「我沒東西寫了。」江眠回答田長勝,抬著頭又加了一句,「能寫的都寫上了。」
  
  田長勝︰……
  
  他也不是語文老師,只是齊老師跟他說了這事,說江眠最近的狀態非常不對,他順口就提了出來。作為班主任,以及從小看江眠長大的叔叔,田長勝是非常喜歡江眠這孩子,聰明領悟能力又好,雖然不像阮南溪那樣討所有老師的喜歡,卻是一個無比心實的孩子。
  
  何況他一直覺得江眠往唱歌演繹的道路發展更好,從小氣質就是天生的文藝範兒,心實,卻也靈動。以前他就對江之河建議過,讓江眠好好唱歌拉琴,考個頂級的音樂學院不也挺好的。結果江之河甩他一個大白眼︰「就算以後要唱歌,文化課也要學好啊。」
  
  如果江眠文化課真不好,田長勝覺得江校長早讓女兒上音樂附中了,事實江眠文化課也不輸其他孩子,還是在嚴重分心學習之下,以至於做出哪樣的選擇都頗為可惜。現在,江校長躺在醫院,更不能替女兒操心學業問題。所以,今天他找江眠談話,不是出於班主任,而是作為一個長輩,好好地問江眠說︰「高一的時候田老師收到過你們每人折的理想千紙鶴,裡面寫了你們最想填報的志願,江眠……田叔叔問你,你現在的想法變了嗎?」
  
  江眠︰……
  
  那是高一新開學,田長勝讓班裡同學都在折疊千紙鶴的紙上寫上最理想的志願,當時她心裡只有小提琴和唱歌,就填寫了一所國內最頂級的音樂學府。
  
  不過——
  
  江眠搖搖頭說︰「已經變了。」
  
  田長勝噢了噢,莫名有些遺憾,又說不出遺憾什麼。事實就算江眠放棄音樂,他也不擔心江眠會考不到一所好大學,再不濟還可以出國,江家有錢,江眠的人生已經贏在了大多數人的起跑線。只是一個孩子在某些方面真的非常突出,就像身後多長了一雙翅膀,然而卻因為一些客觀原因選擇折翼。
  
  「那你現在更要重新定一個目標,選一個好專業啊。」田長勝又語重心長道。
  
  江眠點了頭︰「我知道的,謝謝田老師。」
  
  「還有你爸爸的事,放寬心,不要被影響了。」田長勝拍了一下江眠手臂,餘光掃到不遠處回過頭偷看的張大賀,狠狠瞪了眼,轉而面朝江眠又是親切無比,繼續說,「江校長福大命大,看樣子就是洪福齊天之人,他一定會轉好的。但是你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好好學習知道嗎?」
  
  江眠又點了下頭︰「我知道的,謝謝田老師。」
  
  唉!田長勝不再多說,再次溫和地拍了拍江眠肩膀,話鋒一轉地說︰「你回教室把景照煜叫過來。」
  
  「嗯。」
  
  ……
  
  景照煜趴在課桌睡覺,張大賀人在辦公室面壁,景照煜旁邊就空了,原本兩人都是個高肩寬身材發育極好的男生,每次江眠轉過頭都覺得像是面朝著兩堵牆。
  
  現在,張大賀座位空著,景照煜像是一隻躬著身的大蝦,一個人安靜地趴在桌面小憩,不然張大賀也在的話,兩人總是在講話。不是景照煜話多,是張大賀真是無比話多。
  
  江眠來到自己座位,回過身,叫了聲景照煜。
  
  景照煜像是沒聽到……
  
  江眠又叫了一聲。
  
  景照煜還是沒聽到……
  
  呃,江眠不得不伸手敲了一下景照煜,景照煜突然反應極快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剛剛襲擊他的人,江眠猛地一縮手,觸踫到景照煜忽然含笑的眸子,便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
  
  「田老師找你去辦公室。」江眠甩出話,沒有多說,轉回了身。
  
  「哦,謝謝……」景照煜點了一下頭,站起身來。然而,腿不經意一陣麻。唉!龍騰學校的課桌椅設計對長腿的學生真的不太友好,長時間曲著腿就容易腿麻,乃是血液循環受阻不通暢。
  
  景照煜路過江眠,稍稍探過身,多問一句︰「關於上次模擬考成績嗎?」
  
  江眠嗯了聲。
  
  景照煜搖搖頭,大步地走出了教室。
  
  旁邊阮南溪忽得一笑,開口說︰「江眠,你說景照煜第二次高考要是還沒有前面一次成績好,會不會很遺憾自己退學回來?」
  
  江眠轉過頭,反問阮南溪︰「你都不知道他為什麼退學回來,怎麼知道他會不會遺憾?」
  
  阮南溪被問得更是笑意盈盈,說出自己的觀察︰「看來你已經很瞭解景照煜了喔?」
  
  「不好意思,我也不瞭解。」江眠說,然後自顧戴上了耳機。
  
  阮南溪也不再自討沒趣,想了想,又拍了一下江眠的肩膀,提醒說︰「對了,今天是你值日擦黑板。」
  
  景照煜來到田長勝辦公室,罰站的江之河微微側過身,瞪了他一眼,景照煜無所謂地抖了抖肩膀,直接來到田長勝面前︰「田老師,江眠說你找我?」
  
  「對,我找你。」田長勝點著頭,這次新轉來的兩男生,簡直沒一個讓他省心,但是景照煜跟張大賀情況不一樣,老師對有天資的學生就像在礦石裡找寶石,有些只有一面發光,有些是頑石裡藏著金子的心,都需要發現留意然後好好打磨出屬於他們特有的光芒。然而,像景照煜這種已經自己將自己打磨出閃耀的鏡面和稜角,田長勝自認為能給予的提醒和影響都十分甚微,所以對景照煜,田長勝只是開玩笑的問一問︰「原先你是軍中清華,第二次人生志向是不是要把前面兩字去掉?」
  
  然而,景照煜想都沒有想,直接謝絕了他的玩笑︰「田老師,我對清華興趣不大。」
  
  田長勝︰……
  
  怒光再次一轉,他對不遠處將雙手往後握的張大賀一聲吼︰「把手給我放好,不要當個班長真就把自己當領導。」
  
  江之大賀︰……
  
  景照煜和江之河是一塊回到了教室,江之河真想錘死景照煜這個兔崽子,朝他踢了好幾腳,然後都被景照煜靈活躲過,江之河又踢去一腳。
  
  不好意思,事不過三,景照煜一個轉身,直接反擒住了江之河的手,長廊上,男同學女同學一塊看過來,江之河感覺面子不保,羞憤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鬧了。」
  
  呵。景照煜這才收回手。
  
  「對了,田老師找江眠說什麼了?」景照煜抄著手問江之大賀。
  
  江之河眼楮一抬︰「不要操心不關你的事。」
  
  對此,景照煜輕輕一笑,歪過頭︰「好吧,相互競爭。」
  
  ……相互競爭?相互競爭你個鬼啊!江之河追上景照煜,他分明是攔著豬拱自己種的小白菜好不好!可是景照煜這頭豬上過軍校,實在是皮得很,打打不著,罵罵不走,每次都讓他防不勝防!
  
  因為下一節課是體育課改自修,田長勝又陸陸續續找了不少同學談話,景照煜回來,面朝著阮南溪,下巴一抬︰「田老師找你。」
  
  「謝謝啊。」阮南溪客氣道。
  
  江眠人站在講臺上用毛巾擦黑板,但只擦了一半,原因是還有一些同學沒有記好剩下的板書,江眠不想等著,洗了手,直接回到了課桌。
  
  物理老師臨時佔用一下這節自修課,看到黑板還留著一半板書,不由發問︰「今天黑板值日生是誰?上來把剩下板書擦掉。」
  
  「……我,是我!」江之河搶在了江眠前面開口。
  
  然而,比起江之河搶先開口,景照煜已經將手舉起來,物理老師朝景照煜方向指了指,選了景照煜說︰「那就照煜上來擦吧。」
  
  「……」
  
  「!!!」
  
  「???」
  
  從頭到尾,來不及反應的江眠回過頭,後座的景照煜和張大賀各自朝她一笑,江眠硬著頭皮轉回頭。
  
  ……這兩人,是一塊較勁?還是一塊犯病?
  
  然而,有些事別人可以幫忙,有些事只能自己做。晚自習放學,江之河貼在女兒旁邊,徐徐善誘地發問︰「江眠同學,原來你上次語文考試作文字數都沒寫夠啊……你……」
  
  「為什麼呢!」江之河不解。他家眠兒可不是肚子沒墨的人,大腦裡的中二思想一向非常豐富。
  
  「……」
  
  因為是她寫作文的時候她走神了,時間來不及,就匆匆收尾了。不過她回張大賀的話卻是一句傲嬌的擠兌︰「因為我沒有你廢話多。」
  
  旁邊景照煜輕笑起來,臨時提議︰「我們一起吃個宵夜吧。」
  
  江眠不太想吃,結果被江之河和景照煜用不同的理由帶到了常青藤小區外面的牛肉店,他們點了兩份牛大骨,三份牛肉湯,外加一屜小籠。
  
  江之河將牛大骨的肉剔了一半,放在了江眠的面前,江眠視而不見。景照煜瞧了兩眼,問江之河︰「這是專門剔出來帶給你家的狗嗎?」
  
  景照煜這樣一問,眠眠更不會吃了。江之河恨不得將景照煜踢出店門,可是打架,他不是景照煜的對手;算計,套路也多不過景照煜,唯有說教,江之河能不停嘮叨到景照煜心煩。
  
  「那個江眠同學,我們三個玩個交換秘密的遊戲吧。」江之河突然提議,一臉的「慈愛」。
  
  「……我對你的秘密不感興趣。」江眠抬眸說。
  
  江之河擺了擺手臉,又看向景照煜︰「那你呢——」
  
  景照煜看向自己的牛大骨︰「我還是對它比較有興趣。」
  
  江之河︰……
  
  江眠回到家門口,安莉打開門的時候,發現跟在女兒後面還跟著七樓的張同學,主動越過視線說︰「謝謝你送眠兒回來。」
  
  江眠自己進了屋,江之河立在門外,也沒有走的意思,笑著開口︰「安……阿姨,我想知道江校長情況怎麼樣?」
  
  「挺好的,已經睡了。」安莉笑意滿滿地回答。
  
  額?那麼乖?江之河臉皮一厚,豁出去了︰「那我可以進屋看看江校長嗎?」
  
  安莉︰……這個。不太方便吧。
  
  江之河嘴巴一抿,開始一本正經地說瞎話︰「一直以來,我都特別尊敬江校長,我特別愛戴他,我……」
  
  「等明天校長醒了好不好?」安莉嘴角仍是捎著笑意,溫和地商量。
  
  江之河沒辦法,望著前妻說︰「好,那我明早再來看江校長。」
  
  終於,趕走了女兒這位像是狗皮膏藥屬性的男同學,安莉將大門一關;裡面江眠已經悄悄打開了臥室門,看向裡面躺在床上的爸爸。
  
  江校長的確很乖,很乖地躺在床上,但是沒睡著。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語症的關係,她爸之前眼神裡那股探究和凌厲都沒了,只剩下迷茫和不安。
  
  可是只要她朝她爸伸出手,她爸都會回握她。除此,還會對她笑。
  
  安莉走到女兒旁邊,也望向床上的人說︰「你看你爸現在這樣子,就像一個巨嬰。」
  
  江眠心疼又難過,抱住安莉的腰︰「媽,謝謝你。」
  
  安莉摸著女兒腦袋,半晌,說出心裡話︰「眠兒,就算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丟下你爸。」
  
  江眠抬起頭,安莉對上女兒的眼睛︰「所以,不要對我說謝了,知道嗎?」
  
  江眠︰「……你還愛他?」
  
  「愛?」安莉笑了,坐在床邊對女兒說,「我一直愛你爸爸,就是太愛了,太計較了,最後就心累了。」
  
  江眠猜過很多爸媽離婚的原因,但是沒想到會是安莉這個說法,心裡微微有些觸動,她想了想說︰「媽,如果你累了,跟我說。」
  
  她話裡的累,跟安莉前面所說的累不一樣。安莉伸手抱住女兒,江眠也歪頭抱住安莉,然後母女兩人側過身,將江校長的手拉了過來。
  
  「其實,你爸現在這個樣子,瞧著還挺可愛的。」
  
  江眠低了低頭,心裡又酸又澀,誰能想到有一天厲害的江校長會變成人畜無害的大寶貝。唯一遺憾的是,她爸變小了,她卻還沒來得及長大。
  
  ……如果時間能等等她多好,她就有能力照顧她爸了。
  
  今天田老師問她現如今的志願是什麼,她覺得學醫挺好的,至少以後當了醫生,她可以一直照顧江校長。
  
  七樓,張大賀正在玩景照煜送他的四輪滑板車,越玩越順溜,從臥室到客廳,從客廳到廚房,吳女士驚喜哈哈的聰明伶俐,也頭疼哈哈不像一條正常的母狗。
  
  哪有狗狗生了崽崽不管不顧,就顧著自己玩的滑板車的。一整天骨碌碌地在她眼前滾來滾去,煩人的要命。
  
  「哈哈,你不要玩了,看大賀給你帶什麼好吃的。」吳女士對滑板車上的哈哈說。
  
  張大賀扭過狗頭望向回家的江之河,從滑板車跳下來,江之河搖頭嘆氣進門,然後把原本剔給女兒吃的牛肉餵給了大賀。
  
  大賀吃到一半,突然挑剔地看向江之河︰江之河,你不會是把吃不完的給勞資打包回來吧!
  
  不說以前,現在張大賀在家裡的地位也蠻高的,作為兒子他沒有正經八百地討自己爸媽歡心,現在變成狗了,為了更好的生存,他恨不得使出十八技藝討他爸媽的喜歡。因為只有這樣,吳女士才把他當狗兒子對待。
  
  來,說個事!
  
  江之河帶著張大賀回了臥室,關了門,為了跟張大賀平等交流,江之河坐在了地板上;然後張大賀也屈了屈狗腿,盤坐在了地上。
  
  「大賀,這個星期,我們想辦法換回去。」江之河鄭重開口,說出心中決定。
  
  張大賀狗眼倨傲地一撇︰……喔。
  
  咳,為什麼張大賀這般平靜,因為他就等著江之河這老男人什麼時候能跟他提出來,之前他急的時候江之河一直安撫他,跟他說一些扯淡的鬼話,現在他都生下崽崽了,好不容易剛找到了一點當狗的快樂,江之河終於有臉來跟他商量了?
  
  哼!到時候他就讓江之河見識見識什麼是狼心狗肺!
  
  今晚,龍騰中學教師宿舍的阮南溪沒有睡著,提著心難以入睡。因為她無意得知一件事,宗興已經離世。這個消息像是炸彈一樣在她腦裡轟然爆炸,前面剛剛得知的時候,嚇得她差點丟掉手機。
  
  她再次開啟電腦登陸聊天賬號,發現宗興的號仍是亮著,想起前面她和他有過的聊天記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一句話︰「……你是誰?」
  
  ——到底是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22 AM

30.chapter30

  阮南溪和宗興是在一次課餘活動裡認識,當時她讀高二,宗興讀高一,因為宗興小時候留級過一年,兩人年紀一樣。宗興是那種長得非常漂亮的男孩子,雖然性格安靜,學習也不太好,但是笑起來就格外讓人喜歡,一雙眼睛像是盛滿了星光。
  
  她知道,學校裡很多女生都想認識宗興,即使不想跟他成為男女朋友,也想跟他交朋友。
  
  不過,阮南溪不一樣,她非常清楚宗興不是自己喜歡的男孩,只是她也想要宗興成為自己的朋友。交朋友方面,只要她願意,阮南溪一向非常主動,很快她和宗興就互加了網上的聊天賬號。
  
  通過聊天,她知道宗興已經談了一個女朋友,一位就讀五中的漂亮女生。女孩同樣也拉小提琴,家境很好。為什麼說同樣也是,阮南溪就是很奇怪,為什麼她身邊所有家境好的女孩子都會拉小提琴,江眠是,宗興的女朋友也是,甚至兩人在性格上也有些類似,都是那種驕傲到目中無人,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女生,令人噁心到不行。
  
  阮南溪沒辦法跟江眠成為朋友,她和宗興的女朋友卻成為了朋友;雖然很少見面,兩人時常在網上聊天。她還給宗興女朋友講過作業,每次講完,對方都會寄她一樣禮物。
  
  後面,宗興為什麼會被江之河退學,她也知道,甚至她可能是最清楚整個事件的人。退學的主觀原因是,女方的父母來到了龍騰中學校長室,強勢要求學校退學宗興,原因是宗興侮辱了自己女兒。
  
  「我懷孕了……但孩子不是宗興的。」
  
  當宗興女朋友把事實真相私下告訴她的時候,阮南溪覺得這個女生可真夠髒的。她想到了江眠,外表冰清玉潔驕傲矜貴,實際上是不是也同宗興的女朋友一樣,做著噁心到不行的事?
  
  ……
  
  阮南溪是知道真相的,還不只這一點。當時帶宗興的班主任是她爸爸,因為這層關係,她才認識了宗興。知道真相後,阮南溪也是有過猶豫,她想告訴爸爸宗興並沒有侮辱他的女朋友,只是一到家她放棄了,原因她聽到爸爸接了一個電話。
  
  「好的好的,情況我已經調查清楚,宗興我不會留著,一定建議江校長將他退學……沒事沒事,我愛人的調動問題還要麻煩你們呢……」
  
  總歸,阮南溪什麼都沒有說,就像她註定成為不了曾經夢中的女俠,就像她清楚自己以後也不可能成為善惡分明的好人,就像她知道自己爸媽從來也不是好人……他們所做的事情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為了更好地生存在這個世上,因為他們就是這樣的大人啊。
  
  她是他們的女兒,骨子裡自然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液。這個世界本就很殘酷,大人們要更好地生存,上學的孩子也是啊。
  
  從小到大,她得到的哪樣東西不是通過努力得來?她為什麼要那麼努力,因為競爭真的很殘酷啊!
  
  被江校長退學之後,宗興的人生幾乎就毀了,他不想再上學,成為了一位網管……有時候看到宗興發給她的工作環境照片,阮南溪更是無比明確自己以後的人生,她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最好的大學,她要出人頭地,要成為最好的阮南溪……她不能一輩子待在龍海;她不能跟她爸媽一樣,只是為了一個工作調動就那樣哀求於人。
  
  她親眼目睹宗興人生被毀的可怕,更不能讓自己的人生一塊毀掉!
  
  ……
  
  然而,阮南溪沒想到的是,有人告訴她,宗興已經死了……死在這個學期開學之前,原因是自殺了……可是,就在上上個星期,她還跟宗興聊過天呢。
  
  聊這個噁心的世界,聊她最討厭的江眠……
  
  常青藤小區,皓月當空,有些寂寥地夾在斜傾出來樹枝之間,手機天氣提醒明天天氣轉冷,龍騰中學校務中心也發來了穿衣提醒短信。終於寫好了作業,景照煜從廚房冰箱拿了一瓶純生啤酒,打算開蓋的時候,丟進了垃圾桶。
  
  最後倒了一杯水回來。
  
  滴滴,電腦消息彈出,來自溪上花開的一句話︰「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景照煜懶得回復,直接退出了宗興的賬號,合上了電腦。
  
  下線之後,宗興頭像立馬恢復了灰色,原本就該有的灰色……
  
  阮南溪頓時,心如死灰。
  
  ——
  
  第二天天氣轉冷,江眠出門等電梯的時候打了一個哈欠,摸了摸鼻子,電梯門打開,裡面站著張大賀,視線相踫,他對她揚起熱情的笑臉。今天沒有太陽,張大賀的笑容卻比太陽還要燦爛兩分。
  
  江眠心情莫名轉好,只是她真拿不出張大賀這樣的熱情,扯了扯嘴巴,算是回應了。
  
  「那個,我想看看校長……」江之河突然出聲,小心翼翼地提議,然後伸出長手,及時攔住合上的電梯門。
  
  江眠走進了電梯,轉過頭,幽幽說︰「我爸還在睡。」
  
  還在睡?那麼能睡嗎?江之河面上點點頭,只能作罷,心底卻是一片迷亂︰他家大賀都下樓遛彎了,真正的哈哈卻還在睡覺?
  
  這到底是如何錯亂的人生啊!
  
  ……然而,張大賀並不是真的自己要醒來的,是他家吳女士起得早啊!五點!五點就拉上他出門晨練,他都變成狗了,都不用上學不用念書了,為什麼他還要起那麼早!為什麼!
  
  張大賀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圍著他媽不停轉圈圈,想讓他媽知道他的憤怒和暴躁,同時,拼命拉著自己媽往家裡走。
  
  「我家狗可能是想拉尿了。」吳女士對同小區的鄰居解釋說。
  
  鄰居笑︰「對啊,你看它好急的樣子。」
  
  張大賀︰……
  
  TMD,他不是想拉尿!他是拉他媽回家,不要遇上一個八婆就聊個沒完沒了好不好!他要回家,回家睡覺!回家逗崽崽!
  
  不得不說,現在這世上最瞭解他的人是江之河,只要他一個眼神,就能猜出他的意圖來。
  
  突然,原本瘋癲不止的張大賀安靜下來……當他抬著狗頭看到不遠處走出來的江眠,立馬安靜如雞地站在了自己媽媽的旁邊。
  
  變成了一隻酷帥又冷靜的哈士奇。
  
  前方不遠處,江眠背著書包從門廳走了出來,身穿一件白色風衣外套,頭髮整齊地紮著,不見一縷碎髮落下來,胸前佩戴龍騰中學校牌,腳上的鞋子是藍紫色運動鞋,有些好看。
  
  不,他是說江眠有些好看。
  
  江眠後面跟著江之河,也就是他「自己」……身上已經完全沒了自己以前桀驁不馴的帥氣,看起來慫到不行,尤其跟在江眠後面,就像一枚屁顛屁顛的小跟班!
  
  視線再往前面移五十米,張大賀又看到了最討厭的人,只見景照煜側坐在自行車上,身穿一整套龍騰中學的校服,原本腿長手腳就格外帥氣,外加偏心的晨風還特意吹向他,撥動著他一頭墨黑的短髮,搭配一副似笑非笑的招牌笑容,整個樣子真的有些惹人注目。
  
  連他這樣無比剛直的男性都覺得有些帥,別說江眠這樣入世不深的古墓派小龍女了。
  
  果然,江眠抬頭看到景照煜,露出了少許不自然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人心動的畫面……變成狗之後,張大賀的觀察能力比他當五中一哥時要強很多,有句名言怎麼說來著,以前都是別人圍著他轉,現在是他圍著別人轉,做人角度不一樣了!
  
  事實,張大賀不想承認,變成狗之後,他不僅觀察能力強,還能偷聽到各種小秘密和狗血八卦,比如誰家老婆給男人戴綠帽,誰家媳婦不會生孩子,誰家孩子可能是老王家的……
  
  嚴重侵蝕了他一顆美好向上的少年心靈。
  
  然而,江眠不一樣,她已經從他最討厭的名單裡剔除,還成為了他目前眼裡最順眼的人兒。
  
  小區裡晨風也沒有偏心地只吹向景照煜,終於迎著拂面而來的一陣風,張大賀將前左狗腿抬起來,輕輕搭在了花壇上,然後朝著前面的江眠嗷嗚了一聲。
  
  風,吹拂著張大賀一身狗毛,也安撫了狗身裡藏著的那顆躁動不安的少男心。因為江眠,張大賀就算成為一條狗,也要同景照煜較量,勞資跟他到底誰比較帥!
  
  不要看景照煜了,快,看勞資這裡!
  
  原本,江眠注意力真被景照煜吸引了兩分,因為張大賀一聲嗷嗚,視線立馬越過景照煜,看到了景照煜後面的……哈哈。
  
  江眠嘴角自然地揚起,結果帥不過三秒的張大賀被吳女士重重地一拍狗腦袋︰「要有禮貌,不要見人就嚎。」
  
  張大賀委屈地踢了一下狗腿子︰……麻蛋,他哪是在嚎,明明是say hello好不好!
  
  江眠後面,江之河無奈地搖了搖頭,頭疼不已。就算最近張大賀這孩子當狗當上癮了,也不能自暴自棄一直當狗吧。難不成真不想上學了?
  
  然後,他要一直替張大賀上學讀書直到高考?全心全意扮演著吳女士和張老闆的好兒子?安莉呢,一輩子照顧著家裡的大寶貝?
  
  眠眠呢,他還能如願地牽著她的手在婚禮殿堂上將她託付給另一個男人嗎?
  
  最近大腦只要一想問題,江之河思緒就有些發散。上學路上,他坐在景照煜自行車的後座,對著江眠說話︰「江眠,這個星期休息兩天,你有什麼安排?」
  
  江眠一邊騎車一邊回答︰「沒安排。」
  
  江之河笑了笑,說出重點︰「好巧,我也沒安排。」
  
  江眠︰……
  
  頓了下,江之河加上一句︰「要不這樣,我們一起安排安排?」比如帶著校長出門玩……一塊坐個雲霄飛車或者海盜船什麼的?
  
  「……我要寫作業。」江眠幾乎脫口而出,謝絕了張大賀一塊安排的邀約,然後一陣提速,騎在了景照煜前面。
  
  原本為了江眠,景照煜就騎得不緊不慢,現在江眠被後面這廝調戲走了,更不想搭載張大賀,悠悠停下來說︰「大賀,你下來。」
  
  江之河吸取了上次教訓,不願下車。
  
  好,沒事!景照煜長腿一邁,自己下了車,剩下的半段路他就當做鍛煉拿來跑。好了,江之河再次被丟下,還跟著自行車一塊被拋下,他對著景照煜喊︰「景照煜——你厲害!你厲害!」
  
  景照煜已經跑在了前面,聽到後面的喊聲,聳了聳肩,同時抬起手,朝後面的江之大賀揮了揮。
  
  再——見!
  
  ……
  
  有人似乎天生就是發光體,跟宗興那種只是長相漂亮的男孩子不一樣,比起外貌,景照煜身上更吸引人是他的那股勁兒,目的明確,思路清晰。
  
  阮南溪第一次從爸爸那裡得知他們班要來一個軍科大退學回來復讀的男生,她就很想見見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到底是自信,還是對自己人生不負責任,直到開學那天,她看到景照煜趴在長廊的圍欄上,弓著身,曲著腿,一副漫不經心又無所畏的樣子。
  
  好像,他跟班裡男生都不一樣;好像,他跟他們也沒有太大區別。
  
  阮南溪必須承認,景照煜是她認識的男生裡對女孩最具吸引力的那種,她甚至觀察到,高傲如江眠都被景照煜吸引,所以,她要跟江眠不一樣,她不會被景照煜吸引……
  
  但是,誰能想到景照煜會是宗興同父異母的哥哥呢……
  
  高三九班的包乾區是3教學樓後面的小樹林,今天剛好輪到江眠阮南溪江之大賀景照煜這排大組打掃衛生。
  
  按照前面的分組,江眠和江之大賀一塊用掃帚掃前面的水泥路,阮南溪和景照煜一塊用鐵夾子撿樹林裡的垃圾。
  
  江眠拿著掃把一抬頭,便看到前面阮南溪和景照煜立在一塊說話,兩人都側身而立,不知道講著什麼,江眠不再關心,繼續掃著地面。
  
  孩子上學的好處就是,他家眠眠在家裡看到報紙掉在地上都不會撿一下,但在學校掃地還是有模有樣的,同樣瞧到景照煜和阮南溪在說話,作為一班之長,江之河朝著他們一聲吼︰「你們倆瞎聊什麼?不要說話了!抓緊時間幹活!別拖後腿。」
  
  江眠默默地轉了身,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同景照煜說話的人是阮南溪,被張大賀這樣一嗓子吼,她居然尷尬了一把。
  
  ……
  
  前方樹林,阮南溪微微扯著唇,對景照煜說︰「我和宗興的女朋友的確認識,不過她和宗興分手之後,就沒什麼聯系了。」
  
  「喔。」景照煜應了一聲,頓了下,輕輕一扯嘴地說,「真沒想到啊!」
  
  沒想到什麼?
  
  阮南溪抬眸看向景照煜。
  
  景照煜什麼都沒說,拿著鐵夾子走出了小樹林,留給阮南溪一個堅硬筆挺的背影。不只是上過軍校的關係,從小到大景照煜背挺得都很直,原因是他有個高要求的媽媽。
  
  有時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感謝自己那位有追求的母親,他和宗興的人生才會不一樣……可是,有時候他和宗興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
  
  今天是週五,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終於迎來了最為難得的大星期。
  
  一放學,江之河就在常青藤小群裡發了一條消息——「等會大家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哈哈,舉手報名。」
  
  王賽兒第一個舉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額,江之河不免有些尷尬,眠眠呢?那麼快她就對哈哈沒感情了?原本賀哈哈是江之河籠絡並融入常青藤這幫孩子的一個大法寶,結果今天貌似作用不大啊……
  
  難不成,生了崽崽的賀哈哈就沒有了魅力?沒有了吸引力?
  
  這樣一想,江之河頓時對家裡的大賀心疼不已,而後,群裡江眠冒泡了︰「我也去……」
  
  江眠一冒泡,景照煜也跟著冒泡,然後是景照煜的小迷弟鄭澤陽……
  
  江之河︰……還好,賀哈哈還是有點吸引力的!
  
  然而,家裡張大賀只想安靜地曬一曬太陽的餘暉,理一理自己的全身性感的毛髮,根本不想招待除了江眠以外的其他同學。
  
  結果一放學,江之河又領著一幫同學來看他。
  
  看什麼,有啥子好看的!
  
  更過分的是,鄭澤陽除了自己過來,還帶上了他家養的金毛。對方是一個公金毛,見到他,不是……是看到他的崽崽就開始興奮……
  
  張大賀暴怒了,將鄭澤陽的狗趕出了自己的家。
  
  「嘛嘛嘛!」
  
  滾滾滾!全場,只有江之河能聽懂張大賀的狗話,只能暫時將鄭澤陽家的金毛繫在外面的門把上……
  
  鄭澤陽有些不樂意,但是沒表現出來。為什麼鄭澤陽上門做客還要帶上自己家的金毛,就是覺得張大賀整天在小群裡秀自己的狗,同樣有狗的人,他自然有些不服氣。
  
  可是,原本他家金毛也很聰明,結果跟張大賀的哈哈一比,張大賀的哈哈簡直精得像個人似的。
  
  明明,金毛要比哈士奇聰明,不是嗎?
  
  ……如果,張大賀如果知道鄭澤陽帶一隻金毛過來是跟自己比智商,他等會就讓鄭澤陽上醫院打狂犬疫苗!
  
  金毛被帶到外面,江眠瞧了瞧壞脾氣的哈哈,將自己帶來的香腸先餵給了外面的金毛,賀哈哈立在玄關,瞧著外面摸金毛腦袋的江眠。
  
  怎麼瞧都怎麼覺得眼前畫面不太順眼……
  
  麻蛋,他吃的狗糧是加了醋嗎?大清早不僅要跟景照煜爭帥,還要跟鄭澤陽的金毛爭寵?
  
  從小到大,張大賀雖然人生目標不清楚,卻是一個很能明白自己心意的人,痛快不痛快都寫在了臉上。
  
  現在,也寫在了狗臉上。
  
  江眠終於發現了哈哈氣咻咻地盯著她手中的香腸看,慢慢悠悠,她從書包裡拿出另外一根,結果哈哈扭頭離開……
  
  張大賀︰他是那種一根香腸就能哄好的狗麼?!
  
  ……江之河的目的達到了,原本他跟張大賀說換回去的計劃,張大賀還有些不配合,一副他已經變狗他怕什麼的架勢,故意擺起了譜。所以放學回來,江之河就帶江眠鄭澤陽他們過來,讓張大賀好好看一看,不要老想著當狗逃避上學,做回學生也很快樂。
  
  除了寫作業考試,還可以愉快地吃零食,愉快地聊天說話,是不是?
  
  如果說江之河沒有景照煜套路多,張大賀也沒有江之河心思多。夜裡,張大賀趴在房間的電腦前,打字輸入︰「江之河,快說你的計劃!」
  
  江之河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
  
  如果他真有換回去的方法,他能拖到現在指望天意安排嗎?只是前面他還能耐心地等著,在安莉把「自己」從醫院接回來,他等不住了。
  
  所以,就算只有一線可能,他也想試一試。
  
  但是,不管他要做什麼,都要從女兒和安莉那裡把「江校長」偷出來……事實再次證明,想要偷個大傻子出來真的非常不容易……
  
  週六一大早,江之河就在等待時機,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機會給他逮著了。今天天氣好,安莉推著前夫江校長到外面的大花園曬太陽。
  
  結果,她只是回廚房切個水果,一會兒的功夫,花園裡的前夫,就連同輪椅一塊不見了……
  
  就是完全消失不見的那種不見了。
  
  眠眠還在房間寫著作業,安莉那個著急又不好打擾女兒,只能自己先下樓找一找,然而,轉了一圈,硬是找不到前夫去哪兒了。
  
  ……
  
  終於,把輪椅上的「大寶貝」偷出來了,江之大賀推著輪椅上的「自己」快速逃離了犯罪現場;旁邊跟著從犯賀哈哈,踏著四輪滑板車緊密跟隨。
  
  骨碌碌,咕嚕嚕……輪椅和滑板車,八個輪子在水泥路面虎虎生威地滑動著,又快又威風。
  
  時間不等人,江之河和張大賀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小區西門外面的地下停車場入口——
  
  地下室停車場入口是一道急轉直下的滑坡,按照江之河在運動會跳遠得到的靈魂出竅的心得,這個滑坡帶來的衝力完全可以達到之前跳遠的速度……
  
  面朝著入口,江之河看了眼旁邊已經屈腿站在滑板上的張大賀,一人一狗默契地交換了眼神,江之河數了三聲。
  
  3
  
  2
  
  1
  
  ——走起!
  
  頓時,江之河使出全力將輪椅和輪椅上的「自己」往下推,與此同時,滑板上的賀哈哈也跟著往下衝……
  
  小區裡找了一圈,還沒找到人,安莉終於在保安的幫助下找到了自己的前夫,但是她沒想到會親眼目睹這樣喪心病狂的場景︰住在七樓的那位張同學居然將輪椅上懵懂無知的校長往地下停車場斜坡推去……
  
  過分!太過分了!報警……她要報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29 AM

31.chapter31

  對住在七樓張老闆家的兒子,女兒的新轉過來的高三同學,安莉原本就心存偏見,甚至埋怨前夫將一個打架進過局子的外校轉校生安排在自己女兒班級裡。
  
  但是,偏見總歸只是偏見,再愛闖禍的孩子總歸也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加上之後每次電梯裡踫到對方都是笑咪咪地跟她打招呼,安莉只能收起了自己的偏見。可是,安莉對這位張同學莫名就不太舒服,每天不僅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貼著自己女兒,每次叫她的那聲阿姨,聽起來總感覺格外不懷好意……
  
  總之,安莉就是不太喜歡七樓張老闆家的兒子,然而沒想到的是,張家兒子對她前夫江校長還挺上心的,每次遇到都要打探一句校長怎麼樣了,表現出來的關心真像他前面說的那樣——「我特別尊敬江校長,我特別愛戴他……」
  
  難道,因為江之河收留他來龍騰中學讀書,這孩子也懂得感恩?
  
  ……老實說,安莉真的差點就信以為真了呢!
  
  事實就是狗屁的尊敬,扯淡的愛戴!難不成現在她親眼看到的畫面……把輪椅上的校長推向滑坡就是他愛戴校長的方式嗎?
  
  一個黃毛小子竟然對她家只會微笑和握手已經是人畜無害的江之河痛下狠手!如果說這只是孩子的一個頑皮遊戲,未免也玩得太過頭了!
  
  同樣,這已經不是懂事不懂事的問題,而是惡意謀殺!
  
  趕到地下停車場入口,安莉氣到渾身發抖,手腳發顫,可是輪椅上的前夫和張大賀那條大狗已經無比瘋狂地衝了下去,包括張同學也趴在輪椅上跟著一塊衝下去。
  
  就在這時,地下停車場轉角處一輛亮著大燈的SUV,剛好要駛上來——
  
  瘋了!瘋了!安莉差點昏厥,幸好旁邊的保安大哥及時扶住了她。
  
  ……
  
  ……
  
  ……
  
  在人和輪椅一塊滑下滑坡的整個過程,江之河緊緊地抱住輪椅上的「自己」,由於保持了一定的平衡,前面滑行得非常順利,只是他也沒想到剛好會有一輛車駛上來。
  
  對方很快地剎住車,但是他沒剎住……旁邊的賀哈哈更是一衝而下,隨著 的一聲響,也不知道誰撞上了誰,江之河摔下輪椅的時候,眼睛本能地一閉。
  
  然後,他感覺腦袋一疼,接著,就被人從地上拎了起來,面對著保安大哥急呼呼的一張臉,眨了眨眼睛;結果保安大哥的口吐沫子仍毫不留情地往他臉上飛濺︰「你這臭小子!壞蛋!大大的壞蛋!」
  
  江之大賀︰……喔,沒成功啊。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江之河轉過頭看向輪椅上的「自己」,以及穿著小高跟趕下來的安莉……還好,輪椅上的「大寶貝」並沒有受傷,甚至安莉過來的時候,還朝安莉咧嘴笑了笑。
  
  安莉伸手抱住輪椅上的前夫,安撫了一番,然後也過轉身狠狠瞪向一臉愣神的張同學,橫眉怒指道︰「你……你現在把你爸媽給我叫過來!不然我立馬報警!」
  
  江之河是真的愣神了,也不是真的害怕安莉會對他做什麼,純粹只是……他好像從來沒見過安莉那麼兇悍的樣子……整個架勢像是護犢子般……
  
  以前就算夫妻吵架,安莉也只是故作強硬,小女人姿態十足,哪像現在這樣強勢凌厲,眼睛兇得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了似的。尤其看她護著大寶貝的樣子,明明都離婚了,她的態度又像沒有了任何芥蒂一樣。
  
  ……之前他正常的時候,安莉對他的態度可是比狗還冷淡呢。
  
  難道這就是患難見真情?江之河真的很感動,就算這次滑輪嘗試失敗了,心裡頭居然還挺高興的,嘴巴一抿,呵呵地笑了起來。
  
  然而這一笑,卻把安莉笑懵了︰……張家兒子丫的不會是一個精神病吧!
  
  可是就算精神病,安莉也要找他爸媽,沒有一個說法交代她就報警!同時,SUV的車主下來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看了看自己車的情況,面朝著他們問︰「哎呀,你們這是集體踫瓷嗎?剛剛真是嚇死我了。」
  
  安莉&江之大賀︰……
  
  從頭到尾,最順利就是賀哈哈,順利得他都有些不可思議,等他暢通無阻地從入口衝下來,借助著衝力又在地下停車場飛了一會……終於剎住滑板停下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往後翻的狗毛,咧了咧一口犬牙,江之河就是一個大忽悠!
  
  媽的,以後他寧願相信鄭澤陽家的金毛也不要相信江之河了!
  
  「好了,我有急事要先走,車就不需要你們賠了。我自認倒楣走保險!」年輕的車主爽快得不像正常人,臨走前指了指小夥子和輪椅上的人,「但是你們……我瞧著也沒什麼事,別踫瓷啊,我車上可是裝有行車記錄儀的。」
  
  說完,打開了左邊的車門,上了副駕駛座……
  
  剩下的呢,就算車主不算賬,安莉還是要算賬的!可是這位張家兒子真不是一個怕事的孩子,就算被她和保安親手逮著,也是一副十分能扛事的樣子。
  
  瞧著張同學還沒有絲毫認錯的態度,安莉更是氣急敗壞,不顧對方是女兒的同學,打算直接報警;就在這時,張同學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深情,神情肉麻兮兮地喚了她一聲︰「安小莉……」
  
  頓了下,繼續用安莉最熟悉的口吻,字正腔圓地說完整句話︰「安小莉……你不能報警。」
  
  安莉和江之河還是年輕小夫妻的時候,江眠還是一個肉呼呼的可愛團子,那時候江之河喚女兒江大眠,寓意女兒快快長大;然後他還親密地叫妻子安小莉,希望安莉永遠像小女人一樣陪伴自己。當時江之河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個嚴重直男癌晚期患者。可是,不管當時他多直男,多大男人主義,他和安莉仍有過一段非常溫馨幸福的夫妻時光。
  
  ……
  
  小區湖邊亭子裡,江之河,賀哈哈,安莉立在一塊,安莉手裡還推著輪椅上的校長,一字一句聽完眼前這位……不知道到底是姓江還是張的人講述完所有事情,安莉選擇看向輪椅上的前夫,然而前夫只會微笑和……握手……
  
  接著,江之河又一一地說出只有他和安莉兩個人知道的事情,看到安莉面上仍是不信,他補充一句︰「或者,你來問我問題?」
  
  安莉脫口而出︰「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1月4號。」
  
  頓了頓,江之大賀又說出了兩人結婚的年份,包括結婚登記時候安莉穿的白色襯衫,兩人脖子上繫著紅領巾這些歲月美好的細節……
  
  安莉神色更嚴肅了,眉頭幾乎打結,只是瞧著面前這個年輕的張家兒子,莫名氣不打一出來,繃著臉,她又問︰「離婚呢!我們哪天離的婚!」
  
  結婚紀念日,有點心的人都能記住,至於離婚……如果不是出事那天女兒江眠給他送上一份離婚三周年禮物,他可能真的答不上安莉這個問題。
  
  「9月3號,那天下了大雨,我們一塊開車到民政局扯的離婚證……」
  
  安莉︰……
  
  「嘛嘛嘛!」旁邊賀哈哈有些聽不下去了,他站得四條腿都酸了,江之河你老婆到底信不信你啊。她還要不要抓你去警局啊!上次打架勞資就在警局留了案底,結果你出的瞎主意,勞資沒換回去就算了,如果還要再進一趟警局,小心勞資翻臉不認狗啊!
  
  安莉低下頭,看了眼底下這條嘛嘛亂叫的哈士奇,心情那個復雜,指了指它問︰「所以,它才是真正的張家兒子?」
  
  嗯。江之河凝重地點了下頭。
  
  「嘛!」張大賀也抬頭打了一聲招呼。這聲禮貌的招呼,不僅看在江眠的面上,還透著張大賀一點心機,希望自己能在以後岳母這裡博個好感。
  
  安莉哪知道底下這條狗還想著當自己未來女婿……作為女人天性具備的憐憫之心,她的態度完全變了,前面她還恨不得報警抓走張家兒子,現在已經對這位張家兒子充滿同情。
  
  她蹲下身摸了摸哈士奇的狗頭,問江之河︰「他爸媽知道了嗎?」
  
  江之河搖頭,不知道呢,主要這事不好說啊。
  
  想著在丈母娘這裡博好感的張大賀,自己也搖了搖狗頭,不能說喔!說了他媽媽估計會急瘋的……
  
  所以,安莉理了理思路,眼前的「張大賀」是她前夫江之河,底下的「哈士奇」是張大賀……那麼輪椅上的江校長呢!
  
  得到答案後,安莉覺得自己又要暈了,幸好張……江之河快速伸手扶住了自己,將她扶到涼亭的長椅上坐下來。然後,安莉反復平復混亂的思緒,抱著最後一絲懷疑,她要求江之河說︰「你讓它……給我寫幾個字瞧一瞧。」
  
  江之河︰……
  
  張大賀︰……這是質疑勞資不會寫字嗎?
  
  狗爪爪在湖水裡浸濕一番,張大賀來到安莉面前一筆一畫地寫了兩個字;這兩字張大賀寫下的時候也沒想那麼多,只是面對著安莉就本能地寫出來。
  
  然而,這兩字卻一下子戳中了安莉柔軟內心深處,一塊叫做母愛的地方。
  
  因為,張大賀寫下的兩個字是——「媽媽」
  
  母愛泛濫不已,安莉第一反應仍是,這狗真的好聰明,第二反應才是可憐的張家兒子……雖然「媽媽」兩字,寫得有些磕磣。
  
  「所以,眠兒還不知道事情對嗎?」安莉問出最關心也最重要的問題。
  
  江之河點頭,今天他把整個事情跟妻子……前妻全部說出來,不想把事情鬧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想找個人商量商量他現在的處境;想來想去,他唯一能相信的人,是自己已經離婚的前妻安莉。
  
  跟江之河一樣,安莉也是這個世上最關心女兒江眠的人,她想了想自己三觀被顛覆的復雜情緒,搖頭說︰「不能告訴眠兒,她會崩潰的。」
  
  江之河再點頭,對,他也是這個顧慮才選擇不說。
  
  旁邊,張大賀也點了點頭,不能說!就算已經變成一條狗,他也要保留五中一哥的尊嚴,豈能讓人知道五中一哥變成一條母狗,甚至他還生下兩隻崽崽……
  
  所以,不能說,不能讓江眠包括其他人知道。
  
  各懷憂傷,一塊回去電梯裡,安莉問了江之河最後一個問題︰「所以,它叫什麼名字?」
  
  江之河笑咪咪回答︰「張大賀。」
  
  安莉眼睛一瞥,她當然知道他叫張大賀,她問的是現在名字;知道裡面是張家兒子,安莉對這條哈士奇態度就不一樣了,態度改變了,也不能狗子狗子地叫著了。
  
  「哈哈。」江之河說,「小名哈哈,大名賀哈哈。」
  
  安莉︰……這名真夠爛的。
  
  張大賀︰……對呢!
  
  安莉問了前夫最後一個問題,二樓到的時候,江之河伸手攔住電梯門,暫時不讓前妻回去,同時抓住安莉的手,腆著年輕的老臉皮商量道︰「等會眠兒上培訓班補課,我能不能下來找你?」
  
  安莉︰……
  
  反應了一下,輕輕的啊了聲。
  
  江之河這樣刻意地一問,一直豎著狗耳的張大賀也反應了一下,思想一開車,純潔的小心臟就受到了刺激……臥槽,江之河這老男人終於忍不住了對嗎!他要做什麼!用他的身體做什麼!
  
  不要啊!他還要留著他的處男之身給他心中的古墓派小龍女江小眠啊!
  
  不不不……不可以!
  
  「叭叭叭!嘛嘛嘛!」情急之下,張大賀突破自我,終於發出了不一樣的狗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38 AM

32.chapter32

  等會吃完午飯,江眠的確要上一個高考衝刺的補習班,臨走前接過安莉遞給她的一罐優酪乳一瓶熱水,一並放在了背包裡;視線之內,她家江校長乖乖地坐在輪椅上,正目不轉睛地瞧著客廳的電視螢幕,安莉給他開了一檔動畫片看,江眠看了眼動畫片內容,居然小朋友還是最愛看的《汪汪隊立大功》……
  
  江眠覺得安莉現在簡直把她爸當大寶寶來照顧,她上前來到江校長旁邊,江校長主動朝她伸出了手,江眠用雙手握著,開口說︰「爸,我去補課了喔。」
  
  咳!安莉坐在沙發上,不忍直視,撇了撇眼睛。
  
  「等會補課回來我要吃一個薯條,一個雞翅,再喝一個可樂。」江眠又說,別有目的地告訴江校長。
  
  安莉︰……心想她的眠兒可真夠逗的,以為這樣就能刺激爸爸嘛!不可能,你現在的爸爸不跟你搶雞翅吃都不錯了,轉而又有些心疼。
  
  這到底是什麼奇遇啊!
  
  她都沒辦法想像,眠兒在她爸眼皮底下上學是什麼樣子?原先江之河是校長已經夠女兒煩的了。以事論事,比起前夫江之河,安莉自認自己更瞭解女兒,就像對於孩子的那些愛好,只要不過分安莉都是支持的。不像江之河,女兒喝個汽水都不允許。
  
  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老古董,當時偏偏給她撿到了。然而,現在老古董變成老寶貝……
  
  「現在膽子大了啊,覺得你爸這樣,媽媽就管不了你嗎?」安莉跟女兒開起了玩笑。
  
  江眠臉上笑意不止,站起來說︰「要不回來我也給你帶一份,兩包番茄醬?」
  
  安莉失笑搖頭,隨即點點頭︰「謝謝我家小寶貝哈。」
  
  嘿嘿。江眠走了,嘴角一直噙著笑意,臨走前又回視了眼沙發上的安莉和輪椅上的江校長,直到門完全關上,笑容才放下來。
  
  江校長以前說,小孩才有煩惱,大人只會粉飾太平。面朝著電梯,江眠覺得自己好像成熟了一些呢。江校長和安莉離婚的第一年春節,她過得無比悶悶不樂,江校長又教育她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團圓的意義不只是一家人待在一起。
  
  江眠覺得她爸就是一個大忽悠,黑的白的都由他說。難道老天就是為了懲罰他,才將他變成失語症患者……可是,如果可以,老天還是不要懲罰他了,好嗎?
  
  讓他快點好起來,一個大人,哪能整天待在家裡看動畫片吶!一點都不像話。
  
  ……
  
  補習班在龍海櫻花公園對面的一幢商務樓裡,從常青藤小區過去只有六站路,江眠沒有騎車,選擇坐公交。
  
  就像昨天她和景照煜微信聊天裡說的一樣。
  
  昨晚景照煜找她推薦龍海有沒有好點的補課班,她就推薦了自己目前上的清美衝刺班,畢竟是之前她爸江校長的選擇。
  
  「那明天我跟你一塊去。」景照煜在微信裡說。
  
  江眠︰「……好。」
  
  「一塊騎車還是一起打車?」
  
  「我之前都是坐公交過去。」
  
  「好。」
  
  然後,兩人也沒聊了,直到今天出門來到公交站,她看到景照煜提著一個黑色大背包,已經面朝著站牌而立……
  
  這樣的相遇,絕對不是巧合。
  
  只是,景照煜轉身看到的時候,仍用最套路的話朝她招呼︰「嗨,巧啊。」
  
  江眠不回應,因為她覺得——有些虛偽!
  
  週六的公交車人不算多,但前面的座位也都坐滿了人,只有後面還剩下兩個前後排的空位,江眠正要走過去,景照煜伸手拉了下她的手,對她說︰「反正不遠,一塊站站吧。」
  
  江眠︰……
  
  十分自然地,景照煜繼而禮貌地鬆開江眠的手腕,加上一句︰「把空座留給有需要的人。」
  
  江眠︰……
  
  景照煜思想境界這樣高,導致江眠都有些羞愧了,單手握上拉環,默默不說話。剛好,景照煜的肩寬擋住了江眠視線。安莉身高不到一米六,但江之河是一個高個男人,作為他們的女兒,江眠身高也沒有太矮,在女生裡也屬於高個子,只是現在她跟景照煜站在一起,景照煜仍比她高出一個頭這樣子……
  
  以至於,只要他要跟她一說話,眼睛都會向下對著她。
  
  然後,江眠就能無比清晰地看到景照煜的眼睛是那種很秀氣又清雋的內雙,睫毛也細密秀致,沒有過分的長,形態卻很好看。
  
  人都是視覺動物,江眠不否認,她對景照煜的欣賞裡一半是對他顏值的認可。就像她之前不喜歡張大賀,一半原因也是不太喜歡張大賀的長相。
  
  景照煜和張大賀,用之前王賽兒的話來說,一個是帥得太囂張,一個純粹就是長得太囂張。
  
  呃……大概就是這樣。
  
  可是……
  
  王賽兒現在卻不想承認自己說過那樣的話,原因無他……情人眼裡出西施。如果現在問她班裡哪個男生最帥,王賽兒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張班長!
  
  沒錯,王賽兒又有了一個江眠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暗戀上了張大賀。賽兒的暗戀,就像夏天的雷陣雨,東一陣西一陣,可是王賽兒覺得這一次不一樣,她對張班長的感情,一定會非常持久,甚至會隨著四季變遷而不變……
  
  畢竟,她這一次的喜歡一點也不膚淺,因為她喜歡的是張班長桀驁外表下的成熟靈魂……甚至,她覺得全班裡,只有她能感受到張班長那非凡的魅力。
  
  桀驁又老成,熱血又滄桑……這無與倫比的矛盾氣質,簡直了!
  
  至於為什麼這一次王賽兒又不告訴江眠,因為她覺得張班長更喜歡江眠……雖然,用張班長的話來說,是報恩。
  
  莫名其妙,江之河在下樓的時候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然後他立在自己家門前,按響了門鈴,待前妻安莉把門打開,江之河嘴巴斜斜地揚起,第一句話便是︰「眠兒走了吧。」
  
  安莉還是非常不習慣對著這個模樣的江之河,想到之前他每次叫她阿姨的得意樣,更是沒有好臉色,結果江之河已經大大方方進了屋,再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發上,仰著頭說︰「還是自己家舒服啊。」
  
  ……這個臭德行!完全,就是以前的江之河沒錯了。
  
  ……
  
  櫻花廣場站到了,江眠和景照煜下了公交車,對面就是她補課的商務樓。商務樓裡除了高考衝刺的補習班,還設立了很多舞蹈音樂培訓機構;以前江眠來這裡都是學聲樂和小提琴,上了高二,江校長就將聲樂培訓課改成了高考衝刺課程,理由是只有學習好了,以後她才有更多選擇的可能性。
  
  江眠帶景照煜報了課程,同為高考衝刺班,排課也不一樣,排課老師問景照煜偏哪幾科,景照煜沒有多想就說︰「我和江眠一樣。」
  
  「……」
  
  「景照煜,你不要開玩笑了。」江眠輕聲提醒。
  
  景照煜回過頭,強調地看著她說︰「我真是跟你差不多,尤其語文生物都忘得差不多了。」
  
  「哦。」江眠應了一聲,不再說什麼,硬著脖子將腦袋轉過去。為什麼突然說不出話來,因為會錯意真尷尬……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是這樣微妙而生動,常常為了掩藏一個尷尬然後製造出了更顯然的尷尬。今天前半截補課,江眠都是這樣的感受,後面才慢慢恢復思緒進入題海戰術裡……
  
  補課班老師講題速度比學校上課要快,稍不留神就會落下重點,不過江眠的記題速度很快,不比景照煜只是記兩個重點。
  
  全程,兩人聽得都還算認真。
  
  課間休息,江眠打算拿出安莉給她準備的優酪乳喝,只是她只有一個,就換成了水喝了起來,喝水時琢磨自己怎麼會那麼小心眼。
  
  難不成她還擔心景照煜跟她討優酪乳不成?
  
  江眠忍不住微微笑起來,姣好的面容朝著明亮的落地窗,小口喝了幾口熱水,她蓋回了保溫瓶的蓋子,轉回了頭。
  
  「江眠,你喝水的樣子怎麼跟個官小姐似的。」旁邊,景照煜突然開口說。
  
  江眠︰……
  
  窘迫,令她臉頰快速泛紅。
  
  「不過挺好看的。」景照煜補充一句,「很淑女。」
  
  這下好了……她臉更紅了。
  
  景照煜︰……
  
  算了,他還是離開座位一下吧。
  
  剛剛江眠那樣小口小口的喝著水,景照煜真實看法就是一個大小姐喝水的樣子,大概他基本都是跟男生們廝混在一起的緣故,都不習慣女生這樣喝水的樣子。
  
  加上前一秒他心裡在琢磨她爸江校長的事,就自然而然說出了「官小姐」這三個字。冒出這樣的話,景照煜也覺得有些不妥,結果後面越補救越糟糕。
  
  所以,他選擇離開了座位。
  
  「因為水燙……」江眠終於擺脫了無比窘迫的情境,以解釋的方式告訴景照煜。然,景照煜已經離開了座位……
  
  江眠眨了眨眼睛,然後,耷拉著唇角撇過了頭,面容痛苦地面朝著窗外。心裡,忍不住埋怨自己一句,她到底為什麼要給景照煜介紹跟自己一個補習班上課……啊!?
  
  她是覺得自己最近苦惱的事情還不夠多,還要景照煜擠兌她兩句嗎?
  
  面對外人,江眠臉皮一向很薄,非常薄……如果同樣的情況,王賽兒可能大大咧咧說笑兩句就過去了,她卻要消化好久,才能擺脫內心的尷尬。
  
  江眠也不太喜歡自己性格上的這一點,但是,她會在景照煜這裡那麼明顯地表現出來,原因有兩個︰
  
  一,她和他真的還不太熟。
  
  二,她和他卻比熟人還走得近。
  
  下午四點半,補習課結束,江眠和景照煜一前一後地走進了電梯,因為一塊放學,電梯很擠,她和他讓了好幾撥人,最後電梯裡只有她和他兩人。
  
  電梯停在下面一樓,兩個男生各挎著吉他進來,他們驚喜地看到裡面站著的人,十分驚喜地打了個招呼︰「嗨,江眠!」
  
  江眠也認識他們,笑著開口︰「阿廖,小怪。」
  
  阿廖和小怪,江眠都不知道他們大名是什麼,因為她和他們是以前的聲樂課裡認識,跟她不一樣,他們都是正經搞音樂的年輕人,現在又組了一個樂隊。以前,他們還跟她開玩笑,等她高考結束來他們樂隊當主唱。
  
  當然,這只是開玩笑,他們清楚,江眠自己也清楚。甚至,現在她家江校長一出事,她更清楚自己不能繼續學音樂了,畢竟唱歌又不能治療她爸的失語症……
  
  然後,從阿廖和小怪的嘴裡,江眠才知道今天龍海體育館舉行原創音樂節,規模雖然不是特別大,但是幾乎本地所有樂隊都會參加,同時,也來了不少外地樂隊。
  
  「還有國外樂隊,哪國來著?」阿廖問小怪。
  
  小怪誇張地念出兩字︰「歐——巴!」
  
  江眠輕輕笑了起來。
  
  「對了,江眠你要去看看嗎?」阿廖問,然後從皮夾克裡拿出了幾張門票,「我這邊還有幾張免費的門票,你要的話我送你幾張。」
  
  頓了下,看向江眠後面的景照煜,想到肯定是跟江眠一塊補課的同學,雖然對方比他高,看起來也不太像高中生,他還是以大哥哥的口吻問道︰「你呢,小弟弟,要不要?」
  
  自從不過兒童節之後,景照煜就沒有再被人叫過小弟弟,他禮貌地揚起笑容說︰「我跟江眠一塊。」
  
  「噢哦……」
  
  江眠回過頭看向景照煜︰「你要去?」
  
  「我覺得挺有意思啊。」景照煜回她,隨即也問她,「你不想去嗎?」
  
  江眠不是不想去……而是他和她真的要一塊去嗎?
  
  「不是挺有意思,是非常有意思。」小怪更加誇張地挑眉,然後對江眠說,「去吧,我們還想著你上臺露個臉呢。」
  
  ……
  
  ……
  
  ……
  
  常青藤小區,江之河和安莉又聊了聊出事那天的情況,反反復復地說了好幾遍,可是兩人暫時也琢磨不出好辦法,後面安莉也懶得出主意了,江之河更是寧願留在二樓看電視,也不願意回七樓寫作業。
  
  安莉站起來,餵輪椅上的「江校長」吃土豆泥,餵著餵著,對賴著不走的江之大賀莫名來了氣。放下來碗勺說︰「你自己過來餵你自己。」
  
  江之河︰……
  
  輪椅上的「江校長」雖然不能說話,智商也低到慘不忍睹,但是安莉真心覺得輪椅上的大寶貝比現在的江之河順眼,也比以前的江之河順眼。
  
  ……不得不說,有時候女人的偉大和悲哀,都是因為天性喜愛照顧他人。
  
  「啊——」
  
  換江之河餵輪椅上的大寶貝,江之河像是小時候餵女兒一樣,哄騙著「自己」張開嘴,結果輪椅上的大寶貝,嘴巴張得那個大,連舌頭都微微露出來。
  
  如果不是他原先的舌頭就不長,不然就像狗狗一樣探出舌頭來了,整個樣子無疑就是大傻子一枚啊!
  
  「你前面都不覺得奇怪嗎?」江之河忍不住問安莉。
  
  「沒奇怪啊。」安莉微微歪著頭瞧了瞧,「反而覺得挺可愛的。」
  
  江之河︰……
  
  「沒錯,就是比你本人要可愛。」安莉強調說。
  
  突然,外面打起了悶雷,安莉想起一件事,來到落地窗望瞭望天上翻滾的烏雲說︰「眠兒好像沒有帶傘。」
  
  江之河站起來︰「我去給她送。」
  
  這當然是沒問題的,就算江之河變成女兒同學,他也是眠兒的爸爸,作為爸爸肯定要為女兒做點事的。
  
  「行,你快去吧。」安莉說。
  
  江之河突然得寸進尺︰「安莉,今晚我能不能過來一塊吃飯?」
  
  安莉哼了一聲,打擊道︰「這事你可得問你女兒答應不答應。」
  
  江之河笑︰「別說,我現在和眠兒關係可好了,我們前後桌呢。」
  
  「還前後桌……」安莉不想搭理江之河,又忍不住笑,兩人離婚這幾年,雙方多少都有些刻意生分著,現在江之河變了一個身份,兩人要處理共同的難題,關係莫名恢復回了小夫妻的時候。
  
  「媽,我晚上有事晚點回來,不用給我留飯了。」微信裡,安莉收到了女兒江眠給她發來的消息。
  
  「什麼事啊?」安莉用語音問。
  
  江眠不會對安莉隱瞞,直接給安莉發了龍海原創音樂節的頁面鏈接。
  
  安莉︰……
  
  噢,女兒參加這些活動她是沒問題,高中學習本來就很苦,更應該留下一些青春張揚的回憶,可是江之河過去給女兒送傘了誒……
  
  安莉沒辦法告訴女兒,你爸來找你了,琢磨著換成文字輸入︰「那個,七樓的張家兒子過來給你送傘了,要不你等一等,帶他一塊去?」
  
  額……?
  
  張大賀要給她送傘???
  
  問題是她媽居然還同意了?!
  
  搞什麼啊……
  
  江眠和景照煜一塊立在公交站,有些難以啟齒又不得不說,嘴角僵硬地丟出一句話︰「等會張大賀過來。」
  
  「他也過來?」景照煜側過目,面色沒太多奇怪,頓了頓,還扯出一絲笑意。似笑非笑的笑。
  
  「對。」江眠點頭
  
  「他過來做什麼?」景照煜十分輕鬆地發問,語氣像是明知道答案,還有刻意一問,頓了下,「他也要參加音樂節嗎?」
  
  「不是……」江眠目視前方,說出答案,「送傘。」
  
  送傘?張大賀過來送傘啊……
  
  喔。
  
  真是一個有心人啊,可惜天空不作美,景照煜微微仰了一下頭,忽得一笑,露出比雨後初霽還要好看的笑容,然後半分囂張,半分頑劣,他面朝著江眠,特意道︰「可惜,雨停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46 AM

33.chapter33

  同是新來的同學,江眠對張大賀的感情比對景照煜要復雜一些。至於怎麼個復雜的感覺,江眠也很難形容。
  
  用奶茶來形容,景照煜大概就是每家店裡最經典最主打的那一款,基本滿足了所有人的挑剔口味,排隊買它的人也最多;張大賀就不得了了,屬於為了吸引眼球特別混搭的一款產品,例如芝士搭百香果,很難喝倒也沒有,但口感絕對是最豐富,是重口味顧客的最佳選擇……
  
  把同班同學比作奶茶,江眠也不是故意的,因為等張大賀過來的時間太無聊,剛好對面有一家剛開的網紅奶茶店,看到排隊的人很多,景照煜就問她︰「我去買杯奶茶,你要喝什麼口味的?」
  
  江眠回答不上來,跟著一塊去了。
  
  選擇口味的時候,江眠有些犯難,不過也沒有猶豫太久,選了一貫喜歡的紅豆口味。奶茶是景照煜請客,買單的時候問她︰「問問大賀,他要什麼?」
  
  江眠在手機微信裡找到張家小賀,打開聊天框,輸入︰「喝奶茶嗎?」
  
  張家小賀回答︰「不喝。」
  
  江眠又輸入︰「……景照煜請客。」
  
  張家小賀︰「你跟景照煜在一起?」
  
  江眠︰……她覺得張大賀這話問得怪怪的。沒有繼續回復他了。
  
  「他不喝。」江眠對景照煜說。
  
  景照煜輕輕一笑,就用手機支付碼付了兩杯的錢,江眠不太習慣從別人那裡佔便宜,抬頭說︰「下次我請你。」
  
  景照煜回頭,望著她;「好啊。」
  
  原本很簡單的對話,因為景照煜話裡藏著一絲不言而喻的笑意,莫名有了心照不宣的微妙體會。江眠撇過頭,呼了一口氣。
  
  雖然雨停了,空氣中還是彌漫著霧濛濛的濕氣,整個龍海市如同路邊的廣玉蘭樹,每張葉子都是濕噠噠。江眠喝奶茶的時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她鞋面被路邊飛過的車子濺到了水,現在看著鞋頭髒了一片,心裡不由別扭又難受。
  
  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她肯定會蹲下來擦拭乾淨,可是當著景照煜的面……
  
  景照煜同樣低下頭,見旁邊江眠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意會了好一會,開口說︰「是要擦擦嗎?」
  
  啊?江眠扭過臉,頓了下,把手中的奶茶遞給景照煜,開口說︰「那你幫我拿一下。」
  
  景照煜沒有接過她的奶茶,而是從背包裡拿出一包紙巾,順手往旁邊垃圾桶丟掉他手中口感不佳的奶茶,開口說︰「你手乾淨著,我幫你擦吧。」
  
  說完,屈著一條腿,彎下腰。
  
  江眠︰……
  
  「景照煜……」
  
  風夾著濕冷的雨後空氣迎面吹來,吹得江眠鼻子微微泛紅,心口卻像是被塞了濃鬱的芝士停滯了跳動,可是景照煜替她擦鞋子的姿勢太過自然,沒有討好,沒有諂媚,就像平時在教室裡順手替她傳個作業本一樣順其自然,像是純粹的友愛之舉。
  
  然而,面對景照煜這番同學之情的「友愛」舉動,江眠不僅心跳差點驟停,雙腿也猶如灌了鉛,筆直地紮在了地面,嘴裡只能發出蚊子般的聲線叫出景照煜名字,就說不出其他任何話了。
  
  因為景照煜屈腿彎腰,她能看到景照煜低下去的頭頂,只見上面有兩個旋兒。
  
  終於,景照煜用幾張紙,將她被污水打濕的鞋面仔仔細細地擦拭乾淨,然後緩緩起身,站了起來,然而,他的視線只與她對視一會,很快落到了後面,朝後面這位趕過來送傘的人打起招呼︰「嗨,大賀。」
  
  江之大賀︰……如果他不過來,他的小棉襖是不是就要被景照煜拿回家烘乾了啊!
  
  嘆為觀止!嘆為觀止啊!現在小年輕追求女孩子的方式怎麼都那麼下流那麼豁得出去啊,剛剛他看著景照煜那樣風度翩翩地蹲下來替眠兒擦鞋,他還以為小景這孩子上輩子是一個擦鞋匠呢!
  
  就像街頭那些擦鞋匠,不容拒絕,直接蹲下來就是一頓擦,擦好之後抬起頭︰「老闆,二十塊。」
  
  沒錯,在景照煜蹲下身給江眠擦鞋的時候,江之河恰好正好剛剛好趕了過來,然後目睹了景照煜給自己女兒擦鞋的整個過程。
  
  眼睛都瞪直了。
  
  但是,他要忍住不出聲,忍住大聲呵斥,因為他要逮個正著!他要現場教育!他……
  
  ……
  
  ……
  
  ……
  
  因為景照煜這聲輕飄飄的招呼,江眠同樣握著奶茶回過頭,看到不遠處面容嚴肅又端著的張大賀,莫名憋紅了臉。
  
  她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害羞,不經意間,臉就紅成了最近上市的紅富士大蘋果。
  
  江之河吸了吸氣……忍住了。
  
  青春是美好的,眼前人是登對的,而他這個爸爸才是一盞突然亮起來的百兆大燈泡!江之河握著兩把傘,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回了景照煜的招呼︰「嗨……沒想到你也在啊。」
  
  口吻那個嫌棄……
  
  景照煜像是沒有感受到,用剩下的紙巾擦了擦手,待江之河走近之後,順勢將手放在了他的肩上,拍了兩下。
  
  江之河︰……
  
  江眠又羞又好笑,一抬頭,對上景照煜飄來的餘光,正要偷偷偏過頭,景照煜說︰「走吧,我去打車。」
  
  人過來的時候,江之河就從安莉那裡知道女兒今晚要去參加一個原創音樂節,同時截圖了母女倆的聊天對話給他,目的是為了要求他︰「你陪眠兒一塊去吧。」
  
  即是安莉不說,江之河也會陪著一塊去,何況他旁邊還站著一個包藏禍心的偷瓜賊呢!一個男孩,如果都可以蹲下來為女孩擦鞋了,你說他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想到這,江之河又有些懊惱自己,從小到大他教育女兒眠眠不能隨便收男孩子的禮物,隨便吃他買的食物,隨便拿他喜歡的東西……忘了教育,更不能隨意讓男孩子給她擦鞋啊。
  
  「你也去嗎?」上車的時候,景照煜還特意地問了問,像是擺明他是一個臨時插入者。
  
  可是,江之河無懼無畏,直接對女兒說︰「你媽不是讓你帶我一塊去嗎?」
  
  江眠不想帶上張大賀,可是安莉都說了,還是往車裡移了一個位子,江之河坐在了女兒旁邊。看著女兒腳上這雙被前面這位「有心人」擦拭乾淨的白鞋子,搖了搖頭。
  
  可怕啊,真可怕!
  
  對於景照煜剛剛給她擦鞋這件事,即使上車好一會了,江眠心裡也還有一絲別扭的情緒,直到在景照煜與她聊天裡才沖淡了內心的異樣感;她喜歡音樂,景照煜也喜歡,兩人聊起了樂隊這個話題,有些停不下來。
  
  旁邊江之河想插進來,心有餘而力不足。
  
  更可怕的是,江之河聽著聽著,居然覺得這兩人一來一往的聊音樂話題裡,很有小年輕特有的朝氣和熱忱。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宗興的事,江之河總覺得小景這孩子藏得太深。不然,一個高高大大,人又聰明模樣又俊的男孩子,就算作為自己未來女婿備選人員,他也是歡迎的。
  
  可是,男孩子最重要的是什麼,是赤誠。
  
  相處那麼久,景照煜給他的感覺總是過於成熟老練,唯有跟眠兒相處時才露出男孩子會有的恣意和帥氣。所以,江之河覺得景照煜與眠兒相處的時候,要麼最真誠,要麼最可怕……這樣一琢磨,江之河在心裡勸自己想的不要太多。
  
  景照煜周歲也不到二十,哪有他想得這樣心思重。只是單純的……年輕人套路多吧。
  
  年輕人的確套路多,原創音樂會進場儀式居然是蓋紅戳戳,這個紅戳戳江眠和景照煜都蓋在右手手背上,江之河自然伸出右手,結果蓋章的小夥子搖搖頭,江之河又伸出了左手,蓋章的小夥子又搖搖頭,就在江之河把左右手都伸出去,小夥子把紅戳戳蓋在了他臉上。
  
  江之大賀︰……
  
  江眠和景照煜等在前方,看到這一幕都樂了樂,江之河明白自己被蓋章的小年輕給戲弄了,但是為什麼他們要戲弄他,而不是景照煜呢。
  
  「可能對方看你長得比較可愛吧。」景照煜說,同時,將手放在江之大賀的肩上。
  
  江之河︰不用提醒,他自己會照鏡子!
  
  因為是原創音樂節,氣氛很嗨很hip hop,現場也沒有椅子,江眠他們都是站著圍觀。因為小怪阿廖的齊力音樂是這次龍海原創音樂節策劃方之一,她和景照煜張大賀得以站在最前排。
  
  演唱還沒開始,現場鬧哄哄,工作人員還在各種調音,江眠環視一周,就像電梯裡阿廖說的那樣,今天過來的樂隊非常多,有歐美那邊,也有日韓那邊,更多是全國其他城市過來的同好們。
  
  熾熱的燈光一晃一晃地打過來,江眠手裡發到了一根熒光棒,握著熒光棒,她立在景照煜和張大賀中間,感到有些擠。
  
  這不是她自己選的站位。
  
  因為前面景照煜站在了她左邊,張大賀就站在了她右邊。江眠有偷偷想過,張大賀是不是真對自己有意思,很快這個想法就被自己否定了。她真心覺得,張大賀和景照煜更像王賽兒說的那樣,每天賣腐基情四射。關係好的同時,也很愛相互較勁。
  
  ……賣腐……如果江之河知道江眠這樣想他和景照煜的關係,只能是一口老血往外吐了。然而此時,站在原創音樂節現場,燈光閃爍之下,看著周圍一張張青春面龐,江之河也是能感受到青春的張揚和激昂;隨著龍海第一支樂隊開了場,現在氣氛越來越嗨,愈來愈熱烈。
  
  音樂形式不拘於形式,搖滾說唱高唱都有……
  
  不能說每一支樂隊都演奏得很好,但是大家都非常熱情地詮釋著自己對音樂的熱愛,這是除了江眠,江之河作為老幹部也能感受到的一種澎湃情緒。
  
  來自內心,沖擊著大腦裡的老派思想。
  
  可是玩音樂的人的確各式各樣,直到阿廖小怪他們上來,作為全場比較專業的一支樂隊,他們有比較多的粉絲,江眠也跟著粉絲們一塊揮舞起熒光棒,微微仰著面,眼裡的興奮地彷彿她跟他們一塊站在了臺上……
  
  小怪一首原創音樂歌曲結束,嗨爆全場。從頭到尾,江眠太過投入,以至於跟著哼唱起來,明明是一首原創音樂,江眠為什麼會唱,這就不得而知了。
  
  緊接著,是小怪他們的朋友上臺,唱法和風格都比較業餘……
  
  可是,江眠仍聽得很快樂,然而,每個搞音樂的人都有不同的理念,阿撩小怪他們朋友下臺之後,原本要輪到的韓樂隊不上來了。
  
  怎麼了?
  
  為什麼不上場了……
  
  本來玩原創音樂的人大多都是意氣奮發的年輕人,韓國樂隊臨時不上場,下面的原創音樂迷都在猜測對方是不是怯場了,忍不住嘲笑奚落的時候,年輕的主持人上臺,直接說出了原因︰「剛剛對方說他們以為自己是來參加一場專業的比賽,聽完之後覺得今晚是一場業餘歌手的狂歡之夜,不願意上臺演奏了。」
  
  話音落下,全場嘩然。
  
  江眠站在底下第一排,跟著景照煜一塊瞧著前方不遠處,一幫業餘也好專業也好的音樂人,鬧哄哄地擠在了一塊。
  
  像是爭執,又像是在拉架。
  
  然而是阿廖,他突然走上來,穿著夾克衫從主持人手裡拿過了麥克風,清清嗓子,用英文開口︰「非常遺憾,我一直以為音樂是愛,是自由,是不管業餘或專業每一位選手都可以盡情展現生命的一份熱情,我尊重對方陳述的音樂需要專業才能帶來美好體會這個說法,但是我非常不服氣!」
  
  話到一半,阿廖改成了普通話,然後接著煽動人心。
  
  「我不服氣他們質疑龍海是一個小城市,我不服氣他們懷疑龍海人對音樂的熱愛,更加不服氣他們輕視了我們對音樂的赤誠之心!」
  
  頓時,全場氣氛卷到了另一個高潮。因為阿廖這幾句話,字字戳著每個人的憤怒情緒。
  
  阿廖本來就是一個憤青,這是江眠知道的,不僅自己憤,常常還能挑著大家一塊憤,可是此時此刻,江眠也憤怒了,握了握拳頭。這是她現在年紀一定會有的反應。
  
  之後,阿廖拿著話筒問大家︰「你們愛音樂嗎?」
  
  「愛!」
  
  「你們愛龍海嗎?」
  
  「愛!!」
  
  「你們愛中國嗎?」
  
  「愛!!!」
  
  ……
  
  全場爆發了,徹底爆發,頓時有人哭有人怒,有人瘋狂有人冷漠,有人嘶吼有人隱忍,直到阿廖拿著麥克風繼續說︰「好,現在我在現場隨便找一個人上來唱歌,取代那支不願意上臺為我們表演的樂隊,我相信最好的音樂不是技巧有多好元素有多強混音有多出色,而是具有發自內心的勇氣和自信,和一份分享之心!」
  
  「告訴我,你們誰願意上來!」
  
  不少人都舉起了手,然後阿廖手一指,囂張又刻意地落向了江眠這裡。
  
  因為,阿廖話音落下的時候,前排的江之河便高高舉起了手,卻不是為自己高舉,而是為自己的女兒。跟江之河一塊高舉的,還有站在江眠左邊的景照煜。
  
  噢,可是阿廖選了兩人中間沒有舉手的江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55 AM

34.chapter34

  江眠沒想過自己要在這樣的場合上臺唱歌,同樣在此之前,小怪阿廖常常邀請她加入他們的樂隊,她都是拒絕的;她是喜歡音樂沒錯,也知道自己在唱歌方面很有天賦,卻還沒有勇氣走上一條以音樂為生的道路,至始至終,她都沒有阿廖前面所說的那份發自內心的勇敢和自信。
  
  更別說是分享之心。
  
  可是當所有燈光聚在她這裡,現場情緒澎湃激昂,旁邊張大賀伸手將她推出去,景照煜也用眼神給她鼓勵,江眠沒有太多思慮,抬了抬頭,鎮定又從容不迫地走上了舞臺。
  
  「可以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嗎?」臺上主持人親切地問她。
  
  「江眠。」江眠輕聲回答,握著話筒的手,微微收緊。
  
  「呃,那麼簡單嗎?」主持人玩笑道,因為之前彩排根本沒有這個環節,是阿廖臨時起意抽一個現場觀眾上來打臉韓國樂隊,主持人根本不知道上來的江眠是阿廖故意抽上來的王者,猜測這位長相漂亮的女孩壓根不想上來唱歌,無奈被不厚道的坑爹隊友起哄推了上來。
  
  因為,看起來的確是這樣啊……
  
  「看你年紀還很小,還是一個學生嗎?」主持人又問,盡量緩解女孩的緊張。
  
  「嗯。」江眠微微點了下頭。她只是話少,不想多說,真的上臺之後,心裡也沒有太多緊張。然而,因為她話少,讓主持人誤會她在緊張。
  
  沒錯,主持人真有這樣的誤會,彎著嘴角笑啊笑,努力找話︰「不要你再自我介紹兩句?」
  
  江眠搖頭,表示不用了。
  
  「好……」主持人點點頭,覺得女孩可能已經嚇壞了,不再為難她,同樣他也在心底醞釀了一番台詞,打算不管等會女孩唱得如何,他都要圓好場面,就用阿廖之前的話來說,只要有自信唱起來,都是最好聽的歌。
  
  「那你要唱什麼歌?」主持人又問,琢磨著女孩應該選一首簡單的歌。
  
  「大魚。」江眠告訴主持人。
  
  「好……大魚!」主持人點了下頭,頓了頓,由衷地讚嘆出兩個音,「……哇哦!」
  
  《大魚》,這首歌很動聽,卻不是一首好唱的歌,不僅需要歌者非常高的唱功,對嗓音要求也很高。不管高音低音部分都很難處理,一旦唱不好就容易導致現場車禍,不過,既然女孩要唱《大魚》,主持人也不能攔著,同調音的工作人員交代了一句,暫時退到後面,把舞臺留給江眠。
  
  江眠又握了握話筒,待伴樂輕輕柔柔響起,她望了眼台下,想起張大賀推自己的那一下,真像極了小時候她爸會做出的行為。
  
  簡直是大人才有的騷操作。
  
  是啊!江之河挺著胸膛目光驕傲,江眠還沒有開口,他已經忍不住對景照煜說︰「江眠唱歌很厲害的。」
  
  景照煜噙著笑,回他︰「你知道得還真多。」
  
  ……江之河撇撇嘴巴,怪責自己腦子有病,明知道景照煜心懷不軌他還要在他這裡炫耀自己的「掌上明珠」發光的時候有多耀眼,這不是存心讓賊惦記嗎?
  
  景照煜不與他說話,江之河也懶得搭理他。江眠上臺前留下的熒光棒江之河替女兒拿了過來,現在高高的舉起來。
  
  一左一右,揮動不停。
  
  不比知名樂隊演唱,在江眠開口之前,現場並沒有太多的期待,只有江之河用力的揮舞熒光棒,直到江眠低聲唱出第一句︰「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
  
  現場安靜了。
  
  如果用專業音樂人形容江眠的嗓音,她的音色簡直太純淨了,清透又有力量,明亮又細膩,簡直是現在最為稀有的女低音,關鍵音質還這般乾淨婉轉。
  
  然,如果用普通聽眾的感受來說,一句話——開口跪。
  
  江眠本身嗓音條件和天生具有音域跨度就極其優越稀有,別說高三之前她一直接受專業的訓練,《大魚》這首高低音都要細膩處理的古風歌對她真的沒有太難,她之所以選擇這首歌,因為她喜歡這首歌給她帶來的情緒感動。
  
  如果唱歌第一因素是技巧上的處理,第二因素就是情緒把握。江眠平時情緒都不會太明顯,是一個不太外露的孩子,尤其同人說話交流語調又慢又低,不熟悉她的人大多覺得她可能是一個性情淡漠的矜持女孩,卻沒想到她唱歌的時候,可以將歌詞裡的每一句都表達細膩悠揚令人回味無窮……
  
  看海天一色聽風起雨落
  
  執子手吹散蒼茫茫煙波
  
  大魚的翅膀 已經太遼闊
  
  我鬆開 時間的繩索
  
  怕你飛遠去怕你離我而去
  
  更怕你永遠停留在這裡
  
  每一滴淚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進天空的海底……
  
  一首《大魚》先低嘆沉吟,再到清透有力,口腔聲帶肺腔全部打開,每一句江眠都唱得遊刃有餘。同樣,在江眠唱出第一句的時候,主持人已經不覺得她是緊張,而是這個女孩真的有點酷……
  
  為什麼酷,因為實力驚人啊。
  
  江眠唱完之後,台下掌聲熱烈,甚至還有起哄聲,讓她再來一首。江眠交回話筒,微微鞠躬,下來了……
  
  底下,江之河手上的熒光棒都要揮斷了,對一個爸爸來說,女兒唱歌那麼好聽,那麼優秀,他自然是無比驕傲。他也知道眠兒喜歡音樂,在音樂方面很有天賦,彈琴拉琴都學得很快,可是真讓女兒走上音樂這條路,他還是會猶豫。
  
  他並不是遺憾眠眠不能考個高分給自己爭氣,而是他擔心有一天過於追尋夢想的人生還比不上平安喜樂的普通生活……
  
  他只是不想女兒擁有太過冒險的人生,然而,那些很冒險的夢,本不應該也不需要由爸爸陪著她……就像老田有一次對他說的那樣,眠兒是長著翅膀的孩子,本來就應該飛上更高的天際……
  
  不知不覺,江之河眼眶微微泛熱,胸膛又酸又脹,裡面包含著一個爸爸對女兒的動容和驕傲;同江之河不一樣,景照煜從頭到尾顯得平靜和克制,內心深處的動情也只有自己知道,一首歌的時間,他非常具體地體會到了心動是一個如何細微又清晰的過程,他琢磨是不是身體分泌的荷爾蒙作祟,因為江眠在歌唱的時候,有那麼一刻裡,他十分想親吻她,簡單又親密地親吻她……
  
  原來,男人心動的感覺都伴有想耍流氓的衝動……這樣一想,景照煜有些好笑,舌頭不經意舔了一下牙齒,接著又舔了舔有些泛乾的嘴角。
  
  最後,緊緊地抿著。
  
  江眠走下臺的時候,見張大賀和景照煜兩個人,一個手捧熒光棒,一個雙手插袋,一個神情殷切,一個嘴角微扯,她目光一閃,看向張大賀問︰「你幹嘛推我上去?」
  
  江之大賀︰「……給你表現的機會啊。」
  
  江眠︰……!!!
  
  今夜註定是屬於年輕人的狂歡夜,江眠景照煜和江之河出來的時候,街頭來來往往都是年輕人,江眠有些興奮,尤其張大賀在她旁邊不停地說︰「活該,活該!剛剛那個不上臺的樂隊怕是這輩子都沒臉上臺了。」
  
  江眠難得也有些臭屁,可是她忍住沒有表現得太過得意,只是嘴角微微上揚,眉目愉快地雙手插袋,踮起的雙腳差點蹦了兩下。
  
  「江眠,你真的太棒,太優秀了!」江之河毫不收斂地讚揚女兒,身體自然地挨了過去。
  
  江眠默默地往旁邊移動一下,她已經被張大賀誇得毫無回還之力,雖然她也高興打臉了那支樂隊,但也不能像張大賀這樣一直誇個不停啊。她轉了轉頭,開口說︰「張大賀,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念個不停啊。」
  
  江之大賀︰「……喔。」
  
  「哈。」景照煜笑了,抬著頭說,「對啊,有人誇得我都插不上話了。」
  
  「那是根本沒有你說話的份。」江之河擠兌道。
  
  「喔,是嗎?對啊,畢竟有人說得比唱的好聽。」景照煜挑眉,更是不客氣地回擊
  
  見張大賀和景照煜又鬥嘴了,江眠心裡默默地劃過一句話,這兩人又開始賣腐了……數三下,兩人準勾肩搭背。
  
  一,二,三……
  
  「那個,大賀你去打個車唄……」景照煜勾上江之大賀的肩膀,開口商量。
  
  江眠︰……對吧!
  
  江之河︰……你丫幹嘛自己不去。
  
  景照煜微微一笑,給出理由︰「過來的時候是我叫的車。」
  
  江之河無可奈何,去打車了,因為不能佔孩子的便宜啊!打車的時候他不忘回頭往後頭看了幾眼。眠眠和景照煜立在路邊,樣子看著只像是在簡單地說話,景照煜即使故意支開他也沒對眠兒做什麼越界的動作,偶爾只是側著身,時不時瞧上兩眼。
  
  兩人的相處基本還是維持在同學之間的禮貌距離。但是,景照煜這廝還是壞,真的壞!
  
  ……
  
  ……
  
  ……
  
  的確,景照煜很壞,有人壞在面上,有人壞在心裡;就算從小到大各方面他都表現的優異突出,景照煜也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好男孩,至於為什麼能做好,因為清楚自己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然而,即使清楚,他也會做一些不太清楚的事,比如退學回來復讀;又比如,總是有意無意地接近江眠……
  
  就像對江眠,此時此刻兩人一塊立在街頭,他很想牽上她的手,拉著她過馬路,或者直接抱著她親吻在小巷的路燈之下,最終他的手放在口袋沒有拿出來,唯有簡單地與她聊上兩句,每次聊天也是及時收住,怕聊多了眼底流露出他自己都陌生的情意。
  
  對比那次酒吧打架結束,他大大方方牽上江眠的手,帶著她上了車……
  
  他心底似乎有了一絲膽怯。
  
  喜歡,會讓心生光明的人更加明亮勇敢,卻也會讓本身處在灰色地帶的人,變得膽怯而顧慮重重……
  
  景照煜曾經以為自己是前者,然而很遺憾,他可能是後者。
  
  景照煜好久沒有登陸宗興的聊天號,沒想到阮南溪會通過班裡的私群給他發內容,她發給他一張照片,一個長相姑且算甜美的女孩。
  
  「這是宗興之前在五中的女朋友。」
  
  宗興的案子他暫時交給了自己朋友調查,就是那次跟他一塊待在茶樓的朋友,大名程明朗,比他大幾歲,今年剛警校畢業轉回了龍海。小時候待在龍海他和程明朗算是最好的朋友,之後他跟著他媽去了G市,他和明朗也一直有聯系,從朋友變成了真正的哥們。後面他決定回龍海,用存下的一部分錢買了一輛車子,車子也是直接丟給了明朗。
  
  景照煜洗完澡,先回了阮南溪一句謝謝。
  
  「如果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如果我知道都會跟你說。」阮南溪回他。
  
  景照煜繼續輸入︰「謝謝。」
  
  阮南溪又發來消息︰「我也很想知道宗興為什麼出事,我和他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景照煜強調︰「他確實是自殺。」
  
  阮南溪猜測︰「抑鬱嗎?」
  
  景照煜沒回復,面容異常冷漠地盯著手機的聊天框,過了會,回了一句語音︰「很晚了,早點睡,明早還要上學。」
  
  「好啊,晚安。」阮南溪也回來一條語音。
  
  景照煜讓阮南溪早點睡,自己卻沒有休息。他睡不著,索性做起了俯臥撐,一個又一個,大概做了一百多個,程明朗給他打來電話。
  
  「我這裡多了一份調查問卷,跟你前面猜的一樣,宗興的事可能真的跟江睿有關。」
  
  景照煜笑了一下,問︰「江家在龍海很厲害嗎?」
  
  「厲害啊,江家發跡很多年了,老小江之海和江睿的爸爸江之楚都是生意上的人精,人脈關係都很廣,只有老大江之河身份比較簡單,就是你們龍騰中學的校長,不過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不然怎麼會開除宗興……」
  
  景照煜不笑了,良久說︰「可能有誤會呢。」
  
  「嘁,誤會個屁,最大的誤會官商勾結吧。」
  
  「不然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會變成傻子,丫的就是報應!」程明朗又補充一句。
  
  景照煜沒話了,大概一百個多個俯臥撐做下來身體有些累了,他懶懶地嗯了幾聲,沒有再聊下去的興致,與明朗掛上了電話。
  
  然而,掛上手機前,明朗還是對他說了一件事︰「你媽找上我了,如果你不願意讀軍校,國外學校也由你選擇。」
  
  「那我還不如考清華。」景照煜譏笑說。
  
  「扯屁,清華是你想考就考的?」
  
  景照煜呵呵兩聲︰「清華不成,北大也湊合,實在不行,我也念個你那什麼職業技術學校?」
  
  「我擦,景照煜你再說是職業技術學校試試,是Z省員警職業學院!就算不加體能特長分,高考分也上四百多分好不好!」
  
  「哦,四百多分啊,好厲害。」
  
  「景照煜,你可真……別得意,我就等你高考第二次成績出來。」
  
  景照煜只笑不說話,徹底乾脆地掛上手機,然後將手機隨手就在床頭櫃,躺上床睡覺……入睡前,景照煜腦裡浮現一句話,這世上真有英雄難過美人關這種事嗎?作為一個男性,景照煜覺得真有這樣,但是如果,他並不是什麼英雄呢?
  
  ——
  
  第二天早上,江眠還在吃早飯,班級群有人就上傳了一段視頻,視頻名字噱頭十足,「龍海清新小美女觀眾開嗓驚艷龍海原創音樂節……」
  
  門外鈴聲響起,安莉上前開門,只見張……江之河牽著張大賀一塊站在門口,開門便腆著笑臉說︰「我等江眠一起上學。」
  
  「……那他也要去上學嗎?」安莉下意識問,看下底下的張家兒子。
  
  江之河︰……呵呵,他倒是想啊。
  
  裡面吃早飯的江眠也回了一下頭,覺得她媽真幽默,哈哈就算聰明也不可能跟著張大賀上學啊。江之河告訴前妻說︰「今天我『爸媽』都不在家,我把哈哈和兩隻崽崽放你這裡。」
  
  安莉喔了一聲,然後才注意到江之河懷裡抱著一個箱子,裡面是兩隻狗崽崽。
  
  江眠雖然很歡迎哈哈和它的崽崽來自己家做客,但也不影響她奇怪,張大賀跟她媽關係什麼時候那麼好了?
  
  還是忘年交那種好法……
  
  不過,江眠很快被門口的哈哈吸引了注意力,進屋之前,哈哈居然懂得將狗爪子在入門地毯蹭兩下,然後它倨傲又神氣地來到她身邊,伸出前爪在她小腿輕輕敲了一下。
  
  像是跟她打招呼,又像是過來調戲她一下。
  
  江眠蹲下身,雙手捧住哈哈的脖子,將自己的臉貼在了哈哈的狗臉上,來了一個親切的貼面禮。
  
  張大賀‧哈哈︰……臥槽,要不要那麼熱情啊!
  
  大清早,將賀哈哈和崽崽安排在安莉那裡,江之大賀愉快地跟女兒一塊上學去,難得今天景照煜沒有跟他們一塊,他和江眠一塊有說有笑來到學校(事實只是他一個人有說有笑);然而一來到學校,江之河敏感地察覺到了這群孩子瞧過來的視線有些熾熱。
  
  同樣走進教室,江眠就算不太敏銳,也能感覺同學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昨晚唱歌視頻,發到班級群裡江眠以為只是小眾傳播,以前她拉小提琴也會被人拍下,本身性情文藝,面對這些打量江眠基本能表現榮辱不驚。
  
  但是,她沒想到,這一次會這麼誇張。
  
  甚至,已經到班級的班主任田長勝帶頭鼓起了掌,接著,班級同學掌聲不停,彷彿她獲得了全國歌唱大獎似的。
  
  頓時,江眠尷尬得都有些不好上前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1:02 AM

35.chapter35

  江眠紅了,在網上一夜爆紅;紅得意外,卻令人驚喜。
  
  然而,這也只是大多老師和同學對她的認定,江眠自己顯得十分平靜又淡然。視頻在網上轉發十幾萬,說真的她完全沒感覺是不可能,只是比起被陌生人吹捧帶來的縹緲虛榮感,她更怕麻煩。
  
  用一句話說,江眠一點也不覺得在網上爆紅對自己是一件好事。
  
  知女莫若粑粑,江之河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面對一旦下課就有其他班級同學過來站在長廊往裡面看這個情況,江之河直接走到外面,以一班之長的身份和架勢客客氣氣地驅趕他們︰「不要看了,都回自己班級吧,你們這樣太影響我們班級同學學習了!」
  
  這話客氣歸客氣,但也太霸道了吧,江之河這番話,自然遭到了別人的反駁︰「我們也是下課過來看看女神啊,怎麼會影響你們班學習呢。」
  
  江之大賀那個無可奈何,指著廁所的方向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這樣並排堵在這裡,給我們班級走廊造成了嚴重交通障礙,我們班同學想出去上個廁所都難;下課不能上廁所,你說上課怎麼集中注意力學習啊?」
  
  圍觀者︰……說得好像他們是一堵牆似的。
  
  「別說你們鬧哄哄擠成一片,我們是高三段,下課也還有同學要寫作業,就算下課時間活動自由,你們也要考慮一下那些好學同學的情緒問題啊。」
  
  圍觀者︰……所以他們還是一堵會說話的牆。
  
  「最重要的,當事人被你們這樣圍觀,你們當她是什麼,動物園裡的女神嗎?」江之河又丟出一句。
  
  面容微微有些不悅,甚至還帶有一絲顯然易見的校長般的威嚴之色。
  
  終於,其他班過來的男同學也好,女同學也好,都被江之河像是趕鴨子一樣趕走了。其實,他們也不是特意圍觀江眠,更多是出於一種對熱點新聞或熱點人物的留意和追逐,這是年輕孩子很容易出現的常態問題,追星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嘛。
  
  江之河理解歸理解,但不能追星追到他家眠眠這裡啊。
  
  然而,江之大賀沒有意識到,自己極力護著女兒江眠的樣子,更像是江眠的頭號大粉打擊散粉,就算他以班長名義維持次序,仍惹了不少班級自己同學的打趣,暗指他是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江之河直接劈掌回敬取鬧的男同學,惹得旁觀幾人連連大笑,尤其坐在後面的章一新,笑得眼鏡都下來了,吵吵鬧鬧裡,唯有江眠自己坐在課桌前方,戴著耳塞,不知道「張大賀」已經成了自己的保衛亭長。
  
  難得的是,今天景照煜沒有跟張大賀一塊鬧,成了江之河剛剛嘴裡那些下課還要寫作業的好學同學,握筆趕著昨夜沒有完成的語文卷子。
  
  寫好卷子之後,景照煜欲伸手輕拍江眠的肩膀,示意江眠轉過身好將語文卷子遞給她,頓了一下,他還是自己從課桌站起來,親自走到前面把卷子遞了過去。
  
  慢慢悠悠,隨意又刻意。
  
  江眠微微一抬頭,景照煜放下試卷,沒有其他話,大步地走出了教室,去上廁所了。不得不感謝張大賀驅趕了圍觀的人,不然他可能就像張大賀說的那樣,想要走出去上個廁所都難,因為沒有上廁所,上課難以集中注意力……
  
  上節課,他的注意力就沒有很好的集中,心裡腦裡都是跟學習無關的人和事,眼睛還往江眠的後腦盯。這是不太妙的情況,再這樣下去,或許他可能真要上程明朗畢業的那家職業技術學院了。
  
  五樓的男廁所有人躲著抽煙,景照煜不像張大賀那樣多管閒事,只是瞧了瞧這抽完煙還有抹抹嘴的男生,覺得他不像是高三段的人,才習慣性地留意看了眼抽煙男生胸前未摘的校牌,扯唇出聲︰「高二三班的?」
  
  男生放在口袋裡的兩隻手猛地一縮,有些被唬住,望向打量自己的這位︰「你是……」
  
  景照煜自我介紹︰「我是高三九班的。」
  
  「噢噢噢,你好……學長好啊。」男生厚臉皮地回話,同時從口袋裡摸出煙來,以為景照煜是臨時打劫跟自己討煙抽,對方長得高高大大的,他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
  
  然而,景照煜之所以出聲詢問這個抽煙男生,只因為男生胸前掛著胸牌寫著高二(三)班,高二(三)班現在的班主任是阮秋詠,也是之前高一(六)班的班主任,也是阮南溪的爸爸。
  
  宗興之前的班主任。
  
  ……
  
  ……
  
  ……
  
  沒有人比王賽兒更留意班級同學之間人際關係的變化,中午食堂吃飯的時候,王賽兒坐在江眠對面,江之大賀的側對面,眼睛瞧了一圈,問起來︰「班長,今天煜哥怎麼不跟你一塊吃午飯嗎?」
  
  江之河隨口回答︰「他要把題先解出來。」
  
  「哦,原來這樣。」王賽兒點點頭,對江眠說,「學霸壓力也大啊,煜哥都上進了。」
  
  賽兒的俏皮話,江眠抬頭一笑,繼續吃餐盤裡的飯菜。今天龍海音樂會現場的唱歌視頻上了熱搜,食堂吃飯的時候難免會有打量的視線往她這邊嗖嗖飄來,但是總歸還是有禮貌的正常同學,好奇心過去了,也不會給她帶來太多的打擾。
  
  不像某人,不停打擾著她,就真成了她的朋友。沒錯……她說的就是坐在她旁邊的張大賀張班長……
  
  「誒,煜哥!」王賽兒突然一抬手,幸好手還沒有揮起來,不然就尷尬了。食堂門口,景照煜和阮南溪一塊走了進來,相互說著話。
  
  王賽兒這樣一叫,江眠也自然地回了一下頭,不正不巧的,她望過去的視線剛好與景照煜撞在了一塊,她原本並不尷尬,也不奇怪,卻因為景照煜輕輕一頓之後再對她揚起禮貌的微笑,心裡才後知後覺彌漫出異樣的滋味,有些尷尬,有些別扭,有些不自在。
  
  這番剛剛生出的復雜又不太愉快的心裡感受,江眠找了一個理由自我解釋,她覺得經歷音樂會那晚,她和景照煜可以算是比較熟的同學關係,然而她可能是誤會了。
  
  人際交往上有一種失衡關係可以概括性地理解為,你覺得跟他一個人熟,他卻跟所有人都熟。
  
  以至於,關係一失衡,江眠的一顆心也像是失衡的天平,莫名地重重地壓上了滿腔少女心思,往心裡更深的角落傾斜過去了。少女心思,向來都是有時候輕,有時候重,十分估摸不定……
  
  如果說江眠是少女心思,江之大賀就是老爸心思,他以老爸的目光端視起前方同阮南溪站在一塊的景照煜,覺得景照煜就是一頭招蜂引蝶的豬!!!
  
  豬???
  
  可是豬怎麼會招蜂引蝶呢?最多招的也是蚊子蒼蠅吧?
  
  江之河不管豬和招蜂引蝶是否存著不合理的邏輯問題,反正他就是怎麼看景照煜怎麼不順眼,虧他在音樂節那晚還將景照煜當做自己未來女婿備選人,果然最初的選擇才是最好的。
  
  餐盤裡的五花肉吃不完,江之河夾到了左邊鄭澤陽的餐盤裡,他唯一對鄭澤陽不太滿意的地方,個子還不夠高。
  
  「陽陽,多吃點肉,你還能長高。」江之河道。
  
  鄭澤陽瞧著餐盤裡的幾塊肥肉,嫌棄到根本沒辦法下筷,然後他幾乎憤怒地看向張大賀︰「我不吃肥肉的!」
  
  ……現在的孩子,怎麼個個都那麼嬌生慣養!江之河很是心累,餘光繼續落在前方景照煜和阮南溪那邊,生氣歸生氣,心裡也有些奇怪。
  
  景照煜為什麼好端端地會跟阮南溪走近了?
  
  阮南溪的爸爸是誰,阮秋詠,阮秋詠是誰?宗興之前的班主任……這個推測,是江之河心裡一時冒出來的猜測,無法明確景照煜是否真的抱有他猜測的想法。
  
  只是這樣一想,他覺得景照煜還不如就是一頭招蜂引蝶的豬……
  
  手機裡,安莉發來一條消息,如果不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安莉不會給他發消息,江之河偷偷地扒著手機看了眼,一驚一乍地差點打翻了餐盤。
  
  一條來自安小莉發來的簡潔情報——「哈哈跟你打起來了。」
  
  什麼?哈哈跟「他」打了起來?兩人為什麼會打起來?江之河想了想,拍了一下腦瓜子,心裡只能罵自己失策,不說張大賀對大寶貝的深深怨恨,大寶貝也會認出自己的狗身啊。
  
  所以肯定是兩人一會面,立馬開始較量起來,一個是人身狗心聽不懂人話,一個是狗身人心說不出人話……隨便一想,江之河屁股就坐不住了。
  
  站起來往自己家裡跑。
  
  王賽兒&鄭澤陽︰……呃,大賀家的狗又丟了嗎?
  
  中午午休只有四十分鐘,當江之河氣喘吁吁地跑回家門口,又是敲門又是按門鈴,待安莉給他打開門,結果……他並沒看到預料的激烈場面,反而客廳裡的氣氛十分祥和美好。
  
  輪椅上的大寶貝懷裡窩著兩隻崽崽,賀哈哈則像個人似的靠在沙發看電視,茶幾上還有一包拆開的薯片,賀哈哈已經能將薯片放在狗爪爪上面,然後一彎身,舌頭一捲,直接捲到了狗嘴裡。
  
  吃得砸吧砸吧得香。
  
  「你幹嘛回來了?放學了嗎?」安莉站在門裡問小前夫。
  
  「那個,不是你說……哈哈跟大寶貝打起來了嗎?」江之大賀急呼呼地發問,擠著眼,可是說好的打架的???
  
  「所以你學也不上,就為了回來看你『自己』跟狗打架嗎?」安莉突然質問,思維跟前夫不一樣。
  
  江之河︰……!!!
  
  「我……我學都不上,就是過來攔架啊!」江之河攤手解釋。
  
  「喔。」安莉有些愧疚,因為愧疚才故意做足氣勢。不過她也沒有撒謊,大寶貝見到哈哈和崽崽的時候是要從輪椅下來,哈哈呢,更是咬著大寶貝的褲腿不鬆口。
  
  那個場面,真是……太搞笑了。
  
  所以安莉以分享的目的發消息告知江之河,不過不就是人跟狗打個架麼!她很快就以超強的辦事能力攔住了大賀和真正的哈哈,現在兩人都安靜了,一塊看起了汪汪隊。
  
  江之河︰……
  
  沙發上,張大賀一扭頭,不小心掉了一片薯片,正打算伸出舌頭舔回來,安莉瞧見了,連忙阻止了哈哈,心疼地說︰「都掉地上了,不要了。」
  
  說完,又從薯片袋裡拿出一把薯片,一片片地放在茶幾面上,方便張大賀伸出舌頭舔……
  
  剛剛大賀打算舔回掉在沙發上的薯片,動作自然又毫無遲疑,都快忘了自己還是一個人,然而安莉這番阻止,頓時打擊到了大賀一顆很驕傲但不太敏銳的少年心。
  
  他感覺自己是一條小裡小氣的狗,連一包薯片都沒吃過似的……
  
  張大賀做人十幾年,做狗兩個月,第一次體會到難堪是什麼滋味,感覺以後都不能做一條驕傲的狗狗了。
  
  「沒事沒事,還有很多啊。」安莉溫柔地摸著張家兒子狗的腦袋,唉。這孩子真是把她心疼壞了,也不知道這當狗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啊。
  
  安莉這一番母親般的安慰,張大賀更難受了,跳下沙發,默默走到了江眠的房間外面,趴在了門口。
  
  安莉︰……
  
  江之河︰……
  
  可憐的小賀啊!
  
  ……
  
  ……
  
  ……
  
  今天賀哈哈心情不好,江眠心情也不太好,放學回來她見哈哈還在自己家裡,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她驚喜地朝哈哈張開手。
  
  好奇怪,哈哈在她家,她媽安莉卻不在家。難道是下樓了?張大賀明明跟她一塊放學回來,現在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都不知道過來將哈哈領回去。
  
  關鍵,她爸也不在家。
  
  難道她媽推她爸下樓散步了?
  
  江眠張開手的時候,自然是示意哈哈跑向自己,張大賀嫌棄江眠如此幼稚,但還是跑向了她,結果一不小心,由於張大賀跑得太過給力,江眠直接被撲倒了……
  
  張大賀毛髮上黏著的薯片渣渣,落在了江眠的臉上。張大賀情不自禁,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江眠的漂亮臉蛋。
  
  膠原蛋白滿滿的少女臉蛋,口感比果凍還要好……不過江眠並沒有在意哈哈舔自己,而是發現了另一件事——
  
  「哈哈,你居然偷吃我的薯片!」江眠從地板上坐起身,一臉誇張地指著哈哈。
  
  沒想到江眠也會這般活潑,眼底露出的神情生動分明又可愛,然而,作為一條重拾驕傲的大狗,張大賀十分不屑地抬了抬狗腿,敲了江眠兩下,勞資是那種會偷女孩子零食的狗麼……是你媽一定給我吃的!
  
  江眠笑嘻嘻,起來回了臥室,同時帶著哈哈進了自己的房間。
  
  江眠喜歡哈哈,但也不太喜歡哈哈掉在自己身上的毛,加上已經夜裡了,江眠從衣櫃裡拿出折疊整齊的泡泡袖睡衣,打算直接換上睡衣再寫作業。
  
  「哈哈,你轉過身,我要換個衣服。」江眠突然開口說。
  
  張大賀︰……喔。
  
  正要轉過身,張大賀又扭回了頭,不行啊,他做混混的時候都沒有那麼聽話,為什麼做了狗還要那麼聽話。
  
  他不轉,就是不轉。張大賀直直地抬起狗腦袋,狗眼熾熱又流氓地落在江眠身上,完全是一副你快脫你快脫的期待模樣……
  
  心裡升起的壞邪念,不是一點點壞,而是老——壞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2:06 PM

36.chapter36

  江眠見哈哈不但不轉過身,還抬著腦袋盯著自己看,不由地莞爾一笑,可能平時哈哈都表現得能聽得懂人話的樣子,她也習慣用語言跟它交流,但事實哈哈只是一條狗,不是什麼話都能聽得懂的……
  
  所以,江眠打算暫時讓哈哈離開自己的房間,就在這時,哈哈閉上了眼睛。
  
  對,就是閉上了,像人捉迷藏一樣閉上了眼睛。
  
  江眠︰……這也太神了吧!
  
  好吧,像是做好了交換,江眠背轉過身,開始脫掉了衛衣外套,她沒有換裡面的吊帶,脫掉衛衣之後,就快速將睡衣穿上,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
  
  結果等她換上睡衣轉過身,只見哈哈眼睛瞪得像是兩顆黑琉璃那麼大。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掉下來了。
  
  江眠︰……
  
  即使哈哈是一條母哈哈,也是一條沒有誠信的母哈哈,江眠抬起手指向哈哈嚇唬道︰「哈哈,你居然偷看!」
  
  賀哈哈︰……勞資沒偷看,勞資是光明正大的看,情不自禁地看!而且你就換個外套,能看個啥,看兩片有兩深窩窩的肩胛骨嗎?
  
  雖然,也挺好看的……
  
  如果狗會臉紅,張大賀此時的狗臉一定會有幾分紅。或者狗本來就會臉紅,只是被茸茸的毛髮擋住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認知,因為被江眠這樣一嚇唬,張大賀覺得自己的狗臉倏地有些發熱。
  
  熱乎乎的,不像是發燒,像是被打了一拳。
  
  好了,不看不看了,張大賀要從房間走出去,可是房門鎖著,張大賀回了一下狗頭,用眼神瞅著江眠說︰你倒是給勞資開個門啊!
  
  目睹哈哈這番無比做作的行為,江眠卻以為哈哈生氣了,心裡又神奇又好笑,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動靜,江眠也打開臥室門。
  
  原來是安莉推著她爸回來了,後面還站著七樓的張大賀……
  
  人和人,人和狗,各自面面相覷。
  
  雖然張大賀跟自己媽媽一塊回來,江眠也沒有多想,然而,從門外進來的江之大賀卻多想了,尤其看到女兒換了一半的睡衣從臥室裡出來,察覺到賀哈哈那張心虛的狗臉,欲要詢問出聲,忍了忍,沒問出來……
  
  怕女兒覺得自己養了一條流氓狗。
  
  今晚晚自習結束,江之河約了前妻安莉下樓談事,時間上特意與女兒錯開,安莉也十分配合,甚至還將大寶貝一塊推下來散步。
  
  回來的時候,他不可免俗地問安莉︰「你就不怕眾人的異樣眼光?」
  
  安莉好笑地回他︰「怕什麼,傻的又不是我。」
  
  江之河︰……他覺得安莉就是存心的。
  
  不過,把整個事件原委告訴安莉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凡是遇到什麼問題還能有一個商量的人。之前他和安莉離婚,安莉有過對他這樣控訴︰江之河你在外面都會跟人好好講道理,但是在家呢?你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大男人,什麼事你都是對的,家裡任何決定都由你來定,眠眠的教育也好,我的工作選擇也好,你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安排,你管就管好了,你還不跟我們講道理!
  
  江之河最近也反思了這個問題,回來的時候他問了安莉︰「……以前我在你和女兒這裡真的很大男人嗎?」
  
  大男人,也就是在家執行男人為主的強權主義。
  
  安莉抬抬頭,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嗤笑說︰「不管你以前什麼樣,你現在倒是挺小男人的。」
  
  江之河語噎,自我開導說︰「我現在不是年輕了嘛。」
  
  明明離婚三年了,最近兩人拌起嘴來像是小年輕,就在電梯出來的時候,安莉目光還在他臉上特意打轉一番,笑悠悠地說︰「張同學啊,你現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可別犯一些早戀啊什麼的原則性錯誤啊……」
  
  前妻這番打趣的交代,江之河老臉一燥,胸膛又好像復燃了一簇火焰,燒得他有些情緒亢奮,他下意識拉住了安莉的手。
  
  「安……」
  
  「叫阿姨。」安莉撥開前夫的手,神色帶上兩分刻意的囂張。
  
  江之河低聲下氣︰「……阿姨好。」
  
  行啊!居然還真敢叫她阿姨,安莉直接打開了防盜門,想讓女兒也看看她現在的爸爸有多麼不要臉。結果門一打開,江之大賀立馬禮貌地往後退了一步。
  
  安莉……她以前怎麼沒發現江之河原來還能這般厚臉皮。
  
  江之河心裡也想笑……好像以前他也沒意識到安莉性格上的可愛和迷人,只覺得她溫柔得體,只覺得妻子就應該要溫柔得體,照顧家庭……
  
  他以前怎麼會那麼大男人主義?江之河覺得挺不可思議的,甚至之前離婚的時候安莉提出來這問題他還覺得自己沒有問題,現在他變成別人家兒子,他看張老闆好像也有這方面毛病,每次一回到家,像個大老爺們似地癱在沙發一動不動,口渴了還需要妻子給自己端茶倒水,有時候吳女士商量張老闆事情,張老闆就握著手機甩臉色︰「這事就別問了,你們娘們懂什麼?」
  
  有病……就是犯病的跡象啊!
  
  所以,為了吳女士和張老闆的婚姻幸福,也為了大賀能擁有一個更好的家庭環境,江之河上樓之後,以兒子的身份找張老闆談話。有時候人真奇怪,老婆老媽的話都不樂意聽,卻會聽兒子的話。
  
  「大賀……」聽完「兒子」對自己的不滿分析,陽臺上張老闆都拘謹了。
  
  「沒事沒事,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江之河寬慰道,伸手拍拍張老闆的肩膀,替張老闆放鬆被兒子說教產生的緊繃情緒。
  
  「大賀,爸爸有時候工作挺煩的。」張老闆替自己解釋。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在外打拼哪個沒有煩心事,但是再煩也不能把氣往家裡撒,還撒到自己老婆身上,這哪算什麼男人啊。」
  
  張老闆……已經說不出話,完全被兒子說得羞紅了老臉。
  
  江之河最後又拍了兩下張老闆的後背,總結並勉勵說︰「你要做一個真正的純爺們啊,這樣你兒子才能以你為榜樣,學做個真正的純爺們啊!」
  
  江之河說著兒子該說的話,神色口吻仍不太像兒子,因為自己也覺得不太像,他笑著添加一句,「你說呢,爸?」
  
  張老闆連連點頭︰「對對,兒子說得對。」
  
  「對了,爸多給你點零花錢啊。」張老闆從上衣口袋掏出皮夾,接著抽出一疊錢塞到自家兒子的口袋裡,然後聳聳肩,轉身離開了。
  
  留江之大賀站在陽台愣了愣,撇了撇眼睛,丫的!他說了那麼多,張老闆以為他是找理由伸手討零花錢麼!
  
  張老闆對自己兒子還有沒有一點瞭解啊!
  
  對,就是太瞭解了,最後張老闆才往兒子口袋裡塞零花錢,不然好端端地說什麼要以自己為榜樣,這不就是想要錢的意思嘛?
  
  以他榜樣多掙錢啊!
  
  張老闆沒領會到校長大人的教育,底下張大賀卻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裡,但也十分冷呵呵地撇過了狗腦袋,江之河可真小瞧了自己,不管他爸什麼樣子,反正他不用學就是純男人,純到不行的那種純男人;他做人一直很有信條的,當狗就當純正狗,做男人就做純男人!哪像江之河自己,磨磨唧唧的,一點也不純爺們……
  
  好了,江之河還有事問大賀。
  
  回到房間,江之河一邊餵大賀牛肉,一邊摸著大賀的狗腦袋,沉重地開口說︰「大賀,宗興死了你知道嗎?」
  
  原先,張大賀只知道宗興眼睛出事,並不知道宗興已經死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十分震驚,望著江之河說不出話來。
  
  ……噢,不好意思,大賀本也說不出話來。
  
  宗興這件事,景照煜那邊強調是自殺,江之河雖然心中遺憾自責也沒繼續追查下去,然而,他覺得景照煜壓根就沒有把弟弟的事放下,只是不想自己插手。
  
  所以,就算宗興真是自殺,前面眼睛出事也不是意外。所以,宗興眼睛到底怎麼出事?或者,從他將宗興退學開始,整個事件就推向悲劇的那一端?
  
  「大賀,那天網吧打架你是當事人,你必須如實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朋友是什麼人,跟你交手的人是什麼人?」
  
  「還有,宗興當時交往的女朋友叫夏萌依,之前也是你們五中的女學生,你認識她嗎?」
  
  「她除了跟宗興交往,還有沒有交往著其他男孩子?平時有沒有交其他的朋友?」
  
  「還有,你和江睿……你故意污蔑那天網吧江睿也在現場,事實他並不在,你這樣說到底是因為我是江睿伯父的關係,還是你和江睿本就存在矛盾?」
  
  「還有……」
  
  ……
  
  ……
  
  ……
  
  不好意思,張大賀徹底被江之河問懵了,他很想反問江之河一句,你他媽一下子問一條狗那麼多問題,就算我心裡把你當做未來的老丈人對待,尊你敬你,但你也不能這樣對待勞資吧?
  
  勞資如果能跟你這樣巴拉巴拉個不停,狗嘴都吐出象牙了好不好!
  
  但是,因為宗興已經死掉這個消息,外加江之河面容嚴肅地跟他說猜測,景照煜回來可能就是為了調查弟弟事件,張大賀還是非常慎重地對待了江之河所有的問話。
  
  他真不是為了排除異己,但是他覺得自己要提醒江之河一件事——「我覺得景照煜在故意接近江眠,報復你退學了宗興。」
  
  張大賀在地上的鍵盤打出這句話。
  
  宗興為什麼會退學,張大賀不太清楚,但是他去年有一次到宗興工作的網吧打遊戲,好像聽到宗興在打電話,內容大概是︰「我才不會去求那個狗校長!」
  
  這樣一想,宗興可能是跟自己家人打電話,無非是家人希望他求求江之河能否繼續讓他上學,然後宗興回了這樣硬氣的話。
  
  然後,校長就真的變成狗校長了……
  
  為什麼張大賀能記住這句話,因為當時他在網吧前臺聽到宗興一個小白臉這樣漲紅臉說話,也義憤填膺地搭了一句話︰「沒錯,這世上所有校長都是狗校長。」
  
  不過,現在張大賀可不會承認自己也罵過江之河,他最多只是在江之河的車輪胎紮了一根鐵釘……
  
  王賽兒給江眠發來了一張圖,是一張被有心人拍下的照片。照片裡景照煜與兩個女孩坐在一家休閒餐廳的沙發上,其中一個女孩是,阮南溪。
  
  另一個,江眠不認識。
  
  江眠收到照片垂下了腦袋,王賽兒又發來消息︰「江眠,你喜歡景照煜對不對?」
  
  江眠︰……她不想承認。
  
  「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出來的。」王賽兒很快補充一句,甚至交換出自己的秘密,「我喜歡張大賀。」
  
  江眠︰……!
  
  「相互保密。」
  
  江眠︰……!!
  
  江眠覺得自己在喜歡上景照煜這件事上,完全被王賽兒推波助瀾了一把,這事就像她本身也不明確,然而旁邊有個人不停地對她說,沒錯你就是喜歡他。
  
  第一次喜歡異性,江眠沒經驗,王賽兒從小學就開始玩暗戀,經驗自然比她豐富,王賽兒說是,那應該就是了。
  
  然而,原先江眠覺得自己對景照煜最多只是欣賞,現在欣賞變成了喜歡,很多事情都變味了。
  
  尤其是她看到這張照片的情緒,變酸了。
  
  不過,少女的喜歡或暗戀都是酸酸澀澀……不比正處於血氣的少年,十分容易走火入魔。
  
  張大賀做了一個同江眠有關的狗夢,夢裡他仍是一條狗,然後在草坪上不停地追著江眠跑,跑得氣喘吁吁,跑得面紅心熱,然而藍藍的天空飄著白雲,待他終於追到江眠將她撲倒,心情是無與倫比的舒爽痛快……
  
  這個夢,張大賀覺得應該歸屬於春夢,而且還是那種十分重口味的春夢。
  
  夜裡,景照煜在電腦上用音頻軟件處理了龍海原創音樂節視頻裡的雜音,盡量純正地保留江眠現場演唱《大魚》的音色,最後戴上大奧耳機傾聽。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
  
  大魚在夢境的縫隙裡遊過凝望你沉睡的輪廓
  
  ……
  
  喜歡上一個女孩是什麼感受,這對世故老練的景照煜也十分陌生,他好像從小都不愛跟女孩接觸,也不愛跟她們一塊玩,他不是害羞,而是覺得她們十分無聊,男孩有男孩的世界,他更有很多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向來都是驕傲無比,自信又自我,但是那天,他好像沒有太多猶豫,就彎下腰給江眠擦鞋……
  
  他變了,卻只在江眠這裡變了……
  
  ——
  
  周日上午補習,又是一個糟糕天氣,路邊大雨滂沱,充斥在冷空氣裡的氤氳寒氣肆意擴散,雨水再次打濕了鞋面。
  
  景照煜撐著一把藍傘立在公交站前,不遠處江眠撐著一把格子傘走過來。
  
  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兩人雙雙立在公交站前沒有說話。
  
  直到34路公交過來,江眠聽到景照煜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好像跟張大賀有關,江眠沒有聽清,她跨上公交車的時候一回頭,覺得景照煜對她的話應該是——
  
  「那狗是張大賀家的吧……」
  
  不遠處,穿著狗狗雨衣的賀哈哈跑向了江眠,可是,江眠已經上了公交車,公交車門也即將合上,緊接著一個跳躍,張大賀在最後時刻跳上了公交車。
  
  「這狗是誰的!」司機受到了驚嚇,大喊出聲。
  
  「我的……」江眠弱弱開口,暫時認領了張大賀的哈哈。
  
  張大賀身子抖了抖,雄赳赳地走到了江眠的旁邊,難得裝備齊全地出個門,還能坐個公交車,張大賀內心充滿了驕傲,然而很遺憾。一站路後,他(它)就被公交車司機趕了下來。
  
  包括江眠和景照煜,一塊前後都下了車。
  
  兩人一狗佇立在新一站的公交車雨棚底下,江眠緊著胸口問景照煜︰「……你為什麼跟我下來?」
  
  張大賀︰對啊,幹嘛跟著他和江眠下來?司機又沒有趕他……
  
  景照煜沒有解釋,二話不說從自己背包裡拿出一條細小的類似登山繩索,然後毫不留情地繫上了賀哈哈的狗身,利索又漂亮地來了一個五花大綁,先徹底控制住這條不按常理出牌的狗。
  
  張大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2:16 PM

37.chapter37

  賀哈哈為什麼會跑出來,因為它自己給自己安排了一個任務,監督景照煜有沒有對江眠心存不軌之心,雖然他這種行為也屬於……賊喊捉賊。
  
  可是,它(他)現在是狗!就算屬於賊,也是一條狗賊……
  
  至於,景照煜為什麼會跟著下車,原本今天他就不想去上補習課,因為江眠可能去,就來到了公車站;現在江眠都下車了,自然他也下車了。
  
  當江眠問他,為什麼跟她下車?
  
  他居然回答不上來。
  
  他難以自制地喜歡上了她,莽撞慌亂得不像自己,他清楚著自己的心意,卻不太清楚自己的行為。他就像是一個現場踢球的球員,入場時他覺得自己肯定會勝券在握,然而比賽還沒有到下半場,他已連續犯規多次被警告,他無奈舉起雙手,不知道即將面臨的是投降還是棄權……
  
  從頭到尾,江眠搭著眼,因為眼前的雨霧彌漫,因為不懂景照煜的反復無常,她略微擰了擰眉頭,沉默片刻,她打算先送哈哈回家;然而這樣的下雨天,雨水浸透路面,綠化,臨街店鋪……漫天雨水連城一片蒼茫的灰白色,她忍不住又想起景照煜為自己擦鞋的場景,如果說心動需要在某個瞬間,就是景照煜在她跟前彎下腰的時候……
  
  可是,她為什麼要在高三的時候對一個男孩心動?為什麼他所有的行為都令她抗拒又難以拒絕,為什麼他又對她若即若離……
  
  王賽兒說過一句話,有時候不怕動心,最怕動心了對方還對自己不理不睬。
  
  江眠打算不理景照煜,收起她對景照煜的任何好感,不再喜歡他,反正她覺得自己對景照煜的喜歡,跟喜歡哈哈也沒有太大區別,反而哈哈更讓她開心。
  
  江眠欲要牽著哈哈離開,她朝景照煜伸出手,景照煜沒有將繩子遞給她,她抬起眼眸,觸踫到景照煜忽然彎起的眉眼。
  
  輕輕淺淺,卻揪住了她的心。
  
  他對她抿開唇角,像是化解兩人尷尬有意輕笑了起來,然而這做作又無比自然清爽的笑容,像是雨霧裡亮起的路燈,暈開的光線撥過茫茫雨霧觸過她的眼睛,沒有刺痛,只有令她心生明亮的喜悅。
  
  江眠覺得她還是再喜歡一下景照煜吧……
  
  反正,她喜歡他這事,他也不會知道……
  
  「你笑什麼?」面朝景照煜,江眠輕輕問出聲。
  
  「沒什麼……就是看你……就想笑。」景照煜轉了下頭,牽著賀哈哈看向街頭。
  
  江眠不解了,又低聲問︰「我長得很好笑嗎?」
  
  「不是……」景照煜倏地轉過頭,頓了下,他解釋說,「不是……我,我就是覺得剛剛我們被趕下車這件事,有些好笑。」
  
  「哦。」江眠應了聲,是挺好笑的。
  
  呵呵,底下張大賀差點從鼻子發出一道呵呵聲,明明司機只趕他和江眠,誰跟你是「我們」了?只有他和江眠才是「我們」!而你景照煜,你只是你自己!
  
  「等把它送回去,再去補習,估計也要遲到了。」景照煜突然開口說。
  
  「可是……」江眠也頭疼這事,但也不能把哈哈丟了吧。
  
  「要不我們直接找個地方呆著,今天先不去補習了。」景照煜又說,提了一個建議。
  
  江眠沒有太多猶豫︰「去哪兒?」
  
  景照煜拿出手機,無疑要通過美團這些APP找龍海有沒有適合人帶寵物玩的地方,江眠也拿出了手機,一塊找起來。
  
  江眠和景照煜選了同一個地方。
  
  龍海新開的一家寵物樂園,就在這邊櫻花公園附近;江眠和景照煜沒有打車;反正哈哈也穿了雨衣,雨也小了不少,她和景照煜各撐了一把傘,行走在車比行人的街頭。
  
  小區牆裡的桂花被雨水無情地打落在板磚貼著的行人道,仍在空中殘留著淡淡香氣。
  
  空氣甘冽。
  
  江眠和景照煜並排走著,中間隔著賀哈哈。
  
  來到寵物樂園,哈哈被小姐姐帶過去吹乾毛髮,江眠和景照煜上了二樓,這家寵物樂園上下兩樓,下面是供寵物們聚會遊玩的場所,上面也有供主人們休息暢聊的地方。
  
  江眠和景照煜在上面靠窗的座位寫起了作業,樓下張大賀吹乾毛髮之後,小姐姐帶它(他)同一隻純正拉布拉多接觸,對方朝他嗅了半天鼻子,似乎要對它下口。
  
  張大賀發出了嘶吼般的吼叫聲︰「嘛嘛——嘛嘛!」
  
  無奈,江眠只能把不太合群的哈哈帶了上來,終於,三個同班同學,第一次待在一塊進入了高三緊張的學習裡。
  
  每當江眠和景照煜討論問題的時候,張大賀就趴在桌邊聽著,他(它)的面前,放著十顆牛肉塊,是江眠獎勵給他的零食。
  
  張大賀已經吃了兩顆,還剩下八顆。
  
  「這道題你這個解題思路比田老師說的還簡單一些……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江眠問景照煜。
  
  景照煜︰「以前的高中數學老師。」
  
  「哦。」江眠點點頭,覺得自己對景照煜除了喜歡,還有一種盲目崇拜。事實景照煜回龍海復讀,只是把原先打過的副本再打一次。
  
  「你以前高中在哪兒讀?」江眠問,明明她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G市的一家外國語中學。」景照煜回答她,頓了頓,又說出之前自己就讀的中學名字,「聽過嗎?」
  
  江眠搖頭。
  
  「也不是特別好的學校。」景照煜說。
  
  認真回答江眠問題的時候,景照煜不僅聲線乾淨,笑容氣質也很乾淨,如同他和江眠相處的感覺,除去時不時產生的心癢和難以形容的喜悅之情,更多還是一種舒服的感覺。
  
  舒服到,他感覺像是找到了自己。
  
  「你之前都待在G市,那你會講G市話嗎?」江眠又問,想了想,加上一句,「能聽懂嗎?」
  
  「能聽懂,基本也能說。」景照煜又如實回答江眠,他離開龍海時候太小,反而龍海本地話不太會講。他見江眠眼眸裡彷彿對他能否講G市話這事有些好奇,沒有多想,隨便用G市話講了幾句話。
  
  「……呃,能聽懂嗎?」說完之後,景照煜輕聲追問她。
  
  景照煜說G市話很好聽,可是江眠下意識大腦屏障……沒聽懂。不過,她聽懂了裡面很常見的一句話,「你好靚伽」,但是整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在對她說什麼,江眠有些不確定。
  
  景照煜眼眸變得極亮。亮得江眠都不敢與他對視。
  
  隔著五十公分的茶幾距離,景照煜微微抬起眼睛,喉結不自覺滾動一下,睫毛細微地抖了抖,然後,他用放慢的語速將剛剛說的G市話翻譯給江眠聽︰「江眠,我很高興認識你,我覺得你好漂亮,也很可愛,你呢——覺得我怎麼樣?」
  
  不管是G市話,還是普通話,景照煜都說了兩遍。
  
  倏地,江眠低下頭去。
  
  江眠旁邊,坐在地板上的賀哈哈卻抬起頭,終於……終於讓他逮著了吧,景照煜就是對江眠心存不軌!這廝就是一個流氓胚子!可是,同為情敵,景照煜已經對江眠撩上了,他卻還在吃狗狗牌高鈣牛肉塊……!
  
  張大賀將嘴裡的牛肉塊吐了出來。
  
  「哈哈,你怎麼不吃了?」感謝哈哈,江眠收起了滿腔的別扭和羞澀,轉移注意力到哈哈這裡,可是哈哈再聰明也不能回答她,替她化解尷尬。
  
  只是把狗爪子放在了她手裡,敲了敲。
  
  江眠回應哈哈……握了握哈哈的狗爪子。
  
  張大賀︰……勞資不是讓你握,是快跟著勞資回去!
  
  「可能是口味不喜歡吧。」對面,景照煜目光打轉,猜測出聲。
  
  這下好了,景照煜輕飄飄一句話,江眠就不理賀哈哈了,原因是︰「哈哈,你再這樣挑食,就沒人再養你了,我告訴你,你必須把這些牛肉塊吃完,不然——你以後都沒有吃的!」
  
  張大賀‧哈哈︰……
  
  江眠和景照煜繼續寫作業。
  
  然而,兩人一狗回去之前,哈哈還是辦了一件令人驚喜的事,就是這家寵物樂園弄了一個活動,舉辦一個誰家狗狗最聰明的比賽遊戲,類似誰家狗最能聽懂主人的指令。
  
  毫無疑問,賀哈哈獲得了第一名,替自己贏了一張寵物樂園的洗澡半年卡。
  
  張大賀那個吐血……難不成,他還要當半年的狗?
  
  ……
  
  今天,江之河在五一廣場的必勝客約了張大賀的幾位朋友,就是之前一塊在網吧打架進過局子的朋友;他要仔細弄清楚,為什麼好端端會有謠言,說是大賀弄瞎了宗興的眼睛。
  
  宗興哥哥回來調查宗興出事原因這個消息是景照煜自己放出去,因為消息出去了,導致真正弄傷宗興眼睛的人著急了,打算找替罪羊。
  
  網吧出事那天,天氣並不像張大賀報告裡寫的那樣,藍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而是像今天這樣狂風暴雨,烏雲壓天,視線可見度非常低。
  
  「到底是哪兒傳來的消息?」江之河嚴厲地問話,真的唬住了這群兔崽子,可是他們個個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開始推卸起來。
  
  「好像是張斌說的。」
  
  「我是從甄耀祖那裡聽來的。」
  
  「我不知道啊,好像是禾子跟我說的。」
  
  「……」
  
  「禾子,那你說,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還是你親眼看到我把宗興眼睛打瞎了?」江之河以校長的目光審視禾子,不苟言笑地發問禾子。
  
  「不是……是不小心。」禾子說,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面朝著請自己吃披薩的老大「張大賀」,心底莫名有些生怯。
  
  江之河面色一沉,繼續逼問︰「到底是不小心聽到,還是親眼看到我不小心弄瞎了宗興眼睛?」
  
  「是你不小心弄瞎了宗興眼睛。」禾子說,抹了抹嘴,接著陳述自己聽到的所有事情︰「我們從網吧打架出來的巷子裡,你原本要拿花盆砸向挑事的張勇峰,但是砸錯了人,砸到了宗興。」
  
  江之河︰「……所以,你親眼看到我砸錯了人?」
  
  禾子搖頭︰「不是,是張勇峰說的,因為當時他就在你對面。」
  
  江之河︰……
  
  張勇峰是誰?江之河就算這段時間操心學習操心女兒操心大賀操心宗興……但是張勇峰還是在他繁瑣的記憶裡留下一個很深的印象。
  
  「所以,這事是張勇峰告訴你的?」江之河問。
  
  禾子點頭︰「也是張勇峰跟我說,宗興眼睛瞎了,他哥要回來找你算賬,所以我就把事情跟張斌說了。」
  
  「……好!」
  
  江之河基本明白整個事情過程,先是張勇峰聽到了景照煜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然後張勇峰就把消息放給了禾子,因為當時下雨視線可見度低,誰也不知道真正用花盆砸向宗興的人是誰,只要張大賀拿過花盆,他就很有可能成為別人的替罪羊。
  
  因為,大賀是一個所有人都覺得他常常犯錯的孩子,也就不在意他要不要再背上一個黑鍋;畢竟,他就是外人眼裡的壞孩子,反正他已經很壞了,老師家長都放棄他了,他再壞一些也很正常。沒有人會質疑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也沒有人選擇去相信他。
  
  那麼多人聚眾鬥毆,只要找個出來背鍋就好。只要那個背鍋的人不是自己就好,反正張大賀家有錢,肯定能擺平事情……
  
  他們之所以那麼明確地傳達是大賀弄瞎宗興眼睛,起因是張勇峰的引導,可是過程裡,他們真沒有存在一點私心嗎?
  
  江之河不相信。
  
  江之河走出必勝客餐廳的時候沒有付錢,後面的甄耀祖和張斌還在問他︰「……那個大賀,你不請客嗎?」
  
  ……請客?還請個屁的客!江之河回過頭,咬牙切齒地丟出一句話︰「絕交!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我跟你們不是一夥人。」
  
  「……」臥槽!
  
  「……」臥槽!!
  
  「……」臥槽!!!
  
  不管不顧,江之河直接走人了。
  
  既然他現在是張大賀,他就替張大賀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剔除乾淨!免得以後再發生烏煙瘴氣的事情,張大賀又是被他們推出來的黑手小頭目。
  
  這些孩子,誰也不是傻子,一起趨之若鶩地擁護張大賀為五中一哥的時候,哪個不想著從他這裡撈點好處?
  
  哪有隨隨便便的五中一哥,又哪有真正義膽雲天的兄弟之情,大多都是狐朋狗友,精力旺盛沒有用到正途,以不負責的態度聚集成群揮霍著最好的青春年華……
  
  江之河心中感慨,騎著安莉給他買的小電瓶回來,路過馬路的時候,猛地想一個問題︰既然他都可以查到了張勇峰這裡,景照煜肯定也知道了張勇峰……
  
  這也剛好解釋了,為什麼那天他和大賀眠兒從茶餐廳出來,景照煜會正巧驅車經過……
  
  甚至第一次酒吧打架,性格並不莽撞喜歡刻意耍帥的小景會直接出手惹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2:22 PM

38.chapter38

  江眠有個堂弟叫江睿,不學無術飛揚跋扈,比她小三個月,卻也相差了一歲。
  
  然而今天,江睿不僅被老爸江之楚訓責,還被爺爺拎到書房裡跪了整整一個小時,原因是爺爺收到一封A4紙打出來的告狀信,信裡詞嚴義正地指出江睿在校為非作歹的數十條罪狀,希望江家能嚴厲管教孫子,不然任其墮落作惡下去,只能變成徹頭徹尾的二世主。
  
  這數十條罪狀,句句誅心。毫不疑問,只有他之前在五中的宿敵張大賀知道他做的那些破事,所以這封信是誰寫的?江之河中風了,誰還有心這樣為難自己。
  
  江之楚問責兒子的時候,江睿冷嗤一聲︰「還有誰,只會是你的好侄女江眠!」
  
  的確,告狀信不僅文筆好,意思表達準確,有條有理,用詞還十分深刻正義,更重要對方還是站在江家的角度陳述江睿的罪狀,目的也是希望江家人能好好管教江睿。
  
  不讓江睿再胡作非為了。
  
  可是江睿是自己兒子,什麼時候輪得到別人來管了?
  
  在江之楚心裡,侄女江眠不僅學習優異還有藝術細胞,從小到大都是被江家人讚美著長大。雖然自己生了兒子,他也是很羨慕自己大哥有那麼一個好的女兒,也因為眠兒太過優秀,他的睿兒被襯托得更加頑劣不懂事。
  
  但是,眠兒為什麼要這樣針對睿兒呢?而且兩人也不在同一個學校,眠兒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因為江眠就是看我不順眼。」江睿無比確定地說。至於江眠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因為張大賀轉到龍騰中學後,江眠和張大賀兩人就走得很近,江眠自然就從張大賀那裡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
  
  雖說江睿也知道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太對,不是好學生會做的事,但他是男人,以後還要繼承江家一半資產。用他爸的話來說,他要成為一個有膽有勇有謀的男人,江睿從小也是以這句話作為自己的人生指引,只是一不小心,他就劍走偏鋒,走歪了。
  
  有錢人家的孩子即使惹禍也會有家人幫忙買單,江之楚就替兒子買了不少單,然而,這兩年買單的代價是越來越大了。所以一向寵愛兒子的江之楚,由於今天自己也被父親責備得沒頭沒臉,回來之後又狠狠地訓斥了江睿一頓。
  
  「真的是江眠,她給爺爺寫了告狀信?」客廳裡,江之楚反復問兒子。
  
  江睿下巴高高抬起,冷聲冷語︰「不是她還會是誰,能知道江家地址,還能把信寫得那麼裝模作樣,不是江眠還有誰?」
  
  江之楚︰「……那也是你自己被她逮住了小辮子!」
  
  江睿呵呵一聲︰「你以為我就沒有她的小辮子,我只是不跟她計較罷了,哪像她那麼小雞肚腸,還玩起了告狀信。」
  
  江之楚咬咬牙︰「那你說,江眠有什麼小辮子在你手裡?」
  
  江睿︰「……她早戀!她跟張大賀玩早戀,上次我被狗咬了,就是江眠讓張大賀放的狗!」
  
  ……
  
  ……
  
  小區幾株高大的樟樹枝繁葉茂,秀長的枝幹肆意張揚地交接成一簇,形成了一個個碩大的樹冠。雨停之後,雨過天晴的光芒在樹梢一絲一縷地綻放。
  
  江眠和景照煜牽著哈哈回來,江之河也剛好騎著小電瓶回來,因為他現在未滿十八歲,不能開車。這小電瓶是安莉特意買回來,方便他辦事時出門方便。但是,安莉名義上也不能給別人家兒子買輛電瓶車,加上她自己也不會騎,就以江眠的名義買了輛小電瓶,說是給女兒即將到來的十八歲生日提前買的禮物。
  
  現在,這禮物落在了張大賀這裡,江眠眼睛都瞧直了,認了半天說︰「……這車是我的,是不是?」
  
  江之大賀揚著笑臉︰「我要出門見個朋友,你媽就借給我騎一騎。」
  
  江眠︰……
  
  她不是小氣的人,小電瓶借就借吧,可是不影響她越來越奇怪張大賀跟她媽的關係。原先她媽不太順眼張大賀,認為他流裡流氣不學無術,還讓她不要跟張大賀走得太久。結果現在……她媽是被張大賀灌了迷魂湯了嗎?
  
  ……還是被張大賀綁架了?
  
  江之河同樣察覺了女兒眼裡的疑惑,加上景照煜跟賀哈哈也在場,單手悠悠地搭在小電瓶的車把,頗有為人父親的倨傲和囂張氣焰,目光刻意地在景照煜臉上轉了一圈,面朝著女兒說︰「沒錯,安莉阿姨現在特別喜歡我,因為她覺得我——真誠、上進、努力、可靠!」
  
  江之河這話的意思真的很簡單,單純表達安莉對自己的欣賞,順便提醒景照煜做人要真誠,城府和心機不要太深,免得聰明反被聰明誤。
  
  然而,江眠卻面色一紅,羞憤地回應︰「張大賀,你胡說什麼!」
  
  江之大賀︰……好吧,他絕對沒有以現在身份重新追求安莉的想法。
  
  江眠哪想著「張大賀」還想追求自己的媽媽,只以為張大賀在故意討好安莉,畢竟張大賀一直對自己有著關心過度的情況。
  
  「嘿嘿,我開玩笑呢,就是安……阿姨見我長得帥,就把車借我了。」江之河終於悻悻一笑,圓起了自己的話。
  
  江眠眼睛一撇,更不信這個話了。
  
  景照煜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聽著「張大賀」這漏洞百出的話,保持住愉快傾聽的姿態;倒是底下真正的張大賀,第一次覺得江之河這老男人還挺會說話的,尤其說他長得帥這裡,很有欣賞眼光嘛。
  
  張大賀跳上了電瓶車,示意江之河帶自己回家,可是江之河哪會只捎大賀不捎女兒的道理,對江眠說︰「眠兒上車,爸爸帶你。」
  
  一不小心,江之河脫口而出了「爸爸」兩字。
  
  爸爸……張大賀可真夠不要臉的,江眠後牙槽都磨了起來。
  
  江之河轉了轉油門,尷尬不已,忙不迭地騎車走了。天哪,他居然一小心就露餡了,需要快快跟安莉商量一下,眠兒會不會懷疑自己啊?
  
  篤篤篤,江之河騎著小電瓶帶著大賀一溜煙兒地跑了。
  
  樟樹底下,江眠和景照煜面面相覷,一個面帶笑意,一個眼眸微轉,半晌吭哧吭哧,江眠尷尬地憋出一句話︰「你們男生都那麼喜歡當別人的爸爸嗎?」
  
  當金主文化沒有流行的時候,爸爸還只是爸爸,金主文化在網上一火,爸爸就不只是爸爸了。江眠當然不會想到張大賀是真心要當自己爸爸,只是惱火被他佔了便宜。
  
  「也不是,看情況。」景照煜微笑著回答她,「比如我就沒有張大賀沒那麼大的野心。」
  
  江眠︰……
  
  想來想去,景照煜這話更透著玄機,接著一想,不得不覺得男生都是這世上最壞的生物。
  
  「我覺得你野心也不小。」江眠喃喃自語。
  
  「呃……江眠你說什麼?」風太大,吹著樟樹葉子地響,江眠說得又輕,景照煜真沒聽清江眠剛剛說什麼,他微微側過身,望著江眠希望她再說一遍。
  
  江眠自然不會再說,微微仰著頭說︰「我說你這次語文卷子別忘了寫。」
  
  說完,加快腳步往前走,回家吃午飯了;走到一半,江眠又微微漾著嘴角笑了笑,她覺得自己高三生活好像也不是太糟糕。
  
  即使,她爸還懵懂無知地坐在輪椅上,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總有預感,一切都會好,她爸會恢復正常,一切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或許比起以前的江大眠,她變樂觀了。強大而樂觀,自信而從容。這是江校長在她十六歲生日時候送給她的美好寄語。
  
  她想,等她爸清醒過來,一定會驚訝她的改變,可是真等他清醒過來,她還是會跟他鬥氣……
  
  希望那時候,安莉又可以站在旁邊頭疼地瞧著她和江校長說︰「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我看你和你爸就是上輩子的冤家。」
  
  ……
  
  ……
  
  ……
  
  江眠收到了一封外校男生的告白信。
  
  作為一位長相漂亮又多才多藝的女生,江眠不是沒有收到過情書,不過由於她爸是校長的關係,她收到的情書基本來自外校男生。
  
  當然……除了男生,也有女生對江眠表白。無奈,江眠不僅性取向正常,對早戀的興趣還沒有拉琴大。對於之前收到的告白或情書,她要麼不理會,要麼看完直接丟掉。
  
  然而,在所有情書或表白裡,眼前這一封信是最令江眠害怕和噁心的……因為情書裡,還夾著一個——
  
  安全套。
  
  江眠頓時噁心到臉色發白,緊緊咬著唇角,雙手用力憤怒地將這封夾著安全套的情書揉成了一團,像是裡面夾著一隻大蟑螂。
  
  她真的噁心到不行,可是又不能讓班裡同學發現信裡還一個安全套……
  
  剛剛她只是粗略地看了眼,整個人已經毛骨悚然,羞憤得心跳加快,如同遭到了極大的侮辱。她雖然沒買過那玩意,但是便利店最前面就是一排的安全套,作為一個快十八歲的女孩,江眠自然知道那方方正正的一小片東西是什麼東西。
  
  除了噁心安全套,噁心這封信,江眠更噁心自己,剛剛居然還抱著一絲期許,猜想這封情書是不是景照煜寫給自己,所以她才在晚自習把這封信打開。
  
  甚至,還滿懷期待地打開它。
  
  結果等待她的卻像是被人塞著生吞了蒼蠅,她又羞又難受,雖然她也知道現在很多高中生都不是純潔地交往,可是沒想到寫信的男生會這樣的變態和赤裸。
  
  「怎麼了?」田長勝發現了江眠的不對勁,走過來關心地詢問。
  
  江眠沒有作答,忍住驚嚇過度冒出來的眼淚掉下來,面紅耳赤,脖子僵硬,就算田長勝怎麼問,她都是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好像江眠看了什麼東西,就這樣了。」同桌阮南溪微笑地替江眠回答。
  
  「是什麼東西?」田長勝又問江眠,注意到江眠緊握成拳的手裡還有東西。
  
  江眠被逼得漲紅了臉,雙手泛白,死死地握著揉成團的信封,沒有交出來,可是,越是這樣,田長勝越想知道江眠到底看到了什麼。
  
  「江眠……」田長勝盡量溫和地提醒江眠,示意她手中的東西給自己。
  
  江眠仍是沒有給,根本沒辦法把信和裡面的東西給田長勝。突然——
  
  她站了起來,二話不說,跑出了教室。
  
  「……江眠!」後座江之河原本在記明天要考的單詞,不知道前面的女兒經歷了翻江倒海的噁心情緒,因為田長勝過來問話提起注意力關切地望向前面。
  
  可是,江之河也不知道眠兒到底看到了什麼?
  
  然而,眠兒已經跑出來教室。
  
  在江之河喊出聲的時候,景照煜人已經站起來,他快速地對田長勝留下一句話︰「我去看看江眠。」
  
  說完,便跟著走出教室;
  
  自然,江之河也要追上女兒。哪有爸爸不追讓壞小子去追的道理。
  
  「張大賀,你給我回來!」田長勝一聲吼,伸手逮回了江之大賀。
  
  對比火急火燎的江之大賀,田長勝更是辭色俱厲,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男孩對江眠的心思,尤其是看江眠在網上火了,這些兔崽子看江眠的眼睛都綠了。他不知道江眠到底看到什麼,受到了什麼刺激,但是一個個都追出去,成什麼樣子。
  
  「我是班長……我要去看看。」江之河替自己找了理由。
  
  田長勝︰「好了,你現在就不是班長了!」
  
  江之河︰……!田長勝……你嘛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2:30 PM

39.chapter39

  月光照不透雲層,夜風繞過長廊打在臉上,江眠跑著出了教學樓,她要將手中的信揉撕碎,再揉成一團,然後丟進垃圾桶裡。
  
  可是那個夾在裡面的安全套要如何處理,她覺得那東西噁心到不應該丟在校園裡;風沙啦沙啦地吹亂她的頭髮,眼淚又忍不住冒出來。
  
  她好噁心,好噁心……
  
  走到教學樓後面的垃圾站,她顫抖著雙手,正要將信狠狠撕碎的時候,一隻骨節清晰分明的手有力阻止了她,江眠猛地一縮,不管是眼眸還是雙手都不由一縮。可是,景照煜根本不允許她抗拒。
  
  「江眠,給我好嗎?」
  
  「讓我替你處理。」
  
  「江眠……」
  
  冷空氣颼地捲進了衣領裡,江眠一顆心打了個顫兒,她抬著精緻的下頜,臉龐已是冰涼一片;兩人相對靜默了好一會,她才鬆開了泛白的手心。
  
  景照煜一手拿過了她手中的信,另一隻手,直接牽上了她的手。
  
  他帶著她去了操場。
  
  晚自習的操場,沒有人,連加訓的體育生都沒有,操場對面是家家戶戶並排而立的老小區,屋簷低矮又整齊;夜裡的霧氣靜悄悄地籠罩著這一片的溫馨燈火。
  
  迷迷濛濛裡,透著一份暖融融。
  
  江眠雙手抵在膝蓋垂著頭,旁邊是沉默看信的景照煜,寒氣在她和他之間流淌,江眠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
  
  平息了情緒,江眠默默擦了下臉。
  
  她想自己是不是太過矯情,才對這封信和裡面的東西抵觸情緒這般激烈。
  
  她爸以前就說她驕傲。
  
  王賽兒又說驕傲過頭就是矯情,所以她就是那種矯情無比的女生吧,莫名其妙就從班級跑出來,讓全班同學看她的笑話。
  
  總之,江眠此時心裡什麼滋味都有,難受、反感、惱心、害怕……還有對景照煜莫名其妙的信任。
  
  因為害怕,眼前的信任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比起她,景照煜更為沉默;第一次,她在景照煜臉上看到了冷漠和堅毅。
  
  景照煜收了收手,單手狠惡惡地握成了拳,他已經將騷擾信的內容完整記在腦裡,又從中提取了最關鍵的幾個資訊,比如信裡約江眠這個週六晚上到天水一見面,天水一是消費很高的娛樂場所,說明對方很有可能不是學生,而是社會青年;信裡對方還坦言對她日積月累的觀察和愛慕,甚至還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包括江校長出事的消息。
  
  「讓哥哥好好心疼你。」信上這樣寫。
  
  所以,對方對江眠還有一些瞭解,甚至有過接觸。
  
  「如果你不來,哥哥可是會有很多辦法對付你噢。」信上,還有這樣的威脅。
  
  景照煜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長時間生活在同一般人不一樣的環境裡,他早自我完善了一套處事準則,可是看著這信上的每個字,他心底就噌噌地生出一股無名火,包括這個岡本套子……
  
  景照煜在心底克制著怒火,緊繃著面容,隨後,他從褲子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哢嚓一聲,火苗跳動——
  
  「我將它們燒掉,好嗎?」他徵求著問江眠意見。
  
  只這是一句禮貌問話,因為江眠轉過頭的時候,景照煜已經用打火機點上了信,當著江眠的面,將信和安全套一塊燒掉。
  
  彌漫空氣裡的煙味逸進鼻翼間,江眠眼底火光肆意,光影在景照煜英俊臉龐一掠一掠地晃動。
  
  夜風將火苗竄得更高。
  
  景照煜面容也更是沉默,薄薄的眼瞼蓋住了眸子。
  
  直至留下最後一點火,景照煜丟在腳下,毫不留情地將它踩滅。
  
  好了,燒掉了,什麼都沒有了。
  
  「你看,沒了……不要害怕,我會給你處理好的。」景照煜開口說,目光筆直深刻望著她,頓了頓,他又對她說,「不要讓它們在你心中留下任何痕跡。」
  
  前一句是安慰,後一句是叮囑。語氣明確又溫存。
  
  一時之間,江眠只覺得自己胸膛的軟肋彷彿被溫柔地撫了一把,她又想起那天下雨景照煜彎腰給她擦鞋的畫面,那般小心細致戳人心坎。
  
  她對視著景照煜的眼楮,保持了好幾秒都沒有移開,慢慢地,她看到他的眼眸裡有一絲暗淡到難以察覺的溫柔,像是被烏雲擋住的星光。
  
  「景照煜,謝謝你。」最終,江眠說出口還是一句感謝。
  
  景照煜忽得笑了,笑容好看又令人舒心︰然後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有意放話給她聽,景照煜抿了抿唇角,對她說:「江眠,如果你在武俠世界裡肯定是紅顏禍水的角色。」
  
  「嗯?」江眠抬了一下眼尾,大大的瞳仁透著一份水亮。
  
  「怒火衝冠為紅顏,不是嗎?」景照煜笑容輕鬆地說。
  
  江眠臉倏地一紅,不過還好,濃濃夜色藏起了她的侷促和羞愧,良久之後,她說︰「那你呢,是除暴安良的大俠嗎?」
  
  忐忑歸忐忑,把話問出來的時候,江眠氣息平穩,神色鎮定,眼裡只想要答案。
  
  景照煜默了好久,望瞭望她,給她答案︰「……我不是。」
  
  江眠微微低下頭,有些失落。
  
  就在這時,景照煜拓落地站起來,他走下兩級台階,身姿頎長挺拔立在操場地面,端著莊重又英俊的面容,再次對她說︰「比起除暴安良的大俠,我更想做一個怒火衝冠為紅顏的梟雄。」
  
  江眠︰……
  
  景照煜嘴角微微斜起,帥氣又磊落地衝她一笑︰「江眠小主,還望成全。」
  
  江眠︰……
  
  景照煜的意思是,這個星期六由他去對付那個給她寫騷擾信的人,明明他要幫她,還要用這樣的方式說出來,將她高高捧起,彷彿她真是什麼紅顏少女。
  
  「景照煜,你……」
  
  「我是認真的。」
  
  「……好啊。」江眠點了下頭,答應了。這一次,她沒有對他說謝謝。她覺得,景照煜也不需要她對他道謝。
  
  江眠也站起來,景照煜跟她伸出手,她只猶豫了半秒,就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然後由他牽著她,一級級走下了台階。
  
  青春男女的情竇初開本就美好而動人,像是懸掛在天際的一顆星,明明那麼遙遠又可以明亮地直落眼底。
  
  操場回來的時候,晚自習差不多也結束了,江眠和景照煜沒有再回班級,景照煜跟田長勝報備了一下,直接與江眠一塊騎著車回常青藤了。
  
  兩人手機裡,江之河一條又一條地發著短信進來,終於景照煜回了他一條︰「沒事了。」
  
  江之河一顆老父親的心才徹底放下,想到景照煜也是心思不純的人,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這邊晚自習下課,王賽兒沒有立馬離開,而是走到了阮南溪旁邊,憤怒地拍了一下桌面,直接撕了︰「阮南溪,江眠看的東西明明是你放在江眠的抽屜裡,你前面在田老師這裡假裝個什麼白蓮花!」
  
  阮南溪面色一白︰「王賽兒,你……」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信就是你放的!」
  
  「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信裡面是什麼,是別班的人讓我轉達一下,我就放在了江眠抽屜裡,我不知道裡面寫什麼啊,所以我也很奇怪,難道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嗎?」
  
  「阮南溪,你他媽真虛偽!」
  
  「賽兒,你說什麼?我不知道才那麼說啊,我也很關心江眠,我怕她被騙了……」
  
  「吼,你還擔心,我看你明明很得意嘛!你這個大白蓮花!」王賽兒已經咒罵起來,甚至要上前動手了。
  
  終於,江之河和鄭澤陽一塊攔住了王賽兒,帶著這個大虎妞離開了教室。一路上,王賽兒講起自己因為跟江眠走得太近被班裡女生孤立的事情。
  
  鄭澤陽聽完那個咋舌︰「所以帶頭孤立你的人是阮南溪嗎?不可能啊,阮南溪一向不拉幫結派的……我看是不是你孤立了她們所有人?」
  
  弱弱地,鄭澤陽說出自己的猜測。
  
  「呵!」王賽兒氣得跺腳,「女生之間的事情你懂個屁。」
  
  唉,江之河憂傷地嘆了一口氣,作為一個在教育事業工作的老男人,他比鄭澤陽稍微能理解青春期女生之間的友誼,王賽兒說得沒錯,阮南溪對眠兒有敵意。
  
  「阮南溪何必呢。」江之河說。
  
  「心理變態唄。」王賽兒回。
  
  「回頭我找老田聊聊這個問題……」江之河脫口而出。
  
  王賽兒停下腳步,眼巴巴地望著他︰「這就不要了吧。」頓了下,提醒說,「班長……大賀,你現在已經不是班長了。」
  
  江之河︰「放心,明天老田會給我恢復官位的。」
  
  「張大賀」口吻篤定又沉穩,王賽兒心頭一酥,莫名就覺得帥氣無比,尤其對比愣頭青的鄭澤陽,兩人中間簡直隔著十八個景照煜。
  
  「嗯,我也這樣覺得,因為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當我們班長了。」
  
  王賽兒語氣裡的情意綿綿,江之河是沒辦法察覺,但是鄭澤陽卻聞到了酸溜溜氣味,受不了地騎車到前面。
  
  王賽兒眼癌已經到了晚期,這是他和江眠私底下達成一致的想法。
  
  ……
  
  ……
  
  ……
  
  同樣,回到常青藤小區,江之河找上了景照煜。湖邊亭子外,兩人聊了一根煙的時間,煙是景照煜給的,火是江之河自己點上。
  
  景照煜沒有將信的事情告訴江之大賀,原因是,今晚的事本就他和江眠兩人的秘密,他不想,也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何況,這第三人,他還對他充滿著許多疑慮。
  
  「既然是小事,江眠反應為什麼會那麼大?」江之河問。
  
  「不是被阮南溪和老田逼得嗎?」景照煜回。
  
  江之河撇撇嘴巴,想到一件事,不滿道︰「那你還跟阮南溪走得那麼近!」
  
  景照煜彈了一下煙頭,反問說︰「再不喜歡,也是同學不是嗎?」
  
  江之河最煩就是景照煜這副樣子,不僅沒有一點學生氣,還端著一身玩世不恭的痞氣和恣意,每次都讓江之河在心底由衷地產生狠狠教訓他一頓的衝動。
  
  景照煜身上這個特質,用最簡單粗暴的話來說,就是有點賤。
  
  偏偏,賤得有型有格有腔調,才會給人真實又虛偽的感覺,導致江之河這樣的老江湖都有些看不清他到底存著幾分真心。
  
  「如果你喜歡江眠,就認真點。」江之河突然開口說,說了一句最不合時宜的話。
  
  景照煜一愣,隨即說︰「看來,你是真要報恩江校長啊。」
  
  江之河︰……
  
  「還是,真要當江眠的爸爸?」景照煜又奚落一笑。
  
  江之河︰……
  
  最要命是,景照煜除了行徑恣意妄為,還有縝密的邏輯分析能力和洞察力,常常能從他的話裡得出自己的觀察定論。
  
  這讓江之河,又感到有些可怕。算了算了,如果景照煜真要傷害眠兒,前面晚自習就不可能跟著眠兒跑了出去。
  
  「不跟你說了,你走吧。」江之河反感地推了一下景照煜,眼不見為淨,示意景照煜快離自己遠點。景照煜只是笑笑,又從褲袋把剩下的半包煙丟給了江之大賀。
  
  「別給我!我要戒了。」江之河繼續握著煙推脫。
  
  「戒?夠嗆。」說完,景照煜揚長而去。
  
  江之河的確口不應心,待景照煜離去,又點了一支煙抽上……不行不行,他還是要忍一忍,免得給大賀也染上了煙癮。
  
  他正要彎腰把手中的煙掐滅,王賽兒同學夜跑來到了他旁邊,逮了個正著。
  
  江之河收了收手︰「大晚上,你還跑步啊。」
  
  王賽兒嗯了聲,緊了緊目光,望著他︰「你呢,居然還抽煙啊。」
  
  江之河︰……呵。是的。
  
  王賽兒坐在了「張大賀」旁邊,餘光偷偷瞄了瞄張大賀的臉,雖然沒有景照煜那麼帥,神態卻很桀驁,也很有男人味。
  
  尤其張大賀身上還飄過來若有若無的煙味,夾在風裡的尼古丁的氣味惹得王賽兒一顆少女心揪了又揪。
  
  「班長……你真不喜歡江眠嗎?」王賽兒問道。
  
  呃?江之河沒想到王賽兒還糾這個問題,頭疼道︰「我喜歡江眠啊,非常喜歡。」
  
  「啊?」王賽兒喪著臉,「你之前不是說只是為了感謝江校長嗎?」
  
  江之河面色沉穩,眼神卻無比敏銳,「所以,你說得是哪種喜歡?」
  
  「男女之間的。」
  
  「我說賽兒,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學習上,跟鄭澤陽那樣,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呢。」
  
  王賽兒不悅地撇過頭︰「我又不是讀書的料。」
  
  「但你也不是戀愛的料啊。」江之河直言不諱。
  
  這下好了,王賽兒受到了刺激,生氣地說︰「你也覺得我胖,我不好看嗎?」
  
  沒想到女孩的自尊這般敏感,江之河寬慰地一笑,解釋說︰「我是說你心眼大,年紀又小,很容易被外面那些壞小子騙了。」
  
  「哦……」王賽兒點點頭,然後保證地說,「以後不會了。」
  
  江之河點頭︰「你有這個認識,再好不過了。」
  
  王賽兒卻一搖頭,勇敢地望向眼前人︰「因為我這次有了最靠譜的喜歡對象。」
  
  啊?這是什麼反轉?
  
  江之河表示自己跟不上年輕孩子的思維。餘光一抬,他瞧到了一道最為熟悉的身影,桂子樹下前妻安莉正一副雙手抱膝的揶揄模樣,目光好整以暇地望了過來。
  
  毫無疑問,安莉聽到了前面他和王賽兒的對話。
  
  「你知道他是誰嗎?」王賽兒一鼓作氣地發問江之河。她正打算表白,哪會看到安阿姨就站在自己後面。
  
  今晚這撥雲見霧的月色是不是有著特別的魅力,怎麼惹得個個少男少女都開始表達心跡了,到底是月色太迷人,還是青春的荷爾蒙隱隱使壞。
  
  江之河有些被王賽爾問懵了,加上前妻還站在前面,眨了眨眼皮兒,迷迷糊糊地問︰「……好吧,你說,他是誰?」
  
  「他……就是你啊。」王賽兒說。
  
  「——哦。」江之河哪能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被花季少女表白,深深消化了一番,他清清嗓子,嚴肅地發問王賽兒,「賽兒,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呃……王賽兒也被張大賀問懵了。確切的說,應該是被江之大賀嚴肅又正經的樣子嚇懵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2:36 PM

40.chapter40

  我是你最好朋友的爸爸,我還是你的校——長!!!
  
  自然,江之河不會這樣告訴王賽兒,吸了吸氣,江之河以老男人的口吻寓意深長地冒出一句話︰「我是一枚正在努力奮鬥未來高三的學生。」
  
  王賽兒︰……
  
  江之河覺得力度不夠,附加一句,反問王賽兒︰「學習緊張,青春可貴,難道你只想著早戀不成?」
  
  「班長……」王賽兒頓時羞愧到不行。
  
  「好了好了,這事我不會跟別人說,你不要有什麼壓力。我覺得你也是一時鬼迷心竅,識人不清,回去寫一張卷子冷靜一下,明天繼續好好上學吧。」
  
  「哦。」十分不情願的一個「哦」。
  
  回去的路上,王賽兒反復琢磨「鬼迷心竅,識人不清」這八個字,覺得到底是自己撞了邪,還是張大賀撞了邪?
  
  迷迷糊糊,王賽兒滿腦子都是張大賀義正言辭的推脫之詞,可是她就喜歡張大賀這正經到不要不要的範兒,跟一般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不一樣。
  
  嗚嗚,王賽兒又覺得自己悲催,她明明失戀了,張大賀卻還要她做卷子,還有比這更虐心的事情嗎?
  
  ……
  
  咳咳!亭子前方,江之河咳嗽兩聲,頂著一張桀驁的少年臉面朝前妻安莉,尷尬到搓了搓手,狹長的眼睛閃爍不停,然後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問道︰「剛剛賽兒那丫頭胡言亂語你都聽到了?」
  
  「嗯,聽到了。」
  
  「唉,那孩子心太花了。」江之河甩鍋道。
  
  安莉只是輕輕一扯嘴角︰「我覺得你的心更花吧。」
  
  唉,這個安莉……江之河用張大賀的嘴,自然而然地,扯出一句寵溺的話︰「你這是什麼話兒,不要亂說。」
  
  莫名的,安莉一陣肉麻,面部表情維持著為人阿姨的那種打量神色,視線悠悠地在江之大賀面上轉了一圈,再次說︰「不過沒事,你現在不一樣了。有小姑娘喜歡你也很正常。畢竟你現在這樣子,也可以算得上幾兩的小鮮肉了。」
  
  「……安莉,你這是哪兒的話!」寵溺變成了無奈,江之河撇撇嘴,下意識瞪了眼前妻。
  
  「呵。」安莉不再說什麼,一聲奚落。
  
  「呵呵……」江之河也說不出什麼,配合地笑啊笑。
  
  「瞧,還得意上了。」又是一聲奚落。
  
  「……」江之河繃住嘴角,不再配合。
  
  這世上還有當著前妻的面被小姑娘表白更操蛋的事嗎?江之河覺得今晚自己算是顏面盡失了,結果回去的路上又被安莉損了一頓。
  
  說什麼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事不告訴眠兒,怕是眠兒知道自己爸爸不僅學習學不過自己,還勾上了自己的好朋友吧。
  
  安莉越說越沒界限了,江之河也越聽越沒臉皮,兩人像是回到了還是小夫妻的時候,拌嘴也能拌出別樣滋味來,不過那時候安莉也沒現在這般生動潑辣。
  
  只有著小女人的溫柔。
  
  現在的安莉,可能是做了律師的關係,身上已經有了大女人的勁兒,對他更是不假以顏色。
  
  「安莉,如果我們沒離婚,你說一切是不是都會挺好的。」電梯裡,江之河說出了心裡盤旋著的一個想法。
  
  「肯定不會。」安莉十分確定地告訴他,轉了下頭,提醒他說,「江之河,你忘了離婚之前我們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嗎?」
  
  「有嗎?」
  
  「冷戰也算。」
  
  安莉走出了電梯,江之河立在電梯裡眨了眨眼,電梯門合上的時候,他揉了揉沒有皺紋的臉,許久之後,輕輕地嘆氣出聲。
  
  很多時候,換了角色才能深刻體會兩人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就好比教育上都說父母要成為孩子的朋友,然而等他變成女兒的同學,他才發現成為自己孩子朋友這事也不容易。
  
  別說,他之前還端著校長的架子。
  
  用安莉的話來說,你現在讀書讀不過女兒,考試考不過女兒,連特長興趣都沒有女兒多,居然有臉跟女兒一塊玩?
  
  嗯,他沒臉。
  
  七樓,吳女士跟兒子吵了起來,對,就是賀哈哈跟自己的媽吵起來了。一個苦口婆心解釋,一個嘛嘛嘛嘛,從場面和對話來看,這一人一狗,母子兩人的確像是在吵架。
  
  「我不就是要把崽崽送人嘛,你居然還咬我!你這條沒良心的狗!虧我們全家對你那麼好!」
  
  「嗷嗚——嘛嘛嘛嘛!」張大賀張著狗嘴,毫不客氣地回應自己的媽媽。不准送,反正說什麼都不能送!
  
  「你這狗,真是越來越囂張了!簡直是一條壞壞的狗,壞壞的狗!」吳女士已經氣到不行,「不要仗著自己聰明,就認不清誰才是主人。」
  
  張大賀哪管這個,繼續嘛嘛嘛嘛地吼回去。
  
  雖說他對這兩隻崽崽也沒什麼特別感情,但是它們也是他辛辛苦苦生下的,其中一隻他還打算送給江眠,怎麼能隨便送給人。
  
  「你,你這條狗……你再吼,我把你燉了。」吳女士指著哈哈,威脅出聲。這輩子,她也沒想到自己還能跟一條狗吵起來。
  
  張大賀根本不信她媽的話,何況江之河也上來了,又是嘛嘛嘛嘛朝自己媽媽吠叫。
  
  吳女士︰「……好,我現在就燉了你!」
  
  呸呸呸!這話可不能亂說。江之河趕緊進屋,阻止了這場母子大戰。隨後,他從吳女士的話裡瞭解了事情經過,原來吳女士覺得家裡狗太多,影響兒子的學習,剛好有兩姐妹想要;覺得哈哈那麼聰明,生得狗狗也聰明,就跟吳女士各討要一隻。
  
  吳女士同意了,晚上給崽崽收拾一番,打算明天就送人。
  
  結果,她手機還沒有掛上,哈哈就跳起來推她,二話不說,叼著兩隻崽崽回了大賀的房間,關上了門。
  
  顯然,不願意送走自己的崽崽。
  
  「大賀,你說送不送?」吳女士問兒子。
  
  江之大賀瞅了眼賀哈哈,再次看向吳女士,打了個比方說︰「媽,如果我還沒滿月,有人跟你要我,你會把我送走嗎?」
  
  吳女士眉頭一皺︰「……你這孩子,這事能一樣嘛?」
  
  「當然一樣,如果你要送走棉花糖和小賀賀,你也把我打包一塊送走吧。」江之大賀拿出了堅決的態度。
  
  吳女士意外笑了,想起兒子最近天天跑樓下江家,打趣說︰「送哪兒,把你送給安律師當兒子,還是直接上人家做倒插門?」
  
  江之大賀︰……這些婦女,怎麼一個個的,講話都那麼直接!
  
  因為江之河以離家出走相逼,吳女士最終沒有送走棉花糖和小賀賀,幸好哈哈只生了兩隻,不然整個家都變成大型狗窩現場了。
  
  臥室裡,張大賀趴在江眠送他的狗狗毛毯上,覺得自己快要抑鬱了。同樣,因為大賀這兩天越來越沉默,連吃烤腸都不搖尾巴了,江之河也有些擔心。
  
  夜裡睡到一半,江之河感覺有什麼東西騎在自己身上,驚恐地睜開眼,結果直對著一張狗臉,嚇得他眼珠子瞪出來,雙手本能地捂著胸膛,喘著氣兒,口不擇言說︰「大賀,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嚇死你咋地啊!張大賀越想越睡不著,雖然前陣子他覺得當狗也挺有意思,可是哪有做人快樂,外加他還有了心上人,想到江眠就要被景照煜那廝追走了,更是惱怒自己變成了一條狗。
  
  正所謂狗急也會跳牆,他睡不著,他也不能讓江之河呼呼大睡。大半夜的,居然還打起了呼嚕……
  
  簡直,吵得他心煩得要命!狗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所以,他才跳上床,作勢嚇醒江之河,最好嚇他個靈魂出竅,這樣說不定兩人也就換回來了……
  
  其實不說張大賀,江之河也受不了現在的日子了,他從床上坐起來,穿著張老闆的白色背心,一人一狗,在夜深人靜裡,面面相覷。
  
  江之河摸出一支煙,點上。然後,憂傷地吐了一個煙圈。
  
  張大賀張了一下狗嘴,江之河以為大賀也要抽一根,將嘴裡的煙頭放在了張大賀的狗嘴裡。張大賀一不小心,嗆出了眼淚。
  
  麻蛋,他是說讓江之河少抽點,不要污染他純潔的肺腔。勞資原本純潔的心靈,已經因為產崽崽受到了玷污,也就肺腔還算純淨了。
  
  「大賀,過兩天提前批警校填報志願下來,你有興趣報考嗎?」江之河突然想到一事,大半夜的,交流起了大賀的人生規劃來。
  
  這是大賀當狗以後,第一次參與討論除了換身以外最重要的問題,事關他的以後未來和人生選擇方向。
  
  「我覺得你文化課不太好,正常高考可能考不上很好的學校,但是你體能不錯,雖說打架進過局子,但也沒留下什麼案底,政審應該也沒問題……我琢磨來琢磨去,覺得警校挺適合你的。」江之河又說,一一分析給張大賀聽。
  
  張大賀趴在被子上,耷拉著腦袋,懶得跟江之河討論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現在還能考什麼警校?
  
  或許努力一下,考個警犬倒是問題不大。張大賀自嘲地想。
  
  「你知道麼,眠兒小時候就想當員警,覺得員警很威風,除暴安良。」作為老父親,江之河半句不離女兒,不過他也不是故意以女兒小時候的志向誘導大賀,打算打個比方,讓大賀覺得員警這一行也不錯。
  
  對面,張大賀抬起了狗眼,黑不溜秋地轉了轉。
  
  「所以,也有興趣了嗎?」江之河問張大賀。
  
  張大賀沒辦法回應。
  
  「有興趣就點點頭。」江之河期待問。
  
  張大賀仍沒有回應。
  
  「好吧,算了,以後再琢磨吧。」江之河把煙頭處理進垃圾桶,打算繼續睡的時候,張大賀將爪子放在他手裡,撓了撓。
  
  江之河扭過頭,便見張大賀點起了狗腦袋,一副鄭重的狗樣。像是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
  
  雖然,張大賀心裡覺得一個混混要當員警是一件很搞笑的事,可是江眠那麼優秀,小龍女怎麼能配混混呢?
  
  反正,就這樣吧……員警挺好的,除暴安良;實在不行,他還可以以暴制暴。
  
  夜裡,張大賀又做了一個狗夢,夢到自己進了警察局,頒獎禮上他被授予了神聖的警徽,以……一條最優秀警犬的身份……
  
  完了,如果再不換回來,他真的要認命成為一條警犬了嗎?
  
  夢裡醒來,賀哈哈瑟瑟發抖,覺得狗生無望了。
  
  有些事很值得推敲,當狗的時候張大賀時常覺得時光虛度,這是他之前當混混沒有過的感受,根本不會覺得每天無所事事是一種浪費。結果做了狗之後,他居然有了虛度光陰的緊張感。
  
  這也是為什麼這幾天張大賀出現輕微抑鬱症狀的原因之一。
  
  -
  
  江之河打算趁這個週六再試一試,上次是模擬撞車實驗,這一次他打算真的來一次撞車。他這個想法,需要經過安莉的同意。
  
  安莉沒什麼不好同意的,甩話說︰「反正車子是你自己,撞壞了也是你自己的。」
  
  ……離婚之後,安莉果然沒有什麼夫妻共同財產的概念了。
  
  週六,江之大賀將大寶貝搬上自己停在地下車庫的新能源SUV後座,然後,賀哈哈也跟著跳上了車;上車之際,視線一轉,不遠處一輛白色JEEP在他眼瞳一閃而過,流暢得像是一抹魚尾輕輕劃過海面,沒有任何停滯就駛上了地下停車場出口。
  
  那車江之河一眼就認出來,是景照煜的。
  
  可是,景照煜和眠兒今天不是一塊去上補習課了嗎?
  
  沒錯,JEEP車裡景照煜開車,江眠坐在副駕駛,只是兩人都沒看到,另一邊江之河和賀哈哈也上了江校長的新能源車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2:45 PM

41.chapter41

  深秋了,清朗的陽光在擋風玻璃囂張閃爍,光線折射到眼眸有些刺眼。景照煜驅車的時候習慣戴著墨鏡,餘光裡他見江眠微微瞇了瞇眼,打算摘下墨鏡遞給副駕駛的江眠。
  
  想到車裡還有一副墨鏡,他對江眠說︰「你旁邊盒子還有一副墨鏡,你戴上吧。」
  
  江眠呃了聲,她眼瞳顏色淺,是比一般人更怕光;她聽景照煜的話,打開了盒子,裡面的確還躺著一副男式蛤蟆鏡。
  
  十分酷帥。
  
  確切的說,江眠手上的蛤蟆鏡才是景照煜自己的,景照煜從駕駛座取來的墨鏡是程明朗留在這裡。
  
  江眠戴上蛤蟆鏡,想到一個場景,心跳頓時有些加快,胸腔微微震動,像是有什麼情緒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呼之欲出。
  
  畫面裡,戴著墨鏡的她和景照煜,拳打腳踢橫掃騷擾她的噁心混蛋,所向披靡。
  
  如果女孩都會做一些無邊無框的設想,江眠中二幼稚起來也是如此,只是她的中二細胞更多時候會被文藝細胞覆蓋,讓大多數不夠瞭解她的人,覺得她只是一位簡單的文藝少女。
  
  江眠身體裡叛逆和冒險精神,如果不是被江校長特意打壓,此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江眠可能並不是這樣,或許她刺著青,染著髮,鼻子貼兩顆鑽……
  
  因為腦裡幼稚的設想,江眠微微抿了一下唇,淡然面龐有著與她年紀不符合的處變不驚。
  
  駕駛座,景照煜伸手掏煙,一番摸索,拿出了兩顆糖。
  
  「江眠,張手。」景照煜平視著前方,對江眠說。
  
  江眠側過身,真伸出了手。
  
  一顆糖,從景照煜的手上掉落到了她手心裡,彷彿沒有重量地壓在了她掌心上,卻讓她右手縮了一下。
  
  「薄荷味。」景照煜說。
  
  江眠收回手︰「謝謝。」
  
  因為抽煙的關係,景照煜隨身都會帶幾顆糖,有時候不方便抽的時候解解癮,或也清新一下口氣。
  
  景照煜自己剝開一個,送入了嘴裡。
  
  江眠坐在旁邊,低頭剝糖,她覺得自己現在真奇怪,剝顆糖也扭扭捏捏,受不了自己,江眠側過頭。
  
  駕駛座,景照煜抿了下嘴,一顆糖果從左臉頰裡滾到右臉頰裡,又從右臉頰裡滾到了左臉頰裡,舌頭攪動。
  
  像是跟一顆糖接起了吻。
  
  景照煜暗罵一聲操,感覺自己也不比寫騷擾信的小子好多少,都是有所企圖,心思不純。
  
  ——
  
  車子來到了天水一的附近。天水一是龍海碼頭上的一家娛樂場所。這邊魚龍混雜,有娛樂場所,也有海鮮加工場。
  
  還有一個保安亭。
  
  景照煜對這片區域還算了解,因為離開龍海之前他就住在這裡,同他媽一起。不過他以前的家早拆了,仍然不變是碼頭的大致模樣。小時候他在碼頭的破船上跟程明朗打架,程明朗上跳下串得像是一隻猴子,結果還是被他打趴了。
  
  程明朗大他幾歲,對此非常不服氣,他就每天都讓他服氣一下,後面兩人倒是成了朋友。
  
  景照煜與江眠說了自己的童年往事,江眠想到景照煜只比她大兩歲,小時候她也會跟安莉來碼頭買海鮮,開口說︰「說不定小時候我們見過。」
  
  這句話,由女生來說似乎有些不矜持。可是江眠至始至終只是別人看她矜持,她並不是一個喜歡遮掩的人。
  
  「我想也是。」景照煜忽得望了過來,嘴角上揚地笑起來,好看的面容多了一份顯而易見的促狹,他又說,「我突然想到小時候見過的一個小女孩,每次路過這裡都是踮著腳走路,生怕路面污水把鞋子弄髒了,那個女孩應該就是你吧。」
  
  景照煜又對她開玩笑,像是在補習班時候說她官小姐。
  
  不過這次江眠不惱,也不羞,輕落落地回應說︰「你說是就是,反正我記不得了。」
  
  沒想到江眠會丟給他這句話,撩得景照煜猝不及防,目光直直地落在江眠臉龐。
  
  江眠真的只是很隨意地回景照煜而已……
  
  因為不解,她眨了眨眼睛。
  
  景照煜低下頭,沒什麼了,江眠不是有意的,是他自己想法太多。「哢嚓」一聲,景照煜解開安全帶,對江眠說︰「你在這邊的保安亭等我,我會給你消息,如果半個小時我沒下來,你就自己打車離開。」
  
  江眠搖起了頭。
  
  景照煜解釋︰「這是為了你安全考慮。」
  
  江眠開口︰「我走之前,總要打個報警電話吧。」
  
  景照煜笑了一下,是年輕男孩會有的那種痞笑。相處久了,才知道江眠說話特別冷幽默,他想了想說︰「別擔心,我會處理好。」
  
  「如果有危險,你就直接下來。」江眠說,眼神和語氣都很明確。
  
  「知道,放心吧。」景照煜輕鬆一笑。
  
  景照煜放江眠下了車,然後兩人交換了手機,景照煜的手機在她這裡,她的手機給了景照煜。原因是對方不僅知道她就讀的班級,還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大清早,就給她發了具體的見面地址。
  
  江眠等在保安亭,亭裡亭外好幾個安保小哥,視線裡景照煜驅車遠離了她;白色的jeep車最終停在了天水一的外面。
  
  等在天水一的人,是江睿的一位狐朋狗友。江睿自己也在場,還有張勇峰他們,總共一大幫子人。因為有了上次教訓,江睿知道江眠肯定會帶張大賀過來,那他們就趁著這個機會來個「甕中捉鱉」。
  
  江眠是他堂姐,他自然不會傷害她,何況他的朋友對江眠也是真的喜歡。自從江眠在網上火了,說話聊天更是三句不離江眠,什麼天籟之音,什麼龍海小龍女,希望他把堂姐介紹給他認識。
  
  所以,江睿就想了這個主意,讓張勇峰寫了一封告白信給江眠。威脅江眠過來。
  
  他瞭解江眠,最怕人騷擾,更怕他人源源不停地騷擾她,現在大伯出事沒人管她了,江眠肯定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糾纏。加上張大賀跟她走得近,很有可能就像上次那樣,她帶上張大賀一塊過來。
  
  從頭到尾,他們要對付的人就是屁顛屁顛跟在江眠後面的張大賀。
  
  包廂裡,張勇峰又撥了電話過去,手機接通。
  
  裡面傳來一道女聲︰「那個,你好……我到了,請問玉蘭包廂在哪兒呀?」
  
  隨即,手機掛斷。
  
  張勇峰握著手機對江睿說︰「你姐問我玉蘭包廂在哪兒?」
  
  「確定是我姐嗎?」
  
  「確定,是女的聲音,也是你姐的手機接通。」
  
  就在這時,張勇峰手機又進來一條短信︰「我在二樓洗手間,你過來找我吧。」
  
  張勇峰把手機給江睿看,江睿說︰「那你去帶她上來啊。」
  
  「你姐認識我啊。」
  
  「那就戴個口罩帽子。」
  
  ……
  
  洗手間,景照煜對替他打電話的女孩道謝,女孩久待娛樂場所,面朝著景照煜仍是紅了紅臉;景照煜側了側身,示意女孩先離開。
  
  女人離開了洗手台,景照煜打開鍍金的水龍頭,洗起了手。
  
  動作細致又緩慢。
  
  另一邊,張勇峰帶一朋友下來了。他沒有見過景照煜,景照煜卻見過張勇峰,不僅知道張勇峰,還知道跟張勇峰一塊活躍的那一幫子。
  
  每一張臉,他都從程明朗的公安系統裡拷貝過來,在腦裡認真確認過他們的容貌。
  
  不過,來到洗手間的人不是張勇峰,是張勇峰的另一個朋友,景照煜背對著大理石牆面擦拭雙手的時候,後背被人一拍。
  
  明亮溫潤的水晶燈籠罩在他頭頂,景照煜身姿筆挺地回過頭。
  
  對方矮景照煜一個頭,平視的角度只能看到景照煜脖子兩則的豎領,以及被豎領擋住三分之一的側臉。
  
  這個男人,長得可真夠俊的。
  
  「有女孩等在這裡嗎?」對方問他,口氣還算客氣。
  
  「什麼女孩?」景照煜眉頭一蹙,反問對方,面容冷淡,聲線乾燥。語氣更是談不上客氣了。
  
  ……
  
  ……
  
  ……
  
  十幾分鐘後,景照煜拉扯著瘸著腿的張勇峰上了自己停在外面的jeep車。他力氣本就大,又有技巧,張勇峰一米七五的個頭,在景照煜手裡就像拎著一頭待宰的羔羊。
  
  前面洗手間,上來問話的人是張勇峰的朋友,但是張勇峰也跟著過來。他動手之後,張勇峰就上來了。
  
  現在,景照煜拉扯張勇峰下來,特意留著張勇峰的朋友上去打報告。
  
  張勇峰被塞進車裡,景照煜就用背包裡隨身攜帶的登山繩綁住了他,綁法就像之前對張大賀那條狗一樣。從頭到尾,景照煜面容冷靜,眼神凌厲,對張勇峰下手更是談不上輕重,對待賀哈哈他還有兩分留情,對張勇峰更不需要刻意留意了。
  
  張勇峰在他眼裡,簡直比畜生還畜生。
  
  發動車子,景照煜帶著張勇峰離開了天水一;待玉蘭包廂裡其他人追下來,只有一溜兒的尾氣。
  
  保安亭裡江眠收到了景照煜發來的消息︰「事情解決了,你自己打車回去,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晚上見。」
  
  消息是一條條發過來。
  
  因為景照煜發消息的時候,他還在開車,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操著手機。因為張勇峰躺在後座開始反抗,他一邊罵了幾句,一邊還不忘在手機裡輸入一句「晚上見。」
  
  景照煜覺得自己被魔怔了,不是做出綁架張勇峰的事,而是他對江眠的態度。
  
  沒有驅車多久,景照煜停了下車,一把勁兒直接拉著張勇峰下來,來到了一個廢棄的海鮮加工場。
  
  這裡沒有人,他帶張勇峰這裡自然有他的目的。
  
  宗興的事,原本他以為突破口在張大賀那裡,事實可能在張勇峰這裡。
  
  ……
  
  一個不留心,江之河跟丟了車子;無奈之下,他給景照煜撥了電話過去,結果接聽的人卻是自己的女兒江眠……
  
  江眠不知道景照煜還要處理什麼事,因為景照煜不接自己電話,心急如焚。
  
  天水一下來一幫不三不四的年輕人,其中還有自己的堂弟,江眠隱隱約約明白了整件事,她上前逮住江睿,揪著他的耳朵,江睿哎哎地叫起來。
  
  「我現在不跟你鬧了,我兄弟都被人抓走了!」江睿推開了江眠。
  
  說完帶著人,走了。
  
  抓走江睿兄弟人是誰?景照煜嗎?江眠沒有多想,也跟上了江睿。就算景照煜身手好,可是對著江睿這一幫人,不可能討到便宜。
  
  甚至可能還會被江睿報復。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江之河車子繞了兩圈,終於在龍海碼頭的路口看到了自己女兒,只見她跟著一幫小青年跑。江之河急不可耐,拍打著方向盤,按了兩下喇叭,可是前方正嚴重堵車,等他從前面路口繞過來再追上女兒,眠兒早不見蹤影了。
  
  就在這時,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
  
  賀哈哈跳下了車。
  
  車門是賀哈哈自己打開的,原因是他也看到了江眠,直覺告訴他,江眠會有危險,他英雄救美的機會來了!
  
  趁著最後兩秒綠燈,張大賀飛奔著四條腿,從馬路這端殺到了另一端。就像一匹穿梭在城市裡的孤狼。
  
  狗本就比人矯健,何況張大賀做人的時候也是如風般的少年。
  
  也幸好……
  
  他真的趕過來了。
  
  江睿找到了景照煜車停的地方,留兩個人手制服了江眠,不要上前拖自己後腿;剩下的全部往裡面衝,齊力對付綁走張勇峰的景照煜。
  
  賀哈哈氣勢洶洶追趕過來的時候,江眠正被兩小子桎梏在泛黑的鐵門上,賀哈哈對著他們來了一聲兇狠地吠叫——
  
  「嗷嗚!」
  
  江眠和兩個小子回過頭了,比起江眠的震驚,兩小子似乎不怕它。
  
  也是,一般人怎麼會怕哈士奇,除了怕它拆家,其他真沒什麼好怕的。
  
  可是,賀哈哈並不是一般的哈士奇!!!下了戰書之後,賀哈哈幾乎飛簷走壁地跳上了鐵門,一個高高的跳躍,藉著反力,騎上了綁架江眠的兩個臭小子。
  
  一個人,已經被它(他)推倒在了地上。
  
  江眠被鬆開了手。
  
  「汪!」張大賀朝江眠打招呼。
  
  同時,江眠一個漂亮、標準的旋風腿,毫不留力地落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原本兩對一,江眠才會被他們制服,現在她和趕來的賀哈哈合力,一人一狗,對付兩個小子簡直輕輕鬆鬆。
  
  緊急關頭,江眠也沒有時間琢磨哈哈為什麼又出現在了現場,張大賀是不是也來了。她一股腦兒地往裡面跑去,試圖阻止江睿動手對付景照煜。
  
  來不及了——
  
  裡面早已經動起了手。
  
  十幾個人正在對付景照煜一個人。
  
  賀哈哈討厭景照煜沒錯,但是如果江睿和景照煜打架他要幫誰?毫無疑問,肯定是幫景照煜對付江睿。
  
  江睿一直佔據他討厭人裡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比起來,景照煜才位居第二。
  
  因為景照煜帶走了張勇峰,江睿直接帶人操傢伙跟景照煜幹起來,對江眠來說,最好的解決方式是阻止一切。但是,賀哈哈不同意,又是一個跳躍,它(他)又殺氣騰騰地衝了上去。
  
  打架的人群裡,多了一條哈士奇,一條身手不凡的哈士奇。
  
  就是這條狗,上次咬了張勇峰和江睿。
  
  ……
  
  就在這時,一輛熟悉的家用SUV新能源車停在了江眠旁邊,江眠一看這車子,又懵了,因為這車是她爸江校長的。
  
  車裡下來江之大賀。
  
  「張大賀……」他不僅騎她的小電瓶,他居然還開她爸的車!
  
  來不及解釋了,江之河對女兒說︰「你先上車!」丟下這句話,江之河也從地上拿起一根木塊,衝了上去。
  
  自然,江之河也是要上前阻止的,至於為什麼拿木塊,完全是為了自衛。
  
  因為「張大賀」也上場了,手裡還帶著傢伙,江睿他們動起手來更加瘋狂,尤其對張大賀那條狗,原本就有仇,現在新恨舊仇一塊算了。
  
  江睿手裡有一根鐵質的管子。
  
  終於等到這條狗騎在張勇峰背上,江睿舉著鐵管子就往狗腦袋上打去。
  
  「哈哈!」
  
  「賀哈哈!!」
  
  隨著兩聲呼叫,原本騎在張勇峰背上的賀哈哈變成了掛在張勇峰背上,然後緩緩滑落了十幾公分,接著,啪嗒一聲,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
  
  因為對賀哈哈下手的人是江睿。
  
  江之河不僅急壞,還氣壞了,可是他來不及說什麼,只能趴下身檢查賀哈哈,賀哈哈兩眼一閉,沒反應了。
  
  「哈哈……哈哈啊!」
  
  「江睿,你——」江之河憤怒地抬起臉,怒不可遏地叫停江睿。
  
  江睿哪知道張大賀是自己大伯,同樣揮著鐵棒,欲要朝張大賀的肩膀揮過去。
  
  「大賀!」景照煜出聲提醒,可惜距離大賀五米外,要阻止江睿也是鞭長莫及。江睿原本也是作勢,嚇唬張大賀,只要張大賀稍微側過身就能躲開,偏偏張大賀不僅沒有閃躲。
  
  還抬起了手。
  
  江睿和張大賀幹過好幾次架,清楚張大賀幹架時不管不顧的樣子,一急,真對張大賀招呼過去。
  
  「張大賀!」
  
  前方,江眠也跑了過去,然而,一時之間,大賀也好,哈哈也好,都被打趴在了地上。只有景照煜還站著,眼裡的寒意如同破裂的冰塊一樣驟然尖銳。
  
  陰霾而綻放的陽光,籠罩在這個廢棄的海鮮加工場,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氣味,晃進來的光線也是灰濛濛的,裡頭顆粒浮動。
  
  江眠眼淚翻滾,完全急紅了臉,上前就是兩巴掌落在了江睿臉上。
  
  「江睿,我跟你沒完!」
  
  兩個巴掌,江睿被江眠打懵了,身邊的狐朋狗友也懵了,然後一塊桎梏住了江眠,江眠繼續踢著腳,看著地上的張大賀和哈哈,嗚嗚地哭了起來。
  
  同時,景照煜一個翻身,擒拿住了江睿。
  
  局勢對峙。
  
  就在這時,前面那輛新能源SUV車門打開了——
  
  緩緩地,裡面下來一個身材高大樣貌威嚴的中年人,雖然,他身上還穿著灰色的男士睡衣,不影響他眼神嚴厲樣子兇悍地掃向眼前這幫人。
  
  「你們所有人——都他媽的給我住手!」聲若洪鐘,震懾在場所有人。
  
  「爸爸……」江眠回過頭,訥訥出聲。
  
  「大伯——」江睿也扭頭望過去,不可思議道。
  
  地上,張大賀也醒了過來,習慣令他四肢屈成下犬式,正打算繼續來個英勇的跳躍,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
  
  保持下犬式的姿勢,張大賀趴了數秒,感覺情況真的不太對勁,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臥槽,他的狗毛呢?臥槽,怎麼變成人手了?
  
  臥槽,難道是回來了嗎???
  
  張大賀激動地張嘴哈了聲,結果發出了一個嘛音。
  
  臥槽,他都不會說人話了嗎!
  
  「嘛——逼!」終於,將嘛音變成一聲完整的髒話,張大賀利索從地上站起來,隨手撿起一根鐵棒,直對著江睿。
  
  剛剛是你打我對不對!
  
  勞資今天不敲死你丫的,勞資就再變成狗咬死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2:52 PM

42.chapter42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回顧前面的細節,先是哈士奇被江睿一棒子打倒,然後張大賀也被打暈在地上,景照煜帥氣地擒住了江睿,同時奪過江睿手中的鐵質管子,扔在地上。
  
  江眠被江睿的同夥控制著,但也顧不得自己,因為哈哈和張大賀都倒在地上急得眼淚直流……
  
  景照煜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原本他一個人可以解決的事,變成了一場鬧哄哄的人狗群戰,他也很惱火,外加江眠的哭聲,加重手勁將江睿胳膊往後一拽。
  
  「哢嚓」兩聲,他幾乎卸掉了江睿的胳膊。
  
  江睿痛得大叫。
  
  理智一點點驅散,只保留著最後一份冷靜,景照煜沉聲道︰「如果不想立馬蹲局子,讓你的人立馬送張大賀和他的狗去醫院!」
  
  江睿硬氣得沒有吭聲,咬住了後槽牙。
  
  對面,江眠嗚嗚哽咽,繼續叫著地上的張大賀。
  
  ……
  
  ……
  
  ……
  
  直至雙方對峙的時候,車裡下來了江之河。真的是江之河本人,外表是江之河,裡頭也是江之河。
  
  以至於氣勢逼人,如同王者到場。
  
  今天江之河原本帶著「大寶貝」和賀哈哈來一個撞車實驗,目的是參考之前的車禍事故互換回去,結果在地下停車場準備上車的時候他看到景照煜驅著JEEP車離開。
  
  預感不對,他立馬給培訓班的老師打電話,對方告訴他今天江眠和景照煜都沒有來上課。沒有猶豫,他帶上大寶貝和賀哈哈,直接追上了景照煜的車。不得不說景照煜開車的技術真是溜,都快趕上他這個二十多年的老司機,好不容易跟到碼頭這邊,路過最擁擠的天水橋,他還跟丟了景照煜的車……
  
  直至後面看到女兒跟在一群混混後面跑,再次確定了方位。
  
  賀哈哈先下了車,他繞了一個圈,足足晚了十幾分鐘才趕到這個廢棄的海鮮加工場。
  
  後面,就是賀哈哈被江睿打了一棒子,然後是他……
  
  他醒來的時候人在車裡,姿勢有些奇怪,上半身掉在車毯上,雙腿卻還在後座椅上方掛著,頭朝下,臉卡在車子中間的車載儲物箱下方。
  
  動彈不得。
  
  他不知道「大寶貝」在車裡做什麼,會把自己卡得四肢繃直無法動彈……然後廢了好大勁,他從車裡下來。就算「他」在車裡摔得毫無形象,身上還穿著居家睡衣,不影響他要好好訓斥這幫兔崽子。
  
  下車之後,江之河再次怒火沖天,恨不得立馬衝上去,給江睿兩個大耳光!
  
  的確,他也那麼做了,腳步緩慢又沉重地走到江睿和景照煜跟前,直抽了江睿兩個嘴巴子。
  
  因為剛醒來,四肢還有些僵硬,江之河走路的步伐並不太穩健,然而,一步一步,仍走出了高大男人的威嚴和氣勢,外加江睿從小到大最怕的人就是大伯,以及龍騰中學校長的身份,完全能夠鎮住這幫在校或已退學的小青年。
  
  他一到場,他們個個便噤若寒蟬,放下了手中的傢伙。
  
  地上,站起來的張大賀撿起江睿掉落在地的鐵棒,走到了江之河旁邊,儼如父子搭檔。江眠已經被鬆開,她看了眼自己的爸爸,又瞅了眼張大賀,見他似乎沒有太大問題,看向左邊躺在地上的哈哈。
  
  哈哈,還是沒有反應,狗眼緊緊地閉著。
  
  擔心極致是害怕,江眠雙手顫抖,又不知道如何搶救一條哈士奇,唯有眼淚嘩嘩地流著,江之河欲要教訓江睿,還是要考慮實際情況,當務之急是送哈哈去醫院;同樣被敲了一棒的大賀,也要做個檢查。
  
  「照煜,你開車,送哈哈和大賀去醫院。」江之河吩咐說。口吻有校長身份的命令,也有互為同桌時候的商量。
  
  景照煜︰……
  
  過了會,他面容一鬆,回話說︰「好的,江校長。」
  
  江之河︰……
  
  真不習慣,景照煜對他客氣的樣子。這臭小子!他就不信,今天這事跟景照煜沒有半點關係!
  
  當然有關係,被打了四個巴掌的江睿已經委屈巴巴訴苦,憤怒地指著景照煜說︰「大伯,你有沒有搞錯啊,是他綁走了我的朋友。」
  
  喔,這樣啊。面對江睿這一出惡人先告狀,江之河嗤之以鼻,不說剛剛江睿對自己落下的那一棒子,就前面江睿幹的那些好事,都足夠他膽戰心寒痛心疾首!
  
  那你說說景照煜為什麼要綁走你的朋友!江之河抬著一張嚴厲的虎眸,直對著江睿問︰「江睿,別以為這段時間我糊裡糊塗就不知道你幹的好事,早晚有一天,我跟你好好清算!」
  
  江睿︰……他大伯不是變成傻子了麼,現在不僅完好醒來,他還要跟他清算?
  
  —
  
  江之河手腳還是有些不靈便,前面下車的時候可以自己扶著車門下來,上車的時候,抬腳都有些吃力。大概是輪椅坐久了的緣故。
  
  景照煜替他打開了車門,瞧了他兩眼,伸出了手。江之河心裡對景照煜還有氣呢,自然不會接受景照煜的好意,微微抿了抿嘴角,他把手放在了大賀肩上,開口說︰「扶我一把。」
  
  回來太快,都不給人一點準備時間,張大賀也有些不適應直立行走,但是沒有江之河那麼誇張嬌弱,連車都上不了。當著江眠的面,張大賀十分禮貌地攙著江之河上了車。
  
  兩人眼神偷偷相踫,交流了一番。
  
  翻譯一下便是︰
  
  江之河︰大賀,你還好嗎?
  
  張大賀︰爽翻了,你呢?又變成老男人了,是不是很遺憾啊?
  
  江之河︰扯屁!
  
  ……
  
  JEEP車駛向寵物醫院,江眠懷裡抱著哈哈,白色風衣外套都沾了哈哈的狗血,車內腥氣十足。
  
  「眠兒,你把哈哈給我。」江之河對女兒說。
  
  江眠搖頭。
  
  心裡腦裡全是對哈哈的擔憂,令她已經沒辦法思考,她爸怎麼知道哈哈的名字,難不成前面她爸雖然不會說話,但還是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事情嗎?
  
  張大賀翹二郎當地坐在副駕駛座,抬起自己的手,對著陽光瞧了瞧江之河給他修整的指甲,比他以前真的乾淨整齊了不少。說實話他都回來了,後面狗情況如何他真不會特別在意,不是他心狠,而是他記仇,畢竟他之所以變成狗,就是這條臭狗從綠化帶突然冒出來要來搶他的香腸……
  
  或許,當時它真的餓了,肚子裡又有兩隻崽崽。張大賀沒意識到自己多了一份同理心。
  
  想到家中崽崽,張大賀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希望江眠懷裡的臭狗沒事吧!不然家裡的崽崽不僅父不詳,連個媽都沒有了……他可不會再給崽崽當媽當爸的!
  
  「喂,狗子還好嗎?」張大賀回過頭問江眠,語氣大變。
  
  江眠仍是眼淚嘩嘩,瞧著張大賀這毫不關心的樣子,有些替哈哈難過,明明哈哈是他的狗……
  
  張大賀見江眠哭成這樣,心裡更是老煩了,都不見你關心勞資一下!算起來,江睿那兩棒子都落在勞資這裡,他才是最大受害者好不好!
  
  也幸好他皮糙肉厚,小時候還練過鐵頭功,沒有大礙。不然現在就不是先送這條狗去醫院,而是他嘀嗚嘀嗚躺在救護車裡好不好。
  
  突然,額頭流下了一滴血。
  
  「臥槽!」張大賀罵道,他居然也流血了。
  
  一包紙丟在了他懷裡,景照一邊開車,一邊將車裡的一包紙巾甩給他,同時對他說,「車裡儲存箱有消炎水,你自己先處理一下。」
  
  口吻和態度,就像之前對江之大賀那樣。
  
  張大賀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流血了,反而江眠懷裡的哈哈醒過來了,見到江眠,它也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端著一雙濕淋淋的狗眼巴巴地望著江眠。
  
  江眠伸出手,哈哈就伸出舌頭舔甜她。比張大賀當狗的時候,更親近依賴著江眠。
  
  旁邊,江之河撇了兩眼,感慨說︰「哈哈是一條好狗啊。」
  
  前面副駕駛張大賀偏過去半個腦袋。麻蛋,江之河這個話,他怎麼覺得江之河在罵自己呢!
  
  最終,駕駛座開車的景照煜做出決定,江之河帶張大賀去人民醫院,他和江眠送哈哈去寵物醫院。然後,等他折回來,再接他們。
  
  「江校長,等會我來找你們,我打大賀電話。」景照煜對後座的江之河說。
  
  車裡,江眠想到了什麼,也給安莉打了電話。
  
  「爸,我叫媽過來了。」江眠說。
  
  「噢,可以啊。」江之河輕飄飄地回女兒。內心,有些波瀾般的小激動和小確幸。
  
  江眠望著自己爸爸,目光打量裡帶著揣測,總覺得事情不對勁︰不說她爸為什麼會穿著睡衣跑出來,還跟張大賀待在一塊這個事情;她爸明明迷糊了兩個月,醒來之後表現的樣子卻像是一直熟悉著她,張大賀,包括景照煜……
  
  「爸,你之前是不是裝的?」江眠大膽地說出猜測。可是她爸裝傻的目的是什麼呢?難道是為了騙她媽回家……
  
  但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吧。
  
  也不符合她爸大男子主義的性格。
  
  咳!前面同樣有所懷疑的景照煜輕輕咳嗽了一聲,但作為跟江校長不太熟的人,他不方便發表看法。
  
  「對,裝的……就是裝的!就是看看爸爸如果不管著你,你有沒有好好學習!」江之河藉著女兒的話圓話,今天的事他除了要找江睿算賬,也要找景照煜算!
  
  居然將他的女兒帶到那麼危險的地方。
  
  作為他的同桌,景照煜不僅拐走他的小棉襖,還帶壞他的小棉襖。
  
  話鋒一轉,江之河開口說︰「瞧吧,果然爸爸不管你,你就亂來了。」
  
  江眠︰……
  
  她不信,可是又不好說什麼。她其實,想送她爸去檢查一下腦子……可是不好在同學面前說這個話。
  
  人民醫院到了,江之河和張大賀也要下車了;想到江之河腿腳不方便,景照煜也下了車,就算知道自己身份不討喜,也親自將江校長和大賀送到了急診室。
  
  從頭到尾,江之河那個感慨,景照煜這廝就是虛偽,就是心機深,就是圖謀不軌,他是大賀的時候,他對他可不是這個態度。
  
  告別的時候,景照煜仍是面容端重,氣勢收斂︰「江校長,等會見。」
  
  江之河端著更嚴肅的神色︰「哦……那就等會見吧。」
  
  景照煜禮貌地點了下頭。
  
  江之河︰……
  
  不說,重新做回自己的感覺還是很好的,至少可以看到景照煜服服帖帖地立在自己跟前,而不是像之前動不動將他從自行車上丟下來……
  
  這樣一想,江之河覺得自己重新回來之後,他要算的賬還真不少。
  
  幸好,張大賀沒事,就縫了兩針;哈哈情況比較嚴重,需要在寵物醫院住上幾天。接到女兒電話之後,安莉便急急忙忙趕到醫院,一路都在想著女兒的話︰「媽,爸好了……能說話了,你快過來吧。」
  
  內心十分忐忑。
  
  千萬不要說的是狗話啊。嚇到花花草草沒關係,嚇到還在讀高三女兒怎麼辦。
  
  而且,女兒語氣吞吞吐吐的,說不定情況比之前還要糟糕。
  
  ……總之,安莉心裡什麼猜測都有,也有前夫江之河真的變好的希冀。她按捺不住胸口砰砰亂跳的心跳,從出租車下來,踏著小高跟穿過醫院的人群,喘著氣兒,繞了一圈,終於在醫院大廳的休息椅上找到了前夫。
  
  椅子上的男人,身上還穿著她今早給他換上的灰色睡衣。
  
  氣勢從容又老練。
  
  目光沉靜又犀利。
  
  不是江之河本尊還會是誰……
  
  「江之河!」安莉叫出前夫名字,走上前。距離五米處的時候,她又堪堪止步,停滯下來。
  
  「……安莉。」江之河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有些顫顫巍巍。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雙腿僵硬導致的。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江之河還有兩份逼人氣勢,可是人一站起來,身上那一套居家睡衣真的給他男人的形象大打折扣,外加雙目飽含熱淚的激動樣子,簡直就像一個大傻子。
  
  「你——」安莉深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周圍看來的奇怪目光,咬了咬牙,把話說完整,「你——你怎麼不吃藥就跑出來呢!」
  
  江之河︰……
  
  所以,老婆你帶藥來了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3:00 PM

43.chapter43

  一個星期之後,江眠的十八歲生日到了。
  
  有時候,江眠覺得前兩個月經歷的事情是不是一場夢,可是周邊所有人都告訴她,她爸如何洪福齊天,好人有好報。
  
  原來,江校長在他人眼裡,是一個好人呢!
  
  龍海這邊不流行給孩子大辦二十歲生日,卻會給孩子好好慶祝一下十八歲生日,不過之前由於她爸出了事,她十八歲慶生這事就擱下了。外加她自己也不想過十八歲生日,安莉就沒有跟她多提,只是提前給她買了一輛小電瓶作為生日禮物。
  
  小電瓶早早買好,她卻一次也沒有騎過。
  
  現在,她爸清醒了,她生日又在星期天,江校長和安莉就一塊給她搗鼓了一個生日派對。
  
  這是一個驚喜,江眠原本不知道。
  
  她和景照煜上午補課回來,走進家門才發現家裡客廳拉著彩帶,堆著氣球,落地窗寫著大大的「Happy 18th Birthday」,滿屋彩色充斥著眼球,江眠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望著安莉和江之河。
  
  還有王賽兒,張大賀,鄭澤陽……
  
  他們都來了,個個站在客廳裡,笑盈盈地望著她。除了,張大賀只是嘴巴往上抽了兩下,耷拉著肩頭,一副很嘻哈很酷帥的樣子。
  
  很快,他又站住了身體,衝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爸……媽……」江眠收回視線,再次望向面前的江之河和安莉,懷疑此時才是一場夢。
  
  「寶貝,生日快樂。」江校長和安莉一塊開口,接著給她送上兩份生日禮物。安莉又送了她一份禮物,江眠雖然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咳咳,前兩天江之河跟前妻建議︰「要不我們一起給女兒買一樣禮物好了。」
  
  很遺憾,這個建議被駁回了,原因是︰「江之河,看在你前面腦子不清楚的份上我就再提醒你一下,你是你,我是我,需要我把離婚證拿出來給你看嗎?」
  
  那就各買各的禮物吧,畢竟爸爸媽媽對女兒的心意本就不同。安莉再次送給女兒是一雙漂亮的小高跟,不過江眠可能暫時穿不上。
  
  江之河的禮物,卻是一把新的小提琴。他有些改變主意了。如果女兒真的喜歡音樂,他就支持她!
  
  偷偷地,江校長對後面的景照煜說︰「謝謝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挺配合的。」
  
  為什麼說是配合,江之河為了給女兒驚喜,昨晚特意發了一條短信給景照煜︰「小景啊,那個明天是眠兒十八歲生日,我和安莉想給女兒一個驚喜……」
  
  「校長,您直接說吧,我要怎麼做。」
  
  景照煜這廝最大的優點是上道,最大的缺點是太上道了。
  
  進屋時,景照煜對著江校長輕輕一笑,客氣地回話︰「江叔叔,難道這不應該嗎?」
  
  「應該,當然應該。」江之河勾上景照煜的肩膀,笑咧咧地開玩笑,「不然我就不請你了!」不管如何,他和景照煜做了兩個月的同桌,不說兄弟之情,同學之情還是大大有的。甚至,他認為景照煜不太真誠的同時,也不影響自己同樣十分欣賞他。
  
  江之後又拍了兩下對方的肩膀。
  
  景照煜沒有什麼話,感受了一下江之河落在他肩膀的力度,目光微微移了移。
  
  今天,主角是江眠,至於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今天,江眠不僅過自己的十八歲生日,還是這三年來過得唯一一個爸媽都在場的生日。
  
  她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她已經沒有心思琢磨其他,即使心情仍有些難以形容的復雜,嘴角一直都漾著淺淺的笑意,在王賽兒他們給她唱完生日歌之後,對著漂亮的生日蛋糕許下願望。
  
  「希望安莉和江校長可以重新在一起。」這是江眠剛剛在心底許下的願望。蛋糕上有一個小女孩,手裡拿著一把小提琴。
  
  「許什麼願望了?」王賽兒問她。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考上最理想的大學了!」鄭澤陽幽默又不失篤定地回王賽兒。
  
  江眠笑笑,搖頭不說。眼睛半彎起來,頰邊笑容擴散,是一種心底覆蓋著純粹喜悅才會有的笑意。
  
  「好了,吃完蛋糕你們就撤了吧,該記單詞的記單詞,該做卷子的做卷子……」江之河突然放話,像是一盆涼水朝這幫人潑了過去。
  
  啊?王賽兒是最遺憾的那一個,原本她還想趁著江眠生日跟自己男神多待一會。還有張大賀,雖然他拒絕了她,可是她還是沒有放棄!希望趁著江眠生日,再認真地表白一下心意,她不會跟他早戀,但是等高中以後,希望他能考慮一下自己。
  
  她已經瘦了六斤了,會變得越來越漂亮的。
  
  結果,那麼快就要撤了?那她的計劃不是泡湯了嗎?
  
  「校長……」
  
  老實說,江眠也有遺憾,她想如果只是安莉一個人的話,肯定不會在她生日這天說出那麼掃興的話。不過她爸還是原來的她爸,一樣獨裁又霸道的處事配方。
  
  「當然了,難道今天眠兒一過生日,你們作業都不寫了嗎?」江之河笑咪咪地回話,頓了頓,話鋒一轉,繼續放話,「不過今天,我已經在對面的醉滿樓訂了一個大包,晚飯你們幾個人再過去聚一聚,多叫幾個朋友同學都可以。」
  
  「條件是,把該寫的作業都寫好了!」
  
  「哇偶!」王賽兒呼叫出聲。
  
  「讚!」鄭澤陽也溢出激動之色。
  
  「校長,那個你和安阿姨不去嗎?」王賽兒問,雀躍極了。
  
  「我們不去,專門給你們年輕人訂了包廂,就是讓你們幾個好好吃一頓。」江之河說,面上掛滿笑容,善解人意的話語和神情更顯得他氣宇軒昂,從容和善。
  
  男神果然就是男神吶!
  
  不得不說,這兩個月的奇遇,江之河覺得自己更瞭解眠兒,也更瞭解這幫孩子,以及學校裡的孩子。之前他們表面上個個對他畢恭畢敬,實際上這些孩子們可真是一點也不喜歡大人過度的參與他們的學習和生活,以及成長上。
  
  所以,他和安莉即使想跟過去熱鬧熱鬧,也要克制自己啊。
  
  江之河給女兒安排了一個任務︰「眠兒,包廂爸爸給你訂好了,但是要邀請誰一塊去,你可要自己邀請啊。」
  
  江眠甩了她爸一個眼神,這還用他說嘛。
  
  「你們都去對嘛?」回過頭的時候,江眠又微微臉熱,面朝著常青藤所有的小夥伴。
  
  王賽兒和鄭澤陽自然沒話說,猛地點頭。
  
  然而,景照煜卻沒有表態,只是微微笑著,注視著她。張大賀呢,雙手插袋,眼睛也望著她。
  
  「你們……當然也要是去的!」江眠沒有邀請,直接以命令的方式要求景照煜和張大賀。兩人都是她的朋友,但也有些不一樣。
  
  好了,中午的生日宴暫時散場了。
  
  眾人各回各家,張大賀最方便,乘坐電梯到七樓就好了,所以張大賀是最後一個走的。江眠送張大賀到電梯門口,反復問他︰「哈哈快要出院了嗎?」
  
  「喔,快了,放心吧。」張大賀回話,嘴巴斜斜一扯。
  
  「喔……」江眠又有些不習慣張大賀桀驁姿態,交代說,「那哈哈回來,你跟我說一聲。」
  
  「可以啊,如果你喜歡,我把狗送給你也行。」張大賀又說,手放在口袋,有些緊張。
  
  不好意思,江眠完全覺得張大賀在說玩笑話,開口道︰「我才不會奪人所愛,哈哈那麼聰明勇猛,肯定是你們全家的寶貝。」
  
  ……恐怕回來之後就不聰明瞭,也勇猛不起來了。
  
  「其實,比我還是差點。」張大賀回話,強調地解釋。
  
  「張大賀,你有病吧……」江眠笑了,看著張大賀這副認真的樣子,「幹嘛把自己跟哈哈比。」
  
  江眠嘁笑一聲,折回了自己家。
  
  張大賀︰……
  
  哎!他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條狗的時候能討江眠歡心!這幾天,每次只要江眠說出關心哈哈的話,張大賀都很想擺正身份,你要關心的「狗」就在你面前。
  
  那條哈哈不是真的哈哈,他才是!
  
  最終,張大賀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和江之河那老男人商量過,既然都回來了,就好好做回自己,不要解釋什麼。
  
  不然容易嚇到他人。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變成一條狗,他也不想讓江眠知道,變成狗的時候他生了兩隻崽崽。如果被同學們知道,多沒尊嚴。
  
  他們可能還會不停追問他,生狗崽崽到底是什麼感受?
  
  張大賀上樓之後,找到了一條粉紅色絲綢,開始綁起了狗崽崽裡模樣更可愛的棉花糖;吳女士見兒子把棉花糖五花大綁,忍不住問︰「臭小子,你這是幹什麼呀!」
  
  「綁一綁,晚上送給江眠作生日禮物。」
  
  吳女士吸了一口氣︰「……那你也不能綁成這樣啊!」
  
  這樣不好嗎?之前景照煜那廝就是這樣幫著他的!
  
  吳女士接過兒子手中的絲綢,在棉花糖狗脖子上紮了一個蝴蝶結,頓了一下,她確認地問兒子,「真決定把棉花糖送給江眠嗎?」
  
  張大賀點頭。
  
  「可是哈哈不同意誒。」吳女士想到之前她要送走崽崽時哈哈的反應。對於哈哈住院這事,清醒過來的江校長親自跟她交代︰哈哈替你兒子擋了一棒。
  
  那樣忠烈的好狗,吳女士已經決定好好善待哈哈一輩子,所以才會有顧慮。
  
  「沒事,我同意了就可以了。」張大賀說,心裡十分無語。
  
  「唉,不行!哈哈回來會難過的。」吳女士想了想,奪過了棉花糖。
  
  張大賀︰……你們一個個的,現在只要哈哈不要他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哈哈,哈哈哈哈的,有沒有考慮過他的心情!
  
  哈哈為什麼會討人喜歡,還不是因為他聰明伶俐勇猛又善戰嗎?現在,就因為他不再毛茸茸的,就嫌棄他了?
  
  過分,太過分了!
  
  的確,吳女士這幾天有些嫌棄兒子,尤其對比前兒子前兩個月的表現,覺得兒子又恢復了原樣。不過比原來還是好很多。
  
  然而,嫌棄歸嫌棄,兒子又跟自己親近了許多。之前兒子禮貌歸禮貌,總覺得跟她和老張關係不親厚,像是隔著一層什麼似的,還不如哈哈對他們親近。
  
  但是,現在這個感覺又沒了。
  
  吳女士突然有個猜測,靠近兒子打量了許久,小心翼翼地問︰「大賀,你悄悄跟媽媽說,前陣子你是不是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張大賀被他媽的話問得眼皮直抽,這段時間他見過最不乾淨的東西,就是他爸他媽偷偷商量要二胎不讓他知道!
  
  不過,大賀沒有說。
  
  吳女士感慨︰「你說你最近啊,一會兒那個樣,一會兒這個樣,媽媽都跟不上你的節奏了。」
  
  沒想到自個媽還能說出俏皮話,張大賀坐在地板玩起了棉花糖的球球玩具,伸手一丟,砸中了前面的玻璃門,啪嗒一聲,球球又反彈落地。
  
  「因為我還在……成長啊,成長就是多變的。」張大賀用江之河教他的話,解釋給吳女士聽。
  
  吳女士愣了愣,忽地抱住兒子,開口說︰「其實,媽媽還是希望你是現在這個樣子,不用特別有禮貌,特別乖……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這是,這幾個月吳女士藏在心裡難以言表的真心話。因為兒子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自己的兒子,她才忍住什麼都不說。
  
  同樣這也是,張大賀聽到最令他別扭的一句話,良久之後,他撇撇嘴巴道︰「你兒子也沒有很差勁吧。」
  
  難不成,之前江之河在他爸媽這裡表現是個A,現在他又掉回了B……
  
  哪是B,簡直又回到了C……
  
  二樓廚房裡,江眠把餐盤子放到自動洗碗機,對收拾烤箱的安莉說︰「媽,你有沒有覺得爸好像變了。」
  
  安莉一回頭,想了想說︰「大難不死,肯定都會變的,正常正常。」
  
  江眠︰……她覺得安莉這話說了跟沒說似的。
  
  「喔,這樣啊。」
  
  「我感覺張大賀也不一樣了。」江眠又說。
  
  「張大賀啊……」安莉抬了抬眼眸,回女兒說,「媽媽對他不太瞭解呢。」
  
  江眠︰……明明你都把我的小電瓶借給了他。
  
  「媽,那天張大賀為什麼會開我爸爸的車呢?」江眠再次詢問出聲,眼底充滿大大的疑惑。
  
  安莉頭疼極了,直接往裡面喊︰「江之河,你女兒問你那天為什麼會坐在車裡?張大賀又為什麼會開車!」
  
  這個……
  
  江之河給出的官方解釋是︰「那天得知你和景照煜跑出去,爸爸很著急,但是腿還不太方便開車,只能拜託張大賀開車帶我來找你了。」
  
  江眠︰……
  
  信嗎?
  
  自然是不信的。
  
  但,現在信或者不信還重要嗎?她爸好了,完全恢復健康,像是之前她所期盼的那樣,重新變回了江校長,下個星期就可以跟她一塊去學校了。
  
  傍晚,張大賀和景照煜出發醉滿樓的時候遇到了,張大賀懶得打招呼,瞥了兩眼,繼續抱著打著蝴蝶結的棉花糖大大咧咧走過;倒是景照煜跟他道了一聲嗨。
  
  「大賀,等下我。」景照煜一臉興味。
  
  張大賀不得不停下來,心裡老煩了。
  
  「這是送給江眠的?」景照煜問。
  
  張大賀懶懶的︰「是啊。」羨慕吧,嫉妒吧,這不是一般人能送出的親生禮物。
  
  「你經過哈哈的同意了嗎?」景照煜卻問。
  
  張大賀轉轉頭,懶得告訴景照煜︰他就是賀哈哈,他幹嘛要經過那條狗的同意,崽崽是他歷經撕裂般的疼痛生出來的,他要送給誰就送給誰!
  
  「很用心啊。」景照煜悠悠道。
  
  「要你多管。」張大賀鼻子哼氣兩聲。
  
  「就是看你這般用心,我才提醒一下你,如果哈哈沒有同意,江眠肯定不會要你的禮物。」景照煜說。
  
  張大賀︰……
  
  「所以——你要送給江眠什麼?」張大賀打探起情敵的禮物。
  
  景照煜也望向情敵,揚起一個笑臉,不要臉地說出答案︰「我自己。」
  
  我⺪!!!太不要臉!去他景照煜的二姑奶奶四大爺。
  
  「景照煜,你下流。」
  
  「我沒說完,我是說,我自己的心。」面朝著張大賀,景照煜指向自己的胸膛,半分挑釁半分磊落,唇角帶著的笑意,透著顯然易見的不懷好意。
  
  張大賀頓時瞇了瞇狹長的眼睛︰……
  
  危機感十足。
  
  停頓片刻,張大賀又想,景照煜要送的是他的心,而他要送的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哪個更珍貴?當然是肉了!有本事景照煜真的挖出心來。
  
  而棉花糖,確切的說就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這樣一想,張大賀還是決定——晚幾天再送給江眠棉花糖,原因就像景照煜說得那樣,怕江眠不收。
  
  _
  
  「景照煜,我跟你關係很好嘛?」醉滿樓門口,張大賀忍不住發問。明明他把景照煜當情敵,他怎麼當自己像哥們似的,搞得他,很不好相處啊。
  
  「很好啊。」景照煜仍是悠悠回答,「你是忘了嗎?」
  
  「忘了,忘了啥?」張大賀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圓話說,「我最近記憶是不好的。」
  
  「沒事,你向來記憶都不好。」景照煜鬆鬆一笑,表示自己毫不介意,頓了頓,提醒說,「你忘了,之前你已經做了我的小弟了。」
  
  ……什麼?你他媽的,再說一句,誰是誰的小弟!
  
  當然是,你是我的小老弟嘍!景照煜一臉愉快又囂張。
  
  張大賀︰……
  
  麻蛋,怎麼感覺做回人了,還沒有當狗有尊嚴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3:08 PM

44.chapter44

  景照煜和張大賀一塊過來,包廂裡江眠鄭澤陽王賽兒外加其他幾位同班同學都到了。大家圍坐在一張大圓桌,江眠被擁上了主座,身穿米白色連帽外套,雙手放在桌面,手腕露出一截淺橘色羊絨衫袖口;難得穿這般活潑的暖色。
  
  江眠皮膚白皙細膩,氣質有些清冷矜持,本就非常適合暖色,外加今天她一頭烏髮披著,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新可愛,生動又具有少女的優雅。
  
  如同她望過來的眼睛,有神,清亮,又比往日多了一份神采飛揚。
  
  「你們可終於來了!」章一新探著圓溜溜的腦袋,頓了頓又說,「你們真是一對好基友啊,每次都形影不離。」
  
  對章同學的玩笑話,景照煜置若罔聞地一笑,目光卻落在江眠這裡。
  
  江眠把腦袋一撇,她才不要跟搞基的人對視!然而,嘴角卻微微翹著,班裡都在傳言張大賀和景照煜是好基友,雙方當事人可能還不知道。
  
  不比景照煜不以為然,張大賀著實受到了驚嚇,什麼,他和景照煜搞基?擦擦擦!呸呸呸!張大賀指著章一新說,「你小子再說一遍。」
  
  呃……班長。
  
  章一新嚇著了,扶了扶眼鏡不再說話。
  
  「班長,一新膽子小,你別故意嚇他了。」王賽兒適時插話進來,一副班長夫人的樣子。
  
  張大賀︰……
  
  這個星期,張大賀還沒有到學校上課,原因是他腦瓜子破了,需要好好休養幾天。中間,江之河那老男人已經跟他說了,他現在是高三九班的班長,原本被老田撤職了,後來他又給他爭取回來了。
  
  ……他不懂,當班長又不發津貼有什麼好爭取的!
  
  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是班長了,張大賀挺了挺胸膛,來到江眠的旁邊,試圖擠走江眠旁邊的鄭澤陽,坐在江眠邊上,然而王賽兒又阻止了他︰「班長,你坐我這裡。」
  
  王賽兒指了指自己旁邊位子。
  
  張大賀︰……這王賽兒怎麼那麼討厭啊!
  
  江眠保持著安靜,轉了轉眼珠子,鄭澤陽也撇了撇眼睛,不想多看一眼。對面景照煜終於入座,坐在了江眠的正對面。
  
  前面刻意抹開沒有踫撞到的視線,還是交流到一塊了。
  
  「生日快樂。」景照煜開口,隔著圓桌的直徑距離。
  
  「謝謝。」
  
  聲音脆落,十分悅耳。
  
  江校長恢復之後,江眠面上的愁雲徹底消散了,這不止是景照煜能感受到,班裡所有同學都能看出來。
  
  所以今天不只是江眠十八歲生日,還要慶祝江校長徹底恢復健康重回龍騰工作。
  
  王賽兒舉杯說起了祝酒詞,雖然杯中只有椰奶汁,那架勢就跟她媽一模一樣,實屬酒桌風雲人物。
  
  「煜哥,你也來一個唄。」王賽兒完事,對景照煜說。
  
  景照煜先是一愣,彷彿對王賽兒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猝不及防……難得在景照煜這裡看到這樣的猶豫之色。江眠阻止王賽兒說︰「不要這樣,大家只是吃個飯,別搞得我像是領導似的。」
  
  「今天你是大壽星,可不是領導嘛!對不對,班長。」王賽兒問張大賀。
  
  張大賀抽抽眼角,懶得搭理王賽兒。這王賽兒到底什麼情況!怎麼三句不離自己,難道他除了跟景照煜是好朋友,跟王賽兒也是好朋友嘛!
  
  對面,靜了片刻的景照煜站起來,抬起杯中的飲料,眼神專注地望向了江眠。
  
  江眠心頭一緊,跟著站了起來。
  
  其實,她非常期待著景照煜的祝福。
  
  但是,景照煜沒有說普通話,也沒有說龍海話,而是像那天兩人帶哈哈在寵物樂園一樣,他說起了G市話。以至於,在場同班同學沒有幾個能聽懂,只能表現出驚嘆的樣子。
  
  唯有張大賀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居然又當著他面玩這招!
  
  因為景照煜這些話都是對她說,江眠聽得很努力,加上前陣子莫名其妙聽了好多粵語歌,基本能聽懂景照煜對她說的話。
  
  「江眠,恭喜你終於長大成人,不知道明年你會考上什麼大學,以後要選擇過什麼樣的人生,但是我祝福你永遠像個小女孩,任何階段都能開心快樂,無憂無愁。我叫景照煜,拜託一下,記住我的名字。還是要說,很高興認識你……生日快樂。」
  
  說完,景照煜一口喝完了杯中的椰奶汁。
  
  江眠握著杯子,掌心泌出了汗液,貼著杯子,頓了頓,她跟著景照煜跟著抿了一口;抬眸,見到景照煜揚起的嘴角,胸口像是藏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快要跳出來。
  
  砰砰砰。江眠情緒有些平息不下來。
  
  景照煜一大堆G市話,即使語速不緊不慢,全場除了江眠,也就王賽兒看過幾部粵劇,勉強聽懂了兩句,一句是開心快樂,以及一句生日快樂。
  
  景照煜這不是作弊嘛!
  
  「眠眠,你能聽懂嗎?」王賽兒問好朋友。
  
  江眠耳後根微微發熱,瞧了眼對面的景照煜,水晶燈燈光下景照煜也端著一雙秀氣的內眸子望向她,眸光清雋似水,像是有兩個淺淺漩渦吸著她。
  
  江眠搖搖頭,微笑表示自己聽不懂。
  
  「所以說了一大堆,結果壽星一句話都沒聽懂。白扯。」張大賀搖頭說。
  
  全桌同學哈哈笑起來。
  
  江眠也跟著笑起來,心虛地不敢抬頭,轉過頭,就在這時,張大賀也站起來。他說的是大家都能聽懂的純正普通話。
  
  張大賀現在說話咬字不像之前江之大賀那麼沉穩,卻有著少年特有的輕率和意氣。「江眠,我就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那個……如果以後有人欺負你,直接跟我說。」
  
  「謝謝,不過應該沒有。」江眠笑咧咧地回。
  
  張大賀︰……那就最好嘍!
  
  同時,張大賀送上了自己的生日禮物,一個大紅包。裡面包著一疊錢。
  
  當張大賀從紅色羽絨服掏出來的時候,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就是因為,前面聽了景照煜的話張大賀暫時決定不送棉花糖給江眠,可是臨時又沒禮物了,剛好張老闆回來,不僅替兒子帶回了棉花糖,還給了兒子一疊錢。
  
  其實,張老闆也沒錯,龍海這邊孩子過十八歲生日都是要給紅包的。
  
  但同學之間哪會送紅包啊,又不是微信紅包搶一搶就好了。原先,目睹張老闆給兒子錢的時候,景照煜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現在,他繼續側過頭,笑得肩膀微微抖了抖。
  
  不只是景照煜,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起哄讓江眠收下張大賀給的生日紅包。
  
  張大賀就不明白了,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和以前那些哥們過生日,給紅包都是很客氣的!
  
  江眠沒辦法收下張大賀的紅包,艱難地開口說︰「之前不是說了,禮物價格不能超過一百塊嗎?」
  
  那好,張大賀從紅包裡抽出一百塊,丟給了江眠。
  
  「我剛好一百。」
  
  包廂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
  
  江之河不來參加晚上女兒生日會的決定是正確的,孩子有孩子的聚會方式,大人坐鎮很容易改變原本輕鬆愉快的聚會氣氛。
  
  何況,孩子和孩子之間也有一些不想讓家長大人聽到的話。
  
  今天江眠生日聚會,全場景照煜是最不像孩子的那個,不只他已經成年,更多的差別在於他已經脫離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你們有沒有覺得,家庭環境對我們的影響是最大的?」王賽兒突然拋出一個現實話題,難得王賽兒說這樣嚴肅的話題,江眠和鄭澤陽一塊望過去。
  
  「比如我爸媽,每天忙著社交,對學習看書看電影都不感興趣,我就成了他們的悲劇產物,完全沒辦法靜下來學習了。」
  
  「但是鄭澤陽呢,爸爸媽媽一個是公務員一個是文聯單位,全家最大的興趣都是愛看書閱讀,鄭澤陽也就很喜歡看書,學習好。」
  
  「賽兒。」鄭澤陽叫王賽兒名字。
  
  「我很羨慕你呢。」王賽兒回過頭說。
  
  「江眠,爸媽就更厲害了——」
  
  「賽兒。」江眠也輕輕叫了聲賽兒,王賽兒笑了笑,繼續說︰「不過像我家這樣的暴發戶也挺好的,至少我爸媽沒有對我抱有太大的期待,這也很好啊。今年高三了,你們壓力都大,只有我——沒有!」
  
  說到最後,王賽兒居然有兩分得意。
  
  鄭澤陽舒了一口氣。
  
  「煜哥,你呢,你簡直是我們同學裡做人做事最厲害的,學習也好,還特別清楚自己想要的人生……你爸媽肯定特別優秀吧,尤其擅長教兒子。」
  
  王賽兒的話,景照煜不得已抬起眼眸,裡頭烏黑而沉寂。
  
  「今天是我生日,我們不要聊高三學習好不好,聊其他的……」江眠轉移話題。因為她知道,景照煜跟她爸媽一樣,父母離異。
  
  「我爸是一個焊工,我媽很早就跟我爸離婚了。」景照煜出聲回答了王賽兒說。
  
  王賽兒一愣。
  
  隨即,在座的同學面上都跟著一愣。不是他們現實勢力,而是沒想到景照煜的爸爸會是一個焊工……因為以景照煜身上的氣質,包括他為人處世的周到程度,景照煜更像是部長的兒子。
  
  不說部長,肯定也是那種優越家庭出來的孩子。
  
  「所以,我覺得家庭環境對自身並沒有絕對的影響,關鍵你自己想要做一個什麼人。」景照煜開口說,目光所至是江眠的方向。
  
  「沒錯,我覺得景照煜說得很對。」江眠點頭說,甚至想為這段話鼓掌。
  
  「當然,如果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確很容易被家庭環境帶偏。」遊弋的目光又對上了王賽兒。
  
  王賽兒吸了吸氣︰「……煜哥就是煜哥!」
  
  景照煜平靜自若︰「沒什麼,只是簡單分享兩句。」
  
  景照煜不愧比這裡的人都大兩歲,不管想法還是說話方式,江眠感受到他和她的差距更像一條鴻溝了,她甚至在心底有些自卑,怕景照煜覺得她幼稚,不成熟。
  
  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人,都會像她這樣,總覺得自己有些自愧不如。
  
  人都會自卑嗎?尤其處於敏感又三觀還不健全的青春期?如果景照煜知道江眠存著這樣的想法,可能會很溫柔地揉她的頭,然後將她摟進懷裡。
  
  然而,誰也不知道誰的想法,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不想讓人知曉的角落,那裡是一個連自己都不想觸踫的地方,裡面暗影搖曳。
  
  景照煜知道自己回龍海復讀,很多人都對他充滿懷疑,不過他並不想解釋什麼。他這人其實很懶,對自己懶,對朋友懶,對泛泛之交更是懶得應付,這世上能令他用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禮貌周到,更多時候只是出於一種社交習慣。
  
  可是,一個人習慣了應付一切,就很難拿出自己的真心了。
  
  但是,這世上值得讓他用真心對待的人又有幾個呢?他媽和他爸離婚過不下去之後,他還在龍海生活了幾年,那幾年裡宗興來到了這個世上。
  
  對那個跟自己有著血脈相連的弟弟,景照煜沒有太大感覺;後來他去了G市,偶爾暑假回到親爸這裡,他的身後多了一條小尾巴。
  
  他叫他哥哥,很親近他。
  
  ……
  
  他和宗興親嗎?老實說真的不太親,可是心底裡,他還是把宗興當做了自己弟弟,一個需要他照顧的弟弟。所以有時候,他會給宗興寄點東西。
  
  他媽又再嫁了一次,嫁給一個老頭,門第高到嚇人,這段婚姻令她完全過上了想要的生活,甚至借助了對方實現了自己更大的野心。
  
  他的生活也不一樣了,但是宗興就像他的小時候,待在龍海,學習不咋樣,亂七八糟的朋友一大堆,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和想法,卻每天開心快樂得像是傻小子。
  
  他爸也過得很幸福,他找了一個很會過日子的女人。他們除了沒有太多錢,好像也找不出其他不好的地方了。
  
  有時候暑假過來,他甚至有些嫉妒宗興。
  
  有一天,宗興在網上跟他說︰「哥,我談女朋友了。」
  
  他覺得宗興很無聊,不好好學習改變命運,還一天到晚搞一些亂七八糟的。可是,他也不會管他。畢竟,兩人並沒有親如真正的兄弟。
  
  關係還不如他和程明朗好。
  
  可是宗興非常興奮地跟他說︰「我小時候遇到過一個會拉小提琴的女孩,覺得以後找女朋友就要找那種的,結果真給我找到了。」
  
  可惜,年少的感情不僅不堅固,甚至幼稚又危險,因為女朋友的事,宗興被退學了。
  
  再然後,宗興眼睛在張大賀那次群架出事了。
  
  後面,宗興跟著爸媽去鄉下生活,一個人的時候,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完全被毀掉的人生。
  
  然後,他退學了。
  
  不過,在他媽那裡,他退學理由跟宗興沒有一點關係,而是他媽要給他介紹一位師長的女兒認識交往。
  
  決定退學那天,他和他媽進行了一次激烈到雙方都爆發的爭吵。他口不擇言地說︰「什麼叫做認識一下,什麼叫交往一下?不要把你做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自己靠男人上位,但別想著犧牲我!」
  
  他媽不怒反笑︰「景照煜,你姓景啊,跟著我姓景啊!你不要忘了,你現在過的好日子是誰帶給你的,不是你那個窩囊平庸的電焊工父親,是我!而你骨子裡是跟我一樣的人,我告訴你,你真的一點也不像你的爸爸,你不像!」
  
  你也是自私的,但你還不如我;你除了自私,你還狂妄!
  
  狂妄!
  
  好啊。
  
  那就狂妄吧!
  
  結束原來的一切,重新做選擇,寧願逆流而退,倒退而行。
  
  如果只是為了調查宗興出事的真相,他的確沒必要退學回來復讀,暫時休學一陣都可以。他退學的另一個原因,只是為了自己,就像他前面說的那句話︰要清楚自己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
  
  這世上,有些人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被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一路成長一路鋪墊;而有些人呢,從來只是命運洪流裡的沙礫,莫名其妙被席捲上岸,卻不知道下一波洪流什麼時候上來。
  
  有莫名其妙糊裡糊塗就過完了一生……還有像宗興這樣,人生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江眠的生日聚會結束了,江眠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只有景照煜倚靠在長廊牆面等著她。
  
  「他們呢?」她問。
  
  「賽兒叫走了大賀,鄭澤陽跟了上去。其他都回去了。」
  
  「喔。」江眠點頭,走在了景照煜旁邊。
  
  她雙手插袋,低了低頭,沉默,不安,緊張……
  
  就在這時,她的手被景照煜拿了出來,直對著景照煜;他自顧攤開她的手,然後從衣服裡面拿出一份包裝好的禮物,送到了她手裡。
  
  「生日禮物。」
  
  江眠低下頭,瞧著景照煜送到她掌心的禮物,像是一張CD碟。
  
  「謝謝。」
  
  「江眠同學——」景照煜突然開口,抿了抿唇之後,像是鼓起勇氣問她,「我可以擁抱一下今晚的壽星嗎?」
  
  江眠︰……
  
  然後,不等她答應或拒絕,景照煜已經伸出雙手,輕輕地抱住了她。一個禮貌的擁抱,像是幼兒園男孩子抱女孩子那樣,江眠莫名有些想哭,她問出猜測︰「景照煜,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開心啊。」
  
  「沒有,我很高興。」景照煜掛上十分高興的表情,「更高興能夠認識你。」
  
  「我也是。」江眠笑了。
  
  「也是什麼。」景照煜鬆開她,又問她;垂著眸子,眼裡笑意閃動。
  
  「很高興認識你啊。」江眠抬著臉。
  
  外面,張大賀用三句話解決了王賽兒再次折回來,看到就是江眠和景照煜面朝著面,眼神糾纏的畫面。一時之間,他像是中午吃多蛋糕梗住了胸口。
  
  「喂,你們搞什麼,還不下來!」張大賀不悅喊道,不客氣地打斷了前方兩人。
  
  不管是張大賀,還是江之大賀,對江眠和景照煜在一起的態度是一致的……
  
  明天,又要上課了。
  
  明天,江之河也要正式回到龍騰中學就職,再此之前,他深夜造訪了龍騰中學教師宿舍,找一個人談話。
  
  這個人是阮秋詠,阮南溪的爸爸。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3:15 PM

45.chapter45

  鬧哄哄的龍騰中學晨讀時間,張大賀坐在江眠後面,景照煜旁邊,底下翹著個二郎腿,雙手卻頗規矩地拿起英文書,別扭地發音念起英語句子︰「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
  
  這發音,這夠散裝的!景照煜忍不住撫了撫額頭,要麼他心裡的猜測得到論證,要麼張大賀就是一個精分。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結果往往出人意料。
  
  景照煜開口出聲,替賀同學讀完了整句話,順便幫忙糾正賀同學的發音。
  
  不好意思,張大賀並不想領情,瞪了景照煜一眼︰……就你能!
  
  景照煜扯唇一笑,不再好心惹人厭,繼續放任某人念他的散裝腔,唯獨耳朵有點受影響,只要張大賀發一次音,就像是一把機關槍突突突地朝他耳朵發射。
  
  這威力,真夠強的。
  
  張大賀也知道自己英語糟糕,詞匯量沒幾個,發音更不標準,可是他現在糟糕不代表他以後不行啊。張大賀作為一個優秀的混混,從小就有股勁兒,那就是老子永不認輸!
  
  學習這件事,偶爾的裝模作樣毫無用處,長久的裝模作樣或許能欺騙自己,真要學有所成,一定源於內心的清醒,有計劃有動力地朝著目標前進。
  
  天氣逐漸轉冷,靠窗的王賽兒伸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白霧,結果對上外面江之河和田長勝一塊彎腰投進來的窺探目光,不由地嘿嘿一笑,繼續扭回頭看書。
  
  視線正對面,黑板正上方已經掛上了高三衝刺的勵志標語,是最近網上很紅的一句話︰「你的奮鬥終將偉大!」
  
  可是,未來的方向仍有多種選擇,偉大的方式也有不同類型。
  
  江之河和田長勝在外面說話,立在長廊望著操場;兩人站在一塊,對比田長勝一米七不到的精瘦身材,江之河要高大許多,也恢復回了威嚴的校長身份。
  
  大清早濕冷的空氣凍壞了鼻子,田長勝連續打了兩個噴嚏。聽到田長勝的噴嚏聲,江之河幽幽轉過頭,關心道︰「田老師,天氣冷了就多穿點,別感冒了。」
  
  面對校長的關心,田長勝十分激動︰……難得校長尊敬地叫自己田老師,之前都是老田老田的。
  
  「謝謝校長關心,最近是有些感冒。」田長勝如實道,如果以往,江校長可能又要發表高論了,什麼老師的健康狀況關係到學生的學習狀態。
  
  作為高三組老師,連生病都是不允許的。
  
  沒想到,再次回到學校工作的江之河,不僅對自己客氣了不少,氣勢也不像以前那樣嚴厲逼人。田長勝摸摸鼻子,難道真如傳聞那樣,校長要同前妻復婚了?
  
  ……喜氣沖淡了戾氣?
  
  「咳!咳……」江之河也咳嗽了兩聲,繼續跟田長勝聊事情;視線再次往裡看了眼坐在眠兒後面的張大賀,他對田長勝說,「對了,我跟你說一下張大賀的情況。」
  
  江之河找田長勝主要是圓一圓張大賀前後表現差異,為什麼成績起伏較大,作業質量跟原先不一樣,包括字跡不一樣,對此江之河只有一句籠統的解釋︰「大賀這孩子這裡有些多變……但本性還是好的。」
  
  多變?一下子變正經,一下子變嘻哈嗎?張大賀是自己學生,田長勝自然能感受到張大賀的變化。不過對老師來說,青春期的孩子都是多變的,但像張大賀每次變化得這樣徹底顛覆,還是很少見的。
  
  「江校長,你老實跟我說,張大賀這裡——」田長勝指了指自己腦子,「是不是有些精分?」
  
  「精分……?」江之河反應了一下,覺得這個理解極好,連忙點頭,「對,他就是精分,精神分裂。」
  
  阿嚏——
  
  裡面,張大賀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通過教室窗戶看向外面的田長勝和江之河,這兩老男人是不是又念叨他啊!
  
  「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人格穩定了。」江之河對田長勝保證說。
  
  然而,田長勝卻感到十分遺憾,皺眉說︰「就算張大賀身體裡有兩副人格,怎麼最後保留下來是現在這個呢,之前當班長的樣子多好……」
  
  田長勝是真的很遺憾,說完還嘆了一口氣。作為一枚老教師,其實他非常喜歡會辦事學習上進偶爾還能扯屁幾句的學生。
  
  可惜啊,沒了。
  
  江之河哈哈一笑,他還以為自己之前在田長勝這裡不及格呢,伸手拍了兩下田長勝的肩膀,交心地說︰「老田啊,大賀現在也不一樣了。作為學生,只要本性不壞,自己也想變好,我們就不能放棄啊。多給他一些時間,多給他一點耐心,說不定他會給你驚喜。」
  
  頓了頓,江之河繼續單方嘮嗑︰
  
  「前陣子我見了不少社會小青年,你說那些孩子都是從哪兒出去的呢?」
  
  「學校啊,每一個都是從學校出來的。」
  
  「他們是自我放棄沒錯,但他們也是被學校放棄的差生。」
  
  ……
  
  良久,田長勝沒有說話,想了想︰「校長,前陣子你不是在醫院嗎?」
  
  「對啊,後面就出院了,然後我在輪椅上,安莉推我去的,有問題嗎?」
  
  「沒沒沒……」田長勝搖頭,只是感覺不說點什麼對不起江之河這番話,「校長……我要跟你學習。」
  
  人在輪椅都不忘「微服私訪」考察一番,這份教育精神真的值得令人欽佩啊。
  
  「……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沒做好。」江之河忽得感慨出聲。
  
  「那就盡力而為吧,我教了那麼多年的書,一批又一批學生,良莠不齊,每個人家庭環境心智骨子裡的道德都不一樣,作為老師只能是盡力而為。」田長勝也扯出一大段話。
  
  沒錯,話是這樣說,可是像宗興那樣的情況呢。如果當時他多瞭解一些情況,對自己的學生多一份信任。給宗興最後一份信任,是不是就沒有了後面的意外。
  
  這樣,今天的朗讀聲裡,是不是也有宗興的一份……
  
  課間操之後,江之河身穿筆挺的西裝站在國旗之下,發表了重回學校工作的第一次校長講話,講話主題名為——不負信任。
  
  作為學生,如何不負家長的信任;作為老師,如何不負學生的信任;作為校長,如何不負社會的信任……
  
  江之河講得擲地有聲,情深意切。
  
  底下,聽得心情最為復雜的不是景照煜,是阮南溪,昨晚她待在房間裡寫作業,隔音不太好的教師宿舍,可以清楚地聽到外面發生的一切聲響。她爸在客廳裡客客氣氣接待了江校長,直到兩人聊到了宗興的事。
  
  「宗興當時的退學原因是玷污女朋友,你給了我確定的證據,說宗興已經自己承認了。宗興是你班上的學生,我相信你,但是阮老師,您再確定地告訴我一遍,宗興真的是自己承認的嗎?」
  
  「是的,宗興自己承認了。」
  
  「好,那你自己看看!這是宗興退學之後寫的日記,上面清楚記錄著他不被學校相信的痛苦,給他人看的證據可以作假,寫給自己看的日記難道還有假?」
  
  「……這日記校長您從哪兒來的?」
  
  「宗興媽媽給我的。」
  
  「……」
  
  「宗興的事,我一定還他一個清白,到時候是誰的責任誰負責!」
  
  「……」
  
  阮南溪向來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江校長重新歸來,江眠幸福了,她可就完蛋了。她爸要完蛋,作為他們的女兒,當然也是完蛋。
  
  原本學校還有兩個復旦大學的推薦名額,她爸為她爭取到了一個,如果她爸因為宗興的事出事,她的名額是不是也沒了?
  
  原本校長出事,萬事大吉,江眠倒楣她也開心;現如今呢,她要倒楣了,江眠是不是也會很高興?不不不……她不能把自己變成悲劇。
  
  課間操結束,阮南溪去了一趟校長室,她立在外面敲門,待裡面響起沉厚的一道「請進」,推開校長室的門,往裡面叫了一聲︰「江叔叔……」
  
  她過來,是要告訴校長,宗興的出事可能跟他的侄子江睿有關。
  
  大人其實都很噁心,喜歡揪住別人的問題不放手,刨根問底想讓犯錯的人難堪;但一旦問題落在自己頭上,立馬改變了陣營,努力遮掩錯誤。
  
  只要這事跟江睿有關係,江校長肯定不會再追查下去吧。阮南溪很確定,甚至她還能保住自己復旦的推薦名額。
  
  那麼她的人生,就不會像宗興一樣被毀掉……
  
  警校提前批報考的申請表,高三九班收到了三張,分別是張大賀,陳晟,以及景照煜的。
  
  陳晟本就體育生,學習成績在班級中等,報考警校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張大賀,做人有目標也是好的……
  
  至於景照煜,田長勝就不明白了,明明是清華的苗子,為什麼自我放棄考警校?嗯?就不能把目標立得高一點?嗯?他不是覺得警校不好,而是他教書那麼多年,遇到天資像景照煜這樣好的,真的很少。
  
  即使景照煜是重回高三打副本,但也厲害啊。第一次統考有些科目還有些跟不上,短短兩個月,基本把高中課程都追平了,幾位任課老師給景照煜評估了下一次統考成績,肯定有一個火箭般的提升。
  
  結果……
  
  他要考警校了????
  
  張大賀也沒想到景照煜會跟自己一樣,填報了警校提前批的申請表,原先江之河像是內幕一樣透露給他江眠喜歡員警,他才選擇做員警的,反正在他眼裡,員警耍威風和混混耍威風也沒有太大區別,就是針對的目標群體不一樣。
  
  只要他考上了員警,他在江眠心裡地位肯定不一樣,印象也不一樣了,後面追上江眠的勝算就從三成提到了七成。
  
  然而沒想到的是,景照煜這般不要臉,居然學他!
  
  「景照煜,你幹嘛學我報考員警!」課間時間,張大賀發問同桌,咬牙切齒。
  
  景照煜側過頭,輕輕落落地反問︰「難道不是你學我嗎?」
  
  「勞資學你?勞資會學你?你丫的臉不要太大啊。」
  
  景照煜搖搖頭,沒有再說,繼續轉了轉筆,驗算著草稿上的數學公式。
  
  張大賀很憋屈,很惱火,簡直氣炸到胸口疼。
  
  偏偏班裡同學知道他和景照煜都報了警校,表情都是一副——你們倆果然是好基友啊!連警校都一塊填報,嘖嘖,很不一般嘛!
  
  麻痹,好基友景照煜個臭雞頭啊!
  
  擦擦擦!張大賀多動症般地動了動自己發達的肱二頭肌,這一幕,不小心落進座位靠窗的王賽兒眼裡。
  
  原本眼底的歡喜,已經變成了一種類似嫌棄的目光。嫌棄裡,還有兩份自我懷疑。
  
  昨晚江眠生日宴結束之後,她叫張大賀下來,話還沒有講,張大賀就給她丟了幾句話︰「你這人是不是喜歡我啊,我告訴你,不要癡心亂想了,我對你沒有任何意思……你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看在你是江眠的好朋友份上,我也不想你難堪,總之不要纏著我,不然我狼肺狗心的……小心對你不客氣!」
  
  一副真要揍她的樣子。
  
  王賽兒頓時心碎一地。原因倒不是張大賀的拒絕,而是他那口吻,那神情,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亂用成語還洋洋得意的面目,簡直low爆了。
  
  總之,王賽兒對張大賀的一腔熱忱暗戀徹底餵了狗。難道她真像江眠和鄭澤陽說的那樣嗎?
  
  「眠兒,你說對了,我確實是眼癌。」王賽兒給江眠發來一條消息,後面跟著一排流淚的表情。
  
  江眠︰……
  
  可憐的賽兒。
  
  晚自習放學之前,參加完校長會議上來的田長勝宣佈了一件事︰那就是下月26號第二次統考成績出來之後,龍騰中學要舉辦年度家長會。
  
  「天哪!那麼快!」
  
  今年的冬天冷得比往年都快,今年的家長會來比往年都早一些。
  
  江之河重回學校,之前耽誤的校長工作也要補回來。不過,今晚江之河還是提早回了家,原因是安莉給他發來消息︰「我把東西收拾好了,既然你醒了,我也不方便繼續跟你和眠兒生活下去。」
  
  江之河像之前江之大賀那樣,幾乎衝刺著跑回了家。
  
  夜裡,騎車回去的路上,江眠在心裡罵自家的江校長沒信用,明明傍晚還跟她說晚自習等她一塊回家,結果自己早早回去了。
  
  她和景照煜張大賀一塊回常青藤,賽兒由於不想見到張大賀,化悲痛為食慾一個人吃宵夜去了。喔,還有鄭澤陽陪著她。
  
  「江眠,明天我們一塊上學啊。」電梯裡,張大賀插著口袋說。
  
  「能踫到就一塊唄。」江眠回。
  
  張大賀也有些倨傲︰「喔。」
  
  隨即,二樓就到了。
  
  電梯門徐徐打開,門口直對著裡面私人入戶空間,落在江眠和張大賀眼睛是這樣的畫面︰江之河正抱著安莉激吻……
  
  安莉身前,放著一個拉桿的行李箱。
  
  真的是十分少兒不宜的那種擁吻,兩人緊靠著大理石的牆面,嬌小的安莉被高大的江校長完全地按在了牆上。
  
  類似壁咚。
  
  江眠從小到大,除了電視劇還沒有看過真人壁咚畫面,結果此時此刻,現場表演壁咚的男女,是自己的爸媽……
  
  眼球有些受到刺激,江眠快速漲紅了臉。
  
  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走出電梯。
  
  「臥——槽!」同在電梯裡,另一個目睹者,張大賀已經不受控制地驚嘆出聲。
  
  他就說江之河這老男人很風騷很帶勁嘛!尤其用自己身體燃燒了一把之後,整個人肯定變得更open更激情了。
  
  很快,張大賀又舉起了手機。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03:22 PM

46.chapter46

  江眠絕對是一個最怕尷尬的人,用王賽兒的話來說︰拜託別秀了,看得我尷尬癌都出來了。可是,看到自己爸爸媽媽上演偶像劇,她又覺得很幸福。
  
  從心底蔓延上一股純粹的喜悅。
  
  就像小時候她偷看到安莉把腳放在爸爸的懷裡,她能感受到自家爸爸媽媽的關係就是外人說的恩愛夫妻,等上學了,她又在書本裡看到「和如琴瑟」這個詞……
  
  只是,後面安莉和江校長還是離婚了。
  
  待張大賀舉著手機打算拍照,江眠連忙按上了電梯按鈕,電梯門快速合上之際,裡面江之河和安莉一塊回過頭,江眠對上兩張驚恐又別扭的臉。
  
  她居然朝他們點了一下頭。
  
  繼續……沒關係!她今晚就算睡王賽兒那裡,也不會打擾你們的……
  
  「咳!咳咳!」
  
  江之河咳嗽起來,對前妻安莉說︰「……你看我們的眠兒多懂事。」
  
  哪是懂事……一定是被她的流氓爸爸嚇到了吧!氣惱之下,安莉用高跟鞋跟踩了江之河一腳,結果又被江之河桎梏到懷裡。
  
  江之河你TMD還有完沒完了!安莉深深吸了一口氣,撇過頭對上江之河眼底的笑意,原本消下的氣又冒了上來。
  
  「還以為你自己現在是小年輕嗎?老臘肉!」安莉嘁聲道。
  
  江之河想了想,認真分析︰「老臘肉不好嗎?超市裡的臘肉可比鮮肉貴。」
  
  還得意上了!安莉呵呵兩聲,但也笑了,氣笑。
  
  「別走了好嗎?老婆。」江之河說起了好話。
  
  安莉真就奇怪了,某人變了一回小年輕,不管脾氣還是性情都有了改變;之前的那位校長大人哪會拉得下老臉這樣請求自己。
  
  可是,安莉還是堅決地搖頭。
  
  江之河︰……安莉。
  
  「我們都再好好考慮一陣吧,如果沒有完全決定重新一起,別給眠兒太大的期待。」安莉理性道,態度和語氣都很堅決。
  
  江之河張了張嘴,一時想不出其他說辭,打算故技重施,安莉已經伸手推開了他,嘴裡毫不留情丟出三個字︰老、流、氓!
  
  安莉還是走了,不過沒有離開龍海。她和江之河在龍海市還有一處房產,離婚的時候那套房子江之河給了她。安莉這幾天已經把房子收拾乾淨,今天就是打算搬到那裡去。
  
  因為常青藤距離龍騰中學近,眠兒還是跟著她爸住,但是週末可以過來她那邊。至於江之河,她偶爾做個飯請他吃也未嘗不可。
  
  條件是,別動不動又犯病。
  
  「可是你這樣一走,眠兒肯定又要受刺激了。」江之河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喔,是爭取。
  
  安莉眼睛一白︰「你以為女兒跟你一樣嗎?」
  
  ——
  
  安莉離開之前,同女兒江眠坐在樓下的長椅聊了一會;其實她和女兒前幾天就偷偷商量好了,只是眠兒生日在即,就晚了幾天走。
  
  「哎呀,看來我爸還是魅力不夠啊。」
  
  廣玉蘭樹下,歐式路燈籠罩著淺黃色的光暈,透過樹梢,落下一個個黃色的圈兒,空氣裡有一種稀稀疏疏的冷意。
  
  安莉難得被女兒羞得撇過臉。
  
  江眠笑咧咧,得意的目光再次在安莉面上一轉,繼續揶揄說,「一定是我爸魅力不夠,安律師才這般態度堅決。」
  
  安莉拍了下女兒的腦瓜子,哼了哼氣︰「我只是覺得不能這樣輕易地便宜了你爸。」
  
  「噢,這樣啊。」江眠點著頭,頓了下,又嘆氣出聲,「可憐我爸一把年紀了,人又剛剛清醒回來,結果還要上演霸道校長追回小逃妻的戲碼。」
  
  什麼剛剛醒來……你不知道你爸前陣子多瀟灑!
  
  還有,什麼霸道校長追回小逃妻……安莉眼睛一瞇,警覺地發問女兒︰「江眠同學,你是不是偷偷看口袋書了!」
  
  啊,江眠回過頭,什麼是口袋書?
  
  安莉搖搖頭︰「喔,沒看啊……沒什麼。」
  
  江眠這個年代的孩子哪知道什麼口袋小黃書,就算有空閒時間也排滿學習任務,加上練琴唱歌,根本沒有一點空閑。至於江眠為什麼能說出小逃妻,也是王賽兒對她說。前兩天安莉說要走,她就找王賽兒商量這事,王賽兒立馬從床上激動地坐起來,吸著氣說︰「你不懂,女人就是要作,女人越作男人越珍惜,放心吧,你爸媽肯定會復婚。」
  
  「而且啊,以我的判斷,後面的兩人的發展就是霸道校長追回小逃妻……」
  
  巴拉巴拉一大堆。
  
  然,江眠印象最深還是霸道校長這句話……
  
  嗯,尤其剛剛,她都看呆了……
  
  安莉打車走了,江眠回到了家中,江之河坐在客廳沙發上,見女兒上來了,神色已經恢復正常地說︰「那個,你也沒留住你媽嗎?」
  
  江眠抬了抬眼,語氣別扭又憋不住笑地說︰「你都那樣了——還沒留住我媽,我怎麼留得住……」
  
  江之河︰……
  
  江眠又低低地丟出一句︰「算了,我看你也很盡力了。」
  
  江之河︰……
  
  被女兒瞧到老夫妻之間激情燃燒的畫面,還真是老臉丟盡啊。
  
  「對了,你等會要給我一百塊。」江眠回自己房間之前,又轉過身對自己親爸說,「為了從張大賀那裡買走照片,我花了一百塊!」
  
  什麼!大賀那孩子還拍照了?臭小子……不要命了吧。
  
  江眠看到江校長差點從沙發跳起來,嘴角微揚,開口說︰「好了,沒有照片,騙你的。」
  
  江之河︰……他家小地雷變壞了……都開始玩假炸了……肯定被景照煜那廝給帶壞的……
  
  江眠攏了攏嘴角,仍收不住滿臉的笑意。然而,電梯裡如果不是她反應快,張大賀肯定拍下照片了,然後很有可能公佈到龍騰中學的貼吧,後果不堪設想。
  
  事實,電梯裡張大賀也沒有放過她,開口擠兌說︰「我擦擦擦,你們家簡直太不純潔了!」
  
  她也不客氣回擊︰「你們家最純潔,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來的……」
  
  然後,她這樣一說,厚臉皮的張大賀猛地紅了紅臉,別扭地瞪著她說︰「江眠,沒想到你長了一副小龍女的樣子,大腦思想居然那麼汙!」
  
  汙?
  
  她哪汙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是灰濛濛一點亮,路邊的早餐攤熱氣騰騰。江眠和景照煜一塊騎車從常青藤南門出去,倏地,一道矯健的車影從她旁邊如風般掠過,同時留下一串「嗚嗚——嗚——」的挑釁聲。
  
  景照煜再聰明也猜不到張大賀又發什麼瘋。
  
  唯有江眠憋紅了臉,朝著張大賀後背喊︰「張大賀,我祝你立馬騎車摔倒,磕個鼻青臉腫!」
  
  哼哼!你以為你有超能力嘛!祝我摔倒我就會摔倒?
  
  江眠這樣一喊,張大賀更囂張了,將雙手都從車把上拿開,故意秀給江眠看……就他這可以上天的騎車技術,怎麼可能會摔倒嘛!
  
  張大賀得意到不行,更騎得像是雜技團表演似的。
  
  就在這時,江眠旁邊的景照煜提速上前,同張大賀並駕齊驅,緊緊貼著,時不時往張大賀那邊傾過去;張大賀原本就放開了手,景照煜一逼近,「當一聲」,張大賀一不小心,幾乎差點——人和車一塊摔下來。
  
  幸好,他身手敏捷,只是摔了車。
  
  江眠剛剛的話,如願了……
  
  景照煜停下來等她,江眠踏著自行車心虛地路過張大賀,轉了轉頭,留下一句狠話︰「如果昨晚的事你到處嚷嚷,小心喝水也會被嗆著。」
  
  囂張!太囂張了!
  
  張大賀望著前方江眠和景照煜一塊騎車離開,恨不得再次變成哈士奇撒腿追上去……他先威風凜凜咬住景照煜,然後再甩狗臉給江眠看——誰才是真正的王者!誰才是真正狼性十足的男人!
  
  突然,前方景照煜停了下來,對上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
  
  最後,還是江眠和張大賀一塊來到了學校,景照煜有事逗留在了半路。校門口,張大賀問她︰「那車是景照煜家的嗎?」
  
  江眠搖頭︰「我不知道。」
  
  張大賀幽幽提醒說︰「富二代沒幾個好的。」
  
  「你說你自己嗎?」江眠反問。
  
  張大賀幽默了一把︰「我哪是富二代啊,我家明明是赤貧階級,勞資窮得都要退學放牛了。」
  
  「張大賀就是一個頂級精分患者!我是喜歡不起了!」江眠想到王賽兒昨天的話,笑了,騎車到車庫。
  
  至於張大賀,到食堂吃早飯了。
  
  鎖好車子,江眠又來到車棚後面的學生儲物櫃,走到自己的36號儲物箱,她先將書包放到裡面,又取了幾本書出來。不遠處,阮南溪也在鎖箱門,身穿龍騰中學的冬季校服,頭髮紮成烏黑的馬尾。
  
  江眠也是梳著馬尾,秀髮比阮南溪還要長。自從她爸媽離婚,她頭髮就沒有剪過。
  
  「江眠,這個週末,我有事情跟你說。」阮南溪路過她的時候,突然湊過來。
  
  江眠彷彿沒有聽到,繼續往前面走。
  
  手突然被拉住,阮南溪微笑地望著她︰「江眠幹嘛呀,沒聽到嗎?」
  
  江眠有些被阮南溪這笑臉刺到,收回自己手,眼神不悅幾乎直白地望著阮南溪,開口說︰「如果又要跟我說什麼誰在背後討厭我,誰又講我爸爸壞話這些無聊的事情,那就算吧,我不想知道。」
  
  「江眠……」
  
  阮南溪面色一紅,很快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自圓其說︰「不是啊,那些話你既然不樂意聽,我肯定不會再對你說。原本也是好心才告訴你。」
  
  江眠有些想笑,又懶得多說什麼,扯了扯嘴巴。
  
  阮南溪最噁心的就是江眠這個樣子,眼楮長在頭頂上,像是瞧不起誰一樣,但她還是用最親近的樣子告訴江眠︰「我要說的事,是關於景照煜的。」
  
  江眠將手放在了口袋裡,肩線筆直。對阮南溪拋出的話題,一時沒有任何回應。
  
  阮南溪眼睛漆黑,轉了又轉,追問她︰「難道你不奇怪,他好好地為什麼要回來復讀?」
  
  江眠想起她爸以前對她說的一句話,女孩子眼睛不能老是轉啊轉,讓人覺得不真誠。
  
  可是,阮南溪眼眸打轉,後面的話卻說得很認真︰「景照煜是回來復仇的……報復你,還有我。因為我爸和你爸,一塊把一個男孩退學了。」
  
  「退學之後,男孩人生失意,意外死了。」
  
  「那個男孩,是景照煜的弟弟。」
  
  「所以,景照煜回來復仇。」
  
  ……
  
  江眠回到了教室,她覺得阮南溪的話簡直是無稽之談,景照煜已經明確告訴過她,他退學的原因就是不喜歡軍校,不喜歡被安排的人生……
  
  什麼復仇……阮南溪以為是在拍電視劇嗎?
  
  正式上課前,江眠到老師辦公室拿齊老師改好的語文測試卷;齊老師和田長勝同一個辦公室,結果齊老師還不在。
  
  辦公室只有田長勝,和一個長相貴氣的漂亮女人。這個女人,江眠已經有過一面之緣。
  
  是景照煜的媽媽。
  
  此時此刻,她端坐在田長勝面前,桌前放著一杯熱茶。
  
  江眠筆直地立在辦公室門口,田長勝親切地望過來︰「過來拿語文卷子嘛,在齊老師辦公桌上,你直接拿走吧。」
  
  江眠嗯了聲,走進了辦公室。
  
  「你好啊,小姑娘。」景照煜媽媽突然對她打招呼,停頓一下,以補充的方式自我介紹,「我是景照煜的媽媽。」
  
  江眠一怔,轉過身,禮貌回應︰「你好,阿姨。」
  
  後面,景照煜媽媽只是客氣地笑了笑,不再說什麼,繼續對著老田說︰「不管如何,我家照煜不可能去考什麼警校……他不適合,也不能對自己人生這般不負責任。」
  
  「你是班主任,要對他負責。」
  
  江眠離開了辦公室,耳邊余留著田長勝最後對景照煜媽媽說的一句話︰「怎麼不合適呢,我覺得挺合適啊!景照煜長得就是一張帥氣警官的臉。」
  
  你們田老師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看著嚴厲其實特別護著學生,不管在外面還是在家長面前。這是學校各位老師對老田的評價,江眠十分認同。
  
  辦公室裡,景瑟女士又說起了一件事︰「還有一事,我想問問田老師,就是關於剛剛那個女孩……我家小煜是不是跟她走得很近?」
  
  從商多年,景女士不管說話還是拿捏語氣,都是溫柔又強勢的樣子。對於兒子的選擇,她沒辦法阻止,可是兒子最近到底如何,她不會一點都不知道。
  
  現在她這樣說起,純粹是提醒田長勝,該管管了。
  
  結果,田長勝的回答完全將了景女士一軍︰「沒啊,她和景照煜就普通同學關係,沒有走得很近。」
  
  「是嗎?」
  
  「我是他們班主任,難道還不知道嗎?」老田也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氣,再喝上一口,接著道,「你說景照煜跟班上誰走得最近……我想想啊,那肯定是張大賀了!兩人好得簡直就像一對好基友。」
  
  「……」
  
  「咳……都是班上學生說的,我只是轉述一下。」田長勝也以補充的方式,解釋一句。
  
  「……」
  
  教室裡,張大賀突然打了一個噴嚏,麻蛋,哪位小鬼又在背後念叨他!旁邊,他的偽基友景照煜看了眼手機進來的消息,快速站了起來。
  
  張大賀還未反應,景照煜已經將他人帶椅往前面用力一抬,撥開道兒,一個大步,離開座位出去了。
  
  張大賀屁股一跌,習慣像哈哈那樣,雙手扒在桌面……回過神來,張大賀憤怒地扭過頭——景照煜這廝是要打架嗎?要打架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38 PM

47.chapter47

  景照煜剛剛收到的消息並不是文字之類的,只有一張照片︰一張他和江眠補習班回來坐在公交後座被人偷拍下的照片。
  
  那天好像是星期六傍晚補習結束,一入冬,天就暗得越來越快。原本櫻花公園上車的時候還堆滿晚霞的天際,隨著公交車到站,慢慢沒了顏色,最後化成了一片灰撲撲的暮靄,同乳白色的濕冷霧氣交融在一塊。
  
  他和江眠坐在公車最後第二排座位,車裡的乘客越來越多,她和他更是沒有交流,唯有一副耳機各戴在他和她的左右耳裡,兩人共同聽著一首歌。
  
  因為聽得太過入神,一向謹慎的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被跟蹤,甚至被偷拍下照片……
  
  景照煜只覺得胸口緊縮,憤怒令他面朝著自己親生媽媽的時候沒有任何好臉色……距離學校門口五十米的通告欄,景瑟女士的車子和司機都等在食堂對面的停車位。
  
  正恭候她上車。
  
  而他立在她面前,用他的怒火攔住了她。
  
  「我並不是要威脅你,我只是警告你——景照煜,你不要給我亂來,什麼警校想都不要想,等高考結束就給我出國,申請你能申請的學校……別以為我不在你身邊就管不著你了,我還有很多種方式看好你!」磨牙鑿齒地說出最後一句話,景瑟女士也動了氣。
  
  「……」
  
  極怒到好笑令景照煜嘴角斜扯,他撇了撇眼,同樣開口說︰「媽,那我也會有很多方式讓你管不著我!」
  
  「……」
  
  這已經不是母子兩人第一次交火,可是兩人都不是退讓的性格。
  
  兒子的這番回應,景瑟真的沒有任何感覺是假的。她很清楚自己兒子是什麼樣的人,他的確有能力有決心做出真正反抗自己的事情來。可是,她也是真不明白,明明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路子,更好的未來,他為什麼都不要!
  
  她是他的媽媽,難道她還會害了他嗎?
  
  自然,景瑟女士也不是那種苦口婆心的媽媽,她從微時走到如今,也不是靠跟人講道理,而是跟人不講理。
  
  景瑟端著鋒芒畢露的一雙眼望著向兒子,兒子仍是一副冷眼面冷的樣子,真是應了上個月大師給她的點撥那樣︰你兒子跟你生肖八字都不太合,離得遠反而更好一些。可是,他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天資還那麼好,她怎麼能任由他自己對自己這般不負責任!
  
  就像他那親生父親一樣,一輩子窩在龍海,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
  
  ……如果,如果景照煜真的天性安於平淡的人,那她也算了,事實他不是!他骨子裡流著跟她一樣好強的血液,他聰明又不缺判斷力,他跟她一樣,早早看透了這個弱肉強食的現實社會。
  
  反復凝視兒子,景瑟突然發現兒子已經不只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臉上也沒有了任何稚氣,就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可是,他在她眼裡還嫩著呢!
  
  「好啊,媽媽等著你。」深深吸了一口氣,景瑟朝兒子甩話道。然後,一步步擦過兒子,來到等在前方的黑色轎車。
  
  上車的時候,司機問︰「景總,今天還要回G市嗎?」
  
  「回。」
  
  「那小景呢。」
  
  「我不管他了。」
  
  「……好。」
  
  「你找人繼續給我查宗興到底怎麼出的事。」
  
  「好……」
  
  這世上多了兒子不管老母親的事情,可是又有哪幾個母親能忍住不管自己兒子。
  
  江之河昨天在龍騰中學的教師會議上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發現現在家長很容易把孩子當做自己的私有物,總認為孩子是自己人生經營的一部分,過度地參與孩子的成長裡,還認為天經地義。」
  
  「難道家長不應該管著孩子嗎?」
  
  「管,當然要管啊。不過管和控制是兩回事。」
  
  「江校長,那你能跟我們聊聊你的家庭教育方式嘛。」
  
  「好,沒問題……我女兒江眠對我之前的評價就是獨裁,霸道,更沒有對孩子的同理心……現在我就是意識到這個問題,才分享地講出來。」
  
  ……咳,原來這樣!他們還以為是車禍後遺症,才讓校長對家庭教育和學校家庭問題都大徹大悟了呢。不過校長您對我們也是一樣啊!什麼能意識到問題???
  
  「不過我想,作為校長,我對諸位還是很親切的,就是對孩子嚴厲了一些。」轉而一想,江之河又篤定地加上一句。
  
  眾老師︰……
  
  第二天上午,江之河親自登門拜訪了夏萌依的父母,夏依萌就是宗興之前在五中的女朋友。五中的校長跟江之河很是相熟,前兩天來家裡看望過他,提起了一件事。
  
  「阮秋鳴的愛人想調到我們學校做主任,托人走了關係。」
  
  走了誰的關係?
  
  很多事情,千絲萬縷裡都帶著牽連,牽連裡藏著利益關係,利益關係裡又透著人性之惡的慾望。就像阮秋鳴為了愛人的工作調動和升遷偽造了宗興口錄;夏萌依父母為了洩憤強勢毀掉別人家的孩子;知道一半真相的阮南溪,為了保送名額大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事情,又涉及到了江睿。
  
  ……
  
  ……
  
  ……
  
  沒想到事情,那麼快有了終結。
  
  宗興的眼睛出事是張勇峰在網吧外面鬥毆拿花盆不小心砸到導致的,當時沒有太大的事,後來大腦裡的淤血影響到了視覺神經……
  
  這是張勇峰被警方調查時,自己交代出來的事實真相。
  
  江之河談不上信或者不信,就像張勇峰說的︰「這就是一個意外,意外啊!」
  
  晚上,江之河又去了一趟弟弟江之楚的家中;江睿被拉到書房面壁思過,從頭到尾沒有出來過,江之河坐在客廳喝了兩杯茶,留下了幾句話︰「之楚,你要麼做好給你兒子擦一輩子屁股的準備,要麼就從現在開始好好管教他!江睿再這樣胡作非為,以後吃虧的只會是他自己!」
  
  江之楚十分客氣地點了又點頭︰「大哥,江睿還小,被家人寵壞了,我更是生意忙忽略了他的教育問題。以後我會好好管著,他會懂事的。」
  
  江之河分析著江之楚的話,心裡也是談不上信或者不信。作為大伯,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唯一慶幸的,宗興的事跟江睿沒關係;夏萌依的事跟江睿也關係不大。
  
  真正讓夏萌依懷孕的男孩,不是宗興,而是一位叫蔣驊的男孩,這是夏萌依媽媽親口對他交代而出的事實。不過,江睿也不是完全沒關係——
  
  他和蔣驊玩得很好,兩人都屬於二世主類型。那天碼頭打架的事情,他也從眠兒這裡瞭解到,是江睿原本想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好兄弟蔣驊認識,景照煜才帶上她過去教訓一番。
  
  「江睿,你跟我出來一下。」離去之前,江之河還是到弟弟書房,將江睿找了出來。
  
  江之楚的別墅花園,江之河一臉嚴苛地立在侄子面前,問話︰「我問你,夏萌依的事情的確是蔣驊一個人做的嗎?」
  
  江睿望著他,裝傻︰「大伯,夏萌依是誰……我不認識啊。」
  
  「好!那我再問你,蔣驊是什麼人,你清楚嗎?!」想到江睿還要把眠兒介紹給那個蔣驊,江之河眼裡堆滿了怒火。
  
  江睿有些被大伯的氣勢嚇到,可是最近他已經很乖了,為了躲避風頭連學都沒有上,別說跟蔣驊還有什麼聯系……
  
  「我真的不太清楚啊……」江睿裝起慫來。
  
  「不太清楚,那你還跟他稱兄道弟?還把江眠介紹給他?」江之河連續逼問著。
  
  江睿還在逞能︰「……我跟很多人都稱兄道弟啊,哪能個個都瞭解清楚。」
  
  厲害,真是厲害!江之河氣到鼻子快要冒煙,呵了呵聲︰「那你再告訴我,為什麼要針對江眠,她可是你的堂姐!不相親相愛就算了,還要聯合外人欺負她,你——簡直是混蛋!」
  
  切齒痛恨一番,江之河忍不住抬起手來。
  
  江睿下意識猛地往後一縮,一急一委屈,便眼眶通紅地看著自己大伯,將全部事情用他的方式陳述出來︰「不是我不想跟江眠相親相愛!我也很想跟她做好姐弟,但是她壓根瞧不起我!她不止瞧不起我,她還老是告我的狀!聯合張大賀對付我!」
  
  最終,江之河揚起的手,重重地放在了江睿的肩膀,不怒反笑地說︰「你說江眠瞧不起你,你每天不學無術,打架鬥毆,還成立什麼白狼派……你這樣的行為跟地痞流氓有什麼不同?別說江眠瞧不上你,你倒是做一件讓她瞧得起你的事情啊!」
  
  江睿還在反駁︰「……那她也不能一直告我狀啊,她還寫信給爺爺,說我是敗家子,說我……」
  
  「那信不是江眠寫的。」
  
  「……」
  
  「是我寫的。」
  
  「……」
  
  「還有張大賀,他為什麼要對付你,你自己真不清楚?」
  
  「……」
  
  「你不要以為大伯前陣子什麼事都不知道,江睿,我再告訴你最後一次,如果你再惹是生非恣意而為,就算後面全家都護著你,但是總有我們家都護不住你的時候。」
  
  「你爸應該也教過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每次走路眼睛長在頭頂,就算摔倒了不頭破血流也知道疼吧,漲漲教訓吧!」
  
  「別再惹事了。」
  
  「不然,誰都護不了你!」
  
  江睿垂下了頭,沒有再反駁一句。
  
  ……
  
  ……
  
  ……
  
  江之河回來的路上,把車停在常青藤南門的便利店外面,打算進去買包煙,結果撞到景照煜正在裡面買水。
  
  「校長好。」景照煜回過頭打招呼,手裡除了水,還有一瓶木糖醇。
  
  「你好,景同學。」江之河也沒有買煙,跟著拿了一瓶木糖醇。
  
  「一起結吧。」收銀台前,江之河和景照煜異口同聲地對收銀員說。
  
  收銀員看了看這兩人,出於尊敬校領導的原則,拿走了景照煜遞過來的手機,將手機二維碼對上收款機掃了掃。
  
  今天晚飯,江之河還沒有吃,因為氣到一口飯也吃不下。走出便利店的時候,他對景照煜說︰「要不要跟我一塊吃個宵夜?」
  
  「校長請客嗎?」景照煜呵呵地咧了下嘴,以玩笑的方式問道。
  
  「對,校長請客。」
  
  景照煜又問︰「吃什麼?」
  
  「就對面的粵餐廳吧,一起吃點清淡的。你在G市生活多年,應該也符合你的口味。」江之河建議說。
  
  景照煜沒有拒絕。
  
  隨即,江之河放在了景照煜肩頭。
  
  景照煜也沒有拒絕。
  
  原本江之大賀是景照煜的小老弟,現在景照煜成了江之河的小老弟。任何事情,態度和位置決定一切。
  
  「宗興的事,我查清楚了。」餐廳裡,江之河開門見山地說,「宗興是被張勇峰無意傷害,才導致的眼睛失明。不過,宗興的退學責任在我,是我當時沒有調查清楚。」
  
  對江之河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景照煜只是輕輕抬起清淡的眸子,無波無瀾地開口︰「江校長,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宗興被退學到底是誰的問題,我也很清楚。」
  
  果真,景照煜已經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江之河問話,「你怎麼想的?」
  
  「這個問題難道不應該由我來問您嗎?」景照煜輕落落道,接著再開口道,「您是怎麼想的?」
  
  江之河抿了一下唇,說不出自己此時心情如何;也一時回答不了景照煜。唯有少許的遺憾和難過之情,藏在沉穩又老練的面容裡。
  
  歲月曾無知無覺地打磨了他,可是兩個月的奇遇又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就算黑白不分,仍是善惡分明。
  
  從夏家離開的時候,他質問夏萌依的媽媽︰「既然你們後來知道了真相,怎麼沒有來校說個明白?你們之前信誓旦旦說宗興害了你們女兒,怎麼後面知道真相了反而沒之前那麼堅決了?」
  
  「江校長,我們只是……覺得事情再鬧下去,對我們女兒不好。」
  
  「對你們女兒不好,可是人家兒子都被你們給毀了!還是覺得宗家沒關係,是你們惹得起的!我告訴你們,就是因為你們這一鬧,宗興死了!死了!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就比你女兒大一歲,他連高考都沒有參加過,他就死了!死了!」
  
  他滿腔憤怒,無處發洩。
  
  可是,他反反復復地想,來來回回地整理,宗興離世的根本緣由,竟找不出一個完全責任人。宗興先是因為夏萌依爸媽和阮秋鳴的自私被陷害,然後因為他不信任和不堅持被退學,接著因為放棄自我進入社會做了一位網管,又因為鬥毆被張勇峰一個不小心致殘……最後人生失意,結束生命……
  
  到底是誰導致了宗興的悲劇?好像誰都推了一把,一步步地,將一個鮮活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推進了萬丈深淵;可是那些推了一把的人,都在極力否認︰「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就連直接關聯的張勇峰也這樣說︰「宗興會死,跟我真是沒關係啊!眼睛算我不小心導致的,但事情一碼歸一碼!難道有人罵了一個人,另一個人心理脆弱自殺了,員警就要抓那個辱罵的人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釋,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私心。
  
  ……那他呢?
  
  有沒有?
  
  「有酒嗎?」都宵夜了,原本想吃點清淡的,可是江之河說著說著又有了想喝兩杯的想法,頓了下,他望向景照煜,「小景,我們一起喝點吧。」
  
  景照煜搖頭。
  
  「為什麼啊?」
  
  「高中生不能喝酒。」景照煜回答。
  
  「……」
  
  「好,既然你那麼遵守校紀校規,那就如實回答校長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江眠?」
  
  景照煜對眠兒這件事……
  
  江之河問得沉吟不決,景照煜回答得從容不迫,他望著江之河,拿出了作為學生以外的堅持,開口道︰「喜歡這事,還有假的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44 PM

48.chapter48

  喜歡這事,還有假的嗎?
  
  江之河先是愣了愣,然後抬起嚴厲逼人的眼睛在景照煜面上一轉,一番審視結束,正了正色,開口說︰「——那也不可以!」
  
  景照煜同樣一怔,但不做聲。
  
  江之河咳嗽了兩下,接著說︰「在沒有重新考上大學之前,不準喜歡我女兒。」
  
  ……他這話已經說得明確,景照煜是個聰明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景照煜扯唇輕笑,低了低頭,再次抬起的時候,嘴角仍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望著江之河說︰「江校長,你說為什麼……明明你醒來沒多久,我卻感覺認識你很久了。」
  
  這是一句試探的話。
  
  江之河以中年人最愛的打太極方法擋了回去︰「大概是因為我和藹可親吧!不只是你,很多孩子都這樣認為。或者說我們有緣,一見如故……」
  
  呵!景照煜沒有接這話,咧了一下嘴,算是承認了江之河這話。有些事情,本身也不便打破砂鍋問到底,選擇心照不宣更為合適。
  
  「小景……你很聰明,但是,有時候要用對地方啊。」江之河又叮囑了一句。
  
  景照煜抬起眼皮淡定回答︰「謝謝江校長提點。」
  
  「唉,你別這樣說!這哪是提點,等你有機會真追上了江眠——」江之河爽快地放下了話,「我再提點你。」
  
  景照煜禮貌地嗯了聲,算應下了。
  
  ……
  
  夜宵結束,江之河和景照煜一塊回對面的常青藤小區;小區裡道路兩邊路燈高挑,點亮了花園裡的叢叢綠化,江之河和景照煜各自靜靜地走著,誰也不多言。人影綽約。
  
  突然,原本安靜的畫面動態十足。
  
  不遠處,一條哈士奇飛奔而來,一直往前面衝到江之河跟前,接著伸出舌頭對江之河舔了又舔。對於旁邊的景照煜,就陌生了許多。
  
  但它也認識景照煜,雖然不太熟悉,也討好地搖起了尾巴,左搖搖,右搖搖。
  
  江之河默默將新哈哈的表現看到眼裡,斷定哈哈這條狗無疑是一條顏控狗。
  
  同樣好些日子沒有看到哈哈了,景照煜俯下身摸了一摸哈哈的狗腦袋。談不上多親近,反而帶著兩分客氣。
  
  前方,江眠和張大賀一塊走來,張大賀拿出主人的架勢叫了兩聲哈哈,結果哈哈仍是賴在江之河這邊,不理張大賀。
  
  張大賀沒面子地哼了哼氣,懶得跟一條蠢狗計較。
  
  「哈哈。」江眠同樣出聲叫哈哈。
  
  哈哈就扭過狗腦袋,跑回了江眠的面前。
  
  咳……哈哈儼然不像是大賀的狗,而是江眠的狗。不過這也難怪,之前大寶貝就是江眠從醫院接回來,後面一直待在江家,每天跟大寶貝握手說話的人也是江眠。
  
  每天,江眠還給「爸爸」洗臉,捏肩膀。江之河沒有享受到,但大寶貝都記著呢……
  
  寵物醫院回來後,哈哈變笨了許多,但是更像哈士奇了。江眠把繫好的狗繩遞給張大賀,說︰「它現在沒以前那麼聰明瞭,你出門還是要牽繩。」
  
  「噢。」張大賀倨傲地點了下頭,神色有些不自然。
  
  「爸……你怎麼跟景照煜在一塊?」江眠又問,立在自己爸爸和景照煜面前。
  
  江之河正要找理由,景照煜已經自然地截了話,微微一笑說︰「江校長請我吃了一頓宵夜。」
  
  啊?
  
  江眠眨了下眼,旁邊張大賀也瞇了下眼。
  
  江之河你這個老男人,你做人真的很不厚道啊!誰才是你真正的戰友!你居然不帶我,要帶景照煜吃宵夜……你真的很過分,很不夠意思啊!
  
  什麼戰友不戰友的,前面兩個月鍛煉出來的默契,江之河基本還能讀懂張大賀投過來的眼神,回話說︰「我不是找不到你們嗎?」
  
  江眠&張大賀︰……不能打電話嗎?
  
  前面晚自習放學回來,她和張大賀就回小區了,而景照煜到便利店買東西……所以她爸和景照煜是在便利店遇到嗎?
  
  的確,景照煜又解釋了他和校長前面在便利店遇到,隨後他從口袋裡拿出木糖醇,遞給了江眠,溫柔地問︰「要吃一顆嗎?」
  
  「……喔。」江眠正要接過,江之河朝景照煜丟來一個眼神︰不是說沒有考上大學之前不準喜歡江眠嗎?
  
  景照煜壓根無所畏懼,面上帶著好意,又問了問張大賀。
  
  張大賀眼睛一瞥,拒絕說︰「多謝,但是我蛀牙,不吃糖。」
  
  張大賀特意操著一口生硬的G市話回應景照煜,原因自然是——不要以為只有你會G市話,勞資也會!
  
  ……原來張大賀不僅英語口語散裝,說粵語也很散裝啊!
  
  散裝怎麼了?散裝的英語和粵語就不能泡妞嗎?張大賀很不服氣,黏在了江之河旁邊,江之河看張大賀就像看孩子要糖一樣。
  
  上樓之前,他單獨跟張大賀說了幾句話。
  
  「如果你要考警校,就要算好每門科目最低分要多少,你現在還差距多少?」江之河一開口,就是關於學習的話題。
  
  張大賀心裡聽著煩,還是點了點頭。
  
  「我說江之河……江校長……」張大賀改了口,耷拉著腦袋說,「你是不是也喜歡景照煜啊?」
  
  張大賀這孩子就是一個別扭又中二的調皮搗蛋鬼,江之河哪想著他對江眠也會有意思,點點頭說︰「小景學習好人也聰明,我當然喜歡他了。」
  
  「……」張大賀轉過了頭,不說話了。
  
  「不過,校長更喜歡你。」江之河安撫地一笑,先抑後揚道,「因為校長更喜歡浪子回頭的男孩子,只要你拿出重新做個好學生的勇氣和決心。」
  
  張大賀不是很信︰「噢……是嗎?」
  
  江之河悠悠地一笑︰「當然了。所以呢,你剛剛別扭個什麼勁兒?」
  
  糟心!張大賀覺得江之河這人根本不懂,不懂還覺得自己很懂!你這老男人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的女兒嘛!?
  
  「……校長。」大賀抖了抖眼皮兒,憋不住自己心意直接說了,「那你覺得我……作為那個……還合適嗎?」
  
  「作為員警嗎?」江之河領悟一番大賀的話,接著鼓勵道,「很合適啊,你非常合適!你是我見過動作最敏捷的男孩,相信你以後肯定能成為一名為民除害的好員警。」
  
  張大賀︰……絕望。
  
  「還有,不要吃小景的醋……因為眠兒喜歡景照煜,我才把景照煜當半個準女婿對待,但大賀你不一樣,我養了你兩個月,在我心中,你早就像我的半個兒子一樣。」
  
  張大賀︰……完了,更絕望了!
  
  說完一番肺腑之言,江之河心裡也十分感慨滿足,拍了拍張大賀的肩膀,瞇了瞇溫和的眼睛,設問眼前人,「女婿哪有兒子重要?」
  
  你說,是不是?
  
  是你個臭屁校長大頭鬼啊!
  
  張大賀仰了仰臉︰……一顆少男心已經絕望到心痛了!
  
  「誰要當你的兒子啊!我又不缺親爹!」臭老男人就是會佔他便宜!張大賀拿出最後的驕傲和倔強,甩話給江之河,然後,氣咻咻地上樓了。
  
  江之河很遺憾︰……好吧,再見。
  
  一時之間,江之河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張大賀也喜歡上了自己女兒江眠,因為不管身份和行為邏輯都不應該。他不是說張大賀現在的身份,而是之前的身份……
  
  而且,就算張大賀真的告訴江之河,江之河也是不相信的。因為,他都懷疑了景照煜對眠眠的感情是否真情實意,更不會相信張大賀了。
  
  畢竟作為哈哈的時候,張大賀表現得非常沒心沒肺……總之最多,張大賀對眠兒,就像男孩子爭搶喜歡的玩具,越是得不到手,越是惦記上心!
  
  麻蛋,如果張大賀知道江之河的想法,可能要暴走了……喜歡這事要什麼邏輯,變成狗就不能喜歡女孩子了嘛!他就是變成狗的時候心、動、了!他就是在江眠每次撫摸他腦袋的時候見、色、起、意了!
  
  不、可、以、麼!
  
  ……不然,這世上就沒有色狗色狼這個詞了。
  
  咳咳……後面兩天,江之河也找女兒江眠談了一次話,話題自然不是關於景照煜,而是聊一聊大學和專業的挑選,未來人生的選擇。當江眠說出要報考醫學院的時候,江之河搖頭說︰「這不適合你。」
  
  「為什麼?」
  
  「因為爸爸覺得你並不喜歡。」
  
  江眠低了低頭,問自己的老爸︰「那你覺得我報考什麼專業好?」這是,江校長恢復正常之後父女兩人第一次聊到未來人生方向這個話題。
  
  「這一次,爸爸不給你意見……爸爸的意見就是你的想法,你想做什麼爸爸都支持你。」江之河拿出了最佳老爸的態度。
  
  江眠卻不習慣了,扯了扯嘴︰「不對,你一定是在忽悠我。」
  
  「好吧,那你覺得繼續學音樂怎麼樣?」江之河直接說了出來,眨了眨眼睛,說出了對女兒未來音樂之路的遐想,「你的文化課和專業成績報考中央音樂學院應該沒有問題……就算考不上中央音樂學院,其他音樂學府也可以……其實上音樂學院很好,上大學的時候可以光明正大跟好朋友組個樂隊玩一玩,樂隊不喜歡的話,就做一個快樂自由的原創音樂人……實在不行,咱們自己包裝一下直接出道!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我的女兒還可以成為很有名氣的女歌手,當然走歌手這條路有時候會很累……如果你要進娛樂圈,爸爸也很支持的,大不了爸爸不做校長了,直接做你的經紀人!怎麼樣,很不錯吧……」
  
  江眠忍不住笑了,揶揄自己的爸爸︰「您可真能想啊!」
  
  「這就很能想了麼!還有更能想的,我還沒說以後咱們滿世界開演唱會呢,到時候演唱會上爸爸還可以做個鼓手……你知道的啊,你家老爸敲鼓很不錯,大學的時候爸爸也跟人組過樂隊……當時爸爸是學校社團很有名的架子鼓手,你媽媽安小莉就是被我靈魂裡自由豪邁的魅力給征服了,才主動追得我。」
  
  江眠笑了又笑,一臉的不信,說︰「你就吹吧!」她不是不信她爸組過樂隊,樂隊這事家裡還有照片,做不了假。她是不信她媽媽會主動追求江校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信啊,現在就給你媽媽打電話,讓她親口告訴你!」江之河拿起手機,恨不得女兒立馬給妻子打電話。
  
  江眠可不進套,頓了頓,她眼底多了一份認真和顧慮,開口道,「……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堅持學音樂並沒有好的結果呢?我畢業之後可能都找不到工作,我不僅沒有讓你驕傲……我可能還會很落魄,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江之河搖頭,沒有這個可能。
  
  「你還有爸爸呢。」江之河篤定地告訴女兒說。
  
  慢慢地,江眠眼眶冒出了水,清雅客廳燈光映襯下,閃閃發著光。
  
  「而且再不濟,你可以回校當音樂老師啊,可以來龍騰中學,爸爸很歡迎的……」江之河繼續說。
  
  「不好。」江眠又哭又笑,「當你女兒就夠了,還要當你的下屬,太可怕了。」
  
  「可怕什麼?」
  
  「怕你扣我工資。」
  
  江之河生氣了,擺著臉︰「喂,你爸是那種隨便扣人工資的壞校長嗎?」
  
  江眠靠在沙發,伸手捂住泛紅的眼睛。
  
  江之河伸出手,江眠在心底默默結束感動,傾過身子,抱住自家的江校長。「爸爸……謝謝你。」
  
  「不客氣,應該的。」
  
  「……」
  
  「眠兒,其實是爸爸欠你一句對不起……以前爸爸太霸道了,總仗著為你好就不考慮你的想法……後面爸爸會盡力支持你,只要你真的喜歡。」
  
  「好吧……那我也原諒你了。」江眠抹了抹鼻子,接著,抬起臉說,「因為你剛剛的話,我也可以幫你。」
  
  「幫我什麼?」
  
  「……追回我媽啊。」
  
  江之河想了想,兩手握拳︰「大恩不言謝。」
  
  江眠點了兩下頭,眉眼藏著天真愉快的笑意︰「不客氣……」
  
  ……
  
  ……
  
  ……
  
  為未來奮鬥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很快又一個月過去,時間來到了龍騰中學全校家長會這一天。
  
  12月底最後一個星期天。
  
  早在昨天早上,龍騰中學學校大門口就掛上了紅色的橫幅︰「熱烈歡迎各位家長蒞臨我校指導工作!」
  
  一切工作準備就緒,結果當晚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
  
  今天一早,龍騰中學銀裝素裹,掛在校門口的紅色橫幅更為顯眼;常青藤小區樹上屋簷窗臺也都是白茫茫一片。即將出門,江之河一邊給安莉打電話,一邊穿上西裝和大衣,太久沒打領帶了,又藉著打領帶的事情跟前妻多說兩句。
  
  「將寬的一端從窄端後面繞過……然後呢?」
  
  「將寬的一端在窄端前面折回?好!」
  
  「……再將寬的一端穿入領口位置形成的環中,明白!」
  
  江眠穿著厚厚的白色毛衣坐在餐桌吃早飯,耳裡聽著江校長這裝模作樣的話,有些受不了地低下頭。就在這時,江之河問女兒︰「你媽問你,你們班級要不要提前簽到?」
  
  「不用啊,田老師很隨意的,人到了就好。」江眠抬頭回答。
  
  江之河繼續轉達給安莉。
  
  今天家長會,江眠班上是安莉給她參加,至於江校長,在各班家長會結束之後,他在學校大禮堂有個重要的全校講話,所以今早才穿上最為莊重的西裝。
  
  小區樓下,哈哈帶著小賀賀和棉花糖拱雪玩,原本就很白的棉花糖一滾上雪,更白了,藏在雪裡都快找不到了。
  
  江眠也找不到牽繩的人,正轉頭尋找的時候,一團從左邊飛過來的雪砸在了她肩頭。
  
  「張大賀!」江眠氣到跳腳,然後快速彎下腰拾雪,揉團。
  
  張大賀剛剛的確故意貼牆躲著,目的就是為了偷襲江眠……被發現之後,他撒腿往草坪上的積雪跑,結果不小心滑了一跤,穩住之後,整個人像個二傻子繼續往前面一蹦一跳。
  
  江眠連續往張大賀砸了兩個雪團,都被張大賀靈活地躲過了……
  
  景照煜過來的時候,瞧著這樣的場景就像是英勇的女戰士對落荒而逃的日本鬼子發動擊攻。他及時出手,替江眠擒住了張大賀。
  
  「麻蛋,景照煜你放開我!」張大賀欲要掙脫景照煜的制服,可惜他還沒學過脫人術,就在這時,前方走來一個年輕的小哥,指點張大賀說︰「你用左手,往後抵住他的胸膛——」
  
  過來的人是程明朗。
  
  「我是員警,你們好啊。」程明朗上前自我介紹。
  
  江眠和張大賀一塊看向這個年輕的男人,默默地,江眠看了眼張大賀︰是來抓你的嗎?
  
  大賀︰扯屁,不要嚇唬勞資好不好!
  
  「……那個,我過來是給景照煜開家長會的。」程明朗接著強調一番,友好地一笑。
  
  噢噢噢!
  
  隨即,站在後面的景照煜勉強地點了一下頭,介紹說︰「他可以算是我哥。」
  
  程明朗再次點頭︰「沒錯,我是小景的哥哥。」
  
  江眠&張大賀︰……噢,真不是龍海同城花兩百塊隨便找來了嗎?
  
  景照煜低了低頭,陽光折射白雪刺進眼球有些灼痛,他沉寂的心情卻像是融了雪的水……原本,這次的家長會他想讓自己的父親過來,最後還是讓程明朗過來代替一下。
  
  原因無他,他不想他爸心裡難受……
  
  明明前年冬天,他爸還來龍騰中學替宗興參加家長會……
  
  雪落無聲,生命無常。可是誰能告訴他,接下來他要怎麼做?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49 PM

49.chapter49

  今天家長一律不準開車來校,除了外地家長。
  
  王賽兒和鄭澤陽媽媽也出門了,雖然王賽兒和鄭澤陽打小青梅竹馬關係好,兩人的媽媽性格卻不太合拍,一個是在文聯工作寫寫小報的文藝母親,一個是保健器材廠叱吒風雲的總經理,處事風格上屬於誰也瞧不上誰,但是誰也不會說……
  
  這是王賽兒私底下透露給江眠的話,今天兩位媽媽攜手一塊出發去學校,嘴裡各自聊著自己孩子的成績,王賽兒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旁邊跟著的鄭澤陽眼神飄忽,倒也沒有太得意。
  
  江眠站在常青藤小區門口左前方,等安莉過來。
  
  「那我們先走了啊。」王賽兒媽媽朝她一嗓子吼。
  
  「嗯。」江眠連忙點了一下頭。
  
  「那三個男孩是不是都喜歡江眠啊。」轉回頭,王賽兒媽媽立馬問女兒,語氣八卦;沒想到江校長女兒小小年紀,就這般有排面,長大了還得了。
  
  王賽兒聽得都快吐血了,抬頭解釋說︰「一個是我們的張班長,一個是我們班很有名的軍校生,他們喜不喜歡江眠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好朋友。還有一個,我也不認識。」
  
  不認識的那個,是跑來替景照煜參加家長會的程明朗。
  
  「——鄭澤陽,你認識嗎?」
  
  鄭澤陽搖搖頭。
  
  「那班上有沒有男孩喜歡你啊?」王賽兒媽媽又問女兒,心直口快,心裡想到什麼就問什麼。反正大人問話孩子,孩子必須回答;不然不是沒禮貌,就是木頭疙瘩一個。
  
  王賽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惱火道︰「……沒有。」
  
  「沒出息。」
  
  王賽兒︰……!!!
  
  旁邊安靜了一會的鄭澤陽媽媽忽得笑了笑,然後將手放在了兒子的肩膀,輕聲細語對兒子說︰「這次模擬考你雖然數學成績回來了,但是語文下滑了十多分,語文不應該是最穩定的一門課嗎?今天家長會我可要好好問問你們的田老師。」
  
  「那你也要問齊老師,田老師又不是語文老師……」
  
  「他是班主任,難道你整體成績下滑他也不管嗎?」雖然是問責,卻聽不出任何責備的意思。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王賽兒和江眠都覺得鄭澤陽媽媽特別好的原因。
  
  鄭澤陽心裡煩到不行,點了點頭,沒有應和。
  
  其實,這世上沒有不強勢的家長,只是表現強勢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常青藤小區左門口,江眠不知道景照煜和張大賀為什麼不去學校,都站在自己旁邊,等會她媽來了,難道她要帶著他們一塊見安莉嗎?
  
  「張大賀,你不去找你爸嗎?」江眠扭過頭問張大賀。
  
  「家長會又不是學生會,沒有我的事。」張大賀大大咧咧地答話,雙手抄在褲袋,目光高抬,掃了掃旁邊的景照煜,同樣甩話江眠,「還有景照煜也在,為什麼你就趕我?」
  
  江眠被問得心底羞愧,微微紅著臉說︰」……因為你長得更顯眼啊。」
  
  「謝謝……不過帥也不是我的錯。反正景照煜不走,我是不會不走的。」
  
  「……」
  
  張大賀一番話,把景照煜和程明朗都逗笑了。
  
  江眠憋了憋,也笑了。
  
  張大賀不解轉動腦袋,不知道有什麼好笑,難不成,他還輸了景照煜不成嗎?
  
  的確,你不輸,是她輸了。江眠獨自往前面走了兩步,同後面的幾個人劃清距離。
  
  張大賀抖了抖腿,發問身姿筆挺的景照煜,說︰「你家長都到了,幹嘛不先去學校?」
  
  景照煜雖然站得直,神色卻很隨意,悠悠回話道︰「對面文具店還沒開門,大概還要五六分鐘老闆才過來。我等開門了,買幾個本子再去學校。」
  
  張大賀︰……勞資信你個鬼啊!
  
  旁邊程明朗笑到肩膀打顫,單手搭在景照煜肩頭,不停笑呵呵的樣子像是女孩子花枝亂顫,景照煜不留情面地撥回程明朗︰「有點家長的樣子行嗎?」
  
  程明朗回正了身子,恢復員警的端正形象。
  
  張大賀呵呵了兩聲︰「景照煜,如果你沒家長,我可以把我爸借你用用,也別找個小弟過來應付啊。」
  
  小弟?
  
  景照煜還沒有回話,程明朗突然擺著臉,開口說︰「張大賀,7月21號夜裡12點,明嶽街道派出所,你在裡面口述了當晚網吧打架鬥毆的全部經過,都忘了嗎?」
  
  張大賀犯怵了,狐疑地抬起眼皮︰「你是那個警官?」
  
  「不是,我是那個警官的……同事。那天我剛好不值班。」
  
  張大賀︰……喔!警官了不起啊……說不定以後他也是!到時候誰是誰的頭還不知道呢!
  
  不過張大賀也不傻,景照煜帶一個員警過來,也不知道故意嚇唬誰……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雖然張大賀一向伸比屈厲害。
  
  張大賀先走了,張老闆西裝革履地從小區大門走出來,瞧到自己兒子在路邊吹冷風,直接過來領走了兒子。臨走前,張大賀也不忘囂張地指向對面的文具店,對景照煜說︰「店開了,你快去買本子吧,快去啊!」
  
  景照煜客氣一笑,沒有理會。
  
  而江眠,仍站在前方兩米處,脖子裹著淺紅色圍巾,從頭到尾連腦袋都端得紋絲不動。只有寒風將她後腦的馬尾輕輕拂動……
  
  他的心,跟著動了動。
  
  「明朗,宗興的事情跟張大賀無關,別太欺負他。」這是昨天景照煜跟程明朗打電話,景照煜對程明朗交代的話。
  
  可是,程明朗還是忍不住,所以剛剛才拿張大賀開涮。宗興不只是景照煜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只要想到宗興那聲崇拜的「程哥哥」,他心裡就難受得厲害。
  
  「程哥哥,員警好考嗎?你覺得我能不能考上員警?」
  
  程明朗反反復復抵住下牙,抿住嘴巴,一聲不吭。
  
  前方,江眠回過頭,看景照煜和程明朗的目光有些復雜,然而更復雜是,程明朗看她的目光。
  
  江眠一直覺得自己有一個不好的潛意識技能,只要心裡有什麼不愉快的預感,這個預感基本都會變成現實。或許這只是著名的墨菲定律,但是不影響她,還是會胡思亂想。
  
  不遠處,安莉急急地從一輛出租車下來。
  
  「今天下雪,路上特別堵,對不起啊寶貝,等久了吧。」安莉對她解釋,緊接著問她,「冷不冷?」
  
  江眠全副武裝,除了沒有戴手套;安莉要將自己的女士羊皮皮手套摘下來遞給她,江眠嫌棄成熟老氣,沒有要。
  
  安莉莞爾一笑,望向了景照煜和……他旁邊的年輕男人。
  
  「你好,阿姨。」景照煜打招呼。
  
  「你好啊,小景。」安莉笑咪咪,又看向自己女兒,不給她介紹一下小景旁邊這位嗎?
  
  江眠硬著頭皮開口︰「他是景照煜的……家長,也是來參加家長會的。」
  
  啊?安莉震懾了,脫口而出︰「您——好年輕啊。」
  
  江眠瞬間腦袋都大了,也怪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他是景照煜的哥哥。」
  
  喔,原來是哥哥……
  
  宗興的事情,安莉已經從江之河那裡知道,也知道景照煜和宗興是同父異母的弟弟,所以眼前這個哥哥,又是什麼關係?
  
  大人看問題總比孩子要具體清透,但安莉不是喜歡管著孩子的媽媽,不是她不想管,而是以前丈夫江之河太過強勢,女兒的事情輪不上她來管。
  
  後面,慢慢地,學會了跟女兒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反而比之前當媽媽更有意思。
  
  她知道,眠兒喜歡景照煜。她也理解女兒為什麼會情竇初開,如果她是女兒這個年紀,也會喜歡上這樣的男孩子,帥氣,聰明,高高大大,還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簡直秒殺其他同齡的高中生。
  
  可是……她和江之河想法不一樣也是一樣的,江之河覺得小景太過算計少了一份真摯之心;而她呢,她只是不希望眠兒受傷。
  
  不過,既然兩人都還沒有點破,作為家長,她也不好操心得太多。
  
  景照煜只是陪江眠等媽媽過來,現在安莉來了,他也不好繼續沒臉沒皮地跟著;前面文具店也開門了,他真的到裡面買了一疊本子和一捆筆。
  
  看得程明朗張大了嘴,只嘆景照煜自己找罪受。
  
  景照煜付錢的時候,冒出一句話︰「我不想以後後悔。」
  
  程明朗窮孩子出身,實在不理解景照煜跟著媽媽享受榮華富貴有什麼好後悔的……但是,這世上的確不是所有人都甘於被安排地過一生,如果註定是雄鷹,就不會選擇做一隻雀燕。
  
  景照煜從小就比他驕傲……除了剛剛在那位江校長的女兒面前。
  
  ……
  
  ……
  
  ……
  
  家長會,除了讓家長從老師這裡瞭解孩子在校表現,也讓老師從家長這裡瞭解孩子在家是什麼樣子,以及他們的家長本身是什麼樣子。
  
  有什麼樣的家長,就有什麼樣的孩子。這是很多老師心底真實的聲音,但是也有很多孩子,表現得令他們詫異。
  
  家長班上座談會結束,是校長禮堂講話。
  
  龍騰中學的禮堂在大操場的正對面,今天下雪又不用上課,江眠他們都來到了操場玩雪。一夜時間操場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新雪,金燦燦的陽光在雪上閃爍著點點白光。
  
  傾斜的樹梢上,也壓著雪,隨著操場上同學玩樂發出的暢快聲,顫顫簌簌地往下掉落。
  
  江眠又被張大賀撲了一臉的雪,冰冷冷的,然後她和王賽兒聯合將張大賀推進了雪地裡。
  
  張大賀倒下之後,鄭澤陽也倒下了,接著是王賽兒,江眠……
  
  「煜哥,給我們拍個照片吧!」王賽兒坐起來往上遞手機。
  
  「好。」景照煜接過手機。
  
  「拍好之後,你也這樣躺下,跟我們一塊拍個吧。」
  
  「好。」景照煜點了下頭。
  
  ……
  
  最後,景照煜躺在了江眠的對面,兩人頭對著頭。江眠看不到景照煜,卻能感受到,他和她距離很近。
  
  近得像是兩片雪花親密觸踫在一塊。
  
  「哢嚓」兩聲,其他同學給他們留下了這張難得的雪地合影。
  
  江眠鼻子凍得通紅,無知無覺,耳朵也冷得彷彿要掉下來,可是她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如同陽光打在雪上,也冷也暖……
  
  突然,她想時間如果可以轉到十年之後該有多好,她想知道最後她和景照煜會不會在一起,他和她的青春,有沒有在高考之後劃分了界限……
  
  也想知道,這張照片裡的所有人,十年之後都好不好……
  
  禮堂裡,傳來了江之河堅定有力的發言稿子,通過廣播,一字一句都落在操場每一位學生的耳裡。
  
  他說:「青春是無敵的,人生是可貴的,所以不管現在你們的孩子是A類生,還是B類生,C類生,都不要輕言放棄!」
  
  「學會接受孩子的不完美,因為你們自己也是不完美的家長,學會發現孩子身上的閃光點;引導他們自己學會做選擇,對自己的人生負責,為自己的未來努力打拼。」
  
  「消除你們自己在生活裡遇到表像問題,偏見,傳統,錯覺,以及工作不順帶來的消極情緒,孩子不是你們的人生希冀;但是等有一天他們閃閃發亮的時候,他們一定會照亮你們的人生,成為你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不管是逆流而上,而是激流勇進,為了你們的孩子,學會做一個無畏又勇敢地家長,不管遇到什麼問題和困難,堅毅、剛強,大刀闊斧地掃蕩一切;同時,從容不迫地吸納生活裡的養分和精華。」
  
  「最後,不要放棄……」
  
  「老師不要放棄最後一名的學生,家長也不要放棄自我修煉,學生更不要放棄自我……競爭是很激烈,所以我們都需要勇氣。這世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魔鬼可以將一顆單純勇敢的人心墮落深淵……不管放棄什麼,都不要放棄生命。」
  
  真相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宗興退學的事,江之河已經寫好完整的報告遞交給教育局,他願意放下校長頭餃為宗興悲劇買單,至於阮秋鳴,他也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唯一能做的,不將阮秋鳴做過的事影響他女兒阮南溪的前途和未來。
  
  江之河在禮堂上的講話,落在操場雪地上每個學生的耳裡,不過大家記住的話卻不同;江眠聽到的重點是她爸的自我檢討,王賽兒重點是即使處在C類生也不要放棄自己,鄭澤陽重點是不要逼迫孩子成為完美小孩……景照煜的重點,只有後面幾句話。
  
  可是,真相真是江之河調查出來的這樣嗎?
  
  ……
  
  ……
  
  ……
  
  寒假結束開學之前,龍海又下了一場雨夾雪,倒春寒比深冬寒氣肆意橫流的時候還要冷春節天氣一直很糟糕,加上節日不允許放炮,路上人煙稀少,整個龍海市彷彿沉浸在無邊無底的深淵……
  
  江睿比江眠小三個月,十八歲生日宴就在年初三。
  
  大年初三這一天,江睿被員警帶走了。
  
  江眠到奶奶爺爺家拜年,書房裡,她被氣到顫抖的爺爺甩了一個巴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0:55 PM

50.chapter50

  高中最後一個新年,江眠原本心情一直都很不錯,原因是她收到了中央音樂學院補考通知。
  
  這是她爸江校長為她爭取而來的額外機會。
  
  不過令她最高興的,並不是她有了這個補考的機會,而是江校長想盡辦法為她爭取了錯過的藝考……她爸真的支持她學習音樂。
  
  當然,安莉也支持她。後面北上補考事宜,已經安排好了安莉陪她……
  
  這個學期剛開學她爸車禍出事,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倒楣的高中生,轉而一個學期結束,她又覺得自己如此幸運。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福禍相依吧。
  
  然而,即使心情愉快也是有起有伏,狀態緊張又迷惘;或許,這也是每一個高中生的常態。但是江眠不害怕,就像她爸說的那樣︰學做一個勇敢又自由的女孩,等獨自踏上未來人生征途的時候,才能劈荊斬刺,無所畏懼。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內心足夠強大,都可以笑傲江湖。
  
  人生有前行,也有後退。前行是鮮花,後退是回家。
  
  所以,今年除夕夜她和她爸一塊寫對聯,對聯內容直接借用了已逝金庸先生的一句名句︰「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忘了一件事,她家江校長也是一個金庸迷。
  
  張老闆下樓來討對聯,因為也喜歡「明月照大江」這一句話,她家江校長就給張老闆新寫了一副小紅字,「明月照大江,狗糧屯滿倉。」
  
  張老闆看了半天,感嘆說︰「也是,一般人家哪有我們家狗子多。」
  
  「大賀呢,不下來玩嗎?」江校長問。
  
  「還在樓上寫作業呢,文化課太差了,請了四個老師,都不夠給他補的。」
  
  除夕夜還在補課,也是真夠可憐的。「不急,慢慢來。」江之河寬慰說。
  
  「還不急,明年6月就要高考了。」
  
  「……大不了,復讀一年嘛。」
  
  「……」
  
  「只要有上進之心,拖一年兩年都不是問題。沒有上進之心,考上重點大學也白搭。」
  
  「……校長您說得太對了!」
  
  江之河還是那個道理一籮筐的江校長,可是江眠就覺得她爸不一樣了。像是同樣熟悉的味道,卻有著不一樣的感受。
  
  大概,這就是所謂做人做事的火候問題吧。
  
  江校長贈送的這副小對聯,張老闆欣喜地拿上樓之後,張羅著貼在哈哈和兩隻崽崽的狗窩小門上。張大賀走出房間瞅了兩眼,瞧著這端正蒼勁的小字,放話說︰「高考結束,你再給我請個書法老師,我也要練練字。」
  
  張老闆覺得自家兒子上進的樣子有些不擇手段……
  
  張大賀仰了仰面,因為競爭很殘酷啊。他說的不是考試上的競爭,而是跟情敵景照煜競爭……上次家長會之前的統考成績出來,他的分數別說江眠看不上他,他自己也看不上自己,簡直連給景照煜提鞋都不夠。
  
  學習這事很難嗎?難道會比喜歡的女孩子瞧不上自己更難嗎?之前不是他學不起,而是不想學!自從端正了學習態度,以及有個清醒的自我認識,張大賀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用王賽兒的話來說,氣質又清爽了一些回來;不像之前,那一身的狗味實在難以形容……
  
  其實……
  
  張大賀這些日子的改變,不只是變狗這兩個月學會了珍惜,也不只是江之河給他找到了適合的人生方向,怕江眠瞧不上自己……這些外在因素,張大賀奮起直追的最大緣由——真心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幼稚。
  
  同時,還覺得自己還挺幸運的。打了那麼多次群架還手腳健全地活著;他如此糟糕不懂事爸媽也愛他;雖然距離高考只有幾個月了,可是他的人生才剛開始……
  
  他還有大把時間修正自己……
  
  不比宗興那個倒楣蛋,什麼機會都沒了……
  
  除夕夜,江眠王賽兒張大賀和鄭澤陽聚在一塊跨年,跨高中階段最後一個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大家一塊許願下了新年願望。
  
  可惜,景照煜不在……
  
  他可能是去了父親家過除夕,或是已經回了G市過年。江眠不知道,王賽兒他們更是不知道。
  
  「原來景照煜也有家啊。」王賽兒口無遮攔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一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令江眠心口像是被蜜蜂輕輕蟄了一下。夜裡,江眠獨自坐在臥室裡的飄窗臺上,半邊臉向外,瑩白的耳垂露在發外。
  
  室內暖氣充裕,燈光明亮,將她抱枕而坐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映在了玻璃窗上。
  
  熱鬧地過完年,她似乎又感到一絲孤獨。轉而,江眠用指甲蹭了蹭飄窗臺上的玻璃……
  
  忍不住,她還是以群發的方式,單獨給景照煜發了一條消息,非常簡單的一句︰「新年快樂。」
  
  然後,盯著手機,眼睛一動不動。
  
  景照煜很快收到了她的祝福,她看到景照煜在手機那端不停輸入,又輸入,一顆心跟著一緊又一緊,直至景照煜也發來了一模一樣的︰「新年快樂。」
  
  江眠噗嗤一聲,自己跟自己笑了起來。
  
  景照煜年初四才回到常青藤小區,他約她後天晚上到天荷廣場見個面,問她能不能出來。後天江校長和安莉還在申市舅舅家,江眠沒有太多猶豫,直接答應了。
  
  然後,她和景照煜約在後天晚上7點見面。
  
  ……
  
  ……
  
  ……
  
  年初二,阮南溪也找上了江眠。
  
  阮南溪又具體地說了宗興的事。因為宗興退學,阮南溪的爸爸阮秋鳴被學校辭退,只能到外面培訓機構做一個輔導老師,阮南溪媽媽仍是待在龍騰中學,擔任圖書管理員。
  
  人生似乎有很多機會,生活卻沒有太多選擇。阮南溪得到復旦大學保送名額。但是,她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
  
  但是,她受到的傷害,她要毫不保留地還給江眠一份。宗興這場意外導致了她爸爸失去了體面的工作,復旦保送名額差點也與她失之交臂,而江眠居然已經有公司找她簽約出道……以後人生只會更輝煌更耀眼,結果江眠還表現得那般無知,那般無辜。
  
  她明明已經告訴她事實,她還裝無知……不覺得真的很噁心嗎?宗興的一條命,為什麼只由她家來買單?
  
  「有些話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跟你說——」
  
  「景照煜接近你就是為了報復你爸退學了宗興……現在我爸已經被辭退了,很快就是江校長了。江眠,你也好自為之吧。」
  
  「對了,再次友情提醒你,不要喜歡上景照煜,他不會喜歡上我們班任何女生。景照煜比我們想像得都要成熟可怕,玩弄人心你知道嗎?」
  
  「不過,如果你已經喜歡上他了——那我只能同情你了。」
  
  ……
  
  信嗎?
  
  阮南溪這些話,她信嗎?
  
  年初二,江眠一個人待在家中寫作業,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臉趴在數學試卷上;腦子混沌地算不出最簡單的代數方程式……她是信阮南溪的話?還是景照煜那句「江眠,我很高興認識你……」?
  
  江眠拉了一會的小提琴,立在窗內。
  
  琴聲聽起來有些憂傷,像是寒號鳥在寒風裡可憐地低鳴嚎叫……
  
  江眠仍是相信景照煜的話,從小到大,她從來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以及內心的感覺……
  
  但是,江眠也沒想到,宗興的事會與江睿有關。
  
  年初三,江睿在十八歲生日宴上被帶走。中午爺爺在客廳接到二叔打來的電話,掛上電話之後,爺爺便面色發青,像是心口病犯了;捂著胸膛起不了身。
  
  江眠很著急,然後聽奶奶的吩咐上樓拿藥,腳步匆匆,心跳鼓鼓。
  
  樓下爺爺拍著胸口對奶奶說︰
  
  「之楚說是眠兒的男朋友陷害了睿兒!」
  
  「我們的睿兒為什麼好端端會被帶走!」
  
  「我們家到底造了什麼孽!」
  
  「我們家到底造了什麼孽!」
  
  「……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江眠一邊上樓找藥,一邊聽著爺爺對奶奶說的話,隱隱約約覺得家裡出大事了,事情可能還跟自己有關;可是沒有比爺爺的健康更重要,她取了藥下樓,伸手扶爺爺,爺爺卻朝她揮來一個巴掌……
  
  巴掌落下的時候,江眠整個人都是懵的,耳朵不停嗡嗡地響,一時之間什麼都聽不到,像是聾了一般。
  
  這是,江眠第一次被打巴掌。
  
  她爸雖然對她嚴厲,卻不曾打過她……別說是一巴掌。
  
  她想,幸好江校長要陪安莉回舅舅家,只有她一個人來了爺爺家……可是,她又想如果此時,她爸在該有多好啊……
  
  他肯定能攔住爺爺的憤怒。
  
  江眠捂著發脹的左臉,一動不動,反應過來之後委屈又難堪,但她還是要問個明白,控制著即刻決堤的眼淚,她僵硬著脖子問道︰「爺爺……你為什麼要打我?」
  
  「你——你說……是不是聯合外面的男人,欺負睿兒!」爺爺指著她的鼻子罵。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江睿是你的弟弟啊,你為什麼每次都要對付他!」
  
  「你居然把你的弟弟送進局子裡,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
  
  爺爺的怒火和指控,江眠只能不停地搖頭否認,最後一個人離開了爺爺家。前面奶奶給她的紅包,她從口袋裡拿出來放在了桌上。奶奶罵罵咧咧,責備爺爺怎麼能打孩子,就算眠兒做錯了,也不能打她啊。
  
  她什麼都不想聽,憋著臉,咬著唇,從江家別墅走了出來……
  
  江睿被員警帶走,事情可能跟景照煜有關,二叔和爺爺認為是她聯合外人害了江睿……
  
  夜裡,江校長和安莉收到江睿被帶走的消息提前趕了回來,江眠待在房間聽著兩人在客廳的說話聲。
  
  「我去看看眠兒……」
  
  「眠兒可能睡著了。」
  
  「你們家阿姨前面給我打了電話,說今天眠兒在爺爺家受委屈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委屈……」
  
  「受委屈,眠兒受什麼委屈?」
  
  「我怎麼知道,阿姨支支吾吾就是不說,所以我才要問問眠兒……總之你們家都不是人,把江睿寵得無法無天,現在好了吧,事情兜不住吧,員警還是找上了門!簡直是罪有應得!」
  
  「我真沒想到砸到宗興的人,是江睿……明明網吧打群架江睿不在場,是張勇峰而為,關鍵張勇峰也承認了……」
  
  「呵……你弟弟江之楚是個什麼人你不清楚嗎?為了給孩子擦屁股什麼事做不出來?怕員警繼續查案,查到自己孩子,就找了那個張勇峰做替罪羊好趁早結案,害了一個孩子不夠,還要害另一個孩子!你們江家,真夠厲害的……」
  
  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江眠將臉深深地埋在被子裡。
  
  外面,安莉還在惱火︰「明天,我一定要問問眠兒,她在你們老江家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被窩裡,江眠眨了兩下眼睛,然而眼眶乾澀,已經流不出眼淚來。
  
  ……
  
  ……
  
  ……
  
  第二天,江眠赴約景照煜的時候,戴了一頂毛線帽子,脖子圍著可以包裹半張臉的同色圍巾。春節假日天氣仍是陰沉,可是天荷廣場行人很多。
  
  彷彿一半的龍海人都擠在這個廣場上。喔,想起了,今天天荷廣場有一場燈會節目……
  
  景照煜所在的位置後面是一排抓娃娃機,邊上還有兩台最新擺放上去的口紅挑戰遊戲機,每一台機器都響著,亮著,鬧著他。可是,他仍選在這個熱鬧的街頭,等江眠過來。
  
  他中午就來到了天荷廣場,下午就在對面的新華書店坐著。
  
  直至夜幕降臨,寒風蕭瑟,廣場亮起的燈光和逐漸增多的人群增加了春節特有的喜慶。
  
  口紅挑戰機器前有一對年輕情侶已經玩了好一會時間,可惜男朋友屢試屢敗,最後也沒有為女朋友贏得想要的獎品。女朋友沮喪到不行,拉著男朋友氣呼呼離開。
  
  臨走前,告訴不解風情的男朋友︰「不是我特別喜歡口紅,是每個女孩子都喜歡口紅!尤其我說的那款,每個女孩都想要好不好?」
  
  江眠過來之前,景照煜一個人玩起了口紅挑戰機上的遊戲,遊戲很簡單,卻不好通關,他試了幾次,也是屢試屢敗。
  
  今天,他心情其實有些忐忑,需要做點事情平靜自己的情緒。因為事情終於結束了,他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江眠。
  
  然而,江睿畢竟是江眠的堂弟……
  
  為了得到剛剛那個女孩說的那根口紅,景照煜嘗試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在十幾次之後,彎下腰從機器裡取走了口紅。
  
  他輕扯了一下嘴巴,呵出一團白氣。然後,將口紅放進了外套的口袋。
  
  口紅很輕,彷彿沒有重量,中間景照煜伸手摩挲了兩次,確定它還躺在他的口袋裡……
  
  入夜之後,行人越來越多,城市變得朦朧,火樹銀花點綴了廣場上的節日氣氛。
  
  江眠來得很準時,剛好七點整,穿著大大的羽絨服立在他前面,雙手揣在口袋,圍巾將她的臉捂住了一半,身姿筆挺,眸光安靜;然而樣子看著仍是有些單薄。
  
  莫名的,景照煜胸口一縮,像是灌入這條街最冷的風。
  
  而後,江眠輕輕抬起頭,兩人視線相撞之後,頓了頓,她用沙啞的聲音朝他打了個招呼︰「……景照煜,我來了。」
  
  如何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遠了……如果你們曾走得很近,不用發現,只要一個眼神就知道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1:01 PM

51.chapter51

  廣場上五彩繽紛的花燈將周圍建築籠罩在一片淺橘色霧靄裡。風一湧又一湧吹來,帽子底下的長髮胡亂飛舞……
  
  江眠包裹得嚴實,感覺不到太大的冷意。
  
  但是,她腳心卻有些麻;像是錐子一樣紮在地上。
  
  景照煜也有些沉默,整個樣子不像往日那般恣意雅痞,沉靜堅毅的模樣似乎更貼近他原本的樣子,唯有一雙漆黑幽深的眸子裡,仍讓她有兩份熟悉感;
  
  熟悉裡,藏著一份捉摸不透。
  
  不過,江眠決定放棄了,不願意再瞭解了。本來,她就應該把重心放在學業上,不應該偏了自己的心意……
  
  微微撇過頭,她將泛青的右臉轉向景照煜看不到的一側。雖然,她已經用圍巾特意擋了擋,不仔細觀察肯定發現不了。加上廣場彩燈斑斕,別說她右臉只是有點泛青,就算青一塊紅一塊,景照煜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側頭這個動作,只是她內心的抗拒才有的下意識反應。
  
  「前面有一家主題餐廳,我過來的時候看到覺得還不錯,要不要去試試看?」景照煜微笑著提出請求,眼裡壓著期盼和緊張。
  
  因為忐忑,就有期待;因為不安,就會緊張。
  
  江眠卻告訴他︰「我已經吃過了。」
  
  「嗯……那我們找個熱飲店吧?」
  
  「……」
  
  江眠直接搖了搖頭,面朝面前人,莊重又歉意地開口道︰「我等會就要走了……我媽還在前面等我——」
  
  景照煜完全一怔,收住了話。
  
  江眠繼續說︰「我過來只是跟你說一下,你弟弟的事,很抱歉,是我們家不對……對不起。」
  
  景照煜沒有反應。
  
  沉默,還是沉默。
  
  江眠道歉的話語說得十分誠懇,略帶鼻音的沙啞聲腔,冷冷緩緩,滿滿當當全是遺憾和難過;景照煜眼裡氤氳著許多的話語,望過去又是一片靜若止水。
  
  對不起。
  
  他等了一個下午,結果……等來是她對他的道歉。外套口袋裡,還藏著他玩了幾十次遊戲才得到的一管口紅。
  
  「江眠,宗興的事,跟你無關。」景照煜開口道。
  
  江眠搖了下頭,沒有話。怎麼會跟她無關,她爸退學了宗興,宗興才會到網吧打工,然後宗興也是在江睿惹禍之下受了傷……
  
  事實,她的確什麼也沒有做……可是事情如果真的跟她無關,為什麼爺爺的巴掌會落在她的臉上?她也希望事情從頭到尾都是誤會一場,然而她已經從安莉那裡瞭解到了所有的事實——
  
  宗興的事,沒有誤會,只有真相。
  
  對不起,她很羞愧,但她也有她的驕傲……
  
  原本,路上過來的時候她還想問一問景照煜︰他是不是因為宗興的事故意跟她交朋友,現在立在他跟前,她又覺得沒有再問的必要。
  
  因為,存在在她和他之間的也不是什麼誤會,而是事實。
  
  ——江眠,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你呢?
  
  ——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
  
  之前好多次,她都覺得她和景照煜很有緣分,現在撥開緣分這層皮,她和他只是因為她的弟弟和他的弟弟才交集在一起;難免有些遺憾,她和景照煜之間的緣分,只是一場交集……
  
  「景照煜,我走了。」江眠再次開口,像是前面輕輕說出那聲「景照煜,我來了。」
  
  景照煜抬了下眼皮,心裡猛地一縮,然後找了一句話︰「你後面是要北上考試了嗎?」
  
  「嗯。」江眠點頭。
  
  「那……祝你考取好成績。」
  
  「嗯,你也一樣。」江眠嘴巴終於蠕動了一下,「也祝你再考個好大學。」
  
  「謝謝。」
  
  「……」江眠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快速轉過了身,迎著風走向了街口。背後是,廣場亮起璀璨的燈火。
  
  照不亮小城的迷茫,也照不透彷徨的人心。在江眠轉身的一瞬間裡,一種濃烈的情緒從心底升起,可是很快。
  
  又消散在了空中。
  
  周圍靜悄悄地,沉寂了下來。
  
  ……
  
  景照煜堅硬地站著,紋絲不動,目光筆直地跟著江眠離開……眼神莫名遙遙地,像是兩顆隔著銀河的星,清冷得看不到光。慢慢地,他收了收捏在掌心裡的口紅,顏色同最後殘留在他眼底那抹淺紅色背影一模一樣……
  
  也都一模一樣,印在他的心上……
  
  她對他說了兩聲對不起,然而很抱歉,他不想說這話。
  
  眼眶似乎有些刺痛,景照煜伸手擋了一下眼,眨了一下眼,總覺得風往他眼裡吹進了沙子,十分不舒服。
  
  ……
  
  江眠回到了車裡,安莉坐在駕駛座,等著她。默默地,安莉朝她伸出了手……江眠倔強了好一會,直到安莉撫上她的頭。
  
  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眠兒,你做得很好。」安莉說,給予自己作為一個媽媽的肯定。然後,摘掉了繞在女兒臉上的圍巾。
  
  江眠轉過頭,漲紅著小臉。
  
  慢慢地,安莉將女兒擁入懷裡,下巴溫柔地抵在女兒的頭頂,接著說︰「告訴你一個你爸都不知道的秘密……媽媽第一次失戀的時候,哭了三天三夜。」
  
  「你第一次戀愛不是跟我爸嗎?」江眠狼狽地抬起頭,哽咽地問。
  
  「那是騙你爸的,你媽第一次戀愛在初中,當時根本不認識你爸。」
  
  「好早……」
  
  「嗯,媽媽是比你早熟一些。」安莉故意說笑。
  
  江眠又哭又笑,她原本真的很難過,心口像是被什麼堵住憋得厲害,直到在安莉懷裡壓抑著痛哭出聲。然後,她又覺得現在也挺好的,這個世界除了正義和善惡並沒有明確的立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也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她有,景照煜也有。
  
  好一會,江眠抬起臉,哭著強調說︰「我不是失戀……」
  
  「呃,算是啦……反正都是一種心痛的感覺,對不對?」安莉又說,輕笑的樣子很過來人,但沒有任何打趣。
  
  她是媽媽,但她也是從女孩一路長大,然後再變成一位媽媽。對於孩子青春時期的心動,她向來很能理解;可是昨晚她和江之河還是找了女兒談了一次話。如果眠兒再大一些,景照煜再成熟一些,她和江校長都不會過多干涉。相信他們自己也能處理好問題,即使兩人中間隔著江睿和宗興的案件。
  
  但是,現在不行,真的不行……作為父母,她和江之河必須引導眠兒把重心放回到學業上。有時候,感悟一下心痛,何嘗不是一種長大?
  
  安莉和江之河想法達成一致,不過今天陪女兒來見景照煜,卻是她和眠兒兩人的秘密。今天下午眠兒發燒了,原本她是帶眠兒去醫院掛水,路上眠兒對她說了景照煜約她見面的事,安莉就決定帶女兒去醫院之前,先帶女兒來一趟天荷廣場。
  
  即使沒有了赴約的心,還是要過來對那個等著的男孩說聲對不起……即使不知道他起因為什麼跟自己做朋友,還是很高興認識對方……
  
  年輕孩子的喜歡真的很純粹,大人根本沒有理由嘲笑什麼。可是,成長又是一件具體到規範未來人生的事情,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稍不注意,就可能偏離了初心。
  
  ……
  
  ……
  
  ……
  
  沒有了家人的庇護,江睿在警察局承認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因為張大賀在學校常常讓我沒面子,那天知道張大賀蹲在網吧打遊戲,我就安排張勇峰切斷了張大賀那台機子的網線……」
  
  「張大賀很不怕事,因為張勇峰挑了事,後面一夥人自然就幹架了。」
  
  「張勇峰是我的小弟,他家特別窮,肄業在家也沒有人管他,他又不想去廠裡做流水線,我就安排到我家的青荷一品餐廳做事,每月給他發工資。不過他不做服務員,就做我的手下,為我辦事情。不然他就待在店裡打打遊戲,很輕鬆……」
  
  「我爸也知道這事,說過我幾次,但他也不太管我。反正我們家也養得起,只要我不做太出格的事情都可以……」
  
  「家裡唯一管我的人,就是我的大伯,在網吧打架前兩天大伯還罵了我,所以那天我也不想再惹事,沒有參與群架鬥毆裡。」
  
  「但是張大賀太倡狂了——」
  
  江睿回想那晚,為了將自己置身事外,他獨自來到小巷對面的筒子樓,站在二樓的公共長廊,偷偷觀看樓下雙方幹架的場景。
  
  張勇峰對張大賀說︰「只要你到學校跟我們的江少道個歉,今天我們就放過你!」
  
  張大賀哈哈大笑,回話︰「江少是誰,不會是那個腦子有屎的慫包江睿吧……」
  
  後面,他們繼續鬥毆……
  
  「宗興跟你們無關,也沒有參與你們一夥人的鬥毆裡,你為什麼會傷害他!」即使已經從張勇峰那裡知道真相,程明朗還是要問一問江睿。
  
  「因為那是一個意外……」
  
  「我本要對付的人,不是宗興……是張大賀。」
  
  「是宗興,他倒楣……」
  
  他跟宗興無冤無仇,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對付他,他除了知道宗興是那家網吧的網管,根本不知道宗興是誰,也不知道宗興之前就在大伯的學校讀書,被退學沒有多久……那天夜裡下著大雨,宗興和張大賀穿著同一款藍色T恤,兩人身高也差不多,人群裡他看到一道藍色身影掠過,衝動之下,就把長廊上的花盆推了下去……
  
  「框當」一聲,花盆落下的時候,江睿覺得自己變成了魔鬼,把自己嚇得膽戰心驚……可是,張大賀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同樣也是惹是生非,每天除了打架就是欺負同學。
  
  「我……」江睿說到一半的時候,哭了。
  
  他也沒想著砸中張大賀,他就是想嚇嚇張大賀……誰讓張大賀罵他慫包!
  
  他只想將花盆落到張大賀面前,嚇得張大賀來一個尿失禁……
  
  哪想到花盆落下來,真的砸中了人,砸到的人不是張大賀,還是別人……前頭還在巷子裡英勇幹架的張大賀,早早騎上單車逃出了巷子。
  
  後面,員警就來了。
  
  網吧老闆報了警,張勇峰在警局供出了張大賀,後面張大賀也進了局子……因為張大賀還是一個高中生,中間打架還傷了一個人的胳膊,對方家長鬧大了,張大賀就被五中退學了。
  
  但是,宗興爸媽沒有鬧。
  
  「他們家太老實了。」江睿說。
  
  那天宗興也去醫院包了幾針,沒有太大關係,這事就不了了之;那個花盆沒有人知道是他故意砸下來,宗興本人也以為是風刮下來。
  
  ……
  
  原本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花盆砸落導致的後期淤血影響了大腦視覺神經,宗興眼睛瞎了……然後,宗興的哥哥從軍校退學回來調查真相,似乎得知宗興眼睛出事不是偶然事件導致。
  
  這是景照煜有意放出的消息,江睿聽到消息的時候也有些害怕,不過張勇峰很講義氣地朝他拍拍胸膛說︰「江少,這事我給你兜著。」
  
  他想想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就算張勇峰不會替他兜著,他爸也會讓張勇峰替他兜著……後面他爸的確這樣做了。
  
  張勇峰家裡窮,花錢還大手大腳,如果背鍋一次能得來一大筆錢,對張勇峰來說也是很划算的一件事。這個世界向來這樣,窮人家孩子惹事自己買單,有錢人家孩子惹事,家人買單。
  
  甚至,還可以找人頂罪。
  
  本身,這件事就是一個意外,即使坐牢也判不了多久。每個胡作非為的孩子,其實也清楚著闖禍和犯罪的邊界線。
  
  張大賀清楚,張勇峰清楚,江睿也清楚……可是,衝動之下,闖禍就很輕易地變成了犯罪……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江睿在警局悔恨地道歉。
  
  「但是,宗興死了……你跟誰道歉?」程明朗冷漠地反問江睿。
  
  江睿眨了眨眼睛,眼底全是迷茫……
  
  ——
  
  宗興事件重新調查,七月份龍海高中生鬥毆事件也需要再次翻出來,張大賀又被號召進了警局,不過宗興事情跟他沒太大關係,只需要在他在新的調查書上簽個字。
  
  因為他也是鬥毆事件的參與者。
  
  「我這一簽字,會影響我考警校嗎?」張大賀很謹慎,抬著頭詢問程明朗。
  
  程明朗今天脾氣不好,黑著臉說︰「難道影響你考員警,你就不簽了?」
  
  張大賀動了動嘴巴,還是乖乖地簽字畫押。
  
  「別再惹事,你這小子真的福大命大,回去之後好好讀書,懂得珍惜知道嗎!」程明朗徒地提高音量,眼睛也紅了一圈。
  
  「嗯,知道了……」
  
  張大賀自然知道了江睿和宗興的事,還知道江睿那個花盆本來要砸的人是自己,得知真相之後他心底的滋味也不是一般的復雜。
  
  不過,如果花盆砸的人是他……他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嗎?
  
  「其實,如果花盆真砸到的人是我……就沒什麼事了。」張大賀對程明朗說道,頓了頓,說出一句十分扯屁的話,「我小時候練過鐵頭功,砸不壞……」
  
  程明朗︰「滾!」
  
  張大賀︰「所以你快告訴我,我這一簽字,到底影不影響我考警校啊!」
  
  「……有本事真考到警校再說!」「高考數理化成績最少450分!知不知道?」程明朗又丟出一句。
  
  張大賀呵呵了兩聲,打量著程明朗的警服,笑了兩聲︰「仔細一看,你身上這套衣服還挺適合我的。」
  
  程明朗︰「……」
  
  因為江睿的案子,張大賀和江之河一塊走出明嶽派出所,最後兩人又來到明嶽小區,宗興家。這附近,還有一家烤腸攤很好吃。
  
  ……
  
  江之河下來的時候,張大賀立在烤腸攤子前買烤腸,他買了四根,打算請江之河吃一根。
  
  「我不吃。」
  
  「不吃算了,我帶回去給家裡的狗。」
  
  「……」
  
  江之河笑了笑,靜默了一會,將手放在張大賀的肩膀,神色沉重地商量說︰「答應校長,努力做個好男兒,知道嗎?」
  
  張大賀別扭地抬了抬腦袋,反問江之河︰「什麼才算好男兒,每天為民除害,見義勇為?」
  
  江之河︰「不用那樣,只要你以後能對自己負責,對家人負責,對自己的工作負責,就已經足夠了。」
  
  「扯屁!」張大賀不屑回話,「那是一個人……都該做的!」
  
  可是,這世上大多人都沒有做到……
  
  還有,他已經重新做人了,不要再嘮嘮逼逼了好不好?宗興的事,他也很愧疚好不好?可是他就是福大命大,能怎麼辦!而且他也當了兩個月的狗……
  
  兩人佇立在烤腸攤前,老闆還在不停磨蹭,動作慢到令人受不了,張大賀深深吸了一口氣,很想提醒老闆動作利索點,吸了吸油煎的香氣,最後換成了更為禮貌的兩句話——
  
  老闆,你慢慢來,只要給我烤熟點。
  
  還有,多給我加點辣椒,變態辣那種!
  
  天氣突然下起了霧,霓虹艷艷,整條街也在入夜之後喧囂起來,路口的街頭每一家門店的招牌廣告燈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灰濛濛的光亮底下,張大賀一口咬下半截烤腸。
  
  江之河瞅了眼︰「不是剛跟你說,要對自己負責嗎?」
  
  張大賀︰「……」
  
  「吃那麼多垃圾食品,也是對自己的不責任!」
  
  張大賀︰……江之河,你這個老男人,真是煩得很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1:08 PM

52.chapter52

  努力的意義是什麼?奮鬥的動力又是因為什麼?
  
  大多時候並不是為了打敗別人,而是贏得自己……最終,人都是要自己跟自己較量。
  
  春節假期結束再次開學,就是高三全年段學生的百日誓師大會。
  
  龍騰中學校園內不管是教室外的長廊,還是自習室,操場,甚至食堂外牆……都掛上了勵志的橫幅,那一條條大紅色橫幅,醒目又激勵人心的標語,刺激著每個衝刺高考的高三學生。
  
  「拼洪荒之力,圓青春夢想。」
  
  「勤一載春秋,搏一生無悔。」
  
  「更積極,更執著,更專注!」
  
  「十年寒窗磨利劍,六月沙場露鋒芒!」
  
  「機遇和挑戰並存,理想和奮鬥齊飛。」
  
  「英雄少年,不忘初心;衝刺百天,我必成功!
  
  ……
  
  還有高三九班前面黑板上方的八個紅字︰「你的奮鬥終將偉大!」;後面黑板,有些輕微強迫症的田長勝反復瞧了瞧,總覺得上方空著不太舒服,很快也添上了八個大字——
  
  「爭分奪秒,乘風破浪。」
  
  高考就像是一隻從沉睡中乍然醒來的巨型猛獸,不管迎戰的人興奮還是害怕,準備充分,還是連必考單詞都沒有背完,它終將以不緊不慢的腳步朝著百萬高考雄獅隊伍一點點逼近……
  
  不過,也有一些還未準備充分的同學也舉起勝利的旗幟要與它決一死戰。比如我們的張大賀同學……因為也只有他,需要用決一死戰這個詞來形容。
  
  或是,背水一戰?
  
  6月6號傍晚六點,田長勝立在教室前方的講臺上再次交代重點:「記住明天你們要帶的東西了嗎?筆,身份證,準考證,尺子,橡皮……」
  
  「記住了!」異口同聲的回答。
  
  「總之……大家都別忘了!」田長勝也被自己煩笑了,最後揮揮手,讓這群孩子提前放學回家回宿舍,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早回校決戰高考。
  
  江眠算是最後一波離開教室的,臨走前同學之間相互祝福打氣;除了不需要高考的阮南溪,已經不在班上……
  
  很多人羨慕阮南溪,也有很多人議論她,好的壞的都有。江眠大多都是從王賽兒那裡聽說,她原本以為阮南溪在班上人緣很好,事實好像並不是這樣。
  
  就像江校長說的,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得人心,要看他離開的時候大家對他的評價和議論,而不是面朝著他說出的褒獎和讚美。不過,江眠覺得他人的評價和議論,褒獎或讚美都像是過眼浮雲,最重要還是自己如何看待自己……
  
  王賽兒說她的心態很適合當大明星,建議她高考結束立馬簽約唱片公司,一定能夠大紅大紫,到時候她就給她當助理滿世界跑火車吹牛逼;關於有唱片公司找她簽約這件事,江眠總覺得王賽兒比她還要興奮。
  
  不過,她對自己的規劃,還是參加高考,然後到中央音樂學院繼續進修。
  
  還有,王賽兒對她的遐想,怎麼更像是兩人組團唱二人轉呢?
  
  對於網上成名這件事要說完全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但是江眠覺得自己並不像王賽兒說的那樣,適合當藝人。目前為止她僅僅只是喜歡音樂,夢想做一個自由的原創音樂人。
  
  不過搞原創,自然也希望自己的音樂能得到關注。但是,她現在還沒有作品,想什麼大紅大紫呢。
  
  ……明天就要高考了。
  
  春節回來這個學期,似乎結束地特別快,也有些匆忙;每天不停地考試,不停地聽著各科老師分析著一張又一張的試卷。
  
  沒有一點的空閒時間。
  
  中間,安莉帶她北上報考了中央音樂學院歌唱演奏和作曲理論這個專業。她的專業分數已經通過,後面的高考文化課成績更是不需要擔心。
  
  王賽兒說她是班上除了阮南溪,最輕鬆的考生了。
  
  最輕鬆的考生,江眠承認,不過她沒打算就此放棄隨便考個成績。所以該練的題同樣練,該上的課照樣上。她也期待自己最終的高考成績,就算對自己三年努力做個交代。
  
  所以有時候,江眠在心裡有點唏噓阮南溪,阮南溪比她更努力,就算得到了保送名額,為什麼不參加一下高考?難不成,高考只是為了考個好大學?
  
  不過,大家議論阮南溪的事情並不是阮南溪得到了復旦的保送名額,而是上個月有個叫夏萌依的女孩來龍騰中學當眾甩了阮南溪一巴掌。
  
  後面,阮南溪就沒有回校上課了。
  
  沉重的高考壓力,仍是阻擋不了同學的八卦之心,關於阮南溪為什麼會被外校女生甩巴掌,大家眾說紛紜。有人說阮南溪欠了對方錢,有人說阮南溪搶了對方男朋友……
  
  唯有當場聽到的同學,好像是夏萌依控訴阮南溪將女孩子之間的小秘密任意傳播……
  
  這……姑且也可以算作是,禍起蕭牆吧。
  
  這世界很大,需要努力才能看到它更大的樣子,然而有時候又很小,事情總是一件牽連著一件。
  
  這個學期,田老師又打亂了班上的座位,她換了座位,景照煜也換了座位;她和他,座位距離遠了,關係也生疏了。
  
  男女同學之間,如果兩人突然熟起來,即使多講兩句話也會被同學們善於洞察的眼睛發現;可是關係一旦變陌生,整個學期都沒怎麼講上話,反而不會被注意到了。
  
  其實,江眠在班上時間也不多,前面都在北京考試。後面回來,她和景照煜座位就分開了,不再是前後桌。
  
  她和張大賀反而坐得很近,她高考壓力小,就每天給張大賀講講題。
  
  這個學期,最努力的人就是張大賀,用她爸江校長的話來說,就像一頭小蠻牛要將書本撕碎了似地學!用張大賀自己老爸張老闆的話來說……上進的樣子實在有些不擇手段。
  
  不過,進步的速度同樣也是令人驚喜。
  
  「女孩貴在堅持,男孩強在爆發力。」這是田老師的一句總結,也是對張大賀這個學期表現的一份肯定。似乎只要努力,不管那種方式的努力,都是可以獲得果實。
  
  不過,張大賀這樣努力也是有緣由的,他參加警校體能的測考,成績全是最優的那一檔,所以,他更不能被文化課拖了後腿。
  
  之前景照煜跟張大賀一塊填報了警校提前批的申請表,然而最後還是放棄了。江眠不知道原因,但是覺得景照煜做任何選擇肯定都有他的理由。
  
  如果她是班上最輕鬆的考生,他一定是最讓人放心的考生。當然不是說他有過一次高考的經驗,而是他總是那樣目的明確,信念堅定……
  
  景照煜已經不住在常青藤小區,王賽兒說他應該住到了明嶽小區。江眠知道,那是宗興的家。
  
  記得上個學期有次補習課結束乘坐公交回來的路上,景照煜跟她說起︰其實他親生父親那邊也不算是他的家,所以他才獨自住到常青藤小區。
  
  她無知地問他︰「那你的家在哪兒?在G市嗎?」
  
  景照煜想了好一會,告訴她︰「在以後啊。」
  
  然後,她的心跟著揪了一下,即使景照煜是一臉愉快地告訴她答案。
  
  傍晚,她,王賽兒,鄭澤陽一塊回到常青藤小區,鄭澤陽坐在單車上對她們說︰「江眠,賽兒,明天我們都加油啊!」
  
  她點頭,王賽兒卻甩了鄭澤陽一張喪臉︰「江眠根本不需要加油,但是你跟我說加油,有用嗎?又不是跑步比賽,加油有個屁用。」
  
  鄭澤陽咧著笑︰「那你別緊張,慢慢寫。」
  
  王賽兒更有意見了︰「那完了,等大家交卷了,我還空一大半。」
  
  鄭澤陽被王賽兒回得無語,加重了語氣︰「我的意思是,讓你仔細點,不要馬虎;尤其審題要認真,不要看偏了!」
  
  終于,王賽兒沒有再拌嘴,點了下頭說︰「……喔,知道了。這事田老師已經反復交代了一百遍了!」
  
  江眠抿著唇笑了笑,朝賽兒和鄭澤陽揮了一下手,騎車回到了25號樓。
  
  莫名,江眠覺得即將高考的內心情緒,居然有些澎湃;像是立在錢塘江觀潮,一波下去,一波又上來。
  
  電梯裡,她遇上了張大賀。
  
  像剛剛鄭澤陽交代王賽兒的話,她也對張大賀說了一遍,其實,也不是真為了叮囑什麼。總覺得這些話,像是一種祝福。
  
  她真的非常希望張大賀這次高考順利,超常超常超常發揮一次,文化課分數達到警校最低要求;當然她也相信張大賀最終一定能考上警校,就像看一部超級英雄的電影,堅信大賀一定變成一個威風凜凜的正義員警,神警雄風,雷霆出擊!
  
  「嗯,基本沒問題……我心裡挺有把握的。」即使心裡打鼓,張大賀也是一副很勝券在握的臭屁樣子。
  
  江眠點點頭,不再多說,走出了電梯。
  
  「江眠——」張大賀突然在她後面叫住了她,欲言又止。
  
  江眠回過頭,輕輕眨了下睫毛,明妍的神色捎著一絲迷茫,隨即笑著問︰「還有事嗎?」
  
  「有。」張大賀抬了抬下巴,一臉篤定的桀驁,「等考完了,我再對你說。」
  
  「好吧。」江眠收了收笑意,扭回了頭。
  
  不管是少男心思,還是情動的小火苗,在高三最後一個學期裡張大賀學會了克制……確切地說,他懂得將洶湧澎湃的感情暫時壓抑下來,然後化作高考沖刺的動力。
  
  不過,他的「情敵」景照煜是放棄了嗎?
  
  難不成,景照煜被他奮起直追的勢頭嚇住了?主動棄權了?雖然感覺不太可能的樣子……不過嘛,追女孩子最重要是什麼,不是靠魅力,也不是靠技巧,而是持之以恆的決心,以及要有撿漏的好運氣!
  
  說不定,高考之後,江眠就被他追走了,然後快快樂樂地結伴奔跑在綠草如茵的草坪上……人民警察和人民的音樂人,真是怎麼想怎麼般配。作為心裡向來不藏事的人,高考結束之後表白江眠,已經是張大賀藏得最久的一個秘密了。
  
  總之,高考之後再不表白,他一顆騷動的少男心都快要爆炸了!
  
  爆了!
  
  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1:13 PM

53.chapter53

  當高考徹底結束的那一刻,心裡想的是什麼?
  
  兩天時間的緊張考試,在考完最後一門英語放下筆的時候,江眠望向窗外,想到的是安莉說的話︰等高考結束,真正意義上的青春學生時代也結束了。
  
  噢。要結束了啊……
  
  然而,同樣放下筆的這一刻,王賽兒的想法很簡單,還很興奮,跟大多數考生一模一樣——「這次的英語卷子好像一點也不難?簡直是So easy!」
  
  鄭澤陽呢。
  
  簡單兩個字︰「哎呀!」
  
  對,就是一聲簡單的「哎呀」,心裡也不知道是高興多一點,還是惆帳多一點。
  
  景照煜呢。
  
  除了平靜還是平靜,視線往外面一掃,目光落在遠處操場枝幹繁茂的梧桐樹,一顆心彷彿被寬大的葉子擋住了一半。原本他覺得高考兩次,一次為自己,一次為宗興,現在明白兩次都是為了自己……
  
  時間過得真快,尤其是這個學期。他軍校退學回來為了兩件事,一是為了宗興,春節期間宗興的案件已經調查清楚;二是再次高考,現在也徹底結束了。
  
  目標明確的人,有時候挺煩事情都完成的這一刻。好像從頭到尾,他都為了目標活著;然而,即使目標一一實現,也有一些脫離計劃以外的事情和變化。
  
  比如他的感情,心意,甚至堅持好多年的人生理念。
  
  張大賀和景照煜同一個考場,終於完成他最差勁的一門英語,雖然很多題目他都是貫徹「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這個專屬學渣的應考秘笈;不過真考完了,什麼惆悵遺憾絕望統統沒有,唯有一聲︰臥槽,勞資終於解放了!
  
  離開考場,他跑到男廁所,一番暢快的紓解之後,轉了轉發酸的脖子。真是憋死他了!為了在英語作文答題紙上多寫上兩個單詞,他連廁所都沒捨得上……
  
  考試結束,大家陸陸續續回到班上,雖然後面還有一場同學告別會……大家還沒有正式分別,不捨的感覺已經油然而生。
  
  「最後站在這個講臺上,老師想再跟你們說兩句。」田長勝立在講臺上,面朝他們道,仍是勁瘦筆挺的身姿。
  
  大家安靜下來,開始聽田老師講話。
  
  田長勝︰「第一,不管這次你們考得如何,都不要有過度起伏的情緒問題,不管如何都是身體健康最重要!考好了,一切也只是剛開始,考砸了,也還有重新努力的機會。大不了,像景照煜那樣,再考一次。」
  
  田老師說得幽默,班上同學不管坐著,還是站著,都笑了起來,笑聲明朗又清晰地傳到了教室外面。好像,不只他們高三九班,其他班級也都在笑,在沸騰,在釋放著壓抑已久的情緒。
  
  臺上,田長勝繼續說︰
  
  「但是,離開高中,等你們上大學,參加了工作,田老師希望你們可以一直保持不驕不躁的好心態;不管處理學業還是工作上的事,都盡量謙虛,盡量堅持,盡量從容;進入社會之後或成功或普通,都盡量做一個……好人!因為你們是我帶過——最好的一屆學生!」
  
  最好的一屆學生,田長勝加重語氣說了出來。
  
  班上情緒沸騰,回應著田老師的話。
  
  「最後,田老師在這裡祝你們每一個人,前程似錦!大有作為!踏歌繡地!一帆風順!」
  
  全場鼓掌。
  
  不少同學都冒出了熱淚,連鄭澤陽和章一新這樣的男生,都擦拭起了泛紅的眼眶。江眠微微低下頭,她以為高考結束自己會很高興,但似乎好像並沒有……
  
  ……
  
  ……
  
  ……
  
  好像,還是惆悵多一點呢。
  
  不過,後面有一件事還是讓她感到非常高興,那就是——她家江校長和安律師終於要復婚了!
  
  呃,沒錯,霸道校長終於追回了逃走小嬌妻……
  
  其實,安莉說得沒錯,高考結束就開始各奔東西了,難怪田老師對他們的祝福和希冀選擇在考完最後一門就說了出來,沒有留到最後的同學告別會上。
  
  同學告別會那天,景照煜也沒有來。
  
  熱熱鬧鬧的同學分別會上,江眠給班上同學唱了兩首歌,放下話筒的時候她想,以後她和景照煜是不是不會再相見了……
  
  高考前夕的晚上,她還是收到了景照煜發來的一條短信,很簡單的一句︰
  
  「加油。」
  
  她也回了一句,加油。
  
  她和他之間,似乎已經沒有其他了。但卻已經是,她和他最好的樣子。還有一年半,江睿也要恢復自由出來……不管是她,還是他,還是江睿……希望一切可以更好吧。
  
  安莉和江校長重新領證復婚這一天,雖然是很大的喜事,不過兩人老夫老妻了,就沒有邀請親朋好友再次見證他們的喜事。只是選擇一家人一起認真地吃個飯,什麼是認真地吃個飯,就是一家人很有儀式感地吃個飯。
  
  江眠和安莉穿同款的A字版母女連衣裙;家裡也重新佈置了一番,每一處都是浪漫又溫馨,是她和王賽兒花了一個下午時間的成果。
  
  ……
  
  ……
  
  ……
  
  至於最重要的男主角,江之河自然也穿上了帥氣的西裝和襯衫,連一顆紐扣都襯得江之河品貌非凡,儀表堂堂!
  
  在買好兩份禮物回到家之前,江之河和昔日「同桌」景照煜見了一面。兩人再一次坦誠以對,最後聊了聊宗興的事情。
  
  「我知道你對江睿判下來的結果不太滿意,但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江睿並不是一個已經無可救藥的孩子。作為家人,能爭取的肯定會為他爭取,期盼江睿出來之後,再次得到社會和學校的認可和接受。」江之河由衷地開口道。
  
  話裡的解釋,帶著一份世俗之情。
  
  景照煜扯了一下嘴,十分明白地說︰「法院判下來的結果,我能有什麼不滿意的?江校長,你誤會我了。」
  
  「那你和眠兒?」難道這個學期,景照煜對眠兒的態度不是因為江睿的關係嗎?
  
  「不是你說的,等高考之後嗎?」景照煜眼皮一抬,眸光清白地望向江之河。
  
  江之河頓時啞口無言,只好笑了笑。作為眠兒爸爸,景照煜對眠兒親近點他要防著,可是一旦疏遠了,他又開始瞎琢磨。
  
  景照煜也笑了笑,然後低下了頭。
  
  「我從老田這裡看到你估算出來的分數,應該足夠你報考國內最好的大學,怎麼打算的?」江之河又問,仍是關心面前人的前程問題。
  
  「中國政法大學吧。」景照煜告訴他說,語氣明確。
  
  喔,可以啊。不過也在北京呢。江之河在心裡輕輕劃了一下重點。
  
  景照煜也沒有藏著心思,直接挑明,甚至有些挑釁,開口說︰「跟江眠學校還挺近的。」
  
  江之河撩了撩眼皮,露出一雙渾圓透亮的眼睛︰「……也不是很近吧。」
  
  景照煜但笑不語,不再討論這個問題。
  
  江之河身體往後微微一靠,也不再干涉年輕人的問題了;他心上還壓著一份遺憾,不是對宗興的遺憾,而是最後景照煜都沒有相信自己……
  
  就像,他退學宗興的時候沒有選擇相信宗興的清白一樣,景照煜在處理江睿案件的時候也沒有選擇相信他……
  
  的確,很多時候信任不是一份憑空的感情,而是一種選擇,一個判斷。
  
  ……
  
  「對不起,但是我必須那樣做。」景照煜開口道歉。確實,在去年深冬他和江之河這樣面對面座談的時候,他已經充分確定宗興的事與江睿有關。
  
  但是,他沒有選擇告訴江之河。
  
  他不是不相信江之河是一個好校長,也不是因為江之河和江睿同姓一個江字,更不是懷疑江之河的品性人格,他只是不太相信這個社會……
  
  江之河默了好一會,然後,輕輕回道︰「你沒錯……的確,有些事不應該輕信任何人。」
  
  「對不起。」景照煜再次道歉。也唯有這件事,他感到十分抱歉。
  
  唉……
  
  雖然清楚歸清楚,江之河還是自嘲地一笑,再次望向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一半還要多的年輕人,感慨地發問︰「小景,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覺得我作為校長……有時候挺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沒。」景照煜很快否認。
  
  江之河一怔,隨即扯了一下嘴︰「還算會說話,有眼光。」
  
  「不過大道理的確很多。」景照煜又補充一句。
  
  江之河︰……
  
  景照煜轉了轉頭,嘴角微微向上揚著,從心裡如實地來說,他能理解江之河;很多時候不是大家做得不好,而是這個社會本就不太好……沒有辦法。
  
  只能是盡力而為。
  
  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成為什麼樣子,如果能做到江之河這樣,也不算令自己失望了……
  
  景照煜眼裡有著同齡孩子沒有的成熟,面朝著景照煜這張年輕堅毅的面龐,江之河再次慢慢地開口︰
  
  「小景,有些話如果你願意聽,校長就當做廢話再跟你說兩句。」
  
  「作為一個教育者,其實工作的目的就是處理矛盾,人性自私和人間道德的矛盾,利欲燻心和社會規則的矛盾。通常事件都有兩面性,有好有壞,但是我們還是要強調好的那一面,就像明知道這個社會骯髒齷齪事情一大堆,競爭也不存在公平,甚至正義不一定都會出現,可是我們這些教育者仍要強調明亮和希望的那一面。我們不是讓你們活在單純美好裡,而是教育最根本的意義—— 」
  
  「就是少一個張勇峰,多一個張大賀。」
  
  「我一直在說不放棄最後一個學生,不是真覺得每個壞孩子最後都會像大賀一樣變好,而是他們想變好的時候,還有一個機會……」
  
  那些為非作歹的惡人,並不是從地獄而來,而是從學校裡出來的啊。
  
  ……
  
  不管如何,江之河最感慨還是自己變成江之大賀的兩個月,像是一場「奇遇」之旅,帶著他看到作為校長看不到的問題;在那兩個月裡,眠兒,宗興,大賀,還有江睿他們所有的問題都一一展現……不過他很奇怪啊,聰明如景照煜真的沒有一點發現?
  
  「小景,你有沒有覺得校長很親切?當然,我說的意思,不只因為我是江眠的爸爸……」
  
  「有啊。」景照煜輕輕落落地回應,對上江之河的目光,想叫一聲張小賀,最後還是忍住收回去,動了動嘴角說︰「這個社會或許有些不好的地方,不過世界仍是很奇妙……江校長你覺得呢?」
  
  「嗯……對!!」
  
  景照煜輕輕一笑,他可不願意承認自己之前對喜歡女孩的爸爸有什麼不恭敬的地方。
  
  ……
  
  ……
  
  ……
  
  江之河回來的時候,從車裡抱下一束紅玫瑰和一盒巧克力。玫瑰是給妻子安小莉,巧克力是給女兒江大眠,因為手持兩份禮物,他就想到了之前女兒送他的那離婚禮物,然後——
  
  他才注意到之前都掛在行車記錄儀下方的石頭掛墜不見了……
  
  江之河瞇了瞇眼,恍惚了好一會,才慢悠悠地來到了電梯間。
  
  江之河從地下停車場上一樓的時候,剛好撞上抱著棉花糖進電梯的張大賀。
  
  「大賀……」
  
  面對江之河親切的招呼,張大賀什麼都不想回應,原因是他剛剛表白失敗了。不過失敗歸失敗,他還是對江眠放了狠話︰「你拒絕我也沒事,我又不會就此放棄!」
  
  考前忍住不表白,一顆心要爆炸,結果考完一表白,一顆心徹底破碎……張大賀覺得,還不如直接爆炸了好呢!好歹還有幾分殺傷力。
  
  不比旁邊這位失戀的少年郎,今天江之河是復婚的幸福大叔,對比張大賀一張沮喪的二哈臉更是滿臉春風,目光瞧了瞧張大賀懷裡這隻養了大半年還是小狗樣子的棉花糖,笑咪咪地說︰「哎,這隻棉花糖怎麼繫上蝴蝶結了?這是要去交朋友嗎?」
  
  張大賀仍是沒搭理︰……
  
  江之河只好拍了拍張大賀的肩膀,故作糊塗道︰「要不,上校長家一起吃飯?」
  
  張大賀眼皮一撩,拒絕了︰「今天恐怕不行。」
  
  江之河一笑︰「為什麼啊?」
  
  張大賀搖搖頭,心裡無比悲傷地嘆了一口氣,嘴裡由於逞強什麼話也不想說。就在他表白結束,江眠也對他放了話︰當朋友可以,當男朋友絕對不可以!為了避免尷尬她暫時不想看到他……還有江眠覺得他把哈哈僅有的兩隻崽崽拿來送女孩子很過分。
  
  原來,景照煜沒有忽悠他……江眠真的拒絕了他……喔,不……拒絕他親自生下的崽崽……
  
  可是,他也沒辦法告訴江眠,棉花糖就是他親生狗子啊!他把自己「閨女」送給她一起養,抱著共建美好未來的希冀,她居然還說他喪、心、病、狂!!!
  
  「……今天是您的再婚之喜,也是你們一家人團聚之日,我又不是你兒子,湊什麼熱鬧。」電梯門開了,張大賀硬著脖子回話。
  
  「好吧,那就抱著你的閨女上樓吧。」江校長嘴角兀自帶笑,拍了兩下張大賀的肩膀,氣度非凡地走出了電梯。
  
  然後,一手鮮花,一手巧克力,推開了自家的門。
  
  ……
  
  ……
  
  ……
  
  家裡,安莉和江眠,都已經在等他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1-16 11:20 PM

54.chapter54

  結局之後,仍是未完待續……
  
  ——
  
  江眠做了一個夢,夢裡她結束了高考,心裡輕鬆地不得了;她家江校長和安莉也順利復婚了……晚上一家人吃團圓飯,她爸多喝了兩杯,一副紅光滿面的趔趄模樣還要搶著做家務,安莉雙手抱胸地對她說︰「瞧,你爸現在多會表現!」
  
  她笑嘻嘻回應︰「那還不是老婆大人太難追了。」
  
  ……
  
  第二天江眠枕在枕上醒來,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充裕清亮的六月陽光透過麻布窗簾射進臥室,她坐起來仔細地想了想。
  
  她做的不是夢,而是昨晚的場景重現。
  
  外面,安莉開始澆花,她爸也在收聽早間新聞,客廳裡隨時傳來安莉招呼她爸過去幫忙的命令聲……江眠起來拉開飄窗臺上的白色窗簾,瞇縫著眼睛看向小區景色。
  
  不管樹梢抖落的清晨陽光,還是外面安莉和江校長細碎的交流聲,都讓她覺得幸福是一份真實又具體的感受。
  
  她的房間多了一整套聲卡設備,是她爸送給她的畢業禮物。
  
  還有,她家江校長將她的小提琴拿了進來,只要她一轉頭就可以看到它;紅棕色的小提琴像是一個小人兒高傲地靠立在靠牆的書櫃上方。
  
  一臉神氣地望著她。
  
  江眠覺得自己應該感到無比的幸福,可是心裡卻有一點點難以忘懷的遺憾, 就像是雨後初霽雲開日出之下,她仍是看到那一地被疾風驟雨打落的梔子花瓣……
  
  景照煜送她的那張CD裡的曲子,她已經都拉奏完了一遍,安莉說喜歡一個人,兩個人相互面對的時候是一件卑微又忐忑的事,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卻也是一件偉大又驕傲的事。
  
  難道,她後面除了要懷揣著對音樂的熱愛之情,還要懷揣著景照煜這個偉大又驕傲的夢想嗎?
  
  她才不要呢……她一定會忘了他。只要別讓她再見到他!
  
  關於之前眠兒送給他的那份離婚禮物,那個不翼而飛的車掛墜,江之河好幾天都在懷疑那個車掛墜是自己消失的,畢竟……他一直覺得自己出車禍跟女兒送自己的離婚三周年禮物有很大的關係。
  
  加上車禍之後,他發生的一切「奇遇」,都表明那石頭吊墜可能神奇得厲害。
  
  找了個機會,江之河打算問問女兒,她送他的石頭吊墜到底在哪兒買來的?
  
  結果,一聽到那個石頭吊墜,江眠眉頭就皺了起來,告訴他說︰「那個吊墜不好,我已經把它拿下來丟了。」
  
  啊?丟了?
  
  「原來是你把它丟了啊?」江之河一臉不可思議,誇張地撩了撩眼皮,「你幹嘛丟了它呢!」
  
  江眠眨巴眨巴眼楮,開口說︰「那是給你的離婚三周年禮物,現在你和我媽都復婚了,為什麼還要留著它,還有——」
  
  江眠頓了頓,接著說,「我覺得它不好……我把它送給你那天,你就出車禍了。」
  
  呃……
  
  江之河覺得女兒說得有道理,可是就算眠兒認為那個掛墜不好,他還是覺得那個掛墜意義非凡。不僅是眠兒給他的禮物,也像是命運賜給他的一份「禮物」。
  
  不一樣的經歷賦予了他不一樣奇遇人生。
  
  「所以,那個吊墜你到底從哪兒買來的?」江之河回到最關切的重點。
  
  江眠眉毛一動,理直氣壯地回答︰「不是買的啊……是撿的啊。」
  
  江之河張了一下嘴︰……就算是離婚禮物,他的親閨女也不能隨便撿個石頭送給他啊。還有沒有一點心了!
  
  江眠撇了撇嘴,提醒自家江校長說︰「您忘了嗎?小時候你和我媽帶我去遊樂園玩,路上我撿到兩顆很漂亮的石頭……」
  
  不好意思,真忘記了。就算他是一個記憶力超群的爸爸,哪能還記住小時候女兒在路上撿到小石頭這種事情呢!
  
  何況,他也不是。很多事情都糊塗著呢。
  
  「噢,沒事沒事了。那車吊墜丟了就丟了吧。」江之河不再追究。
  
  江眠哼了哼氣,開口說︰「沒關係,等我這次畢業旅行回來,給你和我媽送一份再婚禮物。」
  
  啊。還有禮物要收?
  
  江校長內心下意識是拒絕的……
  
  然而,雖說奇遇很美好,結局也很喜人,但是江之河還是覺得目前最好,所以女兒話音落下立馬抬起頭,緊張地叮囑說︰「路上亂七八糟的石頭別撿了啊。」
  
  江眠︰……江校長當她幾歲小孩呢!
  
  —
  
  是的,江眠還有一個畢業(流浪)旅行,在高考之後終於可以如願帶上她的小提琴來一場說走就走的冒險之旅。然而設想很美好,事實就是簡單的畢業遊玩,還要準備一大堆攻略的那種。
  
  但是,好像也不差。
  
  雖然,她還是沒有圓滿自己的心願,成為一個攜琴走天涯的自由俠女,可是跟最好的朋友一塊出門吃吃喝喝,何嘗不是一件自由又快樂事情。
  
  就像她家江校長說的︰心若自由,人生道路便是無邊無涯。
  
  這是江校長給她的畢業寄語,她將它收進了手賬本裡,跟著她的小提琴一塊放進了行李箱裡。
  
  想起去年夏天,她還因為賭氣收拾行李離家出走,最後仍是憋著滿肚子氣拉著行李箱自己登上了回家的高鐵,然後遇上了景照煜……
  
  去年的她,真的很幼稚,中二又高傲,比討人厭的張大賀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是現在的她,她還是比較滿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變成什麼人,活成什麼樣子,但只要安莉和江校長一直在她身邊,那麼他們的大眠一定會成為越來越好的大眠。
  
  這次畢業旅行原本是四人,她,王賽兒,鄭澤陽和章一新,後面臨時加入了張大賀。那天張大賀對她亂七八糟的表白,她著實嚇了一跳,但是只要張大賀不再亂說話,她可以既往不咎。
  
  其實,江眠不太相信張大賀喜歡自己,就像之前張大賀還說要當她的爸爸呢……都是一些胡言亂語。不過,不管張大賀說的是不是玩笑話,她都會義正言辭地拒絕他。
  
  「不好意思,不管你想當我爸爸,還是當我男朋友,我都拒絕!」
  
  她的堅定,得到的是張大賀咬牙切齒的回答︰「誰想當你爸了,勞資只想當你男朋友!男朋友懂不懂,牽小手的那種男朋友!」
  
  她當然知道男朋友是什麼,但是她並不想張大賀成為自己的男朋友,因為張大賀還強調牽手兩字,她更是腦袋轉得飛快。
  
  「不行,我不想跟你牽手。」
  
  張大賀氣咻咻︰「……那你之前摸勞資腦袋,跟勞資手牽手算什麼!」
  
  「張大賀……你做夢吧,我什麼時候摸過你腦袋,跟你手牽手?」
  
  張大賀沒話說了,只是不停地哼氣,然後用憤怒的眼睛瞅著她;她不甘受氣,也瞪了他兩眼;後面就獨自上來了,甚至放下狠話不要再見到他……
  
  可是朋友還是朋友,當吳女士下樓跟安莉商量這次孩子的畢業旅遊能不能帶上大賀,她和王賽兒都沒辦法拒絕。
  
  唯有鄭澤陽最想拒絕,理由是︰「我和章一新都訂好了一個房間,賽兒和江眠一個房間,現在多了一個大賀,怎麼睡?」
  
  「不是可以升級三人間嘛?」鄭媽媽為自己兒子排憂解難,其實作為鄭澤陽的媽媽,她並不想孩子們成雙成對去異國旅遊;但是作為一個開明的媽媽也不能提太多的意見,所以張家兒子提出也要一塊去畢業旅行的時候,自然十分樂意。
  
  鄭澤陽氣到吐血,但也只能接受情敵大賀跟自己一塊旅遊。
  
  噢,可憐的鄭寶寶還以為賽兒喜歡張大賀。事實,王賽兒最近又明確了一下自己的心意,流水的少年,不變的大叔。
  
  原來她只喜歡成熟穩重的大叔,就像她一直鐘情江眠的爸爸始終不變心。
  
  然而……安阿姨太優秀,此生無緣了。
  
  廚房裡,江之河打了一個噴嚏,是他家眠兒又念他了嗎?
  
  ……
  
  ……
  
  ……
  
  很遺憾的是,最後張大賀還是不能跟江眠鄭澤陽他們一塊畢業旅遊,原因有些悲傷。他鄉下的奶奶去世了。
  
  今年張老闆家擺了兩次宴席,分別是一喜一喪。喜的是兒子高考成績真的超常超常超常發揮突破了警校的分數線,喪的是奶奶夜裡打麻將的時候腦溢血病逝。
  
  張大賀從小是奶奶帶著長大,對奶奶的感情十分深厚,親自做了一整副紙板糊的麻將,打算燒給自己的奶奶,可以讓奶奶在地下繼續打她最愛的麻將。
  
  張大賀回鄉下參加奶奶喪事之前,特意跟江眠來告別。
  
  雙雙立在電梯間外面,江眠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大賀,不過大賀真的成熟了不少,整個人似乎完全收斂住了少年的桀驁之氣。
  
  「你不用安慰我,生老病死人生常態。好在奶奶已經知道我考上了警校,不算特別遺憾……」
  
  江眠點頭,又說︰「那你就好好幫著你的爸媽啊。」
  
  「嗯。」張大賀答應下來,跟著點了一下頭,頓了下,突然眼神希冀地望著她,「能給我一個擁抱嗎?」
  
  啊?江眠為難了。這個時候讓她怎麼拒絕張大賀嘛!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寬厚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可以!」同時她爸江校長從門裡走出來,然後上前抱住了張大賀,順便拍了拍張大賀的腦袋。
  
  就像是拍哈哈的腦袋一樣。
  
  張大賀憤憤地咬了咬牙,推開江之河回到了電梯裡。
  
  ……江之河,你這個老男人真的煩得很啊!
  
  因為她爸替自己抱了張大賀,江眠便將雙手重新放回了裙子口袋裡。呃,其實她覺得她爸對大賀真的很好呢。
  
  就像是……對哈哈那麼好!
  
  ……
  
  ……
  
  ……
  
  然後,屬於他們的高中畢業旅行也正式開始了!
  
  從泰國普吉島玩到清邁,江眠和賽兒、鄭澤陽、章一新一路都很順利很嗨皮,一塊叢林飛車,一塊海邊踏浪,一塊用流利的英語跟小攤老闆討價還價……
  
  沒想到,四個人裡砍價最厲害是鄭澤陽。不僅做事仔細謹慎,買東西還懂得貨比三家的男孩兒簡直是人間寶藏。如果旅遊可以發現一個人的優缺點,這束高光要打在鄭澤陽身上,絕對有潛力成為那種居家旅行必備的好男人。
  
  因為每次王賽兒買東西鄭澤陽都要貨比三家,導致王賽兒失去了買東西的快樂,然後一路都在跟鄭澤陽不停地拌嘴……
  
  江眠覺得她和章一新,就像兩個電燈泡。
  
  普吉島玩了三天,後面就來到了清邁,清邁是江眠最喜歡的泰國旅遊城市。因為是她做的攻略,自然待在清邁的時間最久。
  
  但是賽兒不太喜歡清邁,多報了一個清萊當日遊,由青梅竹馬鄭澤陽一塊陪同。可憐,對清萊白廟也不太感興趣的章一新只能一個人待在酒店房間玩遊戲。
  
  即使知道江眠和景照煜關係不好了,旅途中王賽兒還是忍不住提到幾次景照煜,一次是抱怨煜哥連最後的同學分別會都沒有參加;一次是在海邊看到一個長腿寬肩的大帥哥背影,指著他說︰「這個人好像景照煜啊!」
  
  然後,等江眠一抬頭,對方已經消失在摩肩擦踵人流如海的遊客裡。僅僅只是錯過一個相似景照煜身形的年輕男人,心裡的感受,卻像是錯過什麼風景。
  
  遺憾嗎?
  
  就這樣不再相見了……
  
  遺憾嗎?
  
  連一場好好的告別都沒有……
  
  又不是失戀,遺憾什麼……
  
  高考結束之後,她幾乎平靜又愉快地度過每一天,可是內心深處仍時不時冒出來一個個細微的小氣泡,她戳破一個又一個,像是小時候玩戳泡泡的遊戲。
  
  明明很無聊的一件事,卻玩出了新的樂趣。
  
  就像遺憾之後,她也有新的感受。
  
  彷彿身體裡注入了一種全新的執念,讓她變得更勇敢,勇敢到她可以無比明確自己的心意,然後將心意轉化為一種與她身體親密共存的情感,最終這份感情,隨著她一塊完成了這一次的畢業旅遊。
  
  一份細膩又綿長情感總是可以堅持很多年吧……堅持到有一天徹底忘記他,然後圓滿放下。
  
  這未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修成正果?
  
  ……好棒哦,她越來越擅長處理內心的情緒了,不管是遺憾難過失落甚至氣惱……都可以與自己和平共處了。
  
  王賽兒和鄭澤陽今早出發清萊夜裡還沒有回來,章一新同學獨自在酒店房間打了一天的遊戲。章一新癡迷吃雞不可自拔,江眠也不再勉強章一新放下手機立地成佛。
  
  畢竟,用章一新的話來說︰「我已經戒了一年的遊戲了,高考結束一定要好好彌補自己……我這次出門旅行就是為了可以不在我爸媽的眼皮底下玩遊戲。」
  
  好吧,每個人旅行的目的不一樣。
  
  畢業旅行之前,江眠加了一個華人清邁旅遊群,無聊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哥們在群裡求救︰「今天我要跟我女朋友在古城的塔佩門下表白,群裡諸位有沒有會點樂器的,小弟想整點浪漫的。」
  
  有大媽大爺說,嗩吶二胡可以嗎?
  
  ……這個,謝謝好意,不過還是算了吧。
  
  有人說,他會彈鋼琴,是否可行。
  
  鋼琴可行是可行,可是要找個鋼琴擺到廣場上有些困難啊。
  
  然後,江眠冒了一個泡︰「我會拉小提琴,過來旅行也帶了琴,可以嗎?」
  
  對方驚喜,@她的微信ID說︰「謝謝這位俠女出手相救,請受小弟一拜。」
  
  江眠︰「不客氣,祝求婚成功。」
  
  其實,江眠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是這次在清邁就想幫一幫這位哥們。如果她拉奏一曲剛好可以讓對方求婚成功,見證一對戀人的感情,她的「助人為樂」大概也會成為她這次畢業旅遊最值得回憶的事情。
  
  晚上8點,江眠如約來到了清邁古城的塔佩門。
  
  可是那位打算求婚的哥們呢?在哪兒?
  
  就在這時,對方給她了一個電話,說他還在準備,讓她先拉奏起來。
  
  這個人,怎麼那麼不靠譜啊……
  
  江眠覺得她像是被耍了一樣,不過還是抱著友愛之心等了一會。塔佩門下的廣場人來人往,燈光通明。
  
  江眠踮著腳四處張望,最後輕輕傾過腦袋,下巴抵住琴身,右手持弓。
  
  簡單地試了兩個音。
  
  江眠曾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勇敢地上街頭拉奏小提琴,一邊流浪一邊仗琴走天涯,這樣的想法當然不會被實現,所以這個滑稽的想法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她爸,去年吵架江校長就建議她帶上小提琴離家出走。
  
  還有一個人,就是景照煜。在去年有一次兩人補習回來公車上她當做玩笑話講了出來;內心深處,她覺得景照煜可能會理解自己這個有些酷又有些中二的小小夢想。
  
  當時也不知道景照煜是不是逗她開心,聽完之後讚嘆地說︰「如果真有這樣一天,我跟你混啊。」
  
  有些話,終將只是玩笑話;有些回憶,終將也只是過眼雲煙。
  
  江眠脊背筆挺地站立在廣場中央,然後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段流暢的小提琴曲調便像流水般傾瀉而出。
  
  她獨自拉奏,像是一場即興演出,當悠悠揚揚的音符從她的琴弦上輕輕地顫抖而出,剛好對上了遠處天邊乍然放上去的許願燈。
  
  直至,琴聲越來越流暢,越來越動聽。
  
  音符如夢亦如幻,如露亦如電。
  
  ……
  
  塔佩門下表演才藝的人很多,不多她這一個,也不缺她這一個。原本沒有人注意江眠,隨著她的琴聲慢慢拉開,不知不覺,她的四周都圍上了人群,他們對她露出了友愛又驚喜的笑容。
  
  越來越多的人,安靜地停下腳步,傾聽她這場臨時演奏。
  
  江眠心底多了一份勇氣,也多了一份自在,一份快樂,彷彿有了一次全新的人生體驗,甚至,她覺得自己圓滿了心中那個仗琴走天涯的夢想。
  
  她居然真的有勇氣在異國他鄉廣場拉奏起了小提琴。
  
  小提琴跳躍而出的音符輕盈,靈巧,悠揚……轉而曲調加快,外弦尖銳沉重,內弦低回宛轉,驟然高揚的音調似乎要刺破這漫長的青春,這無邊的黑夜……
  
  直至,一個不經意的抬頭——
  
  她的視線撞上高高立在前方人群裡的景照煜。
  
  燈火明亮,人聲鼎沸。
  
  他衝她一笑,表情好笑又狡猾,像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兩人立在龍海火車站廣場。她著實被他嚇了一跳,卻努力保持平靜地回以目光。
  
  慢慢地,江眠也將嘴角上揚。
  
  在兩人視線不經意相撞的瞬間,小提琴的音符早就戛然而止。
  
  ……
  
  ……
  
  ……
  
  江眠︰你過來做什麼。
  
  景照煜︰表白。
  
  江眠︰表白在哪兒。
  
  景照煜指向自己的胸口︰在這裡。
  
  如果有一天你成為自由又勇敢的少女,我便做你英勇又正直的騎士。我們可以刻意相遇,也可以偶然邂逅……
  
  但不影響屬於我們命定的結局——
  
  我愛你。
  
  以孤獨的靈魂,以畢生的溫柔,以對抗這個世界的勇氣。
  
  ……
  
  ……
  
  ……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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